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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马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白毒不侵
“好,我给你。”费南渡忽然出声。
卞雪莉一怔,失笑道:“我都还没说要什么,费总是不是太痛快了点。”
“随你是执念还是不甘,你要道歉,我给你。”费南渡目光平静的看着她,以一种不在卞雪莉接受范围内的平淡语气,一字一字道:“对不起。”
对不起。
一句来自费南渡之口的“对不起”。
细算算,自己等这句话等了已有十年之久,如今蓦地得偿夙愿,但不知道为什么,卞雪莉发觉自己并没有体会到那种想象中的痛快。
她没有扬眉吐气的感觉。
为什么呢?
哦。
一定是这个程度的道歉还不够。
卞雪莉看着他,讥讽的语气里更透着深深的不甘与嘲弄:“奇怪,之前费总不是宁可舍掉一个几亿的电影项目也不肯道这个歉吗?呵,费总……费南渡,薛眠有这么重要吗,重要到你连面子都可以不要了,居然愿意给我低头?”
该说的已经说了,费南渡不欲纠缠,只道:“歉我已经道了,可以把薛眠交出来了?”
“急什么,”卞雪莉眨了眨状似无辜的眼睛,似笑非笑道:“费总也太会做生意了,一本万利的买卖是吸引人,但不是你和我的这桩哦。”
见她这是要反悔,费南渡眉头一凛,冷声道:“你还想要什么。”
“不多,但肯定不是你这一句不痛不痒轻飘飘的‘对不起’。”卞雪莉扬了扬手上的纸,一步一步朝这边走来:“之前让你道歉,你却不以为意。现在突然肯这么干脆的说你错了,可我却不想随随便便的接受了呢。”
她几步走到费南渡面前,手上白纸翻转朝外,字迹对着费南渡,那上面是手写的几行字,笔脚清晰,内容直白。
“致一位无辜的女孩:
当年因我自私自利,犯下诸多亏欠于你的错事。在此,我向你诚挚致歉,并说一声对不起。
对不起,衷心请求你的原谅。”
指尖在纸页上轻轻摩挲了两下,费南渡抬起眼帘,以一种看待异类的审夺目光盯着眼前女人,几乎是哑然失笑,道,你想让我念给你听?
“不那倒用,”卞雪莉抬手撩了一下耳边碎发,神态端的是风韵无限,犹如一朵烈阳下的娇人玫瑰:“这么肉麻的话哪敢劳您念出来。据我所知,云州本地发行量最大的报刊是《云州晚报》,现在刚好12点,今天的新闻应该还在排版。费总,您觉得什么样的道歉才能算是‘真心’?我私以为当然是敢公诸于众的。而且为了照顾您面子,这封致歉信既没有抬头,也没有落款,费总要是真心想道歉,就请把这封信登到今天的云州晚报上吧。什么时候第一份报纸送到我手上,那就什么时候让费总见到您想见的人。”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瞳孔不可察觉的骤然一凛,费南渡面色冷硬,那张雪白的纸页还残留在眼角的余光里,像一记刀锋冷光割开了这场没有硝烟的对峙。
他不在乎什么虚无的面子。
事实上从薛眠失联的那一刻起到现在,两个小时过去了,在外人看不到的地方,他一颗心一直悬而未落。身份、颜面、尊严,和找不到那个人比起来,统统不值一提。
“你不敢?还是不愿意?”
卞雪莉嘴角翻开一个讥诮弧度,颇是不屑道:“看来薛眠在你心里也没我想的那么重要嘛……哦,忘了说了,头版头条登报还不够,我要费总在第一份出炉报纸的首页落款处签下你的大名,然后——”
倏然一笑,一字一顿道:“亲手交到我手里。”
夕阳渐落,潮汐时的江水浮浮沉沉,浪涛拍岸,推动水面上的船只跟着上下起伏,一般坐不惯船的人此时难免会觉得头晕得紧。
绑在身后的手已经麻了有一段时间,薛眠面色凝然,死死盯着那个将距离与自己拉开些许的人,冷声道:“所以你费心把我绑来这里,只是为了要费南渡向你道歉?你拿我当什么,又拿你自己当什么?”
“薛眠,你太爱批评我了。”卞雪莉不悦的扫了他一眼,拿了一瓶水递过去。忽然想起对方的手还被绑着,倒也没纠结犹豫觉得抱歉,更不打算给他解开,只是将水又放了回去。
“我对你还不够好么。昨晚把你带走后我可一点没吝啬,订了个相当贵的套房让你舒舒服服休息了一整晚。”卞雪莉说着,指了指身下的渔船:“就是今天的条件差了点……不过也没关系了,再过一会儿费南渡就要来接你了。到时候你可以好好跟他撒撒娇,让他安慰安慰你。”
“……你到底想干什么?!”薛眠终于忍不住愤怒的吼出声:“他究竟哪里得罪了你,要你做出这么疯狂的事来?你这是在绑架,是在犯法,知不知道!”
“不会啊,”卞雪莉毫不在意的耸了下肩:“这一路我都避开了路边的摄像头,办事的人嘴也严,不用你替我操心。何况我绑架你图什么?薛眠,就算事后你们报警也没用,你不缺胳膊不少腿,很安全的回家了。而且我们没有任何金钱交易往来,我的账户里干干净净……哦,你是想说费南渡吧?呵,我可没勒索他一分钱,你们抓不到证据的。所以说这不是绑架,薛眠,充其量只能算是我想你了,找了个比较特别的方法让我们见面而已。”
薛眠咬着牙,浑身上下不可察的细微的哆嗦着。此刻水面潮涨潮落,小破船随之上下颠簸,虽然他们就在岸边,但了解的人都知道薛眠坐不了船,卞雪莉更是清楚这一点,却还是把他绑来了这里。
所以她这番故意为之,明显是对薛眠也有一股恨意作祟。
薛眠强压着生理上的不适,靠在沙发上望着渐渐暗下去的天色缓了缓,这才道:“卞雪莉,你不但恨他,也恨我,对吧。”
卞雪莉嗤声一笑:“当然。”
“可是为什么?”薛眠闭上眼睛,声音有些艰涩地发苦:“就因为当年是我提出的绝交?因为他在我面前拆穿了你?”
“那只是其一。”
卞雪莉声音骤然变冷,像暖春里突然飘下了一场大雪。她从外套衣兜里掏出一包烟,点了一根咬到嘴边,望着远处无边的江面徐徐吐出口烟圈,淡声道:“本来我对你只有埋怨,没有恨的。毕竟开头是我错了,所以你报复我,你甩脱我,我只会埋怨,但不会有恨。”
“只是薛眠啊,费南渡后来对我做了什么,你是不是一点都不知道?他很聪明的。他查出是我向你告密徐甪的事,所以动用了能动用的所有黑白两道人脉关系,他让学校开除了我,让整个云州没有我半寸容身之地……”
“那会儿都秋天了,天开始变冷,树上的叶子也黄了,掉光了。我拖着一只孤零零的行李箱,就这么一个人去了北京,离开了这个我生活了二十年的城市。我不敢回来,没成功之前我不敢回来,因为怕他的势力还在。他会威吓我的,他说了,这辈子都不准我回云州,不准我——”
突然话语一顿,卞雪莉咬住下嘴唇,眼中倏的射出两束近似怨毒的目光,直直射向那个沙发上的单薄人影。
“他不准我再靠近你啊,薛眠。”
※※※※※※※※※※※※※※※※※※※※
周五快乐!
——爱你们~





竹马 迟来8
这是薛眠第一次听到这些。
他是真的不知道当年居然还发生了这些。
那时他和费南渡刚说完分手没几天,费西瀿和秦笛突然来学校找他,两方大闹了一场,最后就因为自己说什么也不肯跟他们走,费西瀿咬着牙摔门而去,大家不欢而散,之后便也再没了联系。
再往后,一场高烧加低烧退去,薛眠终于静下了心,像换了个人一样开始学会跳出事外,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把整件事情来龙去脉捋了一遍,发现卞雪莉似有古怪。
如果一开始卞雪莉主动告诉自己关于徐甪的事只是出于关心,出于不忍心看到自己被费南渡所骗,那么早在第一次大家约在咖啡厅见面时,她和方庆年其实已经说完了所有的故事,后面完全可以把时间留给自己回去思考,让自己去做判断,根本不需再约见游轮,当着自己的面偷拍徐甪的生日会。
毕竟谁也不能未卜先知,提前猜到徐甪会在生日会现场亲吻费南渡,进而推波助澜让自己认清一切,最终提出分手。
而且更关键的是,卞雪莉哪来那么多钱支付雇佣方庆年的劳务费,以及价格高昂的游轮包间费?
她不过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就算平时走秀攒下些钱,但绝不是能轻轻松松不眨眼睛的花在那些上头的。
问题越想越不对劲,彼时薛眠身边唯一信得过的只有武小满,两人商议后一致决定反查卞雪莉,看看她有没有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猫腻。
不得不夸武小满天生自带的侦查技能,顺着方庆年给薛眠的那张名片先找到了姓方的侦探社,再通过连续几天对方庆年的跟踪,成功发现了一条关键线索——方庆年和卞雪莉在徐甪生日宴后居然还见过两面,并且每次都有一个第三人在场。
同一个第三人,一个精英打扮的年轻男人,年纪大约三十出头。
听完这些,薛眠沉思片晌,既然疑窦已生,他决定直接从方庆年下手。
两人来到侦探社,薛眠开门见山,问方庆年当初卞雪莉是怎么找上的他,这一场跟踪监视下来她付了他多少钱,又知不知道她的钱从何而来,以及既然事情已了,为什么他们还要继续私下见面——那个跟你们同在一起、每次见面都会出现的年轻男人,他是谁?
方庆年怎么也没料到末了末了竟会惹上这么个麻烦,薛眠居然掉转头来找他的晦气。本来一个大人打发两个小屁孩简直易如反掌,何况他自己就是个人精,有的是办法对付过去。但薛眠虽然没什么社会阅历,却根本不买他的账,无论方庆年太极打得再好也抵不过对方最后冷嗖嗖的丢下的那番话——
“说到底,跟踪偷拍就是违法,就算我不报警,可费南渡也好、徐甪也好,他们如果知道是你在背后捣鬼,以费家和徐家在云州的声望和地位,除非你这侦探社是不想开了,否则……”
“好好好,我惹不起你们了行吧!来来来你们坐,我全说还不行吗!”
身为一个人精,最先具备的生存技能就是审时度势。方庆年赶忙将薛眠安抚住,讨好般的打商量道:“薛眠,既然你肯这么说,那就是只要我把实情告诉你,你就不会去费家徐家揭发我,对吧?”
薛眠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即便是正因眼前这人提供了“证据”,才让自己看清了一切,他也无法对之抱有哪怕一丝的感激之情。
薛眠推开方庆年搭过来的手,冷声道:“只要你不隐瞒,我可以装聋作哑。”
有他这句话,加上心里又笃定薛眠和费南渡、徐甪之间的关系早已经形同决裂,只要自己满足他这点好奇心,这小子应该不会闹腾出什么事来。
于是方庆年把心一横,终于将隐瞒的那部分真相一点一点和盘托出。
其实最开始雇佣方庆年调查费南渡的背后雇主并不是卞雪莉,而是那个被云汉恶意围标、最后被排除出局的明太地产的总经理——翟明华。
明太虽然不是云州本地的地产商,但实力强劲,有目共睹,实在没道理在投标第一轮就被淘汰。彼时翟明华已年过四十,商海里浮沉近二十载,丢了这么大一个明明有胜算的项目,没道理事后一点不怀疑。
所以翟明华要来了当时投标的其它四家对手的详尽资料,再找几位云州本地的朋友一番打听,终于嗅出了一缕不同寻常的味道来。至此,翟明华心中有了计算,让秘书雇来一个云州当地的私家侦探,也就是方庆年,着重对中标的云汉公司所有高层逐一做了细致调查,最后将怀疑的范围缩小至云汉太子爷——费南渡的身上。
世上唯一不会被拆穿的只有真相本身。
既然没有不透风的墙,方庆年顺藤摸瓜,顺利找到了费南渡和徐甪这条线。只是当时他查到的内容只有费、徐二人关系密切,徐甪的父亲是住建局的一把手,除此之外他并没想过要去深挖两人更多的过往故事。一直到方庆年在跟踪过程中发现除了自己之外,居然还有另一个人也在偷偷调查费南渡。
卞雪莉。
同道中人,一拍即合。
方庆年主动找到了卞雪莉,一番诚恳剖白,最后各怀目的的两人顺利达成一致阵线,不论互相最终为的是什么,但扳倒、整垮费南渡以至整个云汉的终极目标是一致的,所以两人干脆结为盟友,一起共享最后的成果。
一开始卞雪莉调查费南渡确实是出于私人报复,究其根本,也不过是因为怨恨对方从自己身边抢走了薛眠。所以如果能翻出费南渡不为人知的另一面,撕碎他的伪装,既算保护了薛眠,也一解自己心头之恨。
但随着方庆年的出现,以及知道了方庆年背后还有那样一个来头不小的雇主,那些最初的心思就开始慢慢变得不一样了。
卞雪莉不再满足于只是为了给薛眠拆穿一个欺骗感情的渣男而耗费自己那么多心力。
如果她也能给那位翟总提供更多关于费南渡的隐私与秘密呢?
比如费南渡的性向。
费南渡和一个同性恋人的日常点滴。
这些事若是放在普通人身上或许激不起什么浪花,但费南渡可不是什么普通人。他,一个高高在上的公子哥,既然平日里端坐云端,享受着凡人不曾有过的阳光雨露,那摔落云头的时候也得比凡人跌得重、碎得烂,才叫公平吧?
于是,卞雪莉主动提供给了方庆年另一条思路——去查一查费南渡和徐甪之间除了“朋友”上的往来外,是否还有其它不为人知的隐辛秘密。
而最后调查的结果令两人都相当出乎意料,甚至可以说是欣喜若狂——原来堂堂一局局长的公子之所以肯给朋友开后门,违规操作竞标流程,并不是因为什么“兄弟义气”,而是两人根本就有不可告人的情感纠扯,这才能让徐甪铤而走险,不惜为对方利用公权力以权谋私,操作投标,恶意偏袒,破坏正常的商业规则。
果然是色字头上一把刀。
卞雪莉终于笑了,笑得从未有过的痛快。
两只搭在腿上的手忍不住死死收紧,关节被攥得雪白,仿佛即将要戳破皮肉横生向外。薛眠双目赤红,呼吸急促,他无法接受卞雪莉最后仅剩的一点良知已然泯灭得连渣子都不剩。
他终于彻底沦为了她的一件工具,再没有半分情谊,只剩利益得失。
卞雪莉帮着方庆年成功拿到了诸多证据,包括收买到一个混迹在费、徐圈子里的子弟,否则他们二人也探不来那么多发生在一年前的旧事。眼见查到的东西越来越多,对翟明华也算有了交代,翟明华便两次让秘书约见二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用方庆年提供的证据作为基础,准备对云汉实施反扑。
而至于最后反扑了没有,成功与否,这些故事方庆年因为没有参与,也就不得而知了,自然没办法告诉薛眠更多。
而他同样不知道的是当薛眠听到翟明华会对云汉和费南渡实施报复,原本静如死水的一颗心竟会蓦地跳了一下,胸膛里仿佛被人投下一块石头,忍不住溅起水花,泛开一圈涟漪。
天光渐渐黯淡了下来,只有远处江面上空的晚霞还有几抹挂在云端,于鸥鸟的啼鸣里渐渐趋向消散。
卞雪莉迅速看了一眼薛眠,脸上表情有些奇异的诡谲。突然,她站起身,扶着船舷向薛眠走去。
“听说当年你们分手分得惊天动地,好像还发生了肢体冲突?”她走到薛眠跟前,在沙发旁蹲下身。
沙发上的人不防她这么突然靠近,极不舒服的往后靠了靠,源自生理上的不愿与她挨近。薛眠警惕的看着她,看到卞雪莉那双含着一弯浅浅秋波的眼,只是两只瞳孔里情绪复杂,有好奇,有窥视,也有掩盖不住的轻蔑与厌恶。
“这是我跟他的事,没必要告诉你。”薛眠移开目光,抬眼看了看头顶上空渐渐黑下去的天色:“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当年你告诉我的一切虽然是事实,但你目的不纯,只是想利用我扳倒他,甚至还想扳倒云汉。我可以骂自己一句遇人不淑,但你也别指望我会对你存什么感激的心思。”
“所以我才连你也一起恨啊,薛眠。”
卞雪莉笑了,抬起一只手贴到薛眠额头上,顺着他眉骨的曲线逐渐往下,一路擦过他脸庞:“那会儿你都主动提出要跟他分手了,可他还在惦记着你,还在为你着想,怕我留在云州早晚会害了你,居然让我连夜滚蛋,让我连选择自己生活在哪里的权利都没有,只能被他像条狗一样的撵出去!”
卞雪莉突然失心疯一样的哈哈笑起来,眼眶不由自主的热了一下:“薛眠,你说他凭什么为了你而毁了我啊?你又凭什么这样心安理得的接受这一切,甚至还有立场责备我这么多年啊?你们两个,你们两个——你们谁又比谁好到哪里去啊!”




竹马 迟来9
该说她偏执过度还是本就疯狂。
或许……只能怪年少时的经历太过深刻以致太难磨灭,才能都过去这么久了,即便如今早已经脱胎换骨,身份、地位已经不再是往日可比,却仍然对那时的狼狈落魄耿耿于怀,始终没办法走出来。
薛眠忽然开始有些同情她。
那个曾穿着漂亮的裙子站在福利院高高的墙角下,沐浴着阳光给自己递来一支快融化了的冰棒的女孩,终于无法再觅到一丝踪影。
不过一贯骄傲如卞雪莉,在她眼里,也许最大的轻视就是同情吧。
“值得吗?”薛眠看着她,问:“如果你眼里我已经没有任何分量,为什么还要对我、对和我相关的人看这么重?你现在做的所有事都是在不断重复浪费自己的时间,最终耽误的只有你自己,你不明白吗?”
“才不用你来假惺惺。”卞雪莉表情抗拒,声音也变得尖利上扬:“不然你自己回头看吧,看看十年过去,我们三个最后谁过得比较好?反正肯定不是我。你们不但一个个全都事业有成,而且一路顺风顺水,谁吃过我吃的苦,受过我受的罪?你知道一个女孩子独自在异乡打拼有多艰难吗?你知道为了能有今天,我付出了多少吗?你都不知道,却想劝我放下,不向费南渡、向你讨一个说法和迟来的道歉?呵,怎么可能呢。”
如果一切真如她所说,当年费南渡的确在事后动用某些“手段”将她赶出了云州,并放出话不许她再回来,那……
薛眠沉默了。
原来他根本没立场批判费南渡任何。
深究背后那些错综复杂的原因,如果不是为了自己,不是怕卞雪莉继续留在云州会对自己造成影响甚至伤害,以费南渡的性格,绝不会对一个女孩做到这么不留后路的赶尽杀绝。
薛眠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卞雪莉抬表看了一眼时间,忽然扑哧一笑,愉悦道:“差不多了,我该走了。”
……走?
薛眠诧异,缚在背后的手不由得又挣扎起来。虽然丝巾绵软,但卞雪莉系的是死结,比起有摩擦力的绳子反而更难解开。
卞雪莉见他一边挣扎一边死死盯着自己,耸了下肩,笑道:“你别舍不得我走呀,我好忙的,你前男友还在等我回去开箱验货呢。”
“开箱验货?”薛眠突然警觉,手上动作不自觉的停了下来。
“忘了?呵,他要登报道歉啊!”卞雪莉满含讥诮的嗤了一声:“真没想到都分开那么久了,在他心里你还是这么重要……好了,不会让你等太久的,报纸已经印好了,第一份正在送去酒店的路上。你的费南渡还在等我回去,等他签完字认了账,就可以过来接你啦。”
薛眠胸腔一震,几乎不可思议的看着她,耳边循环播放一样重复着刚刚听到的话——所以费南渡真的答应了卞雪莉那样荒唐的要求,不但登报道歉,还要在报纸上签下名字,坐实那声“对不起”?
就为了来救自己?
可——
可是卞雪莉根本不敢拿自己怎么样,她不过是逞一时嘴上之能,就凭大家认识这么多年,费南渡不会看不穿她有几分狠心,自己不会真的有危险。
所以这并不是对他薛眠的绑架,而是对费南渡那句根本不用给出的“对不起”的强行掠夺!
思绪混乱间,突然感觉手臂上一疼,薛眠一怔,赶忙回神,卞雪莉手上不知何时多了支注射器,顶端的针尖已经没入他臂弯处的皮肤里,将一剂透明的液体推了进去。
薛眠顿时大惊失色:“你干什么?”
“不干什么,”卞雪莉迅速拔掉针头,将注射器扔进了黑漆漆的江水里:“留你一个人在船上怕你乱蹦乱跳,万一掉下去怎么办?所以就打了一针麻药,保证你头部以下暂时动不了而已。”
薛眠不禁怒火中烧,他实在无法想象卞雪莉已经疯狂到了这种地步,赤红着双眼喝道:“你明明知道我待不了船上……就算没有这根绳子也走不掉!”
“那可不好说,”卞雪莉不痛不痒的笑了一声:“谁知道你的‘求生欲’有多强呢?哦对了,好像还差点。”
她抬手扶住薛眠的脖子和后肩,在强力麻醉剂的作用下,手上这具身体很快丧失了提抗力。卞雪莉毫不费力的将人一点一点拖下沙发,横放在船舱外的甲板上。
刚一触到冰冷的甲板,头皮感受到身体下方清晰的水波晃动,薛眠不自觉的颤抖起来。尽管无法控制身上每一个关节和神经,但机体自发的应激反应却不会被麻药锁住,这副身体对船、对水源自本能的惧怕排斥在这一刻全部苏醒,叫嚣着在身体里不断膨胀,渐演渐烈。
薛眠知道他离某个深渊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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