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蘼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豆沙殿下的西芋
张三恨不得刮了郭衍,他腰部撞到了桌角,疼得头晕恶心直冒冷汗。他知道这事闹大不好,也只能认栽,磨牙狠狠道:“失礼失礼,让二位见笑,张某告退。”
张三是捂着腰,一步三摇狼狈离去。众人都以为三个人喝酒,起了争执,热闹看完便便纷纷退去。等郭衍关上门,抱起燕尧帮他整理衣服,手却颤抖的厉害。
“阿尧,对不起,我不应该离开的,我以为,我没走,他,他不敢……对不起。”
燕尧的神经却并没有放松下来,郭衍的离开和出现都太是时机。他最后是真的动手推了张三,也是真的在后怕,就连适才的慌乱也是真的,但是燕尧却更警惕。
燕尧本来是准备尽可能的回避张三和郭衍,还没躲几天,太子却以想念将军家的表兄弟为由,要他入东宫小住几日。听说是皇帝说的,皇帝说得那就叫圣旨。
太子想念表兄弟可能是真的,但怎么也不可能会想念他。太子以前总是和陆简一同出现,燕尧对他的印象如同街边的树时一样的,见过,但没印象。
不过也有是有好处的,听说太子与大皇子关系亲密,成年后仍旧来往颇多,如果能在太子身边,那就意味着他有更多的时间看到陆简。
然而燕尧刚进东宫,直接见了太子。太子驱散宫婢,就要对他动手动脚。他不能伤到太子,不敢用力推拒,正是为难,门被人踹开了,是陆简!
“太子殿下,父皇有事找你速去,你的宫人都拦着传旨的公公,父皇命我来看看。”
太子磨牙狠狠瞪着陆简,气急败坏会袖而去。陆简却对燕尧笑了笑,跟在太子身后一同离去。
陆简明显是故意的,不然怎么会来的那么快,那么巧。那时第一次,燕尧感觉到,有人不计后果保护了他。
闲散的太子突然开始忙得脚不沾地,几日才能跟太子见上一次,还都是来去匆匆。太子见不得,陆简就更见不得了。他每日都在想再见陆简时要怎么跟他打招呼,要如何感谢他那日相助,要跟他分享哪些趣事……这些对话他自导自演练习了一遍又一遍,却迟迟无人对答。
时间接近年关,太子也更忙了,远远看去都能发现他精神萎靡缺乏睡眠,燕尧偶尔遇见他,他便是那副模样。太子忙得顾不上燕尧,将军府也没有人来接燕尧回家,这个新年,燕尧要在东宫过了。
※※※※※※※※※※※※※※※※※※※※
我应该不太有常识这种东西。
荼蘼 燕尧4
燕尧从小就是一个人过年的,即便后来被大夫人收养,他依旧是将军府的耻辱,一切正式的团圆的场合,他都不能出现。每一个佳节,他都是一个人缩在角落,吃着冰冷的饭菜。所以即便他自己一个人在东宫,也并不觉得孤单落寞。然而那个新年,却永远的烙在燕尧心中,因为除夕那天,他终于见到了陆简。
那天燕尧准备出门练功,一开门就看到陆简那张俊朗的脸,满眼笑意看着他。
“你来东宫以后一直说来看看你,结果一直也没有抽出时间,没想到你还在。”陆简对燕尧,就是简单的欣赏的心情,所以他总是对着燕尧笑,毕竟见到美人谁不高兴,而且这个美人还挺让人怜惜。
燕尧一时失语了,自导自演了那么多打招呼的方式,竟然一个也用不上。他心脏怦怦狂跳,陆简说一直想来看看他,他有些开心。心中飞快得搜索应该说些什么,最后不打招呼了,接着陆简最后一句话往下说。他道:“没人告诉我可以回家。”
陆简很快就明白,燕尧做陪读这件事是皇帝亲自开了口的,他人微言轻,如果没人说话,他离不开东宫半步。
陆简刚好给太子找了几件事做,一向好吃懒做的太子被每日焦头烂额,过年的时候太子又要参加皇宫宴会,应该是没空搭理燕尧了。陆简此时已经跟太子生了嫌隙,他维持这表面的和平,私下没少用各种方式折腾太子,这次又是来给太子添乱的,这个档口添乱,真是乱上加乱。太子忙起来,路简就闲了,左右无事他想起尚在东宫待命的燕尧,他应该长这么大第一次在外过年。
陆简道:“太子忙着呢,大过年你也不好一个人。阿尧,跟我走,我们一起过年如何?”
陆简是不怕太子的,太子表面还要跟他维持兄友弟恭,犯不着为一个燕尧发难。
燕尧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陆简竟然邀请他去献王府上过年,他怀疑自己想得太好了。陆简看燕尧有些发愣,拍了他肩膀一下,道:“怎么了,不愿意吗?”
“不不,不……愿,不是,我愿意,愿意的。”燕尧激动得语无伦次,心中万分雀跃。
陆简一笑,转身边走边说:“走吧。”
皇子成年后是不在宫中居住的,但是仍旧住在的皇都的皇子,按说应该也要出参加除夕宫宴,陆简却跟他在一起。燕尧道:“你不用去参加宫宴吗?”
陆简很放松,毫不在意道:“不用,有人不希望我出现在父皇面前,自然会替我找好理由。”
那时燕尧第一次进入献王府,是个空旷明朗惬意舒爽的地方,没有皇宫里一层层高墙围绕,只有一片片绿荫萌庇,一排不曾因冬日而凋零的松柏和冬青,墙角还有几株冬梅暗自绽放。
王府的没有热闹的欢声笑语,一顿丰盛的年夜饭,满座玉盘珍馐,只有寥寥二人坐于桌前。靠近二人的地方,放置着一盘饺子。平日里总是满口糙话的燕尧,在路简面前却像个文静的闺中女子,少言少行。
陆简见他拘束,主动夹了一个饺子,放在燕尧盘中,他道:“阿尧,尝尝这个饺子,我府上有个厨子,包饺子特别好吃,皮薄馅大,鲜嫩多汁。”
燕尧惶恐,主人家没有吃饭,他哪有动筷子的权利。陆简看出他的心思,又在盘子里夹了个饺子,轻轻吹了几口,然后一口吃下,示意他可以动筷。燕尧这才拿起筷子,夹起那颗饺子一口咬下,却咬不动了。倒不是烫,王府的每一道菜,入口温度都是刚好的,只是这饺子里面有个东西,咬不动。
他紧张的看着陆简,不知道该咽该吐,陆简并不意外,故作惊喜道:“呀,你是不是吃到了有铜钱的那个,快吐出来。”
燕尧这才把饺子整个吐出,用筷子拨出里面的铜钱。民间过年时,会在饺子里面包上一枚铜钱,全家人围坐一桌,谁吃到了有铜钱的饺子,新的一年都会有好运。这种习俗只流传于普通民进,他们这些王孙贵族中并不时兴。
陆简伸出手,露出掌心,道:“阿尧你真是太幸运了,快拍我一下,把好运分我一些。”
燕尧倒是没听过这么个习俗,伸手轻轻拍了陆简一下的手掌。陆简的手心是温热的,在碰到路简手心的那刻,燕尧的忽然就放松下来。他甚至有了开玩笑的心思,笑道:“王爷这一整盘饺子不会都有铜钱吧。”
陆简却道:“当然不会,要不要打个赌?输的人明天送一件东西给赢得人。”
燕尧道:“好,那我赌……”
“我赌每个饺子里面都有一枚铜钱。”陆简快速打断燕尧。
燕尧显然没想到陆简临时改变,他道:“哈,那我赌什么?”
陆简道:“你当然赌不是每个饺子都有铜钱喽,嘿嘿。”
“可是……”
陆简道:“可是什么可是,咱俩都一样还叫打赌吗?饺子是我府上的,为了公平起见,你亲自验证,不过如果饺子里面没有铜钱,你要吃下去哦,不然会浪费的。”
燕尧看着陆简把一大盘饺子推到他面前,饺子饱满个大,很是诱人。燕尧想到一整盘饺子可能都是铜钱饺就有些心塞,他不太想验证,可是陆简正等着。他迟疑一会儿,终于夹起了一个饺子,一口咬下去,饺子的汤汁流入口中,香气扑鼻,是软得,没有。燕尧有夹起了一个,还是没有铜钱。
陆简目不转睛看他吃了两个,问道:“是不是没有。”
燕尧点头道:“是没有。”
陆简又加了一点别的菜给他,道:“是我输了,明天送你一个东西。好了,别光吃饺子,吃点别的菜。”
燕尧半张着嘴,征然看看陆简,陆简刚才那么说,竟然是为了故意输给他。燕尧感觉眼睛中突然有些温热的东西要流出,忙低头吃陆简刚刚夹给他的菜。那顿年夜饭,燕尧吃得很撑,他吃掉剩下所有的饺子,还吃掉了陆简给他夹的那口菜。剩下的饺子里,都没有铜钱,整盘饺子只有一枚铜钱!
陆简以为燕尧是喜欢吃那盘饺子,就没再劝燕尧吃别的菜。外面的烟火炸起,照亮正片天空,王府的墙也很高,可是王府的院子很大,足够那片烟花自由绽放,燕尧觉得,那天的烟花这么美。
大年初一一早,陆简就带着燕尧去皇都最大的寺庙祈福。寺庙到处都是趁着大年初一请愿祈福的人,炉鼎中插满了沉香。后人真挚的香灰一点点盖住前人虔诚的余灰,庙里的菩萨面带微笑,祝福这每一个前来祈愿的人。
陆简燃起三支香,递给燕尧,燕尧接过,对这菩萨参拜,起身后捏了捏自己的领口。此刻能跟陆简站在一起,已经耗尽了他最大运气,他再不敢向菩萨奢望什么,这样就好,这样就很好。
陆简又燃起三支香,对菩萨道:“愿山河无恙,愿风调雨顺,愿万家和睦,愿事事顺遂不负卿。”最后一句话,陆简是对这燕尧说得,说完笑了笑,然后一脸虔诚对着菩萨拜了又拜。
燕尧当时想,能经常见到陆简对他来说就是万事顺遂,如果菩萨真的显灵听到陆简的愿望,他是不是也能如愿以偿。意识到自己的妄念,燕尧在心中警告自己不可贪婪。想到这里,燕尧又捏了捏自己的衣领,陆简早就注意到他这个小动作了,一早上做了好几次。
陆简关切道:“脖子是不舒服,为什么总是捏衣领。”
燕尧登时红了脸,说道:“没有。”
陆简知道燕尧面对他总是有些拘束,害怕他是不好意思,关切道:“不舒服一定要说,别把自己抓伤了,来,让我看看。”说着就要探身靠近。
陆简一靠近,燕尧更紧张,连道:“不不不,没有。”他伸手从衣领中抓出一条红绳,绳子上绑着一枚铜钱,他道:“是这个,昨天的铜钱。”
陆简了然,道:“哦,把好运带在身上,这主意好。”然后他从怀里掏出另一个布包,递给燕尧道:“对了,昨天我赌输了,按照约定要送你个东西,这个给你。”
燕尧惊喜接过,里面的东西软软的,他打开,竟然是一副皮质手套,摸起来十分柔软,十根手指细细分明,手心的地方是磨砂质感。
陆简道:“昨天我摸到你手上有茧子,应该是练武磨出来的吧。这是我以前练武用过的手套,自制的,还防滑,不影响你舞刀弄枪。”
燕尧捏紧了手套,上面还残留着陆简的温度,他道:“谢谢。”
陆简逗他道:“我还记得你小时候可怕痛了,哭得特别惨,习武那么辛苦又容易受伤,你是怎么忍过来了。”
燕尧道:“就是哭没有意义,所以痛着痛着就习惯了。”
陆简道:“哭没有意义,是说哭不能缓解疼痛吗?”
燕尧摇头,道:“不是,小的时候偶然看见家里一个妹妹摔倒,她娘将她抱起哄了又哄,才止住哭泣。那个时候起,我就明白哭声是为了引来关注,所以就不再哭了。”因为我无论怎么哭泣,你都没有再出现过,我也无法得到你的关注。这句话被燕尧咽下,藏在心底。
陆简以为燕尧是说妹妹有母亲哄,而他没有母亲哄才不得不坚强,道:“嗯,阿尧那个时候就长大了呀,要是我看到哭泣的阿尧,一定也抱起来哄一哄。”
燕尧更加后悔了,他此刻有一种冲动,想冲菩萨跟前重新许愿,他想要长久的留在陆简身边,可是他最后没有去成。寺庙外面停着马车,陆简一眼就看出,这是宫里来的马车,他道:“太子派人拉接你了,快回去吧。”
※※※※※※※※※※※※※※※※※※※※
陆简是个带着爱长大的孩子,即便这份爱是假的,并不影响他是个传递爱的小可爱。他对于燕尧更多是一种同情怜惜。
荼蘼 燕尧5
燕尧坐在马车上,心中有了一个目标,他要成为武状元,他想留在陆简身边。新年中太子也是要休息的,终于有空来搭理燕尧了,燕尧刚回到宫中,天空突然变得阴翳异常,阴风瑟瑟,乌云密布,时而闪着诡异的雷电。太子才见到燕尧,又被叫走了。
燕尧一直在房间内,突然听到门外一片慌乱,他破门而出,宫女太监都在四散套餐,几只丑恶的厉鬼在东宫游荡,发出桀桀怪笑,伸出枯瘦的手捕捉着活人,有人被捉住后当场吸干,也有人被抛掷半空四分五裂,一时间场面十分恐怖。燕尧第一次见到鬼,心中也是害怕,大声喊道:“进屋,快进屋!”
众人慌乱,根本没有人注意到这边的燕尧,但厉鬼注意到,几只厉鬼向燕尧恶狠狠瞪着燕尧,向他飘去。但是手刚刚碰到燕尧的胸口时,突然一道金光乍现,厉鬼被狠狠摊开。燕尧一摸,怀里是路简赠与他的手套。他把迅速把手套带上,冲到人群中,大喊:“都进屋!”
他一边喊着,一边瞅准时机抓住一只离他最近的厉鬼,狠狠摔在地上。众人这才发现,燕尧可以制得住这些厉鬼,纷纷向他跑去,寻求庇护。燕尧哪里管得了这么多人,嚷道:“快进屋,在这里还是会被抓住的。”
但是人们还是向他跑来,他这才意识到,这些鬼可以轻易穿墙进出,这些人之所以不进屋,很可能就是从屋里跑出来的。燕尧逼得没办法,正式束手无策,这些鬼却突然收手,想远处飘去,人们惊魂未定,脸色惨白,纷纷倒地。
后来,燕尧听说,是因为太子荒淫,惹了天怒,才导致百鬼降世为祸人间,不然皇宫威严有神明庇护,怎可成为第一个被鬼入侵的地方呢。燕尧因为件事,回家了。但是他回家之后,依旧乌云蔽日,天色惨淡。
人间一时议论纷纷,太子无德,若不罢黜太子,难以平息天怒。天怒不怒燕尧不知道,但是据说皇帝怒了,重金请来数百名修士,对抗百鬼。
那些修士据说都是些能御剑飞行的高人,各个精通仙法道行高深。可是百鬼各个都是凶恶厉鬼,十分狡猾,那些个修士各种法术仙器一一用上,也仅仅只能将百鬼暂时逼退。物资不停消耗,修士们也逐渐撑不住了。
那天百鬼倾巢而出,轻而易举破了那岌岌可危的结界,欲将多日来的怨气撒满人间的土地。
当人们绝望的时候,陆简却站了出来,燕尧没有见到陆简在场的样子,只听说他站在城墙上一声暴喝,引百鬼纷纷向他袭去。陆简见状,没有后退,反而向前一步踏空迈出。
他没有掉落下来,半空之中亮起数十道金光,金光过后一个个法阵在半空铺开,笼罩大片天空。其中一个阵法深处一双巨手,一把抓住厉鬼,经他们拖入阵中,还有些生出荆棘藤蔓,将空中厉鬼锁在半空之中,亦或者锁链将厉鬼锁住。
百鬼一时之间被限制行动,无法前进,却依旧狰狞肆虐,这时阵中爬出一个个巨大身影,青面獠牙张牙舞爪横眉竖目。
有人惊叫:“是鬼呀!”
爬出来的也是来自地狱的恶鬼!人们登时惊叫四散,然而恶鬼像是没有听到人声,爬向被困住的百鬼。这一会而,百鬼之中有厉鬼挣脱束缚,继续飞向在尚在半空中的陆简,恶鬼见状飞速挡在厉鬼面前,与厉鬼缠斗。半空中乌泱泱一片,一时之间恶鬼与厉鬼相斗,各种吼叫嚎叫惨叫自半空传来,人们都看呆了。
当最后一只恶鬼拖着厉鬼回到阵中,阵法消失,天空乌云顿散。百鬼已经回归地狱,一场浩劫就此结束,人们纷纷欢呼雀跃。
有人惊醒,是献王召鬼杀鬼,救他们于危难中,他们回头,高高的城墙却空无一人。人们齐刷刷对这献王刚才站过的地方跪下,拜了又拜,千恩万谢。
燕尧觉得可惜,他没有见到路简的风姿,只能在脑海中幻想当时的景象。燕尧愈发勤奋习武,陆简就像天神一般,他要足够优秀,才能站在神的身边。
燕尧弱冠之年,突然想去当年百鬼之乱的地方去看看,想瞻仰一下陆简当年站过的城墙。听说那地方原先叫丰城,百鬼之后,改叫平城,也是个繁华的地界。那是燕尧第一次出远门,他没想到这一走,便再也回不去了。
老将军被揭发通敌叛国,罪证确凿,满门抄斩。除了皇后和太子,老将军家的人都死了,而在外没有回去的燕尧,变成了通缉犯。
燕尧并不讨厌老将军,这个人虽然没有给予他什么温情,却也是燕家唯一一个,将他当成常人的看待的人,燕尧听到老将军死的消息,也很难过。
有人说老将军是郭衍害死的,因为老将军定罪的罪状是郭衍拿出来的,他是因为记恨当年老将军没把自己的孙女嫁个他。
也有人说老将军的死跟献王有关,因为他是这场事件中的即可利益者。他在百鬼事件中风光无限,已经获得皇帝注意,但是太子不倒他始终翻不出浪花,只要让老将军死了,太子党的人自然会树倒猢狲散。可无论是哪一种,老将军满门抄斩已成事实。
燕尧当然不相信是陆简做的!
成为了通缉犯的燕尧,才明白第一次切身体会到,什么是人间疾苦。
燕尧东躲西藏,他知道离京皇都越远越好,可是离皇都越远就意味着离陆简越远,燕尧舍不得离陆简太远,最后他选择在江南一带落脚。
燕尧虽然从小遭受打骂欺侮,可也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不至于食不果腹,衣不遮体。好不容易才在某家酒楼找到活计,每天一大早跳水劈柴倒粪桶,每天都用厚重的灰尘遮住自己的脸。
他在偶尔上街,听说太子逼宫,献王救驾成为新的储君,皇帝一夜之间就老了。燕尧总觉得,老皇帝太过宠溺太子,自食恶果罢了,百鬼都没能让他醒悟罢黜太子,可见一斑。
然而好景不长,他被人发现了。逃出来的时候,只穿了一身单薄的衣服,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他在也不敢见到人,每日蓬头垢面蹲坐在街角,直到有人向他扔了一枚铜钱,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了乞丐。
他不知道要去哪里,大街上又要抓他的人,他只敢缩在小巷子里,夜黑人静的时候,去翻有别人家的剩菜剩饭,他知道有些甚至是狗吃剩下的,可他没得选,他得活着,他还想再见到陆简。
天气越来越冷,而单薄的衣服根本无法过冬,他决定打劫路人,可是多日的吃不饱饭,他连站稳都做不到,更何况是打劫。最后的结果,是被人暴打一顿,啐了一口。
他躺在街角,身上又冷又疼,正感慨还好没有下雪,下一秒,鹅毛般的雪花便簌簌落下。雪飘落在伤口上,温热的鲜血将雪花化成水,雪水进入伤口,刺痛得厉害。
留在地上的鲜血已经结冰,可是伤口出却怎么也无法结痂,燕尧第一次知道,原来冬天可以这么冷。
燕尧痛得流泪,他想嚎啕大哭,可他又累又饿又疼,根本没有力气哭出声。他只能躺在地上流泪,怀里揣着路简送他的手套,为他带去最后的温暖。
他用最后的力气,死死握住了胸前的那枚铜钱。时隔多年,他又哭了,可是陆简跟之前一样,没有出现,没有抱他,没有哄他。
身体越来越冷,他费力缩成一团,他突然想起他那个死在街头的娘,没想到他进得将军府竟然跟那个女人一个下场。他想,那女人最后有没有后悔呢。接着他又想也许就明天就不用再遭受这些痛苦,等他成了孤魂野鬼,就飘道陆简身边天天跟着他,这么想想好像也不错。
“陆简,陆简……”燕尧呓语,迷迷糊糊感受到温热的东西正擦拭他的身体,猛然惊醒,发现自己竟然在室内。
“你要喝水吗?”燕尧寻声望去,一个衣着艳丽的女子,手上正拿着毛巾看着他。
燕尧疑惑道:“我还活着?”
“噗呲”那女子捂嘴笑道:“你当然活着。”
女子走到桌边,倒了杯水递给燕尧,燕尧接过,才细细打量起女人。女子的脸上厚重的脂粉,燕尾处细细的纹路暴露了年龄。
燕尧看着那女子的眼睛,他从小接受各种蔑视的,挑衅的,猥亵的目光,当别人看向他时,他能一眼区分那些人对他的想法。
比如大夫人,看向他是一脸嫌恶,稍有不爽便拳脚相加;比如张三,总是一脸邪笑,本人更是猥琐至极;再比如郭衍,虽然保持君子之交,但眸光中总是暗涌着热烈的渴望,令他胆颤。
相比之下,陆简的就干净多了,喜欢讨厌从不虚假遮掩,那份纯粹令燕尧觉得无比心安。艳娘的眼神,跟陆简是一样的,不含任何目的的纯粹与干净。
※※※※※※※※※※※※※※※※※※※※
我真的十分不擅长写这些谋权夺嫡之类的故事
荼蘼 燕尧6
女子注意到他的眼神,主动说:“这里是逸香阁,我是逸香阁的老板,叫做艳娘。”
“我是,”燕尧想起自己当下正在被通缉,改口道:”我叫阿尧,是你救了我?”
艳娘道:“当然是我。你为什么会倒在街边,你的家人呢?”
燕尧对将军府的人都没什么感情,可是想起老将军,还是难免难过,低声道:“他们都死了。”
燕尧还要艳娘还会问下去,谁知艳娘却起身说道:“你先好好休息。”然后便离开房间。
燕尧当晚就知道,逸香阁是勾栏院,整个楼里总是充满了酒气和脂粉味,女票客与女子调笑暧昧的声音此起彼伏。屋子里有铜镜,燕尧坐到铜镜前,暗道糟糕,他的脸上此刻干干净净,露出原本漂亮的面庞了。他第一反应就是想逃,但是他身体仍旧虚弱,站起来一会儿就头晕,这么一激动又晕倒在地上。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