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荼蘼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豆沙殿下的西芋
召见燕尧欲行不轨之事,更是成为太子无德有力的证明,被万民谴责唾弃。太子这才将燕尧恭恭敬敬的送回家,事后史书记载这一段,更添油加醋列举太子种种劣迹归,简直罄竹难书。
陆简自小便对修仙之事颇有涉猎,自创召鬼阵,以鬼治鬼,平息了这场传说中的天怒,解救万民与水火之中。
陆简的恨意原本仅仅针对太子和皇后,直到有一天,有个带着面具的男人出现在陆简的卧房。
陆简见到男人的第一眼,以为是刺客,刚要动手,发现身体无法动弹。
“陆简。”那人的声音温和,竟不带一丝杀气。那人道:“你长这么大了。”
“你是什么人?”陆简一边维持表面的平静,一边思考逃脱的办法。





荼蘼 怨怼3
面具后来传来一声轻笑,那人道:“别挣扎了,这不是药物,是法术,我是天上的神仙,等我走了,你自然可以动。”
陆简自然不信,“神仙?”
那人也不恼火,伸出食指轻轻一挑,一把凳子竟然腾空生气,那人手掌轻轻一握,凳子瞬间爆裂化为齑粉。“信了吗?”
路简虽然知道有人内力深厚能隔山打牛,可那人方才所展示的,显然并非武学奥义。他问道:“神仙为何来找我?”
那人道:“我是来为你解惑的。”
陆简更加不解:“解惑?”
那人一字一顿,郑重道:“你并非凡人。”
“什么?”陆简疑心自己听错了,侧耳想要再次确认。
“你没听错。”那人许是觉得累了,伸手又把刚才化为齑粉的凳子恢复原样,然后坐下。继续道:“你本是天上天神的孩子,来凡间历劫,只是这中间出了点小差错,让你误降生于皇家。”
“什么意思?”
“你本应该降生到郭家,郭母才是你凡间的母亲,只是出了差错,你跟郭衍互换了身份。”
陆简脑中嗡嗡作响,他本应向阳而生,却被迫跌落泥间,郭衍那副舒眉朗目谈笑风生的样子,本应该属于他!陆简记得,他最后颤抖的着问:“我为何要如凡间历劫。”
那人手放在桌子上,食指轻轻扣了扣桌子,似乎在思考如何解释。良久才道:“你母亲最后,并未生下你,你尚在胎中未到分娩,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法子,把你弄来凡间。”
陆简不记得那人是怎么走的,他只记得自己发了好大的火,把屋里的物件砸了个痛快。凭什么,凭什么他身为天神的孩子,却要沦落凡间受尽劫难!凭什么郭衍可以代替他,夺走属于他的温情!
他被滔天的恨意湮没,他发誓不放过每一个负他的人。他假意与郭衍接近,打听到他与燕尧关系甚笃。他骗郭衍修改一个卷宗,看似一个小的改动,看似帮老将军隐瞒通敌叛国的罪证,最后却将老将军全家送上断头台。那时的郭衍还以为那卷宗能救老将军,将卷宗呈上,却成为给老将军彻底定罪的罪证,满目仓皇。陆简向皇帝举荐,让郭衍亲自行刑,他要让郭衍那种温和的善意,染上鲜血的腥气。
然而老将军家的小公子燕尧却逃过一劫,他想起那个漂亮的男孩,他本想着那男孩出众的武学天赋能为他所用,现在看来也不行了。老将军倒台后,太子和皇后也收到了牵连。太子本来就是个孬的,若不是他那些年被蒙蔽双眼,怎会让如此猖狂。他自从百鬼大乱之后,便锋芒毕露,让皇帝另眼相待,多次夜宿宫中,可见深得皇帝喜爱。
太子终究是急眼了,开始蠢蠢欲动,设计害他,而他却总能快他一步,化险为夷。太子奈何不了他,便动了不改动的心思,深夜逼宫,逼皇帝退位。当时他特意外出,留给太子一个逼宫的时机,他携一众人马,千里单骑,如天兵神降,破城救驾。二十多岁的陆简已非少年,以一敌百,千钧一发之际百步以外拉弓搭箭,射伤太子救下皇帝。后来太子入狱,皇帝大病一场,终究没有撑过那年冬天,他救驾有功,又因百鬼之乱深得民心,皇帝临终前立下诏书,他顺理成章成了新帝。
那年登记大典,阶下众臣俯首跪拜,他看着偌大的宫殿和广阔的疆土版图,他成为世间最高贵的王,他成为世间最高贵的王,是千万人心中的天子。可是这一切都没能给他带来喜悦,他依旧是那个被天神抛弃的孩子。
自从老将军死后,郭衍也变了,他不再如阳光般明朗。陆简知道,所以他让郭衍官运亨通,让他封侯拜相,让他权势滔天。郭衍不负他所望,阴暗奸佞,残害忠良,每天弹劾他的奏章堆积如山。陆简每每放下那些奏章,都能感觉到报复的快感。夺取他的命格,享受他的人生,是要付出代价的,只是杀头,太便宜郭衍了。终于,郭衍罪无可恕,罄竹难书,他终于可以将此人千刀万剐,平了多年的怒火。
他亲自刑场观摩,但也就是这场观摩,让他开始噩梦连连。他尝尝梦见那些被郭衍处以极刑惨死的臣子,质问他向他索命。他威严的龙椅下皑皑白骨不停堆积,不停晃动,他跌下龙椅,几只带着腐肉的枯手将他狠狠拽入厚重的白骨。
路简回过神的时候,小简儿不知道何时离开。窗外此时已是一片漆黑,路简脑海一片混沌,一时之间竟分不清现实与虚幻,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那个贫穷的道士,还是哪个尊贵的帝王。路简直觉头疼欲裂,好像要被漫无天际的黑暗吞噬,最后终于昏了过去。
日上三竿,路简终于醒来,前世的记忆即刻涌入大脑,那种被背叛的愤怒,被抛弃的痛苦,和被取代的怨恨,一时之间涌上心头。他觉得自己不能再思考,他睁眼闭眼,都是前世滔天的恨意戾气,那种无法宣泄的感觉,就像一把无端掷向空中的利剑,本想把将他人刺穿,最后利剑却落在自己心口,痛苦不堪。
医馆干净整洁的房间,此刻像个牢笼,令路简倍感窒息,他拼命逃出房间。外面晴空万里,广袤的天地却好像一个巨大牢笼,牢笼外一双双眼睛睁审视着他,无数个声音凭空冒出,控诉着他有罪。那感觉逼得他想横冲直撞,想指天骂地,想血流成河。他想起师傅曾说,若有一天他狂躁不安,必须即刻打坐静心,否则他的怨怼愤恨,只能让自己头破血流。
路简原地打坐,心中默念静心咒,一遍一遍,强迫自己放空大脑,许久之后才稍有缓和。他想起来自己有事在身,他需要动起来,记忆是一种非常恐怖的东西,一旦停止思考就会侵入大脑。他几乎是跑着去了之前蜀茴看诊的厅堂,拿出一个黄色的符箓,在蜀茴用过的针灸包上一蹭,三两下快速叠了个千纸鹤置于掌心,口中默念咒术,片刻,千纸鹤便慢慢飞起,越飞越高,飞出院墙。
路简飞身跟上,但千纸鹤左饶右绕,过去蜀茴曾经上门就诊的人家,都短暂停歇几秒,路简多次险些破门而入,千纸鹤却飞走。渡源镇的人世世代代在这里生活,蜀茴照看了他们一代又一代。当初那个穷酸破落的村庄,经历无数次历史迁徙,却安然无恙的存活了下来,人口越来越多,生活越来越好,寿命越来越长。
千纸鹤最后在东街尽头那间茅草屋彻底停住,这边是李婶的住处。路简天生方位感不错,他能清楚的分辨出,这地方曾经是渡源村中那颗槐树附近,也是就是李如惠抛弃李悦的地方。
路简踏进院中,再看院中的的树桩,他便明白,这颗树便是当年的那颗老槐树。他走上前,扣响了茅屋的木门,一个清脆的童声说了声:“谁呀?”屋内传来小孩轻巧的脚步声,一会儿,果然是小悦来开了门。
小悦警惕的看着路简,怯生生问:“你,你找谁?”
路简情绪不佳,看到还在还是强行挤出一个笑容,道:“我是路简,我找蜀大夫。”
小悦还未说话,屋内传来蜀茴的声音:“小悦,让他进来。”
路简一进屋,蜀茴便将小悦支出去玩耍。茅屋不大,一进去就能看见卧在床榻沉睡不醒的李婶,和一旁以恢复俊美面容的蜀茴。
以前总是蜀大夫的叫,现在知道他与蜀大夫的关系,一时又不知道叫什么好。蜀茴像是不甚在意,主动问道:“你来做什么?”
路简如临大赦,开门见山道:“崇予你记得吧,他让我问你打算何时飞升?”
蜀茴回头看着熟睡中的李如惠,握住她的手,才道:“路简,你觉得渡源镇的人如何?”
“就是凡人呀。”路简想起蜀茴和他儿子的事情,语气不好的补充道:“愚昧的凡人。”
蜀茴却笑了:“这里的人的确愚昧,的确可恨。但是千百年前,我夫人与其妹走投无路,也是渡源镇的人收留了他们。当时我身负重伤闭关修养,我夫人却因未婚生子被家中驱赶,无论走到哪里,别人听说她夫君不再身边,总算免不了议论欺辱,唯独渡源镇的居民心地淳朴,收留了她们给了他们容身之所。”
路简不明:“所以你守护这里是为了报恩?”
蜀茴目光迷离,思绪也落到了千年之前。他道:“也不算是,渡源镇人好心收留我的妻儿,而我族类为渡源镇人带来灾祸,再由我来平息灾祸,我救了所有人,人们烧死我的儿子,这大概就是因果循环。”
“你不恨吗?”
“恨的。”蜀茴道:“那一年若不是花爷相助,救下我儿子,我恐怕连他最后一面都见不到。我真恨不得杀光所有人,可是我的儿子拦住我,说如果有来世,想做个像我一样的大夫。你说,我怎能让他失望。你还记得我曾说,有三个人的性命我救不了吗?”
路简十分好奇,问道:“哪三个?”
蜀茴道:“第一个是我夫人的妹妹,我曾经为她亲手制作抑制心疾的药物,却无法药到病除。第二个是我的儿子,他被活活烧死,我却累得昏迷不醒。第三个便是我的妻子,我儿子死后,她便疯癫了,她忘记了我忘记了儿子,忘记了一切痛苦的回忆。终日以泪洗面,我看着她日渐衰弱最后郁郁而终,却无能为力。”
生命就是如此脆弱,逝去只需一瞬间,蜀茴却要自己千年的道行,来延续这个瞬间。
路简向窗外望去,小悦正在对这糖葫芦施法,那串千年的糖葫芦再次焕然一新。路简道:“小悦是?”
蜀茴道:“小悦其实就是我儿子,乳名叫小悦,我那个妻妹名字便唤作李悦。只是我妻子无法面对他的死亡,索性忘了个干净。她一直以为,小悦就是李悦。其实想一想,我当初只要救回第一个人,治好李悦,一切都会不一样,第二个人第三个人都不用牺牲。”蜀茴顿了下,嘲讽一笑:“可是我没能救下她,终究是我无能,害了所有人。”
如果蜀茴能治好悦人,悦人便不会被带到天上,她就能跟李如惠一起等到蜀茴伤好归来。那年的鼠疫可能依旧会爆发,可凭借悦人的本是,也许小悦不会死,李婶也不用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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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常单机




荼蘼 怨怼4
这千百年来蜀大夫苦守渡缘镇,原来是把一切错误,都归结在自己身上。
路简胸口有些发闷,他忍不住去想,悦人是否因为这个理由抛弃了他。
蜀茴闭上双眼,片刻后睁眼,眼神已恢复清明。他道:“可是神仙不同,我治不了的人,崇予轻轻松松就能救活。神仙天大的能耐能掌握生死,凡人面对生死却只能被动接受。你说,神仙要我做什么?比起话本先生口中奇妙的天宫,这凡尘世间貌似更需要我罢。”
路简懂事起就在进行修行,他也不知道修行为何,但身边人都在修行,祈求有朝一日功德圆满飞升天界。世间妖怪,大多也如此,都希望能归入仙界正道,载入仙籍。可蜀茴历经无数生死,千年功德,那无所不能的天界却隔三差五关心他一个连心疾都治不好的小大夫飞升,简直是个笑话。
许是感觉到有些吵,床上的李婶嘤咛一声,却不曾醒来。路简关心问道:“李……李婶她如何?”
路简刚才犹豫如何称呼蜀茴,现在他也明白了,既然他还没认悦人这个母亲,那跟悦人有关的所有人,他都是不认的。
蜀茴并不在意他的小心思,道:“她从那天起就不停地做噩梦,恐怕是要记起来了,路简,你能帮我去找悦人吗?”
路简自己还不知道要如何见到悦人呢!正想拒绝,却看到蜀茴从怀中掏出一张信笺,路家认出来,那是苏的梦境中,用来找到悦人宅子的物品。他递给路简道:“这些年我多次同悦人请求,她都未曾松口不愿来看她姐姐一眼。但你不同,她……她终归会迁就你一些,麻烦你请她来看一看她的姐姐。”
蜀茴不知道路简已经想起来,只说悦人会迁就他,却没说因何迁就,如何迁就。悦人是否会迁就他,路简真拿不准,但是有了这个信笺,他便可以见到悦人,这个条件对他来说十分诱惑,他心中又太多不解迫不及待想要跟悦人清算个明白。他点头,接过信笺,刚要出门,门却从外面打开,小悦进来了。
“爹,外面来了个陌生人。”
路简和蜀茴看向门外,悦人此刻就坐在院中的树桩上,拿起那串糖葫芦细细端详。屋内的蜀茴也看路简突然定住,也起身走到门口,朝门外看去。
悦人见门口两人,便轻飘飘的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道:“蜀大夫,想好了吗?做神仙吗?”
蜀茴走出门去,道:“悦人,一千多年了,你早就应该知道答案。”
悦人淡淡一笑,道:“你这样吊着两个活死人,只能消磨他们的灵魂。”
蜀茴不答,他知道,可他不舍。当年鹊桥惊鸿一瞥,明知人妖殊途,可便是万劫不复他也执意沉沦,生命脆弱而短暂,他行医千年,尝遍世间药草,却无一能破解生死的奥秘。然李如惠的命途多舛,比旁人更为短暂,他潜心修炼,执意用半刻妖丹吊命,即便他现在千余年修行,却始终不能扭转生死,死了就是死了。
悦人见他不语,再次开口道:“我算得她今日会醒来,醒来之后想起生前重重,只会徒留痛苦。”
蜀茴执念太深,不然也不会苦守千年。“我放不下。”
悦人手中掏出两根条带着铃铛的手绳,道:“送他们投胎吧,这手绳可让你们再续前缘。”
蜀茴深情有些动容,眼光波动却稍纵即逝,他道:“那你呢?你可知她等了你……”
悦人平静道:“我知,可对她来说,终究是悔恨多些,她只需记得人世美好,便可。”
悦人话音刚落,身后便出现了一黑一白两个身影,高高的帽子,白符遮面。路简之前只是看到蜀茴同空气讲话,也能猜出这是只在死人面前现身的黑白无常。
悦人道:“我替你叫来了无常,等他们去投胎后,不过二十余载,你们又可以相聚团圆。”
蜀茴不再说话,悦人这么多年一直很虚弱,能为他们母子做到这一步实属不易,他不能再有更多奢求。良久,终于下定决心,点了点头。
小悦突然跑出来拉住蜀茴的手,看着悦人。悦人上前蹲下,伸手想要摸他的头,小悦向蜀茴身后后躲了,见悦人没有恶意,便不再躲闪。悦人轻抚小悦的发顶,浮光闪现,小悦身上女孩的红衣变成了褐色,是男孩子的款式,头上的发髻也变成了普通男孩的样式。
小悦看了看周身的变化,有些慌张,他知道自己是男孩子,可是阿娘并不记得自己,若是阿娘见到他这样,会癫狂的。
悦人一改冷漠的面孔,眼神和缓柔软,轻声哄道:“小悦别慌,是姨姨不好,姨姨向你保证,你阿娘不会有事的。”
悦人将手绳一根手绳递给蜀茴,然后进屋,经过路简身边的时候也并没有任何表示。她走到李如惠身前,李如惠恰好醒来,那些痛苦的回忆漫上心头,她正要发作,悦人已将手绳系在她的腕上,李如惠一下子变安静了下来。
悦人带着李如惠走到院内,李如惠经过树桩的时候若有所思看了一眼,神情微动,不甚明显。她将李如惠待到无常面前,突然想起什么,又到蜀茴和小悦的身边。从画中掏出红绳和铃铛,说了句失礼,然后从李如惠和蜀茴身上各揪下一根青丝,混着红绳三两天编出一个简单的手绳,然后系在小悦腕上。
悦人做好这一切,满意地说道:“一家人就应该整整齐齐的。”
蜀茴闻言,也赶紧将手绳戴在腕上,他们一家三口,被三条手绳紧紧联系在一起,再不用分开。
悦人道:“你亲自送他们过去吧。”
蜀茴点头应下,一手牵着一个送到无常身前。一千年的执念,他始终只能远远观望,现在终于有机会重新相见团聚,完成夙愿,他心满意足。
黑白无常转身开道,面前出现一条河流,河流迷雾蔼蔼,看不清通往何方。河边一条小船,穿上一个身穿蓑衣的老者,等待他们上船。
小悦突然挣脱蜀茴的手,跑到悦人身前,扯了扯悦人的袖子。见他有话要说,悦人蹲下,将耳朵凑过去。小悦小声说道:“姨姨,你知道我的大名叫什么吗?我的大名叫守槐,我阿娘说过,这要在槐树下守着,有一天,姨姨会回来的,你果然回来了。”
见悦人不说话,小悦又指着被悦人放回原处的糖葫芦说道:“那时我娘留给你的,她说你最喜欢吃糖葫芦了。”
说完小悦又向李如惠的方向跑去。
悦人平静的脸上终于绷不住了,眼中竟出现泪意。很多事情,只要悦人想,便可猜出一二,可是她气她,恼她,怨恨她,所以她充耳不闻,龟缩至今,明明就在同一个地方,就这样错过了千年。
李如惠一只脚已经踏进小船,听到身后有人呼唤自己,那声音她听过很多遍,牢记于心,恍如昨日,又好像时隔千年。
“阿姐。”
李如惠转头,悦人正泪眼婆娑,见她回头,笑着说:“阿姐,悦儿回来了。”
李如惠另一只脚也踏进小船,她明白自己即将离开,却笑容灿烂,因为她终于等到她的悦儿回家,终于等到她的悦儿再唤她一声阿姐。那年丢下李悦,她便独自离开渡源村,想要远远逃开,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她走得不快,好在最近的城镇不远,很快便能歇脚。镇上来来往往的小贩,满脸欢心,期望用自己的热情和笑意留着每一客人驻足。但她却被另一个高亢并不悦耳叫卖声吸引。
“糖葫芦,卖糖葫芦!”
李如惠恍然想起,李悦曾用一个香囊换取一串糖葫芦给她,那坏了心儿的糖葫芦特有的酸甜和苦,至今仍在口齿间弥留。她买了一根糖葫芦,转身便向渡源村走去,那是她的悦儿,她亲手带大的妹妹,她怎么能觉得她是个累赘呢。
李如惠心中又是欢喜又是焦急,不由得加快了脚步,那串糖葫芦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晶亮的光。她要快些,她要接悦儿回家,她不能让悦儿等急了,她买了悦儿最爱吃的糖葫芦,只要哄哄,悦儿一定不会生气的。只是,待她走回那颗老槐树,树下却空无一人,她再不能自欺欺人,失声痛哭。那串亮晶晶的糖葫芦落在地上,终是蒙了尘。
悦人告辞的时候,路简也一眼不发的跟着悦人离开,只是这一路上,二人都是沉默。在悦人即将走进废宅时,路简不得不抓住机会,出声叫住悦人。
“你,你难道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吗?”这话路简憋了一路,说出来时心中也是狂跳不止。
悦人扭头反问:“要说什么呢?”
路简一听这话,内心不自觉阴暗了几分。他咬牙切齿提醒这个不负责任的母亲:“说说我们,说说你当初为何要抛弃我!”
悦人这时才将身体整个转了过来,目光直视他道:“你待如何?”
路简怒极反笑,眼神满是化不开的怨恨:“哈哈哈哈哈,你竟然问我我待如何。悦人,你当真好狠的心,我当初还特意问你是否知道我父母的下落,你明明知道却只字不提。你也曾被至亲抛弃,我以为你知道那滋味,可你偏偏重蹈覆辙,看我在人间受尽苦楚折辱。甚至,我才知道你甚至不曾将我生下,我的存在就那么令你厌恶吗?”
路简的愤怒显示抛进了一潭死水,没有令悦人有丝毫动容。路简更是怒上心头,口不择言:“你的心难道是石头做的吗!”
听到这句话,悦人的平静的脸上终于挂不住了,那尖利的话语终于刺中了她,她如鲠在喉,面色一如既往的苍白,但慌乱的眼神令她失去了往日的从容,转身逃进废宅的庇护。
看到悦人难堪,路简心中终于舒爽了,那根刺虽没有从他心中□□,但刺的另一端已经扎进悦人的心,这便够了。悦人抛弃他的痛苦,他要悦人也体会一遍,十遍,千百遍都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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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机也快乐




荼蘼 怨怼5
然后,路简的爽快并没有维持多久,举头是朗朗青天,却没有一处是他容身之所。他逃离废宅,跑到人来人往的街上,人人面色和睦,那平淡温和的笑意变成一张张讽刺的脸。他摇摇晃晃狂奔出镇,跑过渡源镇的界碑,跑到渡源镇外的树林,空寂幽深的树林终于让他爆发。
他召出蘼芳疯狂乱砍,凌乱的剑气,逼走附近的飞鸟,周围被砍掉的枝杈,簌簌落下。他一边砍一遍痛苦嘶吼,心中一个声音不停的叫嚣,要毁掉一切。阳光透过枝叶间的缝隙照在蘼芳,透亮的剑身将阳光反射进路简眼中,路简闭眼瞬间,听见一个小声呜呜。路简生生停住正欲劈下的糜芳,一只狐狸正瞪着大眼睛望着即将落下的糜芳,瑟瑟发抖。
眼前的狐狸跟去年伏念山上的小狐狸重合,路简看到狐狸的后腿正在流血,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他收了蘼芳,上前看看狐狸的伤势,狐狸却惊吓得做出攻击姿态,警惕地看着他。他放下手,狐狸起身,叼起身后的小狐狸,一瘸一拐跑向树林深处。原来刚才狐狸刚刚是在保护小狐狸,才没有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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