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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心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星河
菎蕗笑着,又显得有些沧桑:“尊上,请恕老仙再唠叨两句,修仙司一向谨守正道,以修仙诸灵福祉为重,是以严令下属,断不能收受润元,受制于人。但…尊上,老仙底下的清官…,不少…便为此遭人灭了口,您…。”
菎蕗自也知战族把守翼山门户,举足轻重,而炎火战族尊宠正盛,当着承熙面说得太直接,唯恐间接指责了承熙。然他正直成性,又机会难得,若是不谏,只感觉有愧于大渊。
承熙听着倒是动容,这等热心正义,不求诸己的上神,委实不多见。他慎重几分,向菎蕗保证道:“我会下旨严禁仙家干预诸灵修仙,重申严惩润元授受。白羽上神,且会代替我在这处留守一阵子。我想,不会再有人朝诸灵出手了。”
“如此甚好,甚好!微臣谢过尊上…!”菎蕗又是欣慰又是感激,他这介于仙凡两门之间、在翼山颇为冷僻、不时还得忍受倡议废除的仙司,竟蒙天尊垂询,且允了祥治都不想承担的保障,老仙官连忙拂袖一跪,向承熙行了个大礼。
“上神快起。”承熙一拦免了他的礼,又向后头芳源道:“留守诸仙道叁月,按时来人向我回报。”
芳源揖了揖,面色却不若菎蕗好看了。他一点不觉得这修仙司值得留守,只觉得承熙将他远支到这偏远的翼山南脉,进德殿,仍是留了宇清的人。留守叁月,大试早也结束了。代替天尊这名堂体面又堂皇,人以为他提携白羽家,说到底,还是趁势合时,让他白羽芳源的势力,远离进德殿,远离那蓿草精罢了。
承熙看他那脸色,也不多言。这论做事,一举数得自然是好。
在修仙道留了两日,承熙便留下白羽芳源,独自入了凡。
此行,他还有件要事。
他如今来去,幻影如光,比起当年迅速不少。
一转眼,他落在当年恒安城边的青青小丘。
凡界流年逝水,这处再不是当年的恒安城了,春里流芳早也无迹可寻,这山丘,却让他围了地界,划入仙地。
走进小院,月娘的小田与屋,还是昔年的模样,她的画,也还完好如初,包括那幅令她心伤的月上柳梢头。
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那诗怀念亡妻。当时的她落了笔,犹疑之中,对他承诺的妻字,还有几分信心,到了那折扇,那面空白,却已十足心凉。
五百年很长么?诸仙都以为他该淡忘了她;对他而言,走进栀子实的记忆里,走进这屋子,五百年仿佛还是昨日。
但,五百年真还宛如昨日么?他渐渐明白,他之所以痛苦,乃因他初时一再区别栀月与青蓿,他爱上了,不全然因为她们相像,她有名字,不是栀月,不是月娘,他不能视青蓿只是替身而爱得干脆坦荡些。他的亏负,再不能让寰明担任何一点。
走进他与月娘初赴云雨的房,他缓缓沿榻缘坐下,往后靠着,沉沉一叹,那时的爱欲单纯,如今还单纯的,只剩下思念了。
一片悬思,令承熙有些恍惚,案上一壶酒,却叫他突然收敛了心神。
无相总以他多情误事,实也有些道理。他来这里,本不是为了怀念。
那酒壶倾倒,酒汤溢在桌上未干。承熙起身下榻,酒壶上晃过咒术,查了查屋内残余的气形。
果然如他所想,虚里来过,只不久之前。
一则以喜,虚里与龙神相合的神元沉寂了五百年,确实醒了来,依他如今行影无踪的作风,却不再是狠戾的上古龙神,那么,便是虚里的元神主导了。一则以忧,虚里挂念着栀月,若是知晓栀月已经这么为他与无相灭散了,想当然,要朝翼山复仇。
他从前为尊位奋战,为了祥治的期望,为了敌手乃是红漠赤狰,但若今日之敌,是能彻底收归红漠,亦清明治守大渊的虚里,他还需要为了固守这位子,令大渊陷入一片混战之中么?
承熙淡淡一笑,眼里有些苍凉。
他曾经以鹿岭王为弱者,却没想到,面对如今灵力远高过大渊诸神的虚里,他有这么一日,也要面临这等抉择。





歸心 (簡)執著
眨眼便能到的距离,他飞得无比悠缓。
如今,他能为龙,亦能为凤,既如气,又如光,师父的化元之说,他也只余下散元归太虚之高境还不能参透。
他是青桐虚里,亦是龙神。
但不论他是谁,不论千万年间,他如何睡了又醒,如何幻化在天地间,他还执着。
在青桐真人那处,他渐渐明白。久远的上古仙界,他的淫性伤害了她,令她至终选择了翼祖;她还几分流连的情,将他分裂的仙魄藏于霜珠,辗转相传至青桐真人手中。后来,他那少时生于鹿岭,又入了翼山为太师的白羽师兄,偷了珠。白羽多年之后回岭,重逢旧爱秋雨,情意流动之间,令他化形再生,冥冥之中成了他父亲。
他成了王室私生子,自小饱受歧视,唯真境保下他、收留他,唯栀月善待他。
而在龙谷第二震期中,青桐真人发现,天女与翼祖有金阳与千守剑为征兆,明显易辨,而虚里,隔着兄妹身分的误会,对栀月仍掩不住一颗情心,他认为,约是时候了。
以今推古,他悟出当年龙谷第一震期,当是龙神、天女与翼祖同生于大渊之中,当时,却未曾仔细推敲叁人位于何处,也未曾明白龙神裂魄入了凡。
一日,青桐真人找了他来,这么说着:“辗转叁世,仙凡两域,唯你能干预太虚的情念,能令你分裂之魄相合。”
师父要他,归整龙神仙魄,助龙神淡归太虚。他确实也有过人的灵力,能承受青桐真人自幼严苛的训练,那严苛,却不只为了精益修为,更要他断了执念。
师父给了他几颗龙珠实。“由栀月出手,两败俱伤、大渊无你,无人能伏上古龙神。”
“虚里,别哭。”
一个温柔似月的少女,陪着他。“师父又要求你做什么难事了么?他…他老人家就是这样,你要是扛不下,我去替你讲。”
她早在叁百岁,化了仙。只青桐真人、他和雪鹊晓得。
他那天,明明无数次调适,无数次说服自己,这么做,是对她好。一见到她,他那泪水依然不争气地涌上,让她一开口安慰,他几乎再止收不住泪。
他倔强地擦了擦,掌间幻出了叁颗龙珠实,为了相瞒太过聪明的她,他仔细变了气形:“别说那些了。这是我…,新发现的果子。叫青宝石,你一定喜欢。”
栀月见了,果然一双灵秀的鹿眼晶莹闪光:“好漂亮…!这能吃么?怎么,有些像龙珠实。”她将叁颗青果放在掌间把玩,又有些好奇。
“可以。依龙珠实那气形看起来,味道其实很好,这青宝石,可与龙珠实不相上下,你何不试试。”
她一向能察觉些很细微的东西,却信任他。
他那青宝石抓过剂量,她吃了,毁了半生修为,却不害命。后来,青桐真人微修了她的记忆,是以她并不记得自己化过仙,而她的灵力,让他喂着龙珠实,始终模模糊糊,发展得甚慢。
这段化仙的记忆,他想过还与她,一并镶进栀子实里头。至终,却并没有这么做。
并非因为他不敢让栀月知道,而是那天,他第一次伤害她,哭得太惨,他并不想让澈然见到他的眼泪。
“龙神凡魄,早在翼山接管冥司之前便入了凡,当今无人知晓他转生在何处,但依龙神份量,必生于帝王之家,依其特性,尊中有残,为情心所困而终生追寻,是以性淫。”青桐真人要他携栀月入凡,诱出龙神凡魄。最有机会的地方,便是酒肆。
他耗了不少灵力与元玨凡魄相合,自觉难以再应付上古龙神。最后一步,宛如死战。他不舍月娘流于酒肆,包下了她;又忘情地与她处了些时日,然他顾忌着兄妹身分,伤害了她。
直到一日,他细读了栀子实,发现他与栀月,根本不是兄妹。
“你如何认定不是我!明知我与她不是兄妹,是你干预太虚,拆分了我们!”那是他头一次朝青桐真人失控大吼。
“为师如何能干预太虚,误会,本是太虚运行的一部份。只有既成的事实,没有绝对的是非。你既能被误会为他兄长,便是你与她情份不足的证明。”
他再恨,再怨,青桐真人从不与他妥协。
“她与翼祖,方能收善果。大渊龙神,才是你的责任。为师,陪你走到合魄,至终,淡归或是执着,唯有你自己,才修炼的来。”
青桐真人告诉他,他将为他耗尽毕生修为,散元为引,助他相合龙神。
自幼长在真境,师父是他的天,他的父母,师父为他拼上了仙元,他不得不接受这沉重艰钜的责任,将月娘托给了澈然。
他一向奉行师尊之言,崇敬太虚之说,即或他视这些情与痛为修行,也再过不了这次的崁。
他交出了栀子实,交出了人。他拼了大险,为大渊合下龙神,但她如今,去了何处。
那冷岸承熙,并没有如青桐真人之言,守着她。
也许,师父也有错了的时候。
放弃了栀月的五百年后,他在龙谷里头醒来,震惊发现,那段他私藏的记忆,气形已经枯干萎靡,就算他能复写一百次一千次,记忆的主人,却已经不在了。
他一再妥协,一再割舍,只因为青桐真人向他保证,翼祖,是她的善缘,与他,只有一次又一次的悔恨和郁结。
他以为,离开了他,再没有人伤害她。
却不是这样…,却不是!
虚里幻飞如风,入了翼山。
他轻而易举的重新勾编承熙落下的七重仙障,未惊动任何武从的入了石室。
栀子树摇曳,向他送来缕缕清香,他熟悉的人,熟悉的香气。
扬咒将月娘记忆读了一遍,虚里收紧了拳。
不甘心,他不甘心。
她灭散时为流焰,他知道她也不甘心,他如今,能选择击败冷岸承熙,他等着她回来,他们,便能从头来过。
就算,沦为青桐真人所说,放不下的执着,令他们一再化形而生;就算归不了太虚,再爱恨一场,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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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心 立妃
「青桐虚里,是你的大师兄。天尊,治大渊,用脑不用情,为师自小劝戒你,你却似乎还不明白。」
承熙嘴角一抽,似笑非笑,无相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罢,穗花面前,他并不想令她难堪。「师尊放心,十五出师大宴后,炎火战族将出兵龙谷,这兵,是翼山从前欠鹿岭的。」
「为师不也说过,不赞成你这么做。」
「宏辉上神多次与红漠交手,经验老道,从前与玄王一战,亦是他作为后盾替我稳下尊位,由他领寰明出战,师尊以为,有何不妥?」
无相将杯沉往桌上一蹬,这冷岸显然是以为安两个炎火家的孩子在这,他便不敢直言了。
「你弃乔木战族不用,定令乔木云飞心寒。炎火家父子揽尽大兵,鞭长莫及,一有异心,你难以收拾。」
「太师,您大可放心。」寰明笑了笑,这异心两字都出来了,他不发话可不行:「依末将之见,战场上您过度畏惧同心,总想着拆分,一再动摇炎火战族和尊上之间的互信,并不利战。」
说来,无相半点不在意那战事谁巴不得送死,他只在意,如今谁还与冷岸承熙连成一气,他冷声沉道:「炎火战族之心如何,怕不能仅以战事掂量。」
「师尊,炎火战族之忠诚,我从不怀疑。」承熙态度硬了几分:「云飞心意不定,且有恩于赭王,此番不适合出战,再者,就是我出令,他肯不肯出兵,是另一回事了。」
无相眉间一皱:「天尊何出此言?」
承熙并不答,只微起手扬咒,空中晃过青焰,他端正灵逸的字跡,正落字书写一道天旨。
眾人见了,只一片瞠目结舌。
「父尊从小指教澈然,明辨从属之心,起用忠良,远避小人。当年乔木云彤相护父尊,受封为少妃。」承熙说着,在天旨末行处,要落咒授印。「青蓿明知她能力不足以相抗龙神,依然冒死替我护下仙心…。」
「不可!」无相面上沉怒一声,道:「天尊万不能因小失大,为那草精得罪乔木战族。」
「草精又如何。」穗花狠瞪了无相一眼,又喜上眉梢,朝承熙道:「印下去!」
承熙尊印一落,天旨闪光,定了型捲收,蓄势待发地正等承熙发令送往翼山各处。
「神官青蓿,接旨。」
位分小的寰明和宇清听了,率先起身一跪,穗花亦起身将一脸沉的无相拉拉扯扯。承熙摆手免了两人大礼,他转向青蓿,等着她。
让他那双蓝瞳望着,青蓿踉蹌起身,又半跌半跪的落地。
她因吃惊而显得圆滚滚的鹿眼,颇惹人怜。承熙淡淡一笑,缓道:「传各级天官宣我授印尊旨,进德神官青蓿,素行温良柔嘉,恭谨忠诚,特念其护驾之功,册为天妃,赐号,令安。」
他一说完,天旨落在她跟前,又几道气形幻散,向翼山各处送去了。青蓿实在听愣了眼,还跪在原处不知如何反应。
「怎么,还不满意么?」承熙望着她一笑:「若要宣智勇聪慧,倒不符实了。」
穗花让承熙眉间眼底的笑意,糊得老骨头也酥了,忙推了青蓿一把,道:「快接旨谢恩哪…傻孩子。」她本道这承熙还不知要如何蹉跎,不如让青蓿孩子怀了,母凭子贵自也是条明路,却不料这承熙比自己以为的还积极些。
青蓿连忙接了旨,又怔怔一伏,道:「青蓿…,谢恩。」
穗花听了一个晕,承熙只满眼宠溺,起身亲自扶起了她。将无相一军,他隐隐还得了些报復似的快意。
寰明和宇清相继起身,只感觉自己老泪要纵横了。
翼山耳语惊呼似起,一处传过一处,似清风拂了满林,又将木叶捲得漫天飞舞。无相冷冷望着,笑意收得深沉。
冷岸家的雏鸟,无比合作。他净可万劫不復地将那草精送进风雨深处,亲手折断冷岸氏的双翼,再悔恨万分地二度痛失他的挚爱,痛失大渊。
「老身只盼天尊清明自持,以大局为重。」无相面上依然显得很不高兴,他淡淡拂袖,头也不回出了厅。
「做得好啊!」穗花刻意朝他背后喊着,又心花怒放,转来向朝承熙道:「别搭理那老不休。天妃那些行头,我来打理。」
「那便有劳姨娘了。」
「呔,姨娘高兴。」穗花扫了遍大厅,又道:「你要想和天妃这么窝在进德殿赶进度自然是好。长远看来,还是落个殿,发派些仙婢给人家,明白么。女孩子东西多得很,也不想这么让你成日盯着。」
承熙面色僵了僵,寰明宇清低头的低头,撇头地撇头,只作没听见。
「这下有得忙了,走了。」穗花又挤眉弄眼地朝青蓿挥了挥手绢,赶着出了殿。
「没想你还有这一手,压得太师说不出话。」无相穗花一去,寰明大大长吁一声,笑了开。他上前拍了拍承熙道:「倒是你有伤,没事吧?瞧人家令安天妃心里焦急如火烧,还要听你龙神龙谷说个没完。」
承熙眉一皱,让寰明肩上几拍,还真有些疼。
「行了,你何不回去整兵,赭王此番破釜沉舟,务必谨慎些。明日同你父亲,将兵容图阵呈来理政殿给我,各营将领都要入殿议战。」
寰明一揖,笑道:「属下尊命。」
「宇清。」承熙想着他宣了这道旨,乔木云彤却没十万火急的赶来,又道:「明日朱鶯来接天妃去怡心湖,你领几个身手好的暗地里跟着,别坏了穗花元君兴致,务必留意天妃安危。」
宇清垂首一揖,亦领了令,同寰明退了殿。
天妃天妃,青蓿听了着时不习惯。
应付了一眾人,承熙微微叹了口气,往长椅上一坐。抬眼一转向青蓿,她便紧张得连忙低下了头。
他不禁一笑,柔声道:「过来。」




歸心 (簡)故人
石室之外,传了些响声,虚里波动的心神收淡,想一举灭散栀子树下的仙心。
掌间腾雷,他却还有些犹豫,仙心一灭,这颗依托于仙心的栀子树,也要随之凋亡,那么栀月这一世,他们的记忆,也都将悉数失去。
他曾这么捏碎她仙魄,若是这记忆也为他所灭,是不是…等同于杀了她。
脚步声沿石阶而上,到了石门边却许久不作声。
虚里一凛,转身扇开了石门。
啊…?
门外着淡绿青衫的女子惊呼一声,她似乎没预期石室里有人,陡然一跪,伏道:“尊…尊上。”
虚里望着她,沉沉郁郁的脸色,转趋惊愣。一抹咒术带过,他心头一震,急忙趋前要扶她。“你…。”
这让人上了草精气形的外层,逐渐破败,里头裸出的仙魄,竟是她。
原大伏在地的青蓿陡然抬头,那气息,并不是承熙。
“你…你是谁。”青蓿大惊跌坐,又连忙挥开虚里。她的余光,却恍然撇见他身后的石室里头,一颗仙气婷婷的栀子树跑着气形,正闪晃着少女与承熙少时的身影。
她听朱莺道,石室里头,便是承熙仙心与一棵栀子树相守之处。栀子树的仙气与灵力,原自鹿岭王室的二王女,让承熙剜心封情之人。
她…竟生得与自己如此相像。
她未回神,又见虚里一个转身,朝栀子树走去。
他是谁,她如今不识得他了。
明明最后,白羽无相灭散了栀月。这草精里头的仙魄,却不像是入过母胎转生,她还和栀月如出一辙,仅有些细微的差异,倒像是,出自霜珠。她在霜珠里的时间不长,只让霜珠里的太虚之气冲淡了一点,却又在开珠后,渐渐养了回来。
师父的另一颗霜珠,岂不正是在那白羽无相手上么…。
虚里走向栀子实又一晃,拣出无相灭散栀月的那段记忆,将无相掌间的气形分辨了仔细。
果然…,那不是栀月,而是几只原先备在另一颗霜珠里的蓿草精。想来,无相用仙障挡着,暗以咒术对调了两颗霜珠里的东西。
栀月…。他看了青蓿一眼,激动难以言喻,栀月就在这里,在他跟前。
他扬咒撼动栀子树,连根带起承熙闪烁的仙心。只要灭散了冷岸承熙,正好将栀子实的记忆还予她。
青蓿还为那王女被太师灭散的记忆震慑的说不出话,陡然见他拔树,大惊,连忙奔上一个疾转挡在虚里与栀子树之间。这人闯入石室直要动那颗栀子树,定是个不速之客。
“我…,我识得你!”青蓿伸臂挡着树,胡乱急喊。她鹿儿似的大眼瞪着他,古灵精怪的转着念头。“你…你…。”
却不料那不速之客一听,当真让她绊住了心思。虚里定格似的凝视着她,那熊熊火光虽不是青焰,与承熙的欲望有几分相似。
“你…你定是炎火上神的手下,你…你才能趁尊上不在,这么闯进来。”
她飞快想着尊上这两日一定是去做了得罪炎火家的事,他出殿前才那般低落,这头又惹来了刺客。而她,就是打不赢这刺客,也得这么拖延些时间,承熙那仙心这么让人拔了起来,他总不会没有感觉…。
“你不知道…你是谁,你在说什么,让开。”
虚里一把将青蓿拉在一旁,又凝咒欲往仙心击落。青蓿使了全劲推开他手臂,死命往栀子树扑了过去,直挡在承熙闪闪烁烁的仙心前。
她乱转着头脑,急喊道:“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你这么做是让仇恨权欲蒙蔽了心,尊上…尊上为正道坚持,你…你该追随,不是谋逆。”
讲得这大义凛然的话,她感觉舌头都要打结了。但她相信人总是有良心的,炎火家与尊上一向交好,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蒙蔽了心…。青蓿,却着实几分刺痛了他。
武场上,最易污了仙元,这咒贯下去,戾气郁结掌间,他确实有欲有恨,他能不在乎为她这么杀几个人,甚至为她斗下整个大渊;他不在乎自己和青桐真人所说的太虚高境,渐行渐远,但他却忽视不了,她挡在承熙仙心跟前,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他这一世,绝不肯再伤害她。
“我不求权,大渊,可以给他,我只要你,行么。”
其实那颗栀子实里,栀月一直以他为哥哥,从没爱过他;月娘萌生了情意,依然伤透了心。过去可以丢,未来可以等,他要带走她。
虚里几步要上前,却一道青光闪过,震得他停了步。
承熙身影一闪,千守剑当空划下。又一道青焰逼得虚里扬咒相挡。
“虚里。”承熙双眼中的杀意,如翼山高寒的山巅一般冷冽。
他能深深感觉掌中的千守剑,亦散发比平常要凌厉决断的杀气,远超过他所能驾驭的灵气翻腾不绝,仿佛沉寂万年,它只等这一刻与龙神死战。
虚里冷冷一笑,与承熙对视的眼神依然交心。曾经他们如师兄弟,剑与剑日日相击,严严持守己心清洁,今日,不妨容彼此大开杀戒。
凝咒起雷,雷焰在他掌间聚为龙形,龙首咆啸,滚起一道又一道烈风,翼祖也好,冷岸也好,一再从他手中夺走了她。
“青蓿,快出去!”承熙沉吼一声,举剑迎龙。
青蓿惶惶摇头,只石头一般定在原地,两道气劲不及等待她,沉沉撞击,发出巨大声响,震荡得进德殿宇大大颤晃。
千守剑尖震碎了龙首表面,龙身焰光依仍翻腾的炽烈,虚里双眼凛睁,浑身散发从未有过的狠戾。他凝聚灵气,龙身裂痕迅速愈合,蜷绕涨大,只待蓄足了力劲发落,一举吞没这眼前令他痛恨至极的剑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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