燎原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不问三九
迟骋还没张嘴,陶淮南在旁边说了个学校。
陶晓东看他,迟骋皱了下眉没说话。
“他去那儿。”陶淮南摘下耳机,把书合上。
迟骋没理他的话,跟陶晓东说了个本省高校,就在他们城市。
陶晓东看看他俩,陶淮南没笑,看起来挺认真的,迟骋的不高兴明着写在脸上。陶晓东问:“闹别扭了?”
“没闹。”陶淮南这会儿才笑了下。
陶淮南去洗手间的时候,陶晓东低声问迟骋:“你俩怎么了?”
“我不可能去。”迟骋跟他说,“估计过段时间就好了,他最近钻牛角尖。”
陶晓东问:“你自己呢?不考虑他,你怎么想?”
迟骋想都没想:“我不可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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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晓东沉默两秒,跟他说:“你自己想好,我就不劝你了。”
“谁也别劝我,”迟骋不带什么表情地说,“别跟我说那些为我好的话,哥,我自己做主。”
陶晓东还真没想劝他。迟骋要是自己想走他不拦着,也支持。可陶晓东当然有私心,他也没希望迟骋离开这儿。
陶淮南从洗手间出来,他俩就没再继续聊,陶晓东站起来穿外套,带他俩出去吃饭。
迟骋的事陶晓东插不上手,他自己有主意,定了就不会听别人再说什么,从小就这样。
第二天陶晓东跟汤索言说起这事的时候,汤索言说:“学校不是非要看排名,留下也很好,有些专业是顶尖的。”
陶晓东点头说:“我也这么觉得。”
“小南可能有点想歪了,反正也得先考完试,到时候再说。”
陶晓东“嗯”了声。
他们正吃着晚饭,陶晓东不知道在想什么,吃得有点快,汤索言说他:“慢点。”
“嗯?”陶晓东抬头看他。
“吃饭慢点。”汤索言又重复了一次。
陶晓东以前吃饭就快,习惯不好,后来被汤索言管着带着的,现在吃饭慢慢的可有样了。就偶尔着急或者没注意才吃得快。
“好的。”陶晓东笑了下,喝了会儿汤。
餐桌上的那瓶花时间有点久了,花期过去了,美了好多天,终于还是撑不住有点低了头。
汤索言把它拿去跟阳台一瓶开得正艳的换了,回来继续吃饭。
“言哥。”陶晓东开口叫他。
汤索言应了。
“这次医援我想去。”陶晓东清了清喉咙,看着他,“我想了下,每年我都去了,今年就也别落吧。”
这事他俩之前说过,陶晓东自己说的汤索言不去他就也不去了。上次出差也说段时间内不想出门了。
然而汤索言没多问他,直接点了头:“那我明天告诉那边一声,得让他们带你机票和住宿。”
“行。”陶晓东问他,“这次去几天?”
“一周。”汤索言跟他说,“明天我再具体问问。”
陶晓东点头。
几分钟后,汤索言抽了张纸擦了擦手:“晓东。”
“哎。”陶晓东应道。
“跟着院里走,再跟着他们回来。他们什么时候回你什么时候回。”
陶晓东失笑:“那不然呢?我还能上哪儿啊?”
“你心都跑野了,你能去的地方太多了。”
“我没有。”陶晓东摇头说。
“自己说的舍不得出门,舍不得我。说完又不算了,我不跟你计较。”汤索言靠在椅背上,盯着他,“多余的我不问你,你心里有数。我就只跟你说这一句,你要敢比院里晚回一天,我们就算算账。”
陶晓东吃完碗里最后一口饭,也抽了张纸擦嘴,之后笑着说:“别吓唬我了言哥,我能往哪儿去。”
汤索言盯了他半天,陶晓东一直笑滋滋地回看他,最后汤索言皱了下眉,转开视线说了句:“说话不算数。”
陶晓东马上伸手过去,攥着汤索言的手晃晃,无声地哄。
眼科的医援项目陶晓东是长期金主,这也好几年了。
这次的几位带队医生除了一位去年跟过的,今年都是头一回出来。汤索言说的陈主任陶晓东见着了,确实有风度,学者气质很重,不过陶晓东看汤索言看惯了,再看其他医生都觉得长相稍显平凡。心里想起这个的时候还觉得自己太肤浅。
因为上次明星发微博的事,现在眼科没人不知道这位陶总跟汤主任是关系很近的朋友,聊起天来也经常要提起。
“陶总有什么需要你可得提,别怠慢了。”后面一位年轻些的小医生开了句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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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那位是之前就跟过的医生,跟陶晓东也更熟一点,笑着说:“昨天在手术室,他提起这事儿,问陶总脾气大不大。汤主任让他自己看着办,反正惹不高兴了回去就给他穿小鞋。”
年轻医生敢开玩笑,话虽然不点透也明白他俩是什么关系,敢说话。
一车人都笑了,陶晓东笑着转头,看着车窗外面。
外面是嫩绿的草场,望不到头。牛羊断了一冬的鲜粮,现在三五成群悠闲自在地甩尾巴低头吃着草。
司机慢慢减了速,最后停了下来。
车前几只小羊越过草场上了公路,慢悠悠地朝对面挪,见了车也不知道躲,走两步停两步,站着呆呆地排下几个黑色的小团蛋,再扭着屁股跳走了。本来就是人家地盘,是真自在。
这样的好时候,这样的好地方,随便往外一看就是个景儿。
太美了。
第64章
这次他们住在县城里的两家小宾馆,规模很小,勉强住下这么多人。
两人一间,没条件搞单间。本来跟陶晓东同屋的是熟悉的那位医生,但是小医生说自己打呼噜,怕影响陶总睡眠,要换个房间。
这位身份特殊,不光是赞助人也是“汤主任朋友”,这身份响当当的,没人愿意凑上去跟他住。
陶晓东失笑:“再这样我下车了,排挤我呢?”
按理说陶晓东跟陈主任他俩一间正合适,岁数相当,身份也可以。要两人都是直男的话这个配对很合理,然而两人都不是,在陶晓东那儿他第一个就不行,家里大夫之前特意提过的主任,那得避嫌。
他们同车过来的还有个话不多的实习医生,很年轻,别人聊着的时候他偶尔跟着笑笑,但一般不主动说什么。这会儿车上几个医生推来推去,他说:“那我跟陶总一间吧。”
“行,我们小临不打呼噜,这是汤主任亲师弟,同门的。”之前的医生笑着说。
陶晓东回头看了一眼后排的这位瘦高的年轻医生,刚上车的时候介绍说也是徐教授的学生,好像叫临河,汤索言平时对他挺照顾。
他朝陶晓东笑了下,收起耳机慢慢卷着线。
其实对陶晓东来说跟谁住一间都没区别,除了陈主任以外哪个医生或者志愿者都行,白天各忙各的,晚上有个地方睡觉就行。
临河话很少,他俩在房间里基本没多余对话,说不上几句。一般陶晓东晚上都在小楼顶坐会儿,跟汤索言和陶淮南分别打个电话,等他下去临河差不多就睡了。
陶晓东戴着耳机,手揣在兜里,坐在房顶水泥台上,跟汤索言打电话。
汤索言问他累不累。
陶晓东说不累。
“我听说那边人多。”汤索言在电话里跟他聊,带着一点点笑意,“我还听说没人跟你住。”
“啊,他们排挤我。”陶晓东也笑,夜晚的风带着点舒适的凉意,南方的春天连夜风都温柔。
“那怎么不知道告状呢?这儿有能给你做主的你不知道?”汤索言问他。
“我等着回去再跟你告。”陶晓东特别喜欢听汤索言这样安安静静地跟他在电话里聊天,喜欢他声音。
“我本来以为这边人会少一些,没想到比前两年还多。”陶晓东想到白天挤满的患者,皱了下眉说,“这边条件不应该那么差。”
“医保普及不好,基层医疗宣传不够。”汤索言说。
陶晓东给他说了几个白天的患者,汤索言带着点遗憾说:“时间拖太久了,恢复不了了。”
“都是常见病,拖成这样。”陶晓东每次看到这种除了遗憾之外还有点生气,医保也不交,有病也不治,就拖着,这到底是个什么心理。
汤索言看多了,还能心平气和地安慰他:“已经比从前好很多了,只是还需要些时间。”
陶晓东坐那儿叹着气,汤索言又跟他聊了会儿别的。
手机放在一边地上开着免提,汤索言拿着剪子,一根一根地剪着根。剪完还要再换水,陶晓东在家的时候每天都要弄弄他阳台上的那些花,很珍惜的。
陶晓东不在家汤索言就替他打理。
陶晓东包里有个大本,有时候没什么事他能帮上了,他就找个地方坐着画图,不动也不吃饭不喝水,就一页接一页地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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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时间画了大半本。灵感磅礴,手和笔都停不下来。
临河从外面回来的时候,陶晓东已经洗完了澡,坐在床上还在画画,临河叫了声“陶哥”。
“回来了?”陶晓东抬头看了他一眼,手上动作没停,笑了下就又低头。
临河脱了外套搭在椅背上,应了声“嗯”,问:“吃饭了没陶哥?”
陶晓东说吃过了。
临河点点头,拿了衣服进去洗澡,顺便把身上穿的直接洗了。他俩今天的对话应该已经完成一半了,剩下一半就是等会儿临河收拾完说句“陶哥我先睡了”。
又高又帅的男生,倒也不是一打眼就会觉得帅的长相,单眼皮,但是耐看。就是太内向,这性格以后坐门诊了怎么跟患者交流。
他回来了陶晓东画完手上一张就不画了,影响人休息。他收着东西,临河手机在对面床上响起来,振动声一直没停。
过会儿临河洗完澡出来,陶晓东跟他说:“手机响了。”
临河看了一眼,恰好这时又响了起来,他立刻接了,温声问:“怎么了?”
陶晓东挑了下眉,这么多天没听他这语气说过话。
不知道电话里说什么,他边往外走边回了句:“没有的事儿,我刚才洗澡了。”
临河出去打电话,陶晓东想想他刚才的语气和平时的反差,笑了笑。
外面可能在憋一场雨,房间里有点闷,开了窗户也没有气透进来。
陶晓东看了眼时间,十一点半,临河在对面床睡得安安静静的。他不太睡得着,还是拿着外套去了楼顶。
楼顶支着几个小灯,还有下面牌匾的灯,整夜都亮着。蚊虫在灯底下打着圈地转着飞,又凌乱又孤独。
这场雨到底还是闷了下来,快天亮的时候开始零星飘了雨点。
陶晓东抬头看了看,又站了会儿。
雨一下就是三天,误了一天飞机。
最后那天没什么事了,医生们一部分去了医院,一部分在自己房间歇着。
临河和陶晓东都没出去,俩人看着外面的雨,聊了会儿。临河问:“我能抽根烟吗陶哥?”
陶晓东当然不在意这个。临河点了根烟,开了窗,站在窗户旁边抽烟,陶晓东朝他要了一根。
两人都站在窗口抽烟,临河说:“我以为你不抽烟。”
“不怎么抽。”陶晓东笑了下,“我没烟瘾。”
男人之间点根烟跟喝杯酒的作用差不多,站一块一起抽根烟好像就稍微熟了点,生分感能稍微薄一层。
“陶哥。”临河叫了他一声。
陶晓东看他。
临河问:“你为什么做这个?投那么多钱,为了这么多不认识的人。”
他问的时候看着窗外,每一滴雨都砸得很用力,砸在地上摔成一个狼狈的形态。陶晓东说:“我也不知道。”
临河看他,陶晓东笑着想了想:“投钱出去我也心疼,有时候投多了我还后悔。但是这种事儿本来也上瘾,有了一回还有下回。”
“我也认识一个跟你差不多的人。”临河又抽了口烟,“自己都活得够狼狈了,还总想当个菩萨。”
说这话的时候明显想着的是另外一个人,话说出口才感觉到不太合适,说:“陶哥我不是说你。”
陶晓东却笑了下,说:“我也差不多。”
临河可能有点尴尬,没再说话。
陶晓东也沉默了会儿,不知道在想点什么,一根烟抽完,陶晓东说:“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投,人都有自己的命,我帮不了那么多。”
临河又看向他,陶晓东说:“希望所有人都能活得轻松吧。”
所有人都活得轻松这话,不论说着还是听着都像痴人说梦。
前一天医院里还来了对爷孙,七十多岁的爷爷领着十一岁的孙子,爷爷已经半瞎了,视力退化,两人紧紧牵着手,一步一步走过来,再一步步离开。老人的儿子在泥石流里去世了,五年间只有爷孙俩守着老房子,一个很慢很慢地长大,一个很快地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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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的眼睛治不了,孙子马上该去城里读初中了,但这样的家庭状况,学费拿不出,拿出了又怎么出去读。
陶晓东从医院的取款机里取了两沓现金,塞在老人兜里。老人连连摆着手,要掏出来给他,陶晓东按着他的手,老人抹了抹眼睛,用方言说着什么话陶晓东也听不懂。
两沓现金对于这两个人来说好像能解决很多问题,又像什么都解决不了。可陶晓东也帮不上更多了,他也帮不过来。
人活着都难,各人有各苦。
回去的时候汤索言去机场接人,带了束花。
比预计时间晚了一天,因为下雨的关系。一起回来的都是汤索言同事,汤索言谁也没想带着,接上陶晓东就走了。
陶晓东笑着说:“谁要看见你车了这多尴尬。”
“那就只能希望他们看不见。”汤索言也笑,“他们那么多人我也带不过来,我挑最重要的带走得了。”
陶晓东手里抱着花,他太喜欢这么热烈的橙红色了。
出去一周,陶晓东瘦了一圈。
晚上陶晓东收拾着衣服,该洗的洗,汤索言从后面看着他。
他头发有点长了,又该去剪了。
刚洗过的头发,还带点潮,汤索言伸手在他头发上拨了拨。陶晓东坐在地上抬头看他,汤索言对他笑了下,陶晓东往后靠在他腿上。
汤索言问他:“用不用我帮你收拾?”
陶晓东说:“那你帮我洗。”
汤索言:“行。”
他坐在陶晓东旁边,两人挨着坐,陶晓东索性也不收拾了,就倚在汤索言后背上,汤索言拿一件衣服他就说洗还是不洗。
后来陶晓东转过身抱住汤索言,把脸贴在他身上。
汤索言侧过头,轻声问他:“怎么了晓东?”
陶晓东没说话,沉默着贴在那儿,眼睛的位置扣在汤索言肩膀上。
汤索言反手伸过去摸摸他头发,潮湿的头发蹭在汤索言脖子上,带点凉。
“言哥。”陶晓东叫了他一声。
汤索言应着:“在呢。”
陶晓东声音里带着压得很低的情绪和自己都没发觉的依赖,轻浅地说了声:“……我难受。”
汤索言指尖在他头上轻轻刮着:“你怎么了?”
陶晓东闷在那儿,开口慢慢道:“我先不想说。”
汤索言“嗯”了声,拍了拍他,又平静又安稳。
第65章
从陶晓东嘴里听到个“难受”不容易,这人嘴硬,能扛事儿,报喜不报忧。
他这声“难受”让人听了难过。
这一句也是那个瞬间情绪压到那儿了,情难自禁下的脱口而出。换个时间换个情景,可能他也不会说这么一句。
那之后陶晓东开始忙自己的事,整天忙忙叨叨的,晚上回家的时间不算,白天一整天都没闲下来的时候。干活就从早到晚不歇,大图尽量一天赶完,小图一天能做好几个。如果不排图的话这一天就都不在店里,不知道干什么去,抓不着人影。
他甚至跟大黄商量着,另外那两个小分店,他们的老巢,他不想留了。
大黄听了都蒙了,听完半天都没说话。
他们一共三个店,这三个店就是陶晓东从最初什么都没有到现在的轨迹。最新的这个一千多平的店什么都装得下,但另外两个店他们还是一直留着,没想过要并过来。大黄知道陶晓东不舍得,他这个人是最念旧的。多那两个店的开销其实也不算小,但不算什么,人如果真能为自己的曾经和过去留下点痕迹,那任性一点也无所谓。
“不是,你到底遇着什么事儿了?”大黄摸了把头,手掌在自己后脑勺上用力搓了两把,甩开手说,“跟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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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在楼上陶晓东的休息室,陶晓东站起来去拿了烟灰缸,坐下点了根烟。
“我累了。”陶晓东一般很少上来休息,他在店里的时候也不太睡觉,陶晓东咬着烟,看了眼这个房间,“我这辈子都在干这一件事儿,我快枯竭了。”
大黄说:“累你就歇,你还跟以前一样,出去走出去逛。”
陶晓东摇头,他是真瘦了,这么叼着烟坐在这儿,看着竟然有点憔悴了。
“不做这个你做什么?”大黄问他,“想想你前面那么多年奔的是什么,你在非洲差点死那儿,在日本在美国在欧洲混的那几年,打着滚熬到今天,就为了今天说一句累了?”
烟灰快落了,陶晓东在烟缸里弹了一下。他不说话,只沉默着抽烟。
陶晓东根本就不是能矫情地说我干够了我累了的人,生来就皮实,能吃苦能熬精力,越累他越能拼,越难他越有劲儿。
大黄跟他搭伙这么多年,什么不了解:“别瞒我,有什么事儿跟我说。”
陶晓东说“没事儿”。
“是小南怎么了?”大黄问了句,“小南想出去上学?你要挪地儿?”
陶晓东摆手:“跟那没关系。”
大黄也知道他性格,想从他嘴里听到点什么挺难。其实也不光是他,所有人都一样。越难的事越不愿意张口,难事儿得闭嘴咬着牙扛,那股劲儿得绷着,说出来好像人就绷不住了,泄气了就弱了。
“不管你是怎么了,晓东。”大黄也从烟盒里抽了根烟点了,“累了也好怎么了也好,那两个店你不想弄了行,哪怕你明天跟我说三个店你全不想要了,咱们没二话。咱俩亲兄弟,到什么时候都是。”
大黄这些年给陶晓东的自由很多,陶晓东想做什么都不用考虑后果,随便他。想走就走,想换店就换店,他因为答应了老朋友帮个忙,大黄能二话不说笑嘻嘻地去录那个节目。合作伙伴是真的,他一声“亲兄弟”也是真的。
陶晓东掐灭了烟,呛得嗓子有点哑了。他叫了声“哥”,说:“我应该还能干一年,这一年你早做准备,定过的图我都做完,以后我就收手不干了。公司给你,以后它怎么发展你说了算。跟你当这么多年兄弟是我命好。”
大黄站起来垂着眼看他:“那你呢?”
陶晓东说:“我撤了,什么都不管了,没有不散的筵席。”
大黄都气笑了,张张嘴又闭上,最后还是没忍住:“筵你妈席,在这儿跟我留遗言呢?”
陶晓东也笑了,大黄说:“别在这儿跟我扯这些犊子,还一年两年的。这么跟你说吧陶晓东,我不管你是怎么的了,我也不问你。你要是想撤伙跟别人做,或者你自己做,这个原因的话那行,咱俩好合好散的,永远都是兄弟。但你要是因为遇着事儿了想撤,爱他妈啥事啥事,别跟我分你你我我的,我听着上火。说句难听的,死你都得死在这儿。”
大黄说完摔门出去了,这是真气着了。这应该是他第一次跟陶晓东发火,说话都带了脏字。
陶晓东这人平时看着脾气好,其实年轻那会儿骨子里也又轴又犟,只不过现在不显,自己压下去了。这一点大黄是最明白的。
俩人在楼上聊过的这一次,店里其他人都不知道,在他们看来也就是东哥最近事多,总出去,赶图赶得也狠。
欢戈还挺高兴,最近东哥这么勤奋,欠的图终于能往前赶赶进度了。天天跟个小傻子似的围着陶晓东打转,“东哥东哥”叫个没完,就差给他加加油了。
这天陶晓东连着做了三个图,汤索言下班直接过来等他。门口小工看见他来,提前就赶紧开了门,打招呼道:“汤医生来了!”
汤索言冲他笑了下,问:“晓东在几楼?”
陶晓东在楼上听见了,主动喊了一嗓子:“二楼,言哥。”
汤索言上去,陶晓东仰头看他:“等我一小会儿。”
“不着急。”汤索言手在他肩膀上搭了一下,“忙你的。”
小天过来给汤索言搬椅子,给他送水,汤索言坐在那儿看陶晓东做图。纹身的过程看多了就能感受到它的魅力,汤索言现在每次过来都很喜欢看,也经常会看看陶晓东的图库。
视觉效果很震撼,看着这些能感受到这个人的耀眼和强大。
“这个你可能看不惯。”陶晓东回头看他,带着一点笑。
今天的这个图是环脖子的凌乱线条,纷杂缭乱,从锁骨到下巴,看着像用笔随手划拉的涂鸦,看起来让人心里烦躁。这本来是陶晓东图库里的一张现成的图,上周刚传进去的,客户本来定的其他图案,今天坐着等陶晓东的时候看图库一眼看上了这个,临时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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