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蘼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豆沙殿下的西芋
路简想把她带回地面,带回李如惠身边,她应该继续做那个无忧无虑的姑娘。他这么想着,竟然在没有任何依托腾空起飞,他越飞越高,速度越来越快。
燕尧朝向他们飞去的方向,快速奔跑起来,他们离去的方向并不是直上直下,崇予似乎要带着李悦去一个地方。燕尧好久没有跑得这么快过,虽然他没有呼吸,不会觉得累,但是这种拼命狂奔的感觉,令他有了一种活着的错觉。
李悦受不了高空的冲击,早已晕了过去。崇予察觉的有人跟着他们,在路简快要靠近时,伸手一点,脚下的祥云顷刻散开,直直向下掉落。路简赶忙召唤靡芳准备御剑,却怎么也召唤不出来,这才反应过来,崇予那一下,大概封住了自己的灵力。
燕尧此刻正跑到一座高楼下,来不及思考,迅速飞身跃上高楼,引起路人一片惊呼。高楼旁边便有一条河,根据路简掉落的位置来看,他会掉在高楼跟河之间的地面上,且就路简坠落的姿势来看,就算是入水,恐怕也凶多吉少。此刻周围的人也注意到高空中垂直掉下一个人,纷纷驻足围观。
来不及多想,燕尧在房檐上向路简飞奔,最后跃起,在路简掉落在高楼上方千钧一发之际,一把抱住路简。但燕尧跳起的冲力远不及路简掉落的冲击,将将能把路简推到河边。在燕尧动作下,二人头朝下直直落下,眼看就要砸向地面,燕尧双眼紧闭,无计可施了,周遭传来人们刺耳的惊呼。
路简却睁开了眼,他刚才脑子里已经开始回想生前种种,就被燕尧生生打断。燕尧明知道可能救不了他,确实拼了命的赶来救他。有什么东西从腹腔突破,汇入全身,在织梦仙梦境中白来的二十年功力,竟然全部吸收。靡芳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侧,剑尖直指地面,眼看他们就要砸在河岸上,地面突然闪出一圈金光,以靡芳为中心,张开一个巨大的阵法,将掉落的二人生生逼停。再一道强光闪过,二人凭空消失,只留路人惊魂未定。
※※※※※※※※※※※※※※※※※※※※
元旦快乐呀
荼蘼 怨怼1
路简睁眼惊坐,一抹额头,额头发间早就被冷汗浸湿,回魂环视一圈,才想起来自己刚刚是在做梦,只是这梦太过惊险了!他记得李悦提醒过他,若在梦中死去,现实中也无法醒来,看样子他得救了。
房间另一边有个软塌,一身女子装束的燕尧也悠悠转醒,他一眼不发看了眼路简,便走出房间。守在一旁的小简儿赶忙相送,出门时,小简儿小声问道:“阿尧,你真的原谅我了吗?”
燕尧看了眼小简儿,神色冷淡,道:“但我无法替他人原谅你。”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出去。
路简刺客心神未定,无瑕去想他们话中的含义,他起身看了看自己,这一觉醒来,他已不同往日,灵力暴增,本应该一身轻松,可他刚经历过一场凶险,心绪难以平复,只能坐在床上打坐凝神。
不知过了多久,院落中传来以女子的嘶吼。
“你骗我,你说过让他与我在梦境中厮守!”接着是瓷器掉落在地破碎的声音。
路简坐了良久,早已平静下来,冲出门去,就看见织梦仙正向悦人发难,悦人神色如常,仿佛事不关己。小简儿上前,刚要拾起地上的碎瓷片,悦人先一步蹲下,小声道:“别碰,我来。”
悦人将碎瓷片捡到托盘中,再递给小简儿,才悠悠开口:“他还是只跟你见了三面?”
织梦仙平息了一点:“不是,有段日子,我们天天见面。”
悦人继续问:“他没有赎你?”
“赎了!”
悦人又问:“他没有带你离开人间?”
“带了!”
悦人歪着头,像是不解:“这不是已经跟前世不一样了吗?有何不对?”
“不对!”织梦仙咬牙切齿:“他明明已经带我离开人世,却不愿再见我。后来你出现了,他便每天都围着你转!”
悦人凝眉,更加疑惑:“不应该呀,我给他喝了汤药,他应该在梦中移情别恋才对。”
“所以你编织了一场梦境,就是为了让我跟另一个女人在一起?”一个冷冷的声音在之梦仙身后响起,正是陆湜。
织梦仙看到梦中人惊喜十分,想凑到跟前,陆湜却没有看她一眼,眼中带着隐隐的怒气,走向悦人。
悦人好似没有心,淡淡道:“对的,我的梦境那么逼真,如果顺利的话,你醒来之后就能与织梦仙再续前缘。”
“哼!”陆湜冷哼,转身看着错愕的织梦仙,道:“你爱我什么?”
织梦仙脉脉望向陆湜,痴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我,我,你……”
陆湜没那个耐心等他,继续道:“你觉得我深情专一,对一人至死不渝,值得托付终身?”
织梦仙怔怔点头,这确实是他喜欢陆湜很重要的一个原因,若陆湜只是相貌堂堂却朝三暮四逢场作戏,她也不会情根深种,陆湜拧眉思念另一个女子时,她多想上前抚平那皱起的眉头。
陆湜冷笑:“那真的是枉费你一片痴心了。”
织梦仙诧异望向陆湜,明明是个有情人,此刻却面对自己却无情残忍。
陆湜道:“我若是一个专一的人,任你如何貌美深情,也绝不会移情别恋。若我能忘却前情爱上你,也必定能爱上他人。终究你得不到你想要的。”
织梦仙摇头,像是不信,指着悦人道:“那她呢?她算什么?我看到在梦里,既然喜欢上别人为什么可以是她,不能是我!”
陆湜看看织梦仙指向悦人的手,神情甚是不悦,道:“她是我的发妻,你可有意见?”
织梦仙顿觉天雷劈顶,如梦初醒,她神情凄切,发出自嘲嗔笑,笑声越来越大,逐渐变成癫狂大笑。她指指悦人,又指指陆湜,目眦爆裂怒不可遏:“你,还有你,你们夫妻俩合起伙来诓我,看我笑话!说什么圆我一场两厢情悦的梦,原来你们才是一对狗男女!好好好,真是太好了!”
陆湜周身温度骤降,眼中一团风暴即将爆发,好像靠近他顷刻间便会粉身碎骨。织梦仙自知打不过他,狠狠道:“你们等着,总有一天,我要让你们后悔!”说完便要逃走。
若是平日里,陆湜必然追去,叫此人明白什么叫祸从口出,但此刻他不能离开,悦人此刻就在他面前,他找了悦人这么多年,实在不敢用一时之气去赌一个跟悦人相见的机会。可是想到刚刚见到悦人,悦人便让他在梦境中跟别人再续前缘,他又止不住怒火。
“你到底,有没有心!”陆湜咬牙切齿,恨不能生吞活剥了她。
悦人却悠哉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出声道:“陆湜,我的心是石头做的。”
这句话深深刺中陆湜,他心中鲜血直流,他应该将刺拔出狠狠反击,可对方是悦人,他无可奈何如困兽般坐立不安。
路简躲在一旁看着自家父母吵架,他万万没想到,他们一家人的团聚既不是泪流满年抱头痛哭,也不是瞪眼尴尬相顾无言。他也听说过夫妻间床头吵架床尾和,可这对夫妻吵架,陆湜怕是把床掀了,悦人也只会坐在一旁说掀得好。
他正犹豫要不要出声劝诫,突然一只手轻轻扶住他的肩膀,一个低沉温柔的男声在他身后响起:“你们俩差不多得了,孩子看着呢。”
来人正是崇予,他揽着路简走向院中。不过崇予在梦境中带走悦人,给路简的印象相当不好,令他厌烦。路简快步挣脱崇予,崇予脸上没有丝毫不自在,自然放下手,并不在意路简不礼貌的行为。
陆湜看到路简,周身逼人的寒气散去不少,估计想要便显出来慈父般温和,却不熟练,导致脸上有不自然的抽动。他伸出手想要揉揉路简的头,又感觉太过亲昵便停住,有些尴尬。对于陆湜是自己父亲这件事,路简其实很快就接受了,想起他们父子相认道现在,他甚至都叫过他,第二次总是比第一次更容易开口,他又叫了声:“爹。”
这声爹彻底平息了陆湜的怒气,万年寒霜的眼神中竟然有破冰之相,如初春乍暖般。陆湜的的手轻轻落下,拍了拍路简的肩膀,宽大的手掌隔着衣服,带来丝丝暖意。
崇予庆贺道:“看你们一家团员真好,说起来当年若不是我带悦人上天,你们又怎能相遇,生下小简儿。你们可得好好谢谢我。”
路简听到这话,顿觉对不起崇予,他在梦境中只看到崇予拆散李悦和李如惠,却没有思考过如果当初李悦去上仙界,怎么可能遇到陆湜?又怎么可能有他?他深深为自己适才无礼的行为感到自责。
崇予冲着路简道:“如果此时小简儿,能再唤悦人一声娘,就更好了。”
顿时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他却焦躁不安十分抗拒,对崇予的自责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心中埋怨他多事。他遇到悦人这么多次,悦人明知一切,却从未与他相认,这样的态度分明是不想认他,他也不愿意自讨没趣。
悦人道:“我累了,小简儿,送客。”
话音刚落,微风吹起,周围惊醒扭曲松动,片刻后,路简眼前又变成废宅原本的模样。陆湜跟崇予也被毫不客气请了出来。
三人面面相觑,崇予揉了揉鼻子,道:“我真的只是来道喜的。”
陆湜神色难看,待要发作,崇予连忙阻止他道:“别,孩子面前,不要发火。废宅的空间术法献祭了一根凤凰的尾羽,你也去找一根凤凰尾羽,应该能破了悦人的法术。”
陆湜犹豫半晌看了一眼路简,点点头便原地消失了。崇予扭过头,一脸慈和的笑容,对路简道:“路简,长这么大了?”
路简对崇予还有一丝警惕,他问:“你到底是何人?”
崇予微笑:“我呀,我是你父母的朋友。”
路简问:“你知道我父母的事情。”
崇予环视一圈四周荒芜的景象,难得一见地皱了皱眉头,道:“自然是知道,不过这里真不是个谈话的地方,我们边走边说。”
见他向外走去,路简也快走更上。陆湜跟崇予都很高,不同的是,陆湜走路的时候回顾及到路简,尽可能的慢一些,但崇予就不同,自顾向前,让路简拼命追赶。
“悦人她为什么要赶我们出来。”路简好不容易快步赶上,跟崇予肩并肩前行,无奈腿不够长,只能把步子迈得快一些,步伐略显仓促。
崇予沉思片刻,道:“他可能不知道如何面对你们父子俩吧。”
路简:“什么意思?”
崇予直言不讳:“嗯,你应该知道,她当初一意孤行,把你丢到了人间,你的父亲为此发了好大的火。”
大约是走的有些急了,路简感觉自己的心跳有些快,说话有些上气不接下气,道:“为,为什么要丢下我。”
崇予为难道:“这……具体原因我也不是很清楚,等你父亲回来带你进入废宅,你亲自去问她罢。”
对于自己被丢弃的事实,路简也曾新生个怨怼,伏念上念了那么多经书,经过师父再三开道,他原已看开。当初被赶下山,想到寻亲也并非要责难,只是想要远远看一眼,希望他们过得好罢了。只是当他渐渐接近真相是,心中却又烦闷不已。崇予见他情绪低落,又开口道:“对了,我来渡源镇本有事情交代你父亲,既然你父亲现在离去,你帮他完成如何?”
“好呀。”提到陆湜,路简心情有好了很多,他对陆湜虽不甚了解,但总归是有好感的。
崇予伸出两根手指,笑道:“我来此地主要是两件事情,其一嘛,跟蜀茴有关,他这些年悬壶济世救人无数,早就该立地飞升,只是他始终不愿意,你帮我探探他的口风。”
“这……”崇予说得轻描淡写,但蜀茴当日被渡源镇人如此辜负也不愿离开,想必他也是劝不动的。路简苦笑道:“太难了吧?”
崇予道:“害,我就是让你探探他口风,别紧张。而且你知道吗,蜀茴是你姨父,待你总是亲和些。”
路简当然知道蜀茴是他姨夫,若不是悦人的梦境,路简都没想到他在渡源镇还有这门亲戚呢!路简道:“嗯,知道,那第二件事呢?”
崇予皱眉,第二件事估摸着更不简单。他道:“这第二件事情嘛,地府最近多了很多枉死的冤魂,却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死的,只是是渡源城及附近十里八乡的人,劳你去探查一番。”
路简道:“死了那么多人,人间也应该有所反应呀?而且渡源城十里八乡没有土地可以问一问吗?”
崇予道:“人间目前只查出一人失踪,也没掀起什么波浪。土地也是有的,不知为何联系不上。本来以为这群人因为被困在某地集体被饿死了,也没太在意。还是前一阵发现一个人,这个人本来阳寿就要已尽,阴差找了他好久,最后在蜀茴手中发现他。听他的说辞,应该是被什么妖怪抓去,不过渡缘城风平浪静多年,众神觉得这个人跟之前亡魂没什么关系,我还是不放心,所以亲自过来看看。”
路简想起当日蜀茴见到那名男子,看来渡源镇附近早就不太平了。
荼蘼 怨怼2
这些事情本身应该是陆湜去做,现在给他一个机会,替自己父亲去做些事情,路简自然是十分愿意。陆湜做事,崇予是一百个放心,路简虽不及陆湜那般厉害,但虎父无犬子,想来也不差。崇予叮嘱路简早些休息,万事小心,便也慢悠悠离去。
路简看这昏暗的天色,决定还是先休息打坐一晚,明天一早再去寻找蜀大夫的行踪。他刚在梦中经历过一场生死,现在仍是心有余悸,这一路走来,腿还在发软。现在让他回废宅,他是一万个不愿意的,北巷的医馆空了这些日子,他每日都在医馆中休息,也打算如此。
蜀茴之前给他留了一个房间,房间不大,总好过废宅漏风漏雨。他刚刚打开房间的门,房间中早有一人等候他多时。
“你怎么在这里?”看到小简儿,路简是震惊的,难道是悦人有事找他。
小简儿毕竟是个孩子,比路简矮了许多,需要仰视路简。他道:“路简,你知道我是谁吗?”
路简猛然想起,在苏的梦境中,他曾经问过小简儿与悦人的关系。若小简儿与悦人是母子,那小简儿便是自己的弟弟。小简儿自小在悦人身边长大,而他却被抛弃,这个认知让路简相当不爽。他道:“你是我弟弟吧。”
小简儿道:“我便是你,陆简,陆行乐。”
“什么?”世间奇闻千千万,路简从未想到有一天,会有一个孩童站在他面前,告诉他,他们是同一个人。
小简儿对于路简的反应并不惊讶,他淡淡道:“陆简,字行乐,取及时行乐之意。路简,你师父为了将你我区别开,特地给你改了姓,但依旧念做路简。这么多年,你身上发生了什么,我都知道。”
路简眨了眨眼睛,十分疑惑,他道:“你是我?你怎么可能是我?你……”
小简儿走到他面前,道:“你可记得镇中那个执伞的男人?”
路简茫然点头,他不明白话题怎么又扯到了另一个人身上。小简儿接着说:“他叫郭衍,他活着被千夫所指,后来经千刀万剐死去,死后仍被世人唾骂,遗臭万年,这一切都跟你脱不了关系。”
小简儿的话一遍遍在路简脑海中回荡,像是古老神秘的歌谣,带他走过一道一道巍峨的宫墙。宫中不是处处都人声鼎沸,鲜有人烟的地方疏于打理,墙上爬上幽绿的藤蔓,遮住龟裂深红的墙皮,时有微风拂过,才窥见墙上斑驳破旧的裂纹。
陆简自小便长在深宫大院中,他的生母据说早就沦为后宫争宠的牺牲品。他的父亲瞧着尚在襁褓的他弱小可怜,便把他赐给了同样刚刚生产的皇后娘娘。他顺理成章的成为了太子的哥哥,太子有的东西,他也便也能得到一份。
年幼无知时,他也曾感念皇后待他亲善,待他视如己出,让他在尔虞我诈的深宫中得以存活。皇后娘娘是将军的女儿,幼时他曾跟太子一同探望过那位精神矍铄的老将军,留着一把苍白的胡须,总是一脸严肃。老将军曾亲自教他们骑射武艺,要求甚是严格,所以太子总是很怕他。陆简却不怕,即便皇后待他视如己出,但是将军家里,除了老将军,都当他是外人,与太子的很是不同。他幼时无法独自上马,老将军将他扶上马时双臂稳重有力,能将他牢牢护住。他是喜欢老将军的,所以他学习的时候,也总是格外努力认真。
将军家里有几个同辈的小孩,偶尔也曾一起进宫跟太子玩闹,只是有一个,却从不进宫。听说是将军的儿子同一个娼妓所生,这是家中丑闻,若不是将军授意,恐怕着孩子都进不得将军家的门。陆简见过那孩子,很是个漂亮的孩子。总是两眼泪汪汪的,听说十分娇气,稍微磕着绊着就要痛哭好久。哭的真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只是小孩子家哪里晓得美丑,几个人总是一旁嘲笑那孩子,比女孩子还漂亮,比女孩子还爱哭。
那孩子有次受伤,哭哑了嗓子,也没有人上前哄一哄。陆简远远瞧见,看哪孩子正拼命的想忍住泪水,可是眼泪还是啪嗒啪嗒直掉,想来是真的怕疼。他忍不住上前,哄了那孩子,他记得那孩子蓄满泪水的大眼睛,真是好看。
后来将军又去打仗了,他和太子极少再去将军府上,便也没怎么讲过,只记得再见时,那孩子早已武艺超群,不再是哪个总是抽抽搭搭的小哭包。
再到后来,有一次路简与太子一同前往太庙,那一日在皇后的吩咐下,他与太子穿上了同样的衣衫,自小经常与太子同衣同食的他并未多想。路上有人刺杀,他与太子分路逃跑,身后传来喊声和追赶声,他知道这些人是把他当太子了,皇后娘娘养了他这么多年,他终于有机会报恩了。
他在一个地形复杂的岔路口地方下马,用一跟树枝将自己的外袍挂在马背上,让马趁乱误导对方,自己则藏了起来。刺客果然聪明,竟分了两拨人,一拨追马,一拨向另一条路追去。直到刺客离去,他才原路返回,但这波刺客显然也是有备而来,路上他又与一拨人,与之缠斗起来。那时他年龄尚小,即便武艺精湛,却也无法独自面对几十个刺客的围堵。眼看他就要命丧黄泉,突然一道白光闪过,最后那几人竟然都被击倒在地。
他以为是太子搬来的救兵,高声呼喊太子,却无人应答,意识到帮手不是太子,他也警惕起来,等了片刻无人出现,他便快步离去。到了太庙,听到太子安然无恙的消息,他松了口气。他本想去找太子报个平安,却在房外听到太子跟皇后的对话。
“那贱种多活了那么多年,是时候报答我的养育之恩了。”
“母后说的是,我也早已忍耐多时,只是他实在幸运,从小便替我涉险,竟然都安然无恙。这次,只怕是凶多吉少。”
“哼,若不是你父皇执意让我收养他,贱人生的贱种,怎配跟我的皇儿相提并论。”
屋内的母子还在兀自骂着那个替他们去死的陆简,屋外的陆简如坠冰窟。原来这么多年,母子情深,兄友弟恭都是假象。所有的贡品,他总要比太子先试用,不是因为皇后待他视若己出,而是为了以防有人谋害太子。猛然间想起幼时,曾经有一个神色诡异的宫女端上两碗汤羹,那是他跟太子同时结果,却将碗放在了一旁看着他。他一把端起,正要食用,突然手中一同,碗打翻在地,加了剧毒的汤羹冒着浑浊的泡沫将地板腐蚀。诸如此类的事情,不胜枚举,那些被他忽略的致命细节,一件一件都被想起。
深宫之中,哪有真情,本以为深宫荆棘丛中长大的自己,绝非良善,可跟皇后太子一比,他终究是太傻太天真。
从那之后,他同太子皇后依旧和顺,只是他不再跟太子同吃同住,跟太子保持不同,太子有的东西,他不要也不稀罕。
“皇兄是嫌弃我了吗?”太子眼中委屈,看似真情,却只叫陆简恶心。
他推诿道:“殿下误会了,殿下贵为太子,臣怎能与太子享受同样的待遇。幼时皇后见臣可怜,将臣养在膝下,已是莫大的恩典,现在你我皆已长大,继续同吃同住,岂非僭越。”
这套话说得叫太子挑不出一点错处,却又不能恼羞成怒,太子装作失望,感慨一番,大多说的是二人幼时如何嬉闹,陆简不动声色,太子也觉得自讨没趣,找了由头离开了。
太子弱冠岁那年,科举殿试,有一人才华卓然,文韬武略,甚是耀眼,那人便是郭衍,太子想要拉拢,却屡屡被婉拒。此时他也成年,成了献王,搬出宫外。他见过这位新科状元,他文采斐然,出口成章,却从恃才而骄,对所有人都以礼相待,的确是位翩翩公子。这位公子的爹据说以前也在朝为官,后来因公殉职得皇帝厚葬,郭母便带着郭衍离开京城生活,时隔多年,他子承父业,继续为天子效力。
这样的郭衍无疑是耀眼的,他走到哪里,身上都散发着令人向往的的光芒,路简却觉得他的光芒有些刺眼。那种从小被母爱浇灌长大的孩子,那种与生俱来的阳光自信,温驯谦和,那种对任何人都能展现出来的毫无心机的单纯的善意,是他这种深宫中长大的皇子,触不可及的光。
太子突然提出,想念将军府中一众亲人,想让燕尧去东宫小住几日,叙叙旧。燕尧便是当年那个爱哭的孩子,现已十六七岁,长得一副倾倒众生的脸。他在皇都的那圈王孙贵族中非常出名,无非暗骂他母亲是娼妇之类,上不得台面的闲言碎语。太子跟将军家一众亲戚算不得亲近,尤其是这个燕尧,幼时很是看不上眼,突然让燕尧入宫,龌龊的心思昭然若揭。不过燕将军不在,加上燕尧在家中不受重视,所以这件事几乎没有任何阻挠。
就在太子召燕尧入宫不久,鬼门大开,百鬼降世,眼看就要生灵涂炭。京城有谣言说,是因为太子荒淫无道罔顾伦常触犯天怒,引来百鬼惩罚世人。一时之间举国上下怨声载道,纷纷声讨太子的罪行。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