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请见谅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青山羡有思
皇后看到此景,缓缓一笑,终于舒了口气。
夜风,似乎也没那么萧瑟了。
雍容的眉目越发镇定,她点头道:“有你的镇抚司守卫本宫与皇上都很放心,如此安排甚好。”
李怀一张儒雅的面上青白交错,是不可置信的怒、不甘如此的狠,韩冲的死局就叫他们如此化解了?!
他收买了十多年的秦灿竟然至始至终不是他的人!
怎么会这样?
他想不通,额角的青筋若一尾即将钻破皮肤的毒蛇,叫嚣着,扭曲着。
“怎么可能……”
秦灿起身,行了君臣叩拜大礼,给皇后告了罪:“臣需与慎亲王配合着让秦王自己认下,失礼之处,请娘娘恕罪。”
皇后频频点头,温和道:“将军言重,快快请起。”默了默许久,目光从那一身身染血的战袍上瞧过,“今夜多亏了各位将军了,众位辛苦。”
铁甲抱拳,整齐划一,容色丰俊而肃肃,可见镇抚司旬日里的规矩何其严明:“守卫陛下和娘娘,是镇抚司的职责,不敢当娘娘一声辛苦。”
皇后含笑点头:“你们如何知道他的计划?”
徐悦面上有温柔的笑意,恰如此时清泠悠悠的月光,“自去年夏季周恒出事起,公主便起了疑心。当时萧瑾算计周恒之事若成,三千营和巡防营便要先后易主。公主便有此猜测,只是事情尚不明朗便不好多说。”
“去年年底开始又有人利用民间货船夹带黑火入京,细查之下竟有几船之数,足以炸毁整座宫禁。而京都处南方,开国一百多年从未在京中有过疟疾,却偏偏让深处深宫的陛下染上,这更不和常理。”
“京中军队的节制权、黑火、陛下染病,这样的巧合凑在一处,便已经不是巧合了。”
温太师长长一吸气,矍铄的双眸荧亮不已,颇是惊叹的赞道:“凭着这些小小细节,竟能推断出今日大祸,公主实在是有大智慧的!”
说起妻子,徐悦眉心一舒,嘴角不自觉的弯了抹柔软笑意:“最重要的是,当初沐王妃被杀,京畿府衙久查不到凶手,最后还是公主将人捉到,才审问出沐王妃被杀的真相。”
众大臣仿佛在鸿雁楼里听说,忙不迭去问那跌宕起伏的剧情。
徐悦有些失笑,旋即沉然道:“待事起,拿住沐王夫妇,以逼迫蒋家人。”
众人心中暗道,果然是静王、秦王下的手!
老臣们当时有所猜测可能静王和秦王私下有所联系,大约是有合作对付雍王的意思,但也没想到竟会是逼宫,毕竟谁也不会料到,有人会去打出嗣德睿太子一脉的李勉的主意,以逼迫蒋家做出支持。
难怪蒋家今日一个都没进宫来,怕是早知计划的!
戴荣朗然道:“陛下病下之后公主猜测有人会对微臣下手,便让徐大人给了微臣一颗假死药,那日宫中潜入刺客,微臣便提前服了药,假作重伤不治,他们顺利夺了节制权便会展开计划。”
他挠挠头,短短数年,炸死都两回了,他这个禁军统领还真是不容易啊!
“同样,那日温指挥使之所以能避开一劫,并不是那么巧合的身上带了面铜镜,而是特意备下的,索性那马匹失控只是踏断了温大人两根肋骨而已。”
慎亲王的大嗓门朗朗而起,震碎了天际薄云,将月华暴露的更加清朗:“也因几番推测都得了准,本王才敢信京中皇子竟敢逼宫!”瞟了一眼面色铁青的李怀,问了秦灿道:“你不是一直嚷着是支持秦王的么?徐悦去福建检阅水师,你不还故意和他闹了一个月么!”
秦灿挑眉道:“如此下官才更像个莽夫么!否则,今日阻了三千营之后下官又如何能进了城来而不招人怀疑?因为是无脑的莽夫,旁人只当我大喇喇进了城是为在推举新君之事上抢占一份大功了。”
慎亲王抚掌大笑,“说的好,你们这铺垫也是长的很!”
温太师在徐悦和秦灿面上来回的瞧了几眼,忽道:“哦,老朽想起来了,当年徐悦入五军营的时候正好是和秦将军一同在齐老帅手中待过。是了是了,你们共事也有数年了吧!只是那时候徐悦才十二三岁,谁曾想能和长了十余岁的秦将军结了身后的同袍情意呢!”
徐悦温缓一笑,“太师好记性。”
秦灿捋了捋络腮胡,胡须下压的间隙里隐约露出面颊上一道长长的刀疤:“下官支持秦王是因为他于当年的贪腐案上颇有手腕能力,却并不因此成为他的走狗。”
话锋一转,杀伐冷冽的眸中有着不屑,巍巍赫赫又道,“咱们大周的将士只能忠于国、忠于陛下、忠于一个心思为民的储君,而不是伤害君父、威逼百官、胁迫嫡母的丧心病狂之人!我秦灿虽是个武夫,却也知道身为一个将士该做什么又不该做什么!”
门外传来一声低沉的嗓音,“说的好!”
偏殿里的人皆是一震,回头瞧去,竟是骨瘦如柴的皇帝搭着秦宵的手站在月光中。
背着光,叫人瞧不清他消瘦到颧骨凸起的面上究竟是何神色。
可越是瞧不清,便越是让人心中惶惶难安。
李怀仿佛想要笑,可最后只是面部禁脔的抽搐着,皇帝身上那以黑色缠金丝线绣着的五爪蟠龙,那么尖锐,在朦胧月色的笼罩下鲜活的好似一爪扎进了他心口的皮肉里,活生生的撕裂了他。
这多年的算计,全白费了!
陈吉面色煞白的跟在皇帝身后,双腿不停的打摆子,几乎就要摊到在地了。
乌泱泱跪一地,大臣们或惊或喜。
皇后行了礼扶着皇帝坐下,惊喜不已的湿润了眼眶,“陛下、陛下大好了?”
两撇小胡子的刘太医微微一笑,回道:“盛阁老制的青蒿丹十分有效,只是三日吃下去陛下如今已经精神大好了。如今陛下的病势已经得到控制,只需好好休养着,精气神很快便能补回来了。”
盛老先生的医术便是太医院的太医也多有不比,端看灼华和徐悦几回的重伤都叫他救回来,便可知一二。
温太师细瞧着皇帝神色,病骨凸起,面色憔悴苍白,只不过从暖阁走到偏殿的距离便已经有些气喘,只是那双眼睛不再似前几日那般弥留人世的混沌涣散,当真有了精神,往日的晶锐回来了!
他放心的笑了笑,转而又疑惑道:“所以陛下也都知道?可、可下午晌时太医们不是说……”
刘太医摸了摸两撇小胡子,笑着解释道:“时机到了而已。”
周旋半日未曾动摇的几位老臣此刻显得格外轻松,了然的“哦”了一声。
皇帝病中畏寒,此刻子时刚过正是春日夜中最冷的时候,小太监急急忙忙搬进了两个火盆来,暖气一烘,到称的人人面上有着温蕴的微红。
大抵是兴奋的、也是畏惧的,一折折云雁锦鸡纹的官服大袖不断的按压着额角的汗水。
皇帝淡淡的扬着唇,恰似那月光飞尘,静悄悄的,幽深的眸中亦是静水无波,“朕这病是真病,好了也是真好。”
大病未愈,说话也尤显吃力,缓缓换了口气,“绵长岁月里不经意收了个养女倒是贴心的很。朕的皇位、朕的康健、朕的臣民,倒是需要一个小小女子去细心、去忧心了,众卿可有什么感想?”
宗亲大臣又是乌泱泱跪了一地,声声有罪又声声知错。
慎亲王嗤笑了一声,“老大人们哪里来的罪,为着朝堂着想,推举自己心目中的人选有什么错处。”
卿卿请见谅 第452章 终章(三)破局
高扬而锋利的话头一转,眼神落在方才全力推举李怀的老臣身上,“倒是不知秦王这满盘的算计,各位老大人可晓得几分啊!”
李怀一派的大臣哪还见得什么得意神色,只余了战战兢兢,满头擦不尽的冷汗,又是忙不迭的请罪与辩白,声声只为朝廷着想。
炭盆里的银屑碳隐隐带着一股松针的凌冽气息,混着炙热的温度冲进鼻腔,堵得人喘不过气来,热气烘的他们面上不停的逼出细细的汗来,又渐渐凝在一处,滴落在偏殿的青砖石地砖上。
碳屑燃炸哔叭有声,落在那几个老臣心头如破空惊雷,碳屑溅起一星星的火星飞跃,萤火的光亮映在汗珠里一闪而逝,就似他们方才的得意,维持不了一丝热度。
皇帝睇了那几人一眼,挥手道:“你们都是从朕继位便在朕身边伺候着的老臣了,春寒寂寂,地气湿冷,仔细再伤了膝盖,都起来吧!”
几位老臣心下一凛,皇帝不打算追究他们到底是不是参和了秦王的部署,却也是明明白白的在警告他们了。
老臣老臣,老了便该识趣告老了。
夜深露重风拂面,慎亲王乌碧碧的眸子在炭火便耀着亮光,好奇问道:“刘太医说是这几日吃了丹丸才好起来,那陛下什么时候知道的这些事?”
皇帝瞧着慎亲王八卦神色不由失笑,“四哥总是那么乐观。”
慎亲王爽朗一笑道:“该杀的杀,该罚的罚,这些陛下心里自有圣裁,臣只见得陛下安康,此后数十年里还有陛下给臣撑腰,臣便快活了。”
皇帝轻轻一笑:“朕富有四海,身边贴心的人却比年少时愈发的少,寡人寡人,当真到了高位变成了孤家寡人了。若是眼睛不够锐,心思不够敏,怕是这条命早就被算计的只剩了枯骨了。幸亏身边还有你们啊!”
到底大病未愈,说了会子话便累了,有些气喘,他朝徐悦挥了挥手道:“你来说。”看了眼抿唇一言不发的李怀,“把他想不明白的,都说给他听。”
徐悦眉心内敛清澈,嘴角淡笑如天际清泠月色,接着方才的话继续道:“以年前的情势来看,京中的雍王是当时最有人望的皇子,他是没有必要在那样的情形下去谋算军中节制权的。再有沐王妃之事,臣等便更加确定想要控制、且有能力收买人心去控制京中军队的人,唯有秦王殿下了。”
“确定了可能要动手的人物,便好分析接下来的一切按照其性格和行为习惯便可分析他的行为方向,猜测他将来可能会做的事情。而一直到陛下疟疾的间歇期为止,禁军、三千营、巡防营、神机营、浙江、福建皆已经准备妥当。”
温太师忍不住疑问出口,“浙江?”
徐悦微微一点头,“浙江会在这个关口被倭寇偷袭,不是凑巧,而是秦王与倭国的协议。浙江兵权虽由骁勇善战的晋元海大人节制,但浙江军却并不擅长水上作战,若是前后夹击,晋大人难免会左支右拙。”
“如此,福建上书支援,内阁中的老大人们自然会批复,同意水上作战骁勇的福建水军进入浙江。而秦王许倭国的便是在他登基之前的几日里由他们在浙江烧杀掠夺,最后再由秦将军出面假作击退。”
温太师为臣五十载,经历三朝,却是从未见过哪个皇子为了皇位如此出卖国家和百姓的!
他痛心疾首的看了眼李怀,捶手道:“无知!耻辱!”旋即担忧道,“那浙江的百姓?”
秦灿自信的扬了扬头:“老大人放心,福建水军入了浙江兵分两路去支援,想来这两日便会有捷报递来。”
福建的水师自来英勇能战,这些年海寇只敢去骚扰浙江也不敢去福建便可知福建水军之勇猛,这也是秦灿能在福建连任九年的原因。
徐悦本是不怕冷的体质,此刻穿着铠甲又烘着火盆,额际便是不停有汗水滚落,滑过血迹,留了一道淡血色的痕迹。
目光落在殿外,遥遥的远空中依然火光一片,心下不免担忧妻子和家里,不知那震天的爆炸声是否惊着她和肚子里的小女儿了。
但短时间里是出不得宫去,只能按下焦急。
他徐徐道:“陛下察觉朝中有人与倭国人暗中来往,便晓得怕是有人要生事端。是以,借着钦天监所言让臣前去浙江提醒晋大人早作准备。秦将军自年少时便是铁骨铮铮的英雄,臣与秦将军同在齐老帅麾下六年,倒也相互有所了解。”
“年前去福建时与秦大人说起心中疑惑,秦大人虽不大肯信,倒也肯陪着臣演了一出戏,好叫大家以为我与将军是不对付的。”
秦灿瞥了李怀一眼,明亮的眸子里闪过失望的神色,怅然道:“事关朝廷安危,称不上正或邪,却无论如何不能扶立一个德行有亏的皇子上位,更不能助纣为虐。结果不出徐悦所料,年关下臣便见到了秦王的心腹,那人颇有试探之意。”
“臣心知徐悦猜测恐将成真,便顺势答应了下来,并提出事成要做五军都督府的左都督,官居正一品。人家瞧我胃口颇大,便以为我是莽夫可利用的。”
徐悦磨砂着袖口的雏鹰绣纹,翅膀的位置针线有些稀落,仿佛雏鹰要换毛了,倒也得趣。
嘴角忍不住的扬了一下,继续道:“西郊大营的九万兵马除非有虎符或者陛下的诏命,不然任谁也调遣不了,而晋大人的个性是万万不会放任京中大乱的,一旦得了消息,必然连夜奔袭来救驾。只有晋大人无暇顾及,才能使秦王的计划顺利推进。”
秦灿点头,大胡子里头有汗水顺着脖颈淌进铠甲内,“七日前我带了福建水军顺利进到浙江,与晋大人将退敌计策商议好之后,带了两千人悄悄绕去城北,假作阻截三千营的人马,待城中爆炸声起,三千营的人便混在福建水军之中一同从北城门进来。”
“再分两路,周恒带三千营的人与杨修大人的巡防营一同拿下困守各府邸的神机营的人。而我则以‘同党’的身份带着福建军顺利进到宫中,与镇抚司的人一同拿住禁军。”
温太师细细一思量,又问道:“那韩冲?”
闲云散去,月光毛毛的似泡在了水中一样。
徐悦说的温缓,“比起雍王在京中的支持者终究是不如的,那么逼宫势在必行。江公公和秦公公是近身伺候陛下的,秦公公又与公主交好,本该是秦王第一个该除去的人,为何独独留着他呢?”
温太师思绪一转,旋即接口道:“与公主交好的秦公公是泄露诏书的最好人选!”
慎亲王听得入神,坐在太师椅上端着茶碗频频点头,只觉得这样的布局当真比茶馆里听到的要精彩许多,能够以细节推算出李怀整盘计划也当真厉害至极了!
他瞧着一旁额际突突跳着青筋的李怀,试着分析道:“华阳是雍王的表妹,一旦今日事成,秦公公再被人从华阳处找出来,那么内侍与外臣、皇子勾结偷看诏书意图逼宫的罪名便坐实了。而秦王便可在得到娘娘和众位大人的举荐后登上大位,再以此除去华阳和雍王。”
“王爷说的不错。”徐悦神色若空明静水,继续分析解释道:“韩冲此人一向不涉党争,最近半年来却渐渐透露了支持雍王的意思,目的也很明确,一旦事发,神机营的人围困各府邸便成了雍王的罪名。”
卿卿请见谅 第453章 终章(四)落败
“如今韩冲死,而神机营的计划依旧在进行,那么说明副将晁廉必然是晓得此番计划的。究竟围困各府邸的人是雍王还是秦王,倒也不难证明,此番参与逼宫的官员不少,韩冲和晁廉是不是秦王的人,一审便知。”
廊下有风掠过,残卷着地面上的落叶沙沙有声,扑进到这样压抑的空气里,明明是春日的万物苏醒,却似沾了深秋的衰败,于凌冽西风中落叶萧萧。
炭火的热度扭曲了一方空间,亦是扭曲了那炭盆之后人的面目。
李怀握着拳僵直的站在一张梅花胜雪的长案旁,手背上的青筋累累蠕动,宛若竹叶青缠绕其上,目光兀楞楞的盯着徐悦,阴鸷的锋利,仿佛是要从他身上找出另一个人的影子,以巨蟒的姿态缠绕住那个坏他全盘计划之人!
他眼底盘旋的巨蟒嘶嘶的吐着信子,露出阴毒的獠牙,似要将他们撕成碎片。
他的计划本该是天衣无缝的,只要过了今晚、只要过了今晚他便是这个天下的主!
如今却成了笑话,输的一败涂地!
又是这两个人!
又是这些人!
为什么总是要坏他的事!
为什么连老天都要与他作对!
慎亲王恍然点头,“如此说来,陛下那时候就有所察觉。臣暗自揣测,只以为是有人要学十一年前的逆王,想要打各省兵力的主意了。”顿了顿,又忍不住挠了挠头,“你们竟是那么早以前就有所察觉了,我这脑子,不大够用啊!”
慎亲王暗自庆幸当初没坐上那个位置,不然这时候指不定被臣子算计成什么样了!
还是当嚣张宗亲最得意!
皇帝看他那又嫌弃又庆幸的表情真是失笑,抬手拍了拍扶手,沉沉道:“朝中有人与倭寇联系,可究竟是朕的皇嗣要算计朕,还是浙江的官员又起腐败之心要算计百姓,其实当时朕并没有太大的把握。让朝中大臣去到各省,也是要瞧一瞧,到底谁心里怀着难测的心思。”
目光一凛,扫过众人的面孔,一抬手,宽大的明黄色袖子从手腕上滑下去,露出柴瘦的手腕,“朕的臣子,倒是都能耐的很,送了朕这样一份大礼。”
皇后心思细细一盘桓,鬓边简素的珠花在烛火与炭火交融的光晕里闪烁起幽蓝光亮,不由大惊道:“北燕、大宁、青海、幽州……这些地方都是极易发生疟疾的。”
皇帝斜倚着一只杂珠锦的软枕上,那暗红的光泽映在皇帝煞白的皮肤上,有一抹血色氤氲游走,看了眼李怀,缓缓笑了一声,低低的,却带了寒冰万丈的汹涌寒意。
抬眼看了眼秦宵。
秦宵双手微握于胸前,微微侧身垂首,低柔的嗓音开始从他的角度阐述事件。
他的语调稳而缓,半点不见许久一来被紧盯算计的惶惑姿态:“十日前陈公公让奴婢出宫去探望师傅,在皇庄附近的时候有人奴婢打晕带走。如徐大人所预料的,那些人把奴婢藏在陛下赐给娘娘的公主府里,日夜监视。”
有李怀派的老臣愤愤质问,不甘心就此满盘皆输,“你所说有何证据!你如何证明诏书不是你透露出去的!”
秦宵淡淡一笑,不紧不慢着自己的节奏,皇帝身边的得脸内侍,自有属于自己的气场,“当时陛下立诏书时奴婢与陈公公都在殿外候着,诏书也是由陶阁老、魏太傅、宗正大人收归锦匣,可说奴婢与陈公公都是没机会接触的。”
“张阁老不觉得三位老大人才是最有嫌疑的么?如今还是陛下主持着大局,想往奴婢身上扣罪名,未免心急了些。事关储位,不是您老一句话一个推论就可以的,得要证据。”
“不过,徐大人倒是抓到了将我打晕关在公主府的人了,那人受命于谁,想来到了镇抚司是很快就会有答案出来的了,阁老不如等一等?”
张阁老睹见皇帝眼底的阴沉,眉心一跳,心跳都几乎停拍,再也不敢多言。
秦宵平静的眸光缓缓掠过陈吉的面孔:“奴婢记得陛下病下前数日,有小太监与我说起,说夜里瞧见了暖阁里头有萤火虫,却又说那萤火虫忽然从眼前不见了。而那个小太监几乎是与陛下、江公公同时染上疟疾的。”
陈吉瞳孔一震,头皮发麻的盯着秦宵。
秦宵斜了他一眼,神色淡淡如春日朝阳将起的天际,清冷而从容:“奴婢想着萤火虫大约都是夏季里才会出现的,如何会在早春的夜里出现在延庆殿?后来奴婢想明白了,那大约不是什么萤火虫,而是被涂了磷粉的疟原虫。”
“磷粉燃点是极低的,一碰上烛火的热度就会燃烧,而延庆殿里终夜都会点着一盏烛火,那疟原虫在延庆殿咬了人,又在殿内飞舞,虫子的本性就是往光亮的地方飞,一靠近烛火自然就是灰飞烟灭。什么罪证都没有了。”
徐悦面色温润和泽,面孔落在月光里,那血痕有了薄薄的光晕,无端端添了一份妖异的美艳,“镇抚司的护卫暗查之下,发觉有内务府的小太监曾在采买的时候顺带手的买了一瓶磷粉,最后,那磷粉是到了陈公公手中的。磷粉在宫中是违禁品。”
“请问陈公公,你要它做什么?”
秦宵睨着一脸煞白的陈吉,语调里缓缓蓄起凌厉:“诏书是如何泄露出去的,陛下是如何病倒的。陈公公,或许您有话要想向陛下交代。”
挽在臂弯里的拂尘“啪”的掉在地上,乌木制的握杆在地砖上回弹了几下,明明声响不大,落在耳中却是惊心动魄的刺耳。
陈吉双腿一软,跪在皇帝的椅子旁边,深深伏地,除了颤抖,却是半字也说不出来。
皇帝睇了他一眼,也不多与他废话,微微抬了抬下颚,铁甲护卫便将陈吉拖去了慎刑司,那里的嬷嬷有着刑部郎官的手腕,不怕这种吃里扒外的废物不吐实话。
疟原虫从谁手中进的宫,马上就会有答案了。
“继续。”
徐悦神色煦煦道:“盛阁老在北燕十多年,也曾遇上过患疟疾的病患,当初未能治愈,这些年来老人家一直在研究治愈疟疾的药,最近有所发现,只是药效难说,臣将药交给了刘太医,太医趁陛下清醒时与陛下商议,是否一试。”
“万幸陛下福泽深厚,此药当真有效。”
皇后听的出神,万分感慨幸亏朝中尚有这一波心思清明又有手腕的臣子了,缓缓吁了口气,温柔一笑道:“陛下这个女儿收的十分福气。那这番计划陛下又是何时得知的?”
“在禁军和巡防营接连出事后,徐悦便向朕分析了一切,只是那时候朕的病势太重,已经没有精力管了,便将一切托付给了他来指挥调度。”皇帝拍了拍皇后的手,“朕与皇后都是有福气的,这几个孩子都是聪明的,极好。”
皇后微微一怔,然后蕴漾了绵柔笑意:“陛下说的是,也是臣妾的福气。”
接下来殿中默了许久,久到叫人心头空茫茫的发虚。
“秦王于此事还有什么要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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