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蘼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豆沙殿下的西芋
路简眼神阴鸷,丝毫不像刚才看到的明净少年。黄衣男子看同伴吃亏,连忙上前帮忙,从旁边抄起一个废弃的木板,像路简砸去。
路简抬起另一只手臂抵挡,那木板打在路简的胳膊上发出一声闷响,接着应声而碎。
黄衣男子还没从惊讶中反应过来,被一旁的燕尧,一脚踹翻在地。路简一把甩开灰衣男子,沉声喝道:“滚”
黄灰二人落荒而逃,慌乱中绊倒了一旁的竹竿,长长的竹竿落下,路简和燕尧轻松躲过,一旁的悦儿只能眼睁睁看着竹竿砸下,紧紧闭上眼睛,害怕尖叫。
过了一会儿,想象中的痛楚始终没有出现,悦儿抬起眼,却看到燕尧用手接住了砸向她的竹竿,竹竿头部是裂开的,裂口十分锋利,划伤了燕尧的掌心。
燕尧把竹竿掀翻在一旁,看了看手上的伤口,皱了眉头。他很久没有受过伤,甚至没有痛觉,这些感觉并不令人喜欢,却令他有些怀念和着迷。这些年除了心痛,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痛觉了。
悦儿哪里见过这么多血,着急道:“大哥哥,你受伤了,要赶紧包扎止血。”
燕尧这才觉得这痛觉异常明显,明明只是小伤,却难以忍受。他不大想表现出来,蹲下来,用另一只干净的手,温柔地摸了摸悦儿的发顶:“别害怕,没事的,不疼的。”
悦儿小脸泪汪汪的,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一个小包裹,里面竟然有些止血的药粉,她小心翼翼的给燕尧撒上药粉。
药粉洒在伤口有些刺痛,燕尧忍不住想要缩手,却被悦儿死死抓住。要说燕尧也能挣脱,不过悦儿一番好意,他总不忍拒绝。
“大哥哥,我卖给你的香囊呢?你没有带着吧。”
燕尧没想到自己带着面巾,悦儿还是认出他,他好奇:“你记得我?”
悦儿拿出纱布,熟练的给燕尧一层一层缠绕起来。“记得,大哥哥长得特别好看,看一眼就忘不掉。”
燕尧一把扯掉面巾,问道:“你看出我是男的?”
悦儿露出一嘴歪歪扭扭的牙齿,“当然是男的,要不然我怎么叫你大哥哥呢。”
路简觉得有趣,也在抱着胳膊在一旁蹲下,“小孩儿,你眼睛挺尖,是怎么发现的?”
悦儿已经缠绕好,最后还精心打了个可爱的蝴蝶结。“不是发现的,而是知道,嗯,就是知道。对了大哥哥,我给你的香囊你要带上哦,不止有阵痛的效果,还可以让你看上去很普通。”
原来是因为他把香囊给了路简,他的模样暴露在人群中,才引起了轰动,燕尧伸手,路简飞配合从怀中掏出香囊递过去。本来也不想要,只是觉得这么漂亮的东西,丢了可惜。
燕尧拿起香囊,手上的伤痛果然去了大半,伤口只余留微热的感觉。这么好的东西,悦儿只收了他一根糖葫,他顿时觉得自己是个骗小孩的混账,掏出腰间的钱袋。
“这东西太珍贵了,不止一根糖葫芦的价钱吧,多少钱,我补给你。”
燕尧掏出几块碎银,摊开放在悦儿面前。
悦儿摇头,并没有接,一旁的路简拿过碎银,一把放在悦儿手里。“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对了,这些东西你亲手做的?”
悦儿见推脱不过,也就接下了。“是哒,平日里没事瞎琢磨的。道长要保护好大哥哥哦,大哥哥很怕痛的。”
听到悦儿一个半大的孩子,一本正经叫自己道长,他哭笑不得:“哎,你管他叫大哥哥,管我叫道长,说不过去吧,叫声哥哥来听听。”
“不要!”
“叫一下嘛,你都管他叫哥哥了,别那么小气。”
路简一向越挫越勇,缠着悦儿,关键是悦儿声音奶萌奶萌还漏风,那声哥哥听起来甚是舒服。
悦儿抿起嘴唇,做出一副抵死不从的表情,路简伸手捏着悦儿水嫩嫩的脸蛋,笑嘻嘻的问:“叫不叫。”
燕尧是在看不过眼,一把拍开路简的手,“欺负小孩子,像什么样子。别闹了,悦儿她不能管你叫哥哥。”
路简刚想问为什么,悦儿突然开口问:“你们,应该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吧。”
二人震惊,路简严肃道:“你怎么知道”
“因为这个世界是假的,你们却是真实的“。
路简:“你怎么知道世界是假的?”
悦儿:“我有过去两个月的记忆,却没有真实发生过的感觉。我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个世界对你们而言是梦境,而且这个梦境应该是现实中的我做的。”
悦儿,悦人,眼前的悦儿,就是悦人!
眼前的小姑娘一口乳牙歪歪扭扭,天真可爱,是在让人无法跟悦人那副清清冷冷的模样联系起来。
燕尧好像早就发现了,问道:“悦人,我们为了完成一个人的梦而来到梦境,你能帮我们找到那个人吗?”
悦儿反应了半天,才知道燕尧是跟她说话,有点不高兴:“我叫李悦,悦人是在叫我吗?你还是叫我李悦吧,悦人这个名字,听起来很不舒服。”
燕尧没想到这一茬,连忙叫了一声:“李悦。”
听到这个称呼,笑容再次回到悦儿的脸上,小孩子是一种非常容易满足的生物。得到满足的悦儿,主动提起了燕尧啊刚才的疑问:“你们有那个人的头发或者随身物品吗?”
这倒是为难住路简了,还是燕尧反应快:“亲人的头发可以吗?”
悦儿点了点头,燕尧直接伸手在路简头上薅了一根头发,递给悦儿。“我们需要找到他父亲,他的头发应该可以。”
悦儿接过头发,拿出一段斜卷镂空手绳,上面有一个普通铃铛,三两下将头发穿到手绳上,然后递给路简。“你把这个待到手上,如果你的亲人出现在附近,铃铛就会响。我现在的能力只能让铃铛对一人有反应,我就设定为你的父亲吧。”
这段手绳编织得非常工整好看,路简将手绳带着腕上,还故意扬起手晃了晃,铃铛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啧,别说,挺好看,小鬼,你这长大一定是个蕙质兰心的女子。”
悦儿朝路简眨眨眼睛,“带着手绳跟踪你要找的人,可以不被发现哦。”
路简忍不住竖起大拇指赞叹:“行啊,小鬼,厉害呀。”
悦儿继续说:“因为梦境里一切都是是假的,这个绳结是无法带出梦境的。但是梦境太过逼真,如果你们受了伤,真的会觉得疼痛,当然醒来之后什么事都没有,不过一定记住,不能死掉,死掉的话现实中也醒不来了。”
路简不由得感叹,悦人这造梦技术,比织梦仙高了好几个段位,恐怕是神仙,也不一定能比她造得更好。路简本来还想再跟悦儿讨要几个阵痛的香囊,却突然听到腕上绳结叮铃铃的响声。
陆湜来了!
路简跟燕尧对视一眼,立刻起身往外跑,路简没有忘记身后的悦儿,手伸过头顶大声喊道:“小丫头,多谢,回见。”
二人刚跑出暗巷,果然看到陆湜正向着醉春堂走去。按说陆湜这样的相貌也非常出众,但是他周身弥漫着一种生人勿进的气息,街边众人都不敢上前惊扰。
路简跟燕尧假装闲逛,慢悠悠的跟在距离陆湜十米左右的地方,一个神仙能被人这么大摇大摆的跟踪,那手绳果然起作用了!
二人一大早起来就没有吃东西,这跟了一路,时不时飘来别人家饭菜的香气,在路简咽了地五次口水的时候,陆湜终于走进了醉春堂。路简这才放心,带着燕尧,走到醉春堂最近的酒楼,点了碗素面。
“什么味道的?” 燕尧早就不食人间烟火,无聊帮路简看着对面醉春堂的情景,看路简吃的香,忍不住问了一句。
千年前面条的做法和口味跟现在差了十几条街,路简是真的饿了,才会吃的那么香。“这个不好吃的,我跟你讲,论好吃,还是渡源镇的那家的牛肉面,我平时没钱,就奢侈过一次,那个浇头做得入味,浇在手擀面上,哇,真的是,唇齿留香。”
燕尧也吃过不少皇都美味,太过久远,他早就忘了其中滋味。这个梦境让他恢复了痛觉,那是否也恢复了味觉呢?他虽然没有气息,但这个梦境中,他能不能,更像活人一点呢。
素面实在是不好吃,路简吃饱就没在多吃,端起温热的面汤,大大的汤碗挡住了他整张脸,刚喝道一半就听到燕尧说:“陆湜出来了。”
路简连忙放下汤碗,顾不上剩下没吃完的面汤,追上去。浪费粮食的事儿他平时干不出来,不过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加上那面做的有些难以下咽,他只能心底为自己开脱:浪费粮食的人是把食物做得这么难吃的人,不是他!
陆湜出了醉春堂,果然是往那天醉春堂后面的那条小巷走。路简大老远看见困在指路阵的路简,兴奋地晃动燕尧的臂膀,示意他赶紧上前。
燕尧轻轻拍开路简的手,下巴请抬一下,示意路简看清眼前的状况。
路简这才安静下来,看着被困在指路阵的陆湜。
荼蘼 祈梦5
一眼看到头的小巷子,陆湜平日里最多走上十几部就可以走到底,再施个传送咒术即刻离开这里。在陆湜迈出第二十步的时候,他就发现有人在这里了手脚。本以为是一般迷阵,跟本没放在心上,站在原地结了半天,依旧无法离开,陆湜才意识到,他陷入了指路阵!
他茫然看着周围,在没个角落疯狂试探,也许只是个厉害的迷阵呢。可每确认一次,他的眼睛便红上一圈,最后站在阵中,茫然看着某个角落,眼泪一下子划出眼眶,顺着下颌角精美的曲线落下。
这下路简慌了,他可万万没想到,他爹是个迷路后会哭的主。他们俩在阵外站着,陆湜看不到他俩,这次不用路简示意,燕尧主动走入镇中。
陆湜从悲伤的情绪中抽离,问路的时候,声音有一些冷涩:“这位公子,请问醉春堂怎么走?”
燕尧指着巷口,陆湜总觉得燕尧眼熟,始终想不起来哪里见过。刚走出指路阵,就看到阵外的路简,这才想起来,燕尧不是当天那个长相惊艳的式神嘛!
路简和燕尧出现的不是巧合,陆湜也不绕弯子,“这个阵,是你设置的吗?”
路简以为陆湜要问罪,连忙道歉:“是我,抱歉,只是做练习用,没想到会有人往这边走。”
承认是一回事,承认故意是另外一回事。眼下陆湜被人看到了不为人知的丑态,指不定要怎么教训他呢。
陆湜的心思明显不在他是不是故意的问题上,冷峻的面孔难掩激动和狂喜的情绪:“谁,是谁教你的?”
路简被这样的陆湜吓到,紧张道:“我,我,我师父。”
陆湜一把抓住路简的肩膀,“你师父是谁?”
肩膀传来不属于自己止不住的轻颤,路简突然镇定下来,他想安慰陆湜,安慰自己的父亲,可他不能。“弗念山人。”
“他可是女子?”陆湜压根没听过这么个人。
“不是。”
这句不是,生生断了陆湜的希望,他放开了路简,难过蹲下。就算是又怎样,是女子也不一定是她,她还在跟自己生气,即便活着,也一定不愿再见到自己。
路简看过不少人失态的样子,却从没见过一个天神,露出如此脆弱又寂寞的表情,不知如何是好,只能陪着陆湜蹲下。
陆湜看了看他,竟然笑了,只是笑得有点惨,他说:“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给人的感觉很熟悉。我是不是很可怜,竟然在一个陌生人身上,寻找慰藉。”
路简内心疯狂否定,不是呀,因为你是我爹,即便在梦中,也无法切断我们是血肉至亲的事实!可此时的陆湜尚未生下路简,父子相认恐怕会惊醒陆湜,那他娘还怎么跟他爹圆梦呢。
“别这么说,你起码心中有所思念,证明曾经不是孤身一人。”
自己一个人,是很可怜的,路简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感慨。
陆湜像是想起了久远的回忆,眼神都带着迷蒙的温柔,“小道士,你知道指路阵是谁发明的吗?”
路简没想到他们的话题会回到指路阵,这玩意在他小的时候,就是个烂大街的术法,因为简单易学,几乎每个入了门的弟子,都会。要说起来这玩意是谁创的,他不知道。
路简诚实的摇头。
陆湜笑了,有种得意的炫耀在其中:“是我妻子,她为了捉弄我,特意创的。”
“嗯?”路简发出疑问,他一个单身多年连女人手都没摸过的人,实在无法理解夫妻间的小情趣。最重要的是,他爹跟他娘还没相爱,此刻他爹竟已成婚!
陆湜刚发泄过,此刻心情不错,加上对小道士莫名的好感,突然就敞开心扉了。
“我妻子嫌弃我总冷着脸,她说我无亲无故,万一陷入一种无助的境地要如何。我信誓旦旦说不可能,结果隔天,她就摆出了指路阵,府中侍从看我冷着脸,都不敢上前,直到她笑嘻嘻的拉着我出了阵法。”
令夫人在教你做人!这句话路简是万万不敢说的,他更好奇另一件事,故意用探寻的拉长语调:“那令夫人现在……”
回忆结束,陆湜被拉回残酷现实,笑意被寒意隐去:“她不在了。”
路简不记他跟陆湜如何告别的,直到燕尧来拍他,他才如梦初醒,起身离开。
“燕尧。”
燕尧好歹是青楼老板,能敏锐发觉人的各种心思情绪。
路简笑意惨淡:“芯蓉她,是个替身。”
路简虽然未经情爱,但他不傻,陆湜当日在芯蓉房中的状态,分明是通过芯蓉怀念另一个人!所以织梦仙要求一个两厢情悦的梦境!他原先还好奇,若织梦仙是她娘,只要二人还有感情,在一起不就好了,可真相竟然是,织梦仙是个替身!
燕尧凝思片刻,张口:“路简,你娘不是替身。”
路简立即来了精神:“真的吗?我爹后来爱上芯蓉了是吗?”
燕尧为难,思索再三,还是决定不破坏悦人千辛万苦创造的梦境,他说:“我也不晓得具体情况,总之,我们静观其变吧。”
之后的几天都不再出现大段时间空白,因为陆湜每天都出现在醉风堂,指路阵的出现,令他更加想念亡妻,几乎每天都来找芯蓉,寻求那微弱又熟悉的气息。
路简在第十次跟踪时才幡然醒悟,有了李悦的手绳,他可以安全地听墙角!之后,就开始每天拉着燕尧隐匿在醉春堂花魁芯蓉的房门外。
芯蓉每天都要面对各种形形色色的人,大部分神都仗着自己有几份文采恃才而骄,来此地找她寻酒作乐,看她弹奏一曲琵琶,赏她银钱,为她作诗。
直到那天,她遇到了陆湜,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那俊俏的容颜,足够令她为之动容,在心中为他留下一席之位。可谁知,再见,便是两月之后。
一开始她故意冷落,歪打正着,陆湜就喜欢她望着窗外失神的侧颜,她知道如何讨男人欢喜,况且一个令她心动的男人,她更会不遗余力,想办法让他开心。
那两月她想他想得肝肠寸断,日渐消瘦,每日看着窗外行走的芸芸路人,却始终不见他的身影。芯蓉本以为他不会再出现时,那日她在窗外看到他,他再次走进醉香阁,她强忍欣喜,却始终保持着看着窗外的姿势。
他会不会再次踏入自己的房间?芯蓉还在纠结,那人便已踏入她的房间。他的脚步很轻,可是注意力全在门口的芯蓉,当然不会错过。
她默默将他的脚步记在心底,原来他用这样的声音,走入她的心间。
思念的人近在咫尺,她却不能扭头,每当她想扭头跟他说笑,那人却直接转身离开,留给他一个高大的背影。
连背影都那么好看,那么威武,那么令人心动。
她以为他又会消逝,但是他开始频繁的找自己,虽然每次二人都没有什么实质进展。
她开始根据他的反应,不停的调整看向窗外的神情和角度,她眼中是窗外的精致,心思却全在一旁的他,她掩饰成他喜欢的样子,并且做得很好。
直到那日,她心血来潮,向来喜欢素色衣衫的她,选择那件乎没穿过的红衣。他看见红色一时失了神,主动靠近她!
他轻声呢喃:“阿泽,是你吗?”
阿泽!他有喜欢的人,她是个替身!她早就猜到,那个人想看的,是另一个女人的侧颜。
他深情专一,他至死不渝,都是为了另一个人!
芯蓉知道,那女人死了,只有死人才会成为掌心的朱砂痣,心头的白月光。可谁也不能靠着思念过一生呀,那女人死的好,死了就是为了给她让道,死了,她便有机会。替身又如何,爱一个人就是卑微到尘埃,替身她也甘之如饴。
她紧张,不能回头,回头就会惊扰他的梦,梦醒他会离开。
他的脚步越来越近,她以为他会抱他,可等来的只有他渐远的脚步声,他走了。
那天起,她的衣橱几乎变成了清一色的红衣。本想多做几件其他颜色艳丽的服饰,可她不敢冒险。
果然,红色留住了这个男子,这个深情又无情的男人,在她房间待得越来越久。
虽然迟迟没有靠近,没有面对面。她感受着他思念,也知道他心里不是她。她抗争过,可是她害怕,害怕连同处一个房间的机会都没有,只能饮鸩止渴,越陷越深。
路简每日盯着房内的一切,每天都告诫自己,如果有非礼勿视的画面就离开,可显然,他想多了,陆湜跟芯蓉最近的距离,都由三步之遥。
那三步距离,仿佛牛郎织女的银河,远远隔开陆湜和芯蓉,令他们望而不见,他们需要一座鹊桥,否则永远不能相见。路简很想询问陆湜,可是他不能,他要是问了,就会暴露他偷窥的事实。
每天都是无法正面相见的二人,渐渐让路简觉得乏味,起初每天观看,后面两天看一次,再后面五天看一次,十天,十五天,甚至一个月。
梦中的时间不在跳跃,他每天睁眼第一件事,就是看看天色,再找个路人问日期。只要时间没有跳跃,就说明陆湜一定来见艳娘。
路简早就发现,陆湜跟芯蓉哪怕有一天没见,这天也一定会被跳过。梦中人无法察觉,他和燕尧却十分清楚。
荼蘼 祈梦6
跳跃的日期越来越短,说明陆湜来的频率越来越高,即便二人状态依旧,路简却知道,这是好事。他强迫自己相信,陆湜来这里,是因为逐渐喜欢上了芯蓉,而不是对亡妻的思念愈加强烈。
日子跳着来到的春节,梦境中节日的气氛十分浓烈,人们对这一年一度的节日有着强烈的期盼和执念,路简深受感染,也开始筹备起来。
他跟燕尧在城郊一个茅草屋住着,茅草屋破旧不堪,当初只是随意修补了房顶。现在为了过年,他突然来了兴致,想要将茅草屋好好打理一番。
路简每日欣喜的忙上忙下,燕尧一向春节没什么愉快的回忆,也配合着主动帮忙。
“我以前在山上,春节对于我们而言只不过是众多漫长时光中的一日,还是得按时上早课、修炼、打坐、洒扫,下山后就度过了一次年,还是一个人过的,现在有人陪了,可得好好准备。对了,燕尧,我记得你说你在皇都长大,皇都的春节怎么样?”
燕尧想起幼时透过高高的墙院,看到烟花直窜升天,伴随着一声巨响在空中炸开一片绚烂的花海。前院的家人围桌吃团圆饭,他饿着肚子在角落,璀璨的焰火落入他的梦中,为他带去片刻的温暖的光辉,短暂的光明过去再次陷入长久的黑暗中。
“都一样,只是人更多,更热闹罢了。”
路简正认真打扫房梁上的积灰,依旧兴致勃勃:“今年我们两个人,可得度过一个像样的年。”
燕尧想提醒他,这不过是梦境,可看着路简轻哼不知名的小调,话道嘴边,最后还是咽了回去。
新年是热闹的,他生前无缘参与这种热闹,死后独享孤寂,早就磨平了他对新年的向往。他被路简拉着洒扫除尘、置办年货,甚至祭灶那天,路简竟然主动下厨,做了几个简单的菜品,看起来不错。
路简笔走龙蛇,两长一短的正丹纸上写下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春满人间百花吐艳
福临小院四季长安
横批:欢度新春。
直到路简在他的指挥下将这几个大字工整地黏在大门上,燕尧才真正被过年的气氛感染,他有点期待,即将到来的新年。
“路道长还会这些?”路简的字力透纸背,笔力收放有度,加上丹纸的红色做底,墨色的字体尤其好看。
路简极少在人前写字,有些不好意思:“以前练过,师父说练字能静心,每天总是让我誊抄各种经书。不过春联就不是很懂了,只是去年在别人家的院落看见,默默记下的。”
燕尧笑了:“我也不懂,但我喜欢。”
路简第一次看到燕尧带着温度的笑容,那一刻万物复苏春暖花开。
还有两天就过年呢,路简出去时顺路打听到丰城大年初一游神巡街,初三庙会都很热闹,初五还有歌舞表演。第一次感受到人世间的热闹,他一个都不想错过,心中更加真诚的祈求,芯蓉和陆湜感情升温天天见面。
除夕那天,路简早早开始准备年夜饭,甚至和面剁肉馅,准备包饺子。燕尧不会这些,看着路简独忙活,还算像模像样。想起前两天祭灶,路简也是做了几道小菜。他们来到梦境这么久,路简一开始出去吃,后来实在受不了,每天自己弄些简单的食物。燕尧第一次知道路简会做菜时,也表示过震惊,他还特地观摩过路简做饭的样子,还真像模像样。
“你一个道士,竟然会做饭。”
路简准备工作都做好了,这回正在揉面团,听到燕尧的夸赞,有点不好意思:“嘿嘿,我小的时候,师父一直说我身上戾气太重,让我静心。所以那时候我每天做的最多的事情,练字,打坐,洒扫和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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