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蘼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豆沙殿下的西芋
鬼车带着被族人抛弃的怨念,被世人背叛的仇恨,一代一代累积加深。最后演变成一种无法消解的诅咒,延续给子孙后代。
悦人的母亲,是个例外。
鬼车外形是丑陋的九头鸟,像红毛的鸭子。而悦人的母亲为鬼车所生,却是一只彻头彻尾的九头凤,这是一种罕见的返祖现象。
众神以为这代表了诅咒的诅咒,她的存在也被视作祥瑞。当年她与老白泽的结合,受到众神的祝福。
直到悦人的降生。
当年众神都以为,凤凰和白泽会生下一只白化的凤凰,或是只有一个头的凤凰。
悦人的确没有九个头,却不是一直凤凰,而是一只通体焦黑的鸟。那漆黑的颜色仿若鬼车世世代代的怨念。只看上一眼,便好像受到了最恶毒的诅咒。那种被黑暗湮没无力,让众神都惶惶不安。
鬼车是红色的,就算不祥,也没有到看一眼就令人害怕的地步。悦人无疑,继承了鬼车的诅咒,而是是千万年来积怨最深最恐怖的。
像是要印证悦人的不祥,她出生之后,满山精怪的伏念山突然动了起来,化为妖山。
老白泽只看了悦人一眼,便带着妻女离开天界。再回到天界时,只有他一人。
悦人和她的母亲,被藏在了伏念山上。伏念山上的那种无法上山的禁制,就是在那时时候下的。山下的人上不去,便可以避免被悦人诅咒。
然而有一年,悦人却下了山。她一下山,便惊动了整个天界,将她带到了天上。老白泽向天帝再三保证,她不会再现于人世,又将她带回了伏念山。
这次为了防止悦人下山,她的母亲对她下了此生唯一一个诅咒——恐高。悦人是只鸟,即便是一只丑陋的鸟,也是带着翅膀的。
老白泽害怕天界追查,便在伏念山上做了共生结界,从此伏念山便彻底消失于世间,大罗神仙也找不到其踪迹。
一晃很多年过去,悦人长大后并没有显现出任何不祥的征兆。她的母亲死后,老白泽再次将她带到天界亲自看护。悦人被带到天上的时候,甚至没有名字。因为悦人的叫声类似于“哾”,她的母亲唤她小悦,但那不是名字。
因此如果谁要找悦人,永远都是一声“喂”。但除了老白泽,没有人愿意跟悦人说话。就连老白泽喊她,也是一声“喂”。
再没多久,老天帝赐婚,将悦人嫁给了陆湜。新婚当夜,老白泽也离世了。悦人曾经让陆湜为她取名,他拒绝了。他觉得悦人是白泽的后人,便直接唤她阿泽。
悦人不喜欢这个名字,但是陆湜唤她阿泽,她是高兴的。所有人都觉得她代表不祥,但白泽是祥瑞,陆湜叫她阿泽,就是没有将她视作不祥。
所以她尽心尽力,做好一个妻子的责任、
陆湜经常需要到凡间击杀追捕妖兽,短则十天半个月,长则有半年都不回家。悦人闲来无事,就在房间里做各种凡间的小点心。
陆湜回来那天,无论多晚,她都会守在门口,递上一杯热茶或者试做的小点心。
那些人间的小玩意,大多神仙都看不上眼,也包括的陆湜。他甚至觉得悦人讨好自己的手段十分拙劣,一开始态度并不好。
无论他拒绝多少次,下一次悦人还是笑着纠缠他。后来有一次,他被纠缠的烦了,打翻了她手中的点心。虽然悦人没说什么,但陆湜处于一种愧疚心理,捡起了地上的点心,塞到了嘴里。
有了第一次,便有了第二次,第三次,最后变成了一种习惯。后来他出任务的时间越来越短,有些时候甚至能当日回家。
然而他的任务越来越多,后来他甚至每天都外出。可悦人没有注意他早早回来,她只关心他每天出去。
当时的悦人,几乎完全继承了白泽的通晓之力,除了自己的事情,就没有她不知道的。所以她知道,陆湜心中有个人,只是她怎么也无法知道那人是谁。
这种除了自身以外的未知,彻底激起了悦人的好奇心。她曾三番两次示意陆湜,若是有了心上人,可以带上天,她不介意。
悦人表现得通情达理,陆湜却并不觉得欣慰,反而火冒三丈,最后不欢而散。
后来有一天陆湜要出门出任务,悦人披着白泽的皮毛,缩在陆湜的衣袖里睡了一觉,睁眼便来到人间。她的想法也很简单,找到陆湜的心上人,让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那次下凡,她没有看到陆湜的心尖儿上的人,她亲眼看到陆湜击杀了弗念。
滔天的恨意令她失去理智,她狠绝地指着陆湜,对他下了一个恶毒的诅咒:“陆湜,我诅咒你生生世世,爱而不得,你所爱之人皆不得善终。”
他杀她至亲,她便杀他至爱。
然而话音刚落,一道天雷降下,巨响过后,悦人连同周身的生灵,无一幸免于难。
悦人在天雷轰顶的那一刻,仍在怀疑为何会被诅咒反噬。她魂飞魄散前最后一眼,看到焦急惶恐奔向自己的陆湜,终于明白,这不是诅咒的反噬,他的至爱正是自己。
接着悦人的身体化为齑粉,彻底消散。几滴血液滴落,将地面腐蚀出一个深坑。
无论是人是神,被鬼车诅咒致死,一定灰飞烟灭。只有陆湜不相信,不停的在人间辗转,寻找悦人的残魂。
悦人的母亲是凤凰,凤凰涅槃浴火重生,凤凰有一次重生的机会。她将那次重生的机会,留个了悦人。饶是如此,悦人也在只剩下两魂一魄。她用了一千年时间,修复自己的魂魄。
她死的时候,身上披着老白泽的皮毛,她身上所有的气息被掩盖,所以陆湜什么也没寻到。
悦人的魂魄投胎成李悦后,虽然失去了绝大部分通晓之力,但也彻底摆脱了鬼车的诅咒。
凡人李悦有一次动用了通晓之力,无意中崇予发现,后来变被崇予带回天界。悦人这个名字,便是成为神仙后,崇予起的。她不记得前尘,才与陆湜再续前缘。
然而鬼车的诅咒还没有终结。路简即将降生之时,悦人再一次动用了通晓之力,她看到了路简身上的诅咒,想起了前尘往事。
路简并没有感觉到这个诅咒有多恐怖,疑惑道: “到底是怎样一种诅咒,让你们这么害怕?”
崇予也不知怎么形容,想了半天才道:“一般的几十道天雷劈下来,充其量把一个神仙劈成重伤。就是你们这些道士,都能捱上几道。但是悦人当年只召来一道天雷,就把她自己劈了个干净。而她的血腐蚀出的深坑,变成了一片带着诅咒的池塘,能化活人血骨。”
“化骨池?”
崇予震惊道:“你知道?说起来这百年间都没再见过化骨池了。”
当然没见过,化骨池被悦人藏起来了。
路简问:“那,瑾儿呢,她身上的诅咒是什么?”。,
“瑾儿出生的时候,满身恶疾肢体残缺。后来我母亲为了去除诅咒,给瑾儿洗魂,本来就要成功过了,可惜出了意外。”
路简抓住了关键词:“肢体残缺?”
崇予颔首,“对,她仍旧在人间轮回,几乎每一世都有一处残缺,直到这一世终于健全无虞。”
联想起花爷的样子和瑾儿的梦境,路简终于明白,花爷不是来索命,是他用自己的身体补全了瑾儿的残缺!难怪他说自己是来讨债的,恐怕瑾儿的梦境是真的,他真的打算来要回自己的身体。
可是花爷迟迟没动手,到底是为什么?路简旋即想起花爷跟他讲的那个故事,大惊失色。
花爷不是要拿回自己的身体,他要的是瑾儿肚子里的孩子!
如果是花爷向瑾儿讨要身体,路简绝不阻止。可那孩子是无辜的,他不可能看着花爷残害一个无辜的生命而无动于衷。
崇予看他脸色惨白,关心道:“你怎么了?”
路简看了看崇予,崇予能救那个孩子,但花爷也一定会因此受伤,他也不想看到那一幕。
崇予自然不知道他心里此刻正天人交战,只当他被鬼车诅咒神灵的恐怖力量吓到,安慰他说:“放心,你不会有事,悦人很厉害的。”
陆湜也以为是崇予说太多,导致路简难以接受,转移话题道:“你来找我做什么?”
崇予严肃道:“我前上次去平城时返现天有异象,回去后派人去查一直没有查出来。想着你比较擅长处理这种问题,想让你去看看。”
崇予很少这么严肃,陆湜也正视起来,说:“那我们走吧。”
临走前还对陆湜嘱咐道:“悦人休息了,她醒来后跟她说一声。你们这边完事后我还没回来,记得去平城找我。”
路简心不在焉,随口应了声好。
荼蘼 七世夙愿8
夜晚深沉寂静,床上的瑾儿却满身大汗,身体不住的扭动抽搐,做着异常无法醒来的噩梦。
她梦见自己羊水破了,周围却没有一个人,她浑身仿佛被撕裂开来,不停的呼唤着别人,回复她的只有无尽的黑暗。
远处有些许光亮,她仿佛看到了希望,艰难的想光亮处求救,然后他就看见一只丑陋的阿花向她走来。阿花走着走着,又变成了一个丑陋的男人,男人跟阿花一样,没有四肢,没有眼睛,少一只耳朵,浑身上下各种恶心的疤痕和结痂。瑾儿害怕的后退,但是身体沉重疼痛,让她避无可避。
男人走到她面前,诡异一笑,接着便消失了。
随机一声婴儿的啼哭,从下身传来,她竟然生出来了!她欣喜抱起孩子,擦拭着孩子身上的血污,可那孩子的眼睛,耳朵突然出现变化,脸上也出现了丑陋的斑纹,四肢也消失不见。那孩子用空洞的眼窝看着她,用撕裂的嗓音道:“你终于愿意抱我了。”
瑾儿大叫一声,从梦中醒来,随机觉得身下一片濡湿,伸手一摸,羊水破了!
找产婆的,叫大夫的,登时一片慌乱。
那边的慌乱并没有传到这边的院中,悦人突然打开房门,脚步轻轻走入月色,一身红装宛如鬼魅,走向黑暗中的那片喧闹。
路简被燕尧摇醒时,不知走了什么美梦,看了看燕尧,有仰头躺倒。燕尧一把将他拽起,道:“瑾儿要生了。”
路简虽然睡得昏天黑地,思维却异常清醒,道:“找产婆找医生啊,我一个道士又不会接生。”
“悦人抱着花爷过去了。”
路简猛然惊醒,连忙穿上衣服,跟着燕尧出去了。
夜晚视线昏暗,路简走得快没注意脚下,一路山被绊了好几下。
燕尧看不过去了,“你不能走慢点吗?”
路简心理着急,“燕尧,你记得悦人今天那个故事吗?”
燕尧点头,“悦人以前跟我讲过。”
“那故事还没讲完,对吧?”
“嗯。”
“后面是什么?”
燕尧想了想说:“我可能记得不太全,你将就着听吧。”
后来小女孩转世投胎,可是小女孩生下来双手残缺,所有人都厌弃她。这个时候,一个好看的男人出现,逗小女孩笑,陪伴成长,还给小女孩做了一双漂亮灵巧的假手。
可是假手总会磨损,小女孩又不满足了。男人做了一个决定,他把自己的手给了小女孩。
当小女孩有了真正的双手时,男人却奄奄一息,变成了一只失去前爪的狸花猫。
原来男人就是阿花,他来找女孩报恩,为了女孩一双手,他付出了一双手和一条命的代价。最后他祈求女孩再给它一个拥抱,可是女孩拒绝了他。
因为他是一只猫,女孩儿不喜欢猫。
女孩依旧不长命,她不停的投胎,几乎每一世都有残缺:没有双手,双眼、耳朵、双脚、声音、容貌丑陋、恶疾缠身。
阿花始终守在女孩身边,依次给出了自己的眼睛、耳朵、双脚、声音、容貌、健康,每一次奉献都要搭进去一条命。
他用了七条命终于换来女孩美丽健全安康的一生。
每一世他都祈求女孩能抱一抱他,他始终记得人间很冷,女孩很暖。可是那个女孩无法接受他的身份,再也没有抱过他。
“然后呢?”
路简走得急,心里更急,声音有点喘。
燕尧道:“我就知道这么多。”
“我来补全余下的部分吧。那只花猫用最后一条命守在女孩身边,他许愿最后许愿,可以成为女孩的孩子,这样,当年的那个女孩就能再抱他一次。”
“什么意思?”燕尧隐隐明白路简的着急。
“一个母亲不会拒绝拥抱自己的孩子。”路简想起悦人,补充道:“正常情况下。”
“悦人不会帮助花爷做这种事吧?”
“我也觉得不会。悦人一向冷静,可是自从碰上花爷的事,你看她像平时的样子吗?我拿不准。”
路简说得也是实话,单凭这几个月的相处,他对悦人的了解始终有限。
燕尧本来有些动摇,随后又笃定道:“不会,路简,她不会。”
路简自然是希望不会,但会不会还是需要事实来验证。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内院,悦人正抱着花爷站在院中。
房间传来痛苦的呻-吟,一直有人进进出出。旭英在房间外走来走去,看上去焦急万分。
出来一个人着急找到旭英,惊慌道:“产婆说胎位不正,夫人怕是凶多吉少。”
这时房间内传来一声痛苦的哀嚎,接着又是一阵慌乱。
旭英着急地让那人回去帮忙,待人走后,他独自走到黑暗。路简眼里过人,看到他脸上冰冷的笑意。
他果然有问题!
瑾儿彻底陷入昏迷。恍惚中,她又看到梦境中的场景。
她没有双手,人们嘲笑她是残废,她自卑而痛苦。那个漂亮男子出现,照顾她的生活起居。可她还是不快乐,是她想要一双手。
有一天男子带给她一对假手,带上去之后竟然像真的一样灵活。可是假的就是假的,假的会磨损,带着不舒服。晚上脱去假肢,她又变成了小残废。
后来有一天,男子说送给她双真的手。她果然长出了一双漂亮的手,地上躺着一只失去前爪的狸花。
那只狸花像是哀求什么,她没有听懂,也没有在意。
她讨厌猫。
类似的梦境重复了七次,每一次她的身体都会有某处残缺。最后一次,那只狸花残缺不堪,却将她一身的恶疾转移到自己身上。
花爷趴在悦人怀里,用最后一丝虚弱的声音道:“悦人,能送我一个祝福吗?”
悦人咬了咬唇,像是拼命压抑住哭泣,声音颤动:“好,祝你来世做一只山林间自由自在的野猫,再不入人间。”
花爷撕扯着最后一丝气息道:“好,这祝福,听起来真美好。”
花爷说完这句话便满意地闭上眼。
同时发出一声惨厉的尖叫,屋里的传来众人惊慌的叫声:“夫人断气了!”
瑾儿回过神,人已经站在院子里,一脸茫然看着进进出出,痛苦流涕的人们。
她想起自己的身份,想起自己在渡劫,心中不知为何有一丝怅然:“我不过是度劫罢了,他们为何这么伤心?”
悦人回应她:“对他们而言,你真真切切存在过。”
瑾儿注意到她怀里抱着花爷,问道:“他怎么了?守护了我这么久,我渡劫成功,他怎么不看我一眼?”
悦人没有回答,她身后把花爷递给她,“你想抱它一下吗?”
瑾儿想起自己初遇阿花的那一世,看着脆弱的生命在眼前流逝,想起那种窒息的难过。她认真给它取了名字,用他最喜欢的事物为它命名,希望它能像花一样顽强绽放。
可它还是死了。
“不,我讨厌脆弱的生命。”
瑾儿喃喃道,那一世她记得自己又痛又难过,她就带着这样的记忆离世了。
悦人又把花爷抱回怀中,惋惜:“他用七条命换你一个完整的身体,而你连抱它一下都不愿意。”
瑾儿目光依旧在花爷身上,她问:“它什么时候醒?”
“他醒不来了。刚刚替你承受最后一次痛苦,用掉了最后一条命。”
瑾儿不相信:“你胡说,他分明还准备附身在我的孩子身上。。”
“他一开始的确是这么想的。可你肚子里是个死胎,即便知道你只是在渡劫而已,还是选择替你挡下最后的灾祸。”悦人哽咽一下,道:“它最后一口气一直吊着,直到刚才。”
瑾儿依旧不相信,她抢过悦人手中的尸体。
悦人突然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你知道我跟花爷是怎么认识的吗?”
瑾儿还没能接受花爷死去的事实,一脸茫然看着她。
悦人不是真的要问她,兀自继续道:“当年他把我错认成你,救了我很多次,差一点把心挖给我。没了眼睛能活,没了耳朵也能活,但若是没了心脏,他无论剩下几条命都活不了。”
“他心心念念的姑娘,他用命去守护,又怎么舍得他的姑娘受苦?”
花爷成为半株植物后,便没有了体温。唯一能证明它还活着的呼吸,也在停了好一会儿。
瑾儿抱着它半天,终于意识到那真的只是一具残缺的尸体。
瑾儿跪在地上抱着花爷,伸手拉着悦人的衣服,恳求道:“我不要了,眼睛、耳朵、脸、四肢、健康,这些我都不要了。我全都不要了,我全部还给他,只要那他能回来。我求求你,求求你,救救他吧。”
悦人垂眸,伸手轻轻抚摸着瑾儿的脸,道:“他为你辛苦补全的仙体,你怎么可以说不要就不要。”
瑾儿摇头,豆大泪水砸在地上。悦人掏出一个签筒,晃了晃,道:“抽一支签吧,一切听天由命。”
瑾儿犹豫的伸向签筒,此刻泣不成声,好几次都无法顺利的捏住其中一支竹签。好不容易颤颤巍巍着捏出来一支,竹签上却一片空白,良久才显示出两个字:缘尽。
瑾儿手中的身体突然动了动,她欣喜的放下花爷。
花爷并没有醒来,他身上哺邪草开始疯狂生长,企图霸占这幅身躯,然后开花结果,寻找下一个宿主。悦人伸出手,指尖带着一团不祥的黑气,对着刚刚冒头的嫩芽轻轻一点。花草瞬间枯萎凋零,花爷的身体也随之一起凋零成灰。
瑾儿想要伸手要阻止,只摸到一手余灰,她捧起仅剩的余灰。一阵清风吹来将余灰吹散,瑾儿惊恐想要阻止,虚空抓了几下,却什么也没有抓到。
旭英的夫人难产而亡,旭家庄笼罩着一片阴翳。为了表尊重,路简等祭奠过瑾儿后,才准备离开。离开前,他给了旭英一个小瓷瓶。
路简道:“我觉得,这东西,应该给你。”
旭英看上去悲痛万分,却不见半点憔悴,问道:“这是什么?”
路简道:“这是柳儿的骨灰。”
旭英看着手中的瓶子,嘴唇张了张,却什么话也没说。
路简道:“我就一个要求,别说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
旭英苦笑,算是答应了。
瑾儿独自里的死胎,是旭英一手策划的。他让花爷待在庄子里,并不是为了压制瑾儿的噩梦。他知道花爷是妖,也知道花爷与瑾儿有些渊源。他留花爷在身边,是等花爷害死瑾儿。
毕竟在多数人心中,妖怪等同于邪恶。
但花爷没有动手,所以他动手了。他依旧留着花爷,打算出事的时候将一切推脱给猫妖。其实也是多此一举,女子生产本就是半只脚踏进鬼门关。瑾儿难产而死,并没有人怀疑到他。
荼蘼 赎罪1
“悦人。”路简一路看着悦人摇摇欲坠,终于忍不住叫住她。
悦人一眼不发,等他开口。
路简本想说我背你,话一出口又变了:“花爷彻底不再了吗?”
悦人道:“不是,我在花爷身上留了记号。下一世,他会找到伏念山,在那里生活下去。”
路简松了一口气,这才说出自己刚才想说的话:“我背你吧。”
悦人指了指面前的城门,“我们到了。”
路简抬头,果然看见城门上写着“平城”。虽然悦人没有明说,但她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不用路简背她。
他们来到平城,路简才真正感觉到什么叫做恍如隔世。上次的平城是千年前的梦里,这次的平城是千年后的现实。人们的衣着和建筑,都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口中的方言,也不想千年前那样拗口难念。
他们本想住在客栈,悦人却指引他们道一处庄园。
许多东西已经随着时间变化,路简和燕尧依旧认得出,这里是悦人在凡间的家。千年前的平城不比现在富饶,当年富贵气派的门楣,现在却十分普通,加之多次翻修的痕迹,更显老旧。
他们踏进大门,绕过繁复的回廊,走到一处寂寥幽静的庭院。偌大的庭院只有老树池塘,那池塘很是眼熟,像化骨池。
这里不是渡缘镇的废宅,无论是建筑风格还是园中景致,都有明显差别。
悦人走几步到池边弯腰蹲下,伸手拨弄了一下池水。
她说:“这不是化骨池。”
然后她翻出一把碎骨,撒向池中,悠闲自在的池鱼突然动作迅猛,将碎骨哄抢一空。
“鱼却是食骨鱼。””
池中鱼水皆恢复平静,悦人耐不住疲惫,眼皮无力垂下,头也一点一点的。
路简提议:“找个房间休息吧。”
悦人不知道是累还是赞同,点了几下头,靠着院落中的一棵树闭上了眼睛。
燕尧随手打开一个房间,说道:“这里有人生活过的痕迹。”
偌大的院落并不算荒凉,屋内只落了薄薄一层灰,好像前不久还有人居住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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