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请见谅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青山羡有思
喝了两口水,嗓子里舒服了些,徐悦笑着握了握她的手,温柔安抚她的担忧,“没事,别担心。”捏了青玉瓶,“有了这个瓶子,萧瑾便是无路可逃,只要揭破了他,周恒便能没事了。至于那个林秋硕……”
天际忽然乌沉沉了起来,滚了一道闷雷进耳,空余了半晌,便是接二连三轰轰烈烈的电闪雷鸣,雷声震耳似是贴着头皮而过.
风带着沉闷的湿黏之气撞开了小书房的窗户,与墙面撞了几声心惊肉跳,屋子里一下子暗了下来,冷色的闪电劈裂的厚重的乌云,落在焯华的面上,清隽的面孔似蒙了一层碎碎裂冰,隐隐冒着寒气。
焯华眼帘微垂,冷然道:“待案子结束,自有他的好去处。”
灼华扣住徐悦的手,拇指无意识的磨砂着他虎口处的薄茧,缓缓道:“光有长恨春还不够,想要把萧瑾的罪名坐实,让他没有翻身的机会,就得把计划布置的详尽妥当让一切看起来符合情理,且不留任何证据让人察觉。”
徐悦沉然点头道:“突兀的让人在萧瑾处发觉长恨春,倒叫人反咬一口栽赃。必须一击直接命中,若是遗留了什么破绽,拖后判刑,便是给了他们制造证据的机会。”
灼华浅眸明光流转,对李郯道,“你去李彧那里说一声,稍后让他在柳文鹤那里漏点口风出去。蔡茂静那里也要有动作。咱们打草惊蛇的计划,可以开始了。”
彼时正值午后,大雨滂沱,有衙门中人乔装打扮去打探城中谁家的药铺子里有人买过治蛇身病的药,萧瑾的名字自然便出现在了衙役的耳中。
蔡茂静却并未传话于萧瑾,而是着人暗中盯着他,调查他最近所说所作、平日与谁人来往。
萧瑾察觉之后并未有什么动作,每日照旧巡街或操练,毫无异样的坦坦荡荡。
不过,萧太太身边儿的丫头又上了一趟那铺子,说是主子手腕上老坑玉的镯子磕了个纹儿,那是上辈老人传下来的,问掌柜的能不能修,若是能修的,明日晌午里就拿过来。
而掌柜的,自然笑呵呵的回答了一句:能。
大雨接连下了两日才渐渐转小,此时王府里一片寂静,从主到仆大多都在午歇,亭台楼阁也仿若安睡的无声静谧。
天光疏落昏沉,雨滴硕大密集,打在庭院深翠舒展的阔大芭蕉叶上、屋顶青瓦琉璃上,滴滴答答的清越之声曲回婉转,将雾蒙蒙、湿哒哒的天地就这样浩瀚的逶迤在一起,难以分割。
李彧挨着个仙鹤长春的软靠在书房的窗边的罗汉床上看书.
室内灯火有些暗,电闪雷鸣之下一阵阵的透了进来,映的书本乍明乍暗的深沉难懂。
罗汉床的小几上奉着个仙鹤腾云的青瓷香炉,丝丝缕缕的轻烟从香炉盖子雕花纹中缓缓透出来,悠悠的散入静谧的空气中。
外头护卫禀了一声,“殿下,柳三爷来了。”
李彧应了一声进。
书房的门被打开了,瞬间流窜了一室的气流,拂动了林立书架后内室的里轻纱,青烟如波浪翻动了几个来回,仙鹤衔芝烛台上的烛火噗噗的晃动,明灭不定的光影落在他的脸上,若隐若现的交错了一瞬暗潮汹涌。
李彧从书中抬眼,让小太监搬了个杌子给柳文鹤坐下,眉间似有愁思,良久才道:“家中如何?”
柳文鹤的生母曾是名动一时的美人。
他的容貌五分随了生母,阴柔俊俏,长眉飞挑,挺鼻薄唇,细细瞧来含了几分阴鸷在眼底,给人的感觉便是精明能干的。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面色伤怀不已道:“父亲伤心致病,大哥几日没能安睡了,大嫂不知道晕过去几回,几个侄儿侄女哭的也是眼睛都肿了。家中都不敢大声说话,更不敢提起元鈞。”
李彧一叹,默了默:“柳家那里你安抚着点,等着蔡茂静的结果。”
把书随手丢到了小几上,震了一声烦躁,“我是相信周恒不是杀柳元鈞的凶手,他实在是没有杀人的理由,他这人性子飞扬肆意,得罪的人不少,可也从未听说与谁真的结了怨,更没听说伤了人的。”
柳文鹤眉心一拧,点头应下,“微臣明白,也是这样劝了大哥大嫂的,他们都是明白人,所以一直隐忍着等结果。”微微犹豫了一下,小心观察了李彧的神色,“只是也不知蔡茂静那里查的怎么样了,大哥大嫂去问了两回都叫蔡茂静打太极似的打了回来,没个消息,尸体也没办法要回来,家中人心躁动,实在也是伤心极了。”
李彧手指将窗户推了个缝隙出来,眼神落在了外头的一丛花树上。
神色微微一沉,犹如衰木枯叶上的秋露微寒,旋即隐没在电闪雷鸣之下。
润白的指尖点了点窗台,沉幽道:“放心吧,已经有了线索,用不了多久,藏在暗里的人就能逮出来了。”
柳文鹤的眉心一动,他先是一喜,转而又忧愤不已,“如此说,真有人在载害周恒了?”愤愤一拍大腿,“什么人如此算计,非要了我侄儿性命不可!”
“就怕是背后有人算计指使。”李彧的面容尚且平静,只嘴角的弧度蕴了彻寒之意,“若叫他们得逞了,柳家和周家就成了冤家了。我得不到皇后和周家的支持是小,周恒若冤死,皇后和周家必是要把账算到柳家头上的。”
“中宫地位稳固,陛下又自来敬重皇后,庆妃和淑妃以后的日子就要难过了。皇后昨儿借故已经罚了两位娘娘半年的俸禄了。”
“殿下说的是。”柳文鹤一凛,起身拱手一揖,宽袍袖垂地,“殿下为侄儿劳心,微臣替家父和兄嫂谢过殿下。”
李彧姿态谦和,抬手虚扶了一下道:“你们为我尽心,我也不能不为你们尽力。去吧,有消息会通知你们的。记得,稍安勿躁。”
“是。”柳文鹤退出了书房。
一旁的护卫万荣上前来,一路送着他出去。
抬眼见他俊逸的面上忧愁似海,便笑着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大人节哀。大人要放宽了心才好,王爷既说了案子将有进展,自是不会骗您的。”
卿卿请见谅 第405章 长恨春案(十四)双面
柳文鹤眉间有黯然之色:“本官也知道,王爷为了本官侄儿的事情近日里也是费了不少心思。”乌碧碧的眸子在沉闷的空气中流转了一道深沉之色,长吁如叹,“也便是王爷才能从蔡茂静那里问出些消息来,我与兄嫂过去却是半点不肯透露。什么消息都探不出来,刚叫人心中焦灼啊!”
万荣摇头道:“若不是徐大人发觉了那将士大的死有蹊跷,这会子周大人的案子都要判了。蔡大人这几日也是焦头烂额,偏偏什么头绪都没有,急的嘴角都起了火炮了。”
柳文鹤惊疑道:“这话怎么说?不是有线索了么?”
万荣回头看了眼背后,确定无人才压低了声音道:“大人且放心。”引着他急匆匆走了一段,“华阳公主于此案颇是上心,前几日也是来回的奔波,这不还急的病倒了。前几日王爷去看了公主,回来便定了心,想是公主那里已经捉到了什么线索了。这会子正布着计划了。”
柳文鹤似舒了口气,眉心却不着痕迹闪过阴郁:“那就好,公主殿下与徐大人都是查案的好手,有两位帮忙,定能拿得真凶替我那侄儿报仇!”
万荣点头,“会的。”
沉闷的空气里有浓郁的栀子花香,过了正午时刻,午歇的人都起了,离了书房之地,人来人往的安静又热闹。
快到门口的时候,柳文鹤关切的问道:“你母亲的病如何了?”
万荣微微红了眼,感激道:“夏日燥热总是不思饮食,体力有些不济,却是要比去年好多了,还是能够下来床来走动走动的。好在大人时时关照,给了奴才这好些的贵价滋补药,母亲才有这一年多的好日子过。”
柳文鹤不在意的摆了摆手,“不过是些药材,摆在库房不过蒙了灰,若能救人一命,也算是它们发挥了价值了。咱们这些人,上有老小有小,不就盼着父母康健,儿女平安么!你且安心着,明儿我着人给你再送些过去。”
万荣谢了又谢,感激之情难以抑制,那衣袖抹了抹眼睛,“奴才该给大人磕个头的,只是在王府里多有不便,您也知道,王爷并不喜欢我们做护卫的与大人们多有来往。”
柳文鹤含笑的宽慰道:“我知道,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走到王府门口的台阶上,四下无人,万荣以不传六耳的声音道:“那日听的不算真切,大约是在柳公子的衣服上发现了什么皮屑、又什么青玉瓶的。”
柳文鹤没再说什么,上了台阶,只客气道:“万护卫请回。”
送了柳文鹤出了王府,万荣进了书房回话,“殿下,已经透出去了。”
李彧淡淡的“恩”了一声,嘴角挂着闲适的笑意,默了须臾:“这一年多你母亲身子可好些了?”
万荣跪地磕头,“谢殿下指点明路,奴才的母亲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
“你是个明白人,好好当你的差。”慢慢翻了也书,幽淡的天光落在他的面上,恰似冬日冰面上浮着的一层寒幽光线,“他给你什么,收着就是,若缺什么,只管去问管家拿。”
万荣谢过,躬身退了出去。
天已放晴,日头尚未破开云层,空气沉闷依旧,炎炎热气蒸发了雨水氤氲在空中,带着几分泥土与枝叶的芬芳,让那日头更显了几分雾蒙蒙而明晃晃。
硕大的芭蕉叶上的水珠来回的滚动,似活泼幼儿的调皮,然后一不小心滚落下去,从上一叶落到了下一叶,嗒嗒之声若朱玉落盘,煞是清越动听。
难得徐悦休沐时孩子也正好不用上学堂,便哄了孩子们与他一道午睡。
老先生给徐悦施了针,又喝了汤药,灼华在徐悦的汤药里加了些安神的东西,他入睡的很快,也睡得很沉。
最近雨水有多,暗处的蚊虫便都要出来,秋水拿着点燃的艾叶在院子里熏着,又分了一小枝放在细颈银瓶里搁在屋子的角落,白雾幽幽,香味略重,闻着倒也定心。
拿了条薄毯子盖在孩儿圆滚滚的小肚子上,瞧见他们的小胳膊小腿上有蚊虫叮咬的红点,细细给他们涂了膏药。
又检查了徐悦身上,灼华忍不住的一笑,“还真是父子了,连被咬的咬在同一处。”
秋水笑着道:“夏日里雨水多,蚊虫便也多谢。便是配着驱蚊的香包,在城里也免不得要被咬,爷出门办案,常去乡下之地,杂草丛生的更是不能免了。”
早时那一闪而过的思绪总算抓住了,灼华下意识的挠了挠锁骨,自语道:“他去过北郊,乡下的蚊虫厉害,便是香包也无用,怎么会身上一点蚊虫叮咬的痕迹都没有?”
灼华招了倚楼过来,“把大公子请来。再去一趟衙门,让蔡大人把与柳元鈞交好的郎君都找去,就说我有线索了。”
倚楼看了眼枕屏之后,“姑爷让您好好养着身体。”
灼华吃下老先生给她的药丸,长吁一声,“他身上的毒越来越重了,不能再让他费心这些琐事了。我心窝里的东西也得取出来,今日会是个机会。快去吧!”
倚楼默了默,领命而去。
不多时院子外的墙根儿就起了一阵喧闹,然后姜遥摇着扇子从墙头翻了进来,身后倚楼撇着嘴角也跟着跳了下来。
外头的脚步声慢慢远去。
灼华掐了掐眉心:“……”
徐家的护卫真是不容易,遇上这么喜欢翻墙头的一群人,真是每每都要受惊一回。
兄妹二人关上小书房的门悉悉索索的说了好一会子,有姜遥忽起的反对,也有灼华哀求的劝说,争执不下,却又忽然安静了许久。
待姜大公子出来时脸色便是不大好看。
回头看了眼小妹妹,想再反对反对,可小妹妹神色决绝,很显然是拒绝继续商量的。
灼华轻轻一笑,朦胧的天光落在她的面上,却是清澈的决然,“那边已经上钩,计划已经开始,没有回头路了。我需要这个机会把事情遮掩过去。”
姜遥一叹,娃娃脸上含了担忧,“真不告诉他?”
她摇头,秋雨落叶的微凉,“告诉你都是这幅样子,告诉他,还不要疯了。”
姜大公子站在台阶上默了许久,终是换上了自来的笑面孔,只是那酒窝里盛着的却是白茫茫的寒霜,纵身一跃,坐上了墙头:“说得我、怎么就觉得我这二十年来是白疼你了!”
浅眸中漾着浅浅的笑意,灼华比了三根手指:“在众多兄弟姐妹里大哥哥排前三,这样有没有舒服点?”
姜敏哼了一声,翻身落在了另一边,然后是他不服气的声音,“前三,说不定还是第三,还不如徐悦这个半路杀出来的。气人、气人啊!”
举在半空中的三根手指扭了扭,灼华挑眉,丈夫和哥哥那能一样么!
京畿府衙的围墙很高,白墙斑驳,墨瓦巍巍,风霜侵蚀之下有这庄严沉重而又萧瑟荒凉的气息,连绵墙面的斑驳痕迹,似在向世人展示着百余年来这座府衙中所经历过案件的诡谲复杂。
灼华坐在偏室听着蔡茂静问话。
窗口下的的檀木桌上供着个黑黝黝的错金香炉,里头不知是什么香料,灼华闻惯了旃檀香和沉水香,乍一闻还觉得十分清新,有一股清甜雅致的花香,在沉闷的夏日里犹如置身花叶之畔,静谧无声之中,仿若人也成了花叶之海中的一片薄薄的花瓣。
蔡茂静坐于东侧院的正堂首座,抬了抬手,让几位少年郎君坐下,沉声道:“今日请各位过来,还是想听各位细细说一说当日从北郊回来后发生了什么,请各位务必事无巨细,最好能回忆起说过的每一句话。”
说起案子,几位少年郎神色暗了暗,他们都是柳元鈞手下的,因为年纪相当自来交好亲厚。
既是上官又是好友的人,明明昨日还在一处嬉闹、值巡,转眼就被人害死,至今凶手不明,心中自是可惜又伤感。
长脸细目的钱锐叹息了一声,道:“时隔十来日,这、很难回想的起来每一句话的。”
卿卿请见谅 第406章 长恨春案(十五)试探
蔡茂静理解。
若是没有柳元鈞的死,那一日于这些少年郎君而言,也不过稀松平常的一日,谁也不会特意去记自己每日说了什么。
他捏了官服的衣袖想了想道:“那、说过什么话题你们是否有印象?”
钱锐端着被凉茶细细回忆了一下,拧眉道:“左不过就是想着如何拆周大人的招数。”
蔡茂静朝雪白的墙壁看了眼,拍了拍椅子的扶手,沉吟了一声道:“那这样,从你们回去的第一件事说起,能想起多少说多少。”
圆脸挺鼻的成礼缓缓道:“回去就是听温大人的训话,又领了二十军棍,等打完就在教武场坐了会儿。钱锐和柳元鈞又把与周大人的过招又演示了一遍,我们一同在里面找破绽,想着怎么破解周大人的棍法招数。”
招风耳的张舒名擦了擦额际的汗,接着道:“因为温大人罚了我们几个抄军规不许吃饭,天色黑了下来,就去洗漱了,之后就相互上药。柳大人的药是顾炜恩上的,谁知他也被人给害了。”
众郎君默了好一会儿,气氛低迷。
“咱们与柳大人虽是上下级,却也是交情极好的,怎么会害他。”
屋外的热浪一浪接着一浪的扑进来,伴着灿灿天光的碎碎金迷,晃得人眼眸昏乱的烦躁。
蔡茂静挽了挽袖子,抓了抓手腕上被蚊虫叮咬留下的红点。
钱锐看着那红点,伤感道:“北郊蚊虫多,我们那天都被咬的厉害,说来,柳元鈞却是一点都不怕蚊虫的,便是去山林子里呆上一晚上也少有蚊虫去叮他。”
蔡茂静扬声“哦”了一声,似好奇道:“倒有这样特殊的体质,难怪那日瞧着他身上竟是半点蚊虫叮咬的痕迹都没有。”
张舒名摇了摇头道:“不是他体质特殊,而是他一直有拿药水擦身的习惯,什么白芷、薄荷、苍术、金银花的,他也给我们一些,只是我们粗糙惯了,总是想不起来用。他小时候中过毒,也一直有服食清心解毒丸的习惯,所以蚊虫都不会去叮他。”
蔡茂静眼神一动,看了眼速速记录的堂倌,似乎自语道:“都是清热解毒的,薄荷味道重,所以蚊虫不叮。”
原来如此!
柳元鈞为木棍所伤,毒渗入,自是难活命的,可他自小服食解毒丸,那么长恨春的毒就未必能要了他的命。萧瑾无意中听到了,自是要去查看柳元鈞是否毒发,若是没有,他少不得要再下一次手。
柳元鈞的中毒不深,发现有人潜入便与其交上了手,打斗间抓破了萧瑾的衣袖,便蹭了一些皮肤碎屑在折起的衣袖里。
萧瑾匆忙间只顾着给柳元鈞加重毒药、清洗指甲,却没有来得及检查衣袖褶皱是否有遗留皮屑。
蔡茂静又与几个少年郎聊了一会儿,送走了人,来到了偏室:“如今几乎可以确定是萧瑾买通了周大人身边的人下毒,再杀顾炜恩嫁祸以转移我们的视线。只是没找到长恨春的来路,无法证明萧瑾接触过长恨春,还是没办法给他定罪。”
窗外忽起风声,一路在廊下舒展,似一曲萧声悠扬,灼华笑了笑,“就看大人敢不敢与我赌一把了。”
蔡茂静眼皮一跳,“殿下的意思?”
灼华一挑眉,“去萧家试探一下。”
蔡茂静摇头,“现在还没有足够的证据,万一……”一顿,心思迅速回转,他镇定下来,微微一笑,“试探,是的,咱们可以去试探,那一点皮屑足够下官去查问了。左右为的就是打草惊蛇,就怕他不动了!”
夏日沉闷,天光悠长缓慢,时辰走至未时,依旧明晃晃的铺满天地间的每个角落,热烈的似要将人间燃起来一般。
花叶影影绰绰,枝影在扭曲的空气中似美人优柔舞蹈。
阴影似水墨画投在暗红底黑字的门匾上,那“萧”字瞧上去竟有了几分萧瑟的感觉。
金黄的光辉中,偶有回廊风掠过,拂起绣着合欢花的衣袍一角,仿佛人也成了昏昏然暑气中纷繁花叶中的一枝。
丫鬟举着描了石榴花的伞,扶着萧瑾的妻子郝氏从外头回来。
郝氏的陪嫁妈妈立马打了温水来给擦面净手,又从铺了碎冰的宽口银盆里端了一碗冰镇的茶汤递到郝氏的手中,“大热天的太太怎么还出去了。太太快喝一盏茶,是加了薄荷汁子的,口味不大好,但最是消暑解热了。”
明堂里置了数个瓮,冰雕挺立,寒气幽幽,却是怎么都隔绝不掉外头扑进来的暑热。
净了手,洗去了掌心的汗水滑腻,郝氏接了茶碗抿了一口,微冲的滋味让她皱起了眉,烦躁的搁了茶碗,震了一声,听在耳中更是心惊肉跳。
不由烦躁道:“如今哪里是享受的时候。能安安稳稳度过这几日便是万幸了。”
陪嫁妈妈瞧着郝氏的面色,有些惊讶,仿佛前几日还是好好的,“太太怎忽然悲观起来,咱们老爷官阶儿虽不高,但老爷为人谨慎又好脾气,从来都是与人为善,哥儿姐儿也是安安稳稳的。太太的表兄做生意也靠着老爷多加打点,年节下总是客气的很,咱们府里可比那些个没根基的佥事、镇抚什么的好过多了。”
郝氏抬手抚了抚乱跳的眉心,拧眉道:“这在京里为官的,哪有容易的。罢了,说与你听你也不懂。”端了茶碗,复又放了回去,“最近不太平,府里可都看紧些。”
“奴婢晓得,都和前头叮嘱过了。”陪房妈妈道,“奴婢也听说了,巡防营里接二连三的死人。大夏天儿的本就燥热易怒,再添了这些个晦气事儿,可不得让人心里头难以舒坦了。”
正说着,就听外头纷杂的脚步声起来,郝氏的眉心跳的更是厉害了,“怎么回事!”
一护卫脚下打了个停顿,回道:“大公子瞧见有疑影儿靠近了老爷的书房!”
郝氏听着只觉一阵头皮发麻,脑中哄哄,心想着方才得来的消息怕是等不急丈夫回来再与他说了,指了那护卫郝氏急急道:“快去,快去巡防营通知老爷,就说家里来客人了,快去!还有,就说那青玉的镯子找见了。”
那护卫听了心中疑惑,但瞧着主母太太脸色不好,不敢多问,转脚就朝外头奔去。
枯坐的时候日头总是悠悠缓行,叫人望眼欲穿的等着天黑的风凉,着急的时候就怕日头在眼皮子底下移动了分毫。
郝氏在书房里转了数回,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地方被碰过,可心里却是怎么都不能平静下来,惊怒道:“好好好,这么些个巡防营里退下来的郎君,竟是连个府邸都看不住!”
日头火辣辣的,护卫站在院子里,面面相觑,不是没有动了什么么?有必要这么大动肝火么?
萧大公子安抚着母亲,挥退了护卫,“母亲宽心些,好在没让人潜进来,天气炎热,母亲莫要气怒,小心伤了身子。”
郝氏心里不安,更是不愿意儿子掺合进这些事情里来的,点头应了,牵扯了一抹微笑,打发了儿子回去读书。
前头管家提着袍角脚步匆匆的进了书房的院子。
郝氏以为是萧瑾回来了,稍稍松了些紧绷的神经,却听管家道:“太太,京畿府衙的人来了,一道来的还有华阳公主!”
郝氏心跳一紧,趔趄的一摇晃,眼前银光点点,几乎就要站不住,脖颈的纹路里水色莹亮,咬牙自语道:“来了来了,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
回头看了眼书房,心里更是慌乱起来。
“太太这是怎么了!”陪房妈妈看的心惊,忙扶住了郝氏,在她耳边沉沉道:“太太,不管出什么事,咱们自己得先稳住!”
卿卿请见谅 第407章 长恨春案(十六)诡诈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