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请见谅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青山羡有思
带着他们去到北燕住了崇岳寺,坐了画舫、游了观阳湖。
在一路悠悠回到京城时,京中的案子也告于段落,俞允谦的把柄一桩一件都被挖了出来摆在了他的面前,不管他背后之人是谁,若是继续深挖少不得要牵连进去,对方无法,只得安排了“真凶”慢慢走近三司眼底,最后真相自也“浮出水面”。
魏国公依然是魏国公,蒋橣还是户部尚书,而未来得及正式上位的俞允谦不小心坠马跌进护城河,死了。
谁懂动手?
不知道,或许是卢家,或许是蒋家,也或许是他背后的主子怕他暴露了太多。
八月初三,是徐颉和徐颃的三岁生辰。
小家伙们一左一右窝在母亲的怀里,粉嫩的娃娃忽闪着大眼睛问母亲:“阿娘,阿奶说爹爹去了很远的地方当差,可爹爹怎么去了这么久了也不回来,安哥儿都不记得爹爹长得什么模样了,”
夕阳的残晖笼在她的面上,柔软的朦胧的迷离,灼华温柔的笑了笑,“爹爹可能回来的路上迷路了,阿娘先去找找他,把他带回来好不好?”
异国他乡,孤魂野鬼,他该多孤单啊!
徐颉浅色的眸子眨啊眨,那么天真,奶声奶气道:“那阿娘早点把爹爹带回来,安哥儿会想阿娘的。”
徐颃的黑眸沉沉然的深邃灿亮,“恩,宁哥儿也会想阿娘的。
灼华亲吻他们的额头,“好,那阿娘不在的日子里,你们要听阿爷阿奶的话知道么?“
小哥儿两点头说好,又叽叽喳喳的讲着今日家里来了哪些客人,和哪家的漂亮姐姐一起玩了什么游戏。
给孩子过完了生辰,灼华又开始了闭门不出的日子。
乳母带着孩子去给太夫人请安,太夫人看着两个孩子,心下叹息,“殿下今日还是不肯出门么?”
乳母回道:“这几日殿下都只是待在房里,话也少了,东西也不怎么吃。”
徐颉拉着太夫人的衣袖问道:“阿娘是不是去找爹爹太累了?”
“找爹爹?”太夫人心头忽起一股不好的预感,“阿娘怎么与安哥儿说的?说阿娘要去找爹爹了么?”
徐颉皱着眉头想了想,道:“阿娘说爹爹回来的路上迷路了,要去找一找。”
太夫人的眼角突突的跳了起来,蹭的起身,扬了慌张的声调道:“石妈妈石妈妈,你看好孩子,我去看看殿下。”
说罢,匆匆赶去了鹤云居,丫头们仔细守着屋子,鹤云居内一片静谧,静的叫人心底发寒。
“殿下今日还未起么?”
秋水剪太夫人神色紧绷,有些狐疑的看了眼门内,立马反应过来太夫人担心的什么,回身敲了敲门,没有回应,又唤了两声,依旧没有回应。
太夫人一把推门进去,靠近了床榻一看,灼华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双眸紧闭,右手垂在床沿,鲜血就那样的淌着,滴滴答答的落在所有人的耳中,刺耳极了。
静姝惊了一声,一时间鹤云居嘈杂慌乱起来,秋水双手不听使唤的开着一扇又一扇出门,明明药箱就备在手边的,却是怎么都找不到,太夫人拿剪子绞开了自己的衣裳,扯了布条按在她的手腕上,一声声喊着让人去定国公府请盛老先生。
人,救回来了。
灼华睁开眼的时候就看着老太太和太夫人红着眼守在床边。
老人家没有责备,只是问她:就这般舍得下么?
舍得下么?她也想问问徐悦,他就这般舍得下么?
她等了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他却连梦都不肯入一回,就这样舍下了她在这个世上孤零零的想着他念着他。
徐悦,你好狠的心啊!
灼华自尽的事很快就传到了李郯她们耳中。
姜遥便叹:“原以为能刺激她振作点,没想到她见着那么多人盯住了李锐,反倒是连报仇的舍下了。”
李郯却明白:“她从来孤单,好容易有个可以依靠相爱的人,忽然失去,如何能接受的了。”
之后的每一日里,总有人来陪着她。
李郯、宋文倩、煊慧、蒋韵、姚氏、萧氏,轮流着陪着她,她们说什么她就听着,她们给什么她就吃着,只是不肯再说话,每日就呆呆的拿着徐悦的衣裳坐着,看着窗外的一角出神。
卿卿请见谅 第347章 重逢在绝望时
时日轮转,又见飘雪。
外头的雪下的大,沁骨的寒冷。屋子里点着旃檀香,在白玉的香炉里幽幽袅袅的燃着,透着一股沉稳温润的香味。几枝白梅或含苞或盛放,静静的躺在香炉便是,就似,她挨着他一般,骨肌白玉的色彩叫人心底含了几分清冽。
今年刚进贡的蜜桔,皇帝赏了一箩筐来。李郯剥好了,去了白丝,递到她的唇边,她木楞的吃下,如同爵蜡的神色。
明明屋子里眉宇烧炭也没有拢地龙,可就是闷的厉害,李郯无奈的叹了一声,随手将蜜桔的皮扔进了鎏金珐琅的火盆里,想了想,又把那一捧梅花也丢了进去。蜜桔皮和梅花被炭火一烘,屋内浑浊沉闷里立时掺进了一股甜蜜的清新。
只是这样的清新透着干冽雪意,扑在灼华的面上,渗进了心口,坠坠的撞进五脏六腑,她那长长的浓密的羽睫颤了颤,流下泪来,“徐悦……”
李郯楞了一下,激动起来:“你说什么?你终于肯说话了?”
灼华扔下手里的衣裳,跌跌撞撞的跑出屋子,眸子不住的寻着,似惶然又似期盼,“是徐悦、我听到他的脚步声了……他回来了,回来了!”
李郯腾升起的心思又落下,又是一叹,他便是回来,她又如何听得到脚步声,“乖,外头冷,回屋吧,不小心着了风寒,孩子们便不能来看你了。”
灼华似听不到,单薄着一身浅碧色的襦裙,寻觅着、奔跑着一路寻去了府门前。
她的眼中都是泪水,模糊了视线,叫她瞧不清他的样子,可是哪又怎样呢,她每一日都在思念他,他的样子时时刻刻都印在她的脑海里呀!
李郯目瞪口呆的看着门口的人,往灼华身上披外袍的动作彻底僵住,“我的天爷啊,真是徐悦!”
灼华缓缓走了几步,看着他的眼睛,喜悦却渐次消散,“你不记得我了?”
带他回来的鹤发老人道:“我去回贺见老友,在都城遇见了他。我与同在鸿雁楼见过两回,不过他似乎没有认出我来,后来问了收留他的人户才晓得,他应该是重伤坠崖掉进了长河,被商船所救。脑袋大抵是下坠时受过重击,不大记得从前的事了。不过,我让我那老友瞧过了,他身上的伤已经痊愈了,至于着失忆,大约也只是暂时的,待他脑中的淤血散尽了,便也能想起来了。”
李郯再次懵住,她怎么看出来的?
太夫人和国公爷、邵氏听闻消息都匆匆赶来,见着徐悦完好皆是泪眼朦。
邵氏和太夫人拉着徐悦左看右看,絮絮的念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灼华站在原地,看着一脸淡漠的徐悦,眼底郁郁着清愁,失望一重又一重之后压断了她的神经,泪就那样抑制不住的掉。
忘了?
他就这样把她和孩子都忘了!
徐悦淡漠的黑眸盯着她看了许久,只觉得,眼前这个人让他心底的血脉涌动起澎湃的巨浪,让他感知每一寸毛孔都是温热舒展的。
看到他,她看起来很高兴,他也觉得高兴。
可她现在又哭的那么伤心,他觉得心口闷闷的发痛
他的神色是淡漠的,可语调却是无措的,下意识的走到了她的跟前,“你别难过,我会想起来的。”
她没说什么,带了他会鹤云居。
她说这是他们的院子,他还想不起来,但是能感觉得到这个地方让他安心,是十分熟悉的感觉。
她去解他的衣裳,徐悦想拒绝的,但是看着她眼底的清愁和水色,还是没能说什么。
她看着他身上的伤,撇过头哭了起来,没有问他痛不痛,也没问他受伤后去过哪里,只是靠着墙轻泣。每一声,似乎都落到了他的心底,让他也不自觉的悲伤。
他想去安慰她,可她却拒绝他的靠近。
“抱歉……你别哭……”
她看着他,看了许久,那双浅浅的眸子里一片伤怀的莹莹之色,却又不再落泪了。
指尖又轻轻触了触他那还是深粉色的伤疤,似被烫了一下,快速的缩回手,帮他将衣裳系好,然后喊了“不易”和“长贫”,她说那是他自小的长随,他也不记得。
然后她说:“送世子回庆和斋。”
徐悦不明白庆和斋是哪里,就听那个不易说:“世子一向都住鹤云居的,为何要让世子去住庆和斋呢?殿下在世子身边,世子或许能早些想起来。”
灼华背对着他们,摇了摇头,淡淡的悲戚,“他不记得,住这里也是为难他。我、我与他为成婚前他便是住庆和斋的,那里也是他熟悉的,你们多与他说说府上的事情,旁的、以后再说吧!”
徐悦想和她说话,可她却不肯再回头了。
她是生气了么?因为,他忘了她?
去庆和斋的路上,徐悦忍不住问:“她就是我的妻子?她好像比我小了许多。”
不易看了他一眼,点头慢慢道:“殿下比世子爷小了十岁呢!世子爷和殿下是五年前十月二十二成的婚,三年前八月初三殿下生下的小世子和二公子。世子爷、很疼爱殿下的。”
十岁,老夫少妻,徐悦想着那抹纤瘦的身影,心底说不出的感受,似乎有些欢愉的滋味,转而又有些惊讶:“殿下?两个孩子?”
不易应了一声:“殿下不是皇家公主,是定国公府的姑娘。陛下收做养女封的郡主,之后您在战场失了踪影,秦军将领又咬定已将您射杀,为了安抚娘娘才册封的公主。”缓了缓,“殿下原本身子就不好,怀上双生子的时候您又受了重伤,殿下大恸,险些小产,后来生两位小公子时是难产还血崩了,好容易才生下来的。”
徐悦觉得心底揪紧着,妻子对自己一定有很深的感情罢,那他忘了她,必是很生气的了。他顿了顿脚步,回头,又回了鹤云居,有些无措的看着诧异的妻子,“我、我想住这里。”
灼华淡淡的一笑,“好。”
然后,徐悦便在鹤云居住下,只是她睡床上,他睡塌上,他的一切习惯她都是那么的熟悉,什么不吃的,什么不穿的,什么不用的,一切都是那么的迁就而细致,可她很少和他讲话,只是偶尔恍惚的看着他失神,若杏花沾雨的朦胧忧伤。
没有记忆的丈夫,就似只是一个长着和丈夫一样脸蛋的陌路人而已,她一定伤心又陌生吧!
他每日就是待在鹤云居里,太夫人她们也不来打扰,让他先熟悉自己的妻子。
他眼神总是控制不住的跟着她,明明这里谁都不认得,可看着她的时候他就会感到很安心,心底恰似被四月绽放柔美的桃花簇簇给站满了一般。
外头却有许多人来探望,宫里也有宣召,她都给推拒了,然后同他说:“你先好好熟悉家中的人事吧,既然都不认得,见不见的也没有意义。”
徐悦由着她安排,没有异议,瞧她只是慵懒挨着软塌上的攒金丝软枕看着手里的书,没有要看他一眼的意思,他有些局促,寻了话问她:“咱们孩子,叫什么名字?”
灼华翻动书页的手顿了一下,“哥哥叫徐颉,乳名儿安哥儿,弟弟叫徐颃,乳名儿宁哥儿。”
徐悦的脑海里迸出了一句话,“燕燕于飞,颉之颃之。”
她愣了一下,咬着唇闷闷的应了一声,默了半晌,轻语道:“你要是想见,我让乳母把孩子带过来。”
她的容色仿若积雪消融后轻拂过的梅花,冰清玉洁的清泠惆怅,叫徐悦看着有些心疼,微微靠近了她一些,浅声道:“我想和你说话。”
卿卿请见谅 第348章 徐悦:原来我这么流氓
灼华抬首,浅眸中婉转流淌着浓情与不舍,她微微弯了弯唇角,“想与我说什么?”
她抬了手,他便在软塌旁半蹲半跪的把脸贴在了她的掌心,徐悦拧着眉,覆着她的手,轻轻磨砂了一下,小心翼翼的看着她,“你生我气了,是不是?你气我忘了你了,是不是?”
她浅棕的眸子凝了凝,想抽回手,却是抽不动。
羽睫微微一颤,一滴泪滚落在嘴角边。
明媚的天光从霞影纱间露了进来,成了浅灰的暗影铺在她消瘦的面上,柔情与清愁,半明又半暗,恰似白日与黑昼的交接,分割了阴阳却又在无尽处重合,分明又模糊,一股无可言喻的思念和心痛慢慢滋生、膨胀,缓缓的蔓延,随着血脉的流动,一点、又一点的渗透在每一处肌理。
她轻轻泣了一声,终是控制不住的俯身抱住了他,梗着喉间,柔肠心碎的问他,“痛不痛?”
他知道,她问他的伤,痛不痛。
徐悦搂住她,摇头,语调里是沉然的温润与颤抖:“伤不痛,想不起你,心里很痛。那位、阿翁每天给我施针,我会想起来的,你等等我,我会想起来的。你不要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灼华塞着鼻“恩”了一声。
之后的日子过得平静,她却并没有再与他有过亲密的举动。
每日待在曾经最熟悉的地方,徐悦偶尔回想起一些画面,只是画面太短,没办法帮他回忆起太多。只是日复一日,他看到她时就会觉得愈加的心跳加快。
后来她收到了一封信,自那日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她总是会出门,早出晚归。
他有些害怕,怕她生气自己不记得她,怕有人趁虚而入把她抢走了。
想去寻她,可一时间也不知道要去何处寻,于是便每日站在鹤云居的门口等着她。
一丛丛橙红色的鹤望兰在积雪间犹如星星点点的星子,妆点着银装素裹,一冷一热的色泽,扫去一些寒气,显得着冰雪琉璃的世界也能漪色无边。
院子里假山粗犷天然,流水蜿蜒潺潺,不似进来时路过的花园,是优雅别致的江南庭院的风韵雅致,倒有几分北方的宽阔之气。
他负手看着花圃,淡漠的面上微微浮了一丝笑意。
不易瞧他看得入神,便笑着絮絮道:“青山院的景致都是您按着殿下闺中样子改的,也是您打理的。殿下自小长在北燕,所以景致中会有北地的气息。殿下喜欢梅花,所以鹤云居里只有梅树,还有就是殿下自己养的一些兰花。这个鹤望兰是二爷上半年回京时从广西带回来的,殿下说大约您会喜欢,便栽在了鹤云居的前的小花圃里。后来……”顿了顿,“殿下一直病着,就由奴才学着打理了。”
徐悦拧眉,眉目内敛,淡漠的却又是温润的。
他是话少的,平素也不爱与人说话,可听着不易说起她来,便忍不住的一问:“她生病,因为我?”
不易眼神顺着冰雪间晃动的鹤望兰游走了一瞬,微微一垂首,沉沉然道:“您与殿下,鹣鲽情深。”
心底震荡了一下,如三月的春柳嫩芽扫过了温婉的湖面,涟漪阵阵。
那他不见的这些日子,她一定很痛苦吧!
可他却只是无知无觉的活着。
有时候思念着,却不晓得自己在思念谁。
徐悦把一直随身带着的帕子从怀里取了出来,一层层的打开,一朵枯萎的花朵,隐约可分辨是绿梅。他一直带着,便是忘了,也不舍得扔,便是因为她喜欢梅花么?
空中有新雪飘下,洁白的雪花翩翩飞舞,落在那朵枯萎的花上,不过一瞬,便化作一点水润。生死无常,亦不过一瞬。仿若有雪花落在了眼底,湿润着黑眸,当初她得他死讯,是如何的伤心呢?
灼华进了院子,就看见不易擎着一把杏色底子的油伞同他站在鹤云居的大门口,伞面上是几笔缥缈的山水画,横里一笔,一枝绽放的红梅宛然而出,热烈而动人。
她记得的,那画是成婚那年她和他一起画的,原是想花白梅的,他说白梅清冷淡柔更似她,只是杏色的底子再画白梅便融了梨花雪色,反而不美。
他的肩膀沾了雪,灼华下意识的抬手替他掸了掸,几下之后又缩了回去,“身子还未养好,怎的站在这处吃风。”
“等你回来。”徐悦清淡的面上蓄了一抹温柔的笑意,他看着她,犹豫了几息,小心问道:“我可以牵你的手么?”
“不用等我,我这几日会有些忙,指不定什么时候回家。”灼华微微一笑,没有伸手,走了几步,还是停了脚步,把衣袖递给了他。
自那日的拥抱之后,她又变成了冷淡而疏离的样子,徐悦失落间看到水青色的衣袖伸到了手边,又高兴起来,手指紧紧捏着她的衣袖,高挺修长的身姿遥遥瞧着竟是有几分乖巧之意。
他道:“有什么我可以帮忙吗?”
“不用。”灼华柔婉的笑了笑,“事情不算麻烦,年前会结束。待你养好了,以后会有机会帮我的。”
进了小书房,她挪了凳子,想拿橱柜上层的东西。
徐悦拉了拉她的袖子,“我可以帮你拿。”
因为里头有些东西比较私密,徐悦不在的这些年里都是她自己这样踩着凳子拿的,已经习惯了。今日他开了口,灼华也便不拒绝了,“后头的小匣子,帮我拿出来。”
他人高,稍稍一垫脚就拿到了深处的匣子,只是收回手的时候碰到了一卷画轴,画滚落了下来,咕噜噜的在地上滚了几圈,展了开来。
徐悦抱歉的放下匣子去捡,灼华看到画中露出的一角,瞬时想起那副是什么了,叫了一声,“别看!”
但他已经看到了,是美人出浴图,水气朦胧,画中人身子窈窕玲珑,青丝垂散,一缕隐约的遮在了她的胸前,肌肤似染了一层桃花色,娇艳欲滴,美人羞赧地微垂着眸子,欲语还休。
很显然那出浴的美人便是她了。
她不至于会自己画自己,那便是他画的了。
他还做过这样闺房私密事么?
四目有一瞬的交接,徐悦耳根子通红,半弯着腰握着卷轴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灼华看着他眸中她的倒影,心思婉转,抑不住的伤怀,人还是这个人,情却不是那份情。最熟悉的陌生人,当如是。
快速的卷起画轴,她的手有些抖,也不知是尴尬的还是害羞的,也不敢再看他,抱着画便逃回了房。忽想起自己回来取东西的,把画卷塞进了被褥里,又进了小书房,低着头,拿了匣子匆匆的出了门。
徐悦还楞在原地,呆愣的看着她几乎是逃一般的离去。
跨进地牢,仿若天色忽然暗下,一眼所见之处似披上了鬼魅色彩,几重纵深的牢狱里点着火把,因着地牢门的开合,橘色的火焰明灭的摇曳了起来,恍惚出了无数重叠的深色剪影,门复又合上,隔绝了外头冬季冷冽而清醒的气息,一股压迫到叫人无法喘息的沉重缓慢的席卷而来。
这里是原北昏候的宅子,这个人,是个极爱用死刑的人,是以宅子底下有一座堪比镇抚司昭狱的私牢。当年北昬候参与叛王作乱被杀后,这座宅子便悄悄入了陈叔的手,为的就似今日,需要审问的时候有个隐蔽的好去处。
一层又一层,每一层都比上一层安静许多,最后一层,只有一间半丈深又半丈高的逼仄的四面石墙的牢狱,没有光、没有生气,除了呼吸声,什么都听不到,仿若沉在了海底一般,唯有铁门上有一个一掌宽的出气口,空气稀薄的叫人几欲窒息,偏又可恨的留了一丝存活的希冀在里头。
不得不说,这个北昬候很是会挑战被审之人的极限呢!
卿卿请见谅 第349章 灼华:黑莲花复活了!
灼华轻轻挥了挥手,带着银色面具的黑衣人打开了牢房的大门。
那些是外祖父这一回留给她的暗卫,两个,伸手极好,远胜了岑华和岑连,可她终究放不下那两个为了保护丈夫而下落不明的二人,派出去寻找的人已经走了半个月了,也不知她们是否还活着。
一开门,一股气流涌进牢中,又一股气流被回旋挤出,闷热的,混合着汗味和血腥味,叫人作呕。
暗卫穷已搬了把太师椅在里头,灼华缓缓落座。
倚楼捧了个青釉三足鼎的西番莲花镂刻香炉进来,盖子上蹲着一只狻猊,香炉里点了上品旃檀香,沉稳的香味化作几缕乳白的轻烟缓缓的逸出,了无痕迹的萦纡在这个沉闷的空间里。
暗室里绑了个人,穿着看是个草原人,杂乱的细细的发辫垂着,半掩了他粗狂深邃的面容,他目光呆滞的看着自己的脚尖。听到响动,僵硬的抬头看向灼华,皱了皱眉,沉寂了好半晌才寻回了声音,艰难的开口,每一个字说的都好像孩儿的牙牙学语一般,“你、想、干什么!”
没有用刑,没有折磨,只是把他关在这个没有天日、没有声响的地方七日而已。
徐悦带着一百精锐铁骑去烧粮草,如何会被五十里外的秦军发现,致使被围困追杀?灼华那时候沉浸在丧夫之痛里,只想着跟着他一道去了便罢,即使有怀疑也没有心思去深想,如今他回来了,活生生的站在她的面前,有些事情便有必要细细追究了。
只要有李锐的身影在,她便会有百分百的怀疑。徐悦既是点了铁骑去的,那么她便从铁骑开始查,一封书信悄悄送去北燕,让洪文亮和严厉暗中调查。果然有几个兀良哈的将领回去后生活有了变化,妻虽也谨慎的不漏珠宝良田,但妻妾花钱的手脚却是比之以往阔绰了十倍不止,家中奴仆也是接连采买。
没有无缘无故的银钱暴涨,除非为人收买。
有了怀疑的目标,想让人悄无声息的消失也不是什么难事,马上风、中毒、猝死,办法多的是,只要人到了她的手里,就不怕他们不吐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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