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请见谅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青山羡有思
若非皇帝喊了他这一声,众臣几乎都要忘了这个设计逼宫的主角儿还在此处了。
李怀的眉心宛若此刻的毛月亮又遭闲云遮避,透着灰白的光晕,浅浅阴鸷。
厉鹫的眸中又幽蓝的火苗突突的跳着,不甘的唇角勾了抹讽刺的笑纹,几不可查的颤抖着,宛若深秋里挣扎着的枝头枯叶。
他不甘就此落败:“戴统领是陛下的禁军统领,当时可没有陛下的发话,也没有足够的证据,戴统领竟也配合了徐悦去假死脱身,难不成在戴统领的眼中徐悦的猜测竟比陛下的安危还要重要么?”
卿卿请见谅 第454章 终章(五)天下棋局
“微臣是武将,比不得殿下能诡辩。秦王殿下不必费心挑拨,臣是陛下的臣,若是陛下觉得臣不忠,便是今时今刻砍了微臣的脑袋,臣也绝无二话!”戴荣一急一怒,染血的面孔涨的通红,冷哼道,“如今危害陛下安危的恰恰是秦王您!”
徐悦只淡淡道:“臣不是皇子。”
李怀低低一笑,那笑声似从地狱而来,“难道不是为了李彧么?他可是公主的嫡亲表兄。”
徐悦的嘴角露了一抹闲适的笑意,月边闲云悠悠,深幽的眸子掠过他阴鸷的面目,淡淡道:“若是,这时候雍王的名字,已经出现在了盖了嗣天子宝的诏书上。”
“说得好!”慎亲王朗朗一喝:“禁军统领的职责是保卫这座宫城的安危,戴荣要有武力,更要有辨别人心的本事。若今日他不信徐悦,没有那为陛下豁出去的忠心,何来此刻揭破你算计的时候!自己阴谋算计,便以为人人如你一般。巍巍皇权事关天下苍生,到底也不是谁都配去拥有的。”
徐悦自然也晓得上位者是最多疑心的,取了腰间的令牌交到一旁太监手中,跪地道:“早年受了些伤,落了旧疾,如今手脚也多有僵硬,怕是不能很好的掌管镇抚司。公主产期将近,臣也想着多陪陪公主。还望陛下成全。”
小太监把腰牌放到皇帝的手边。
皇帝垂眸看了一眼,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而戴荣将腰牌交上去的时候皇帝却又没有收。
一时间,众老臣也猜不透皇帝的心思了。
慎亲王皱眉,有些不平的想说什么,只是被皇帝抬手制止了。
默了半晌,皇帝才看向李怀,漠然道:“你知道你为什么输,为什么朕不肯立你为储君?”
李怀自嘲的撇了撇唇,扬了扬头,道:“技不如人,有什么可说的,要杀要剐陛下下旨便是。”
皇帝绵长的一叹,“真正成熟的政治家,是不会被个人情绪左右了对大局的抉择,而你在面对自己的敌人时,心思难以真正的平和。”
“你要争这个位置,可你的谋划总是想着如何顺带着将他们处之而后快,偏偏输了几回还不肯收手,这样的情绪便注定了你的格局是小的,也注定了你会在这场争夺中失败。”
李怀狠狠一震,却不肯承认。
皇帝毫不掩饰对他的失望:“皇位给你,你也未必坐的稳。”
李怀的嘴角剧烈的抽搐了几下,面目狰狞起来,疯狂举高了双手又猛力当空砸下。
宽大的袍袖上绣着藏青色的万寿福字纹在火盆昏黄微红的光影里晃了一抹刺眼的光芒,“既如此,你还给我希望,把我当成棋子替李卿那废物掣肘朝堂。就像当初利用姐姐去夺回你的权利,我们姐弟在你这个父亲的眼里算什么!算什么!”
李怀虽狠辣,却始终放不下长姐当年的惨死。
提起长女,皇帝的语气一滞,愧疚于眼底弥漫。
天上的月亮慢慢悠游,洒下的月华打在一丛繁茂枝叶上,风吹枝影摇,落在素纱的窗棂上,如一汪摇曳的池水,晃得人眼晕心慌。
皇帝搭着秦宵的手站了起来,道:“你姐姐那时多大?”
李怀咬牙道:“十五。”
“是啊,十五,多美好的年岁。”皇帝缓缓走了几步,停在火盆边儿上行,抬了手在悠悠晃晃的火影里烘着手,似乎这样才能有一丝的温暖,“当年楚家把控内阁,握兵权数十万,权势滔天,我这个皇帝要下旨意还得瞧他们脸色,又有多少忠臣良将死在他们的手里。你的姐姐那样纤弱,尚且甘愿为朕、为天下百姓牺牲”
“你!你如何与她比得。”
皇后站在皇帝身后,眼神亦是落在那烧的旺极了的火盆里,怅然道:“下降楚家前,陛下把可能发生的事都告诉了大公主,公主是自愿的,陛下是君、更是父。若是可以,怎可能拿儿女一生做赌注。”
皇帝走到门口的脚步顿住,朦胧的月影扑在他身上却显那么沉重,似要将他消瘦的肩膀压垮一般,“我亏欠你姐姐,这些年对你们母子事事优容,若非如此,这些年你和你生母犯下的错,如何还能好好安养在这世上。”
“棋子。朕也是天下这局棋盘上的一颗棋。这世上的每一个人哪个不是棋子,每走一步都是别人棋盘上的算计。你若还当得旁人的棋子,至少还有活命的价值。”
李怀梗在心头的一口鼓鼓的气似被人拿针扎了一记,噗,缓缓的流泻干净,再也支撑不住那一身饱满沉重的皮囊,頽坐在梅花盛放的紫檀木长案上。
皇帝刚跨出殿门,隐约又听得一声巨响从东南方向传来,紧接着是冲天的火光绞着滚滚浓烟腾升而起,可预见火势之大。
徐悦心头莫名一痛,抬眸间见得李怀那突睁的双眸里尖锐的快意,尚不及与帝后告退,便煞白了脸色冲出了延庆殿。
出了重华门,从护卫手中夺了一匹马便往府中快马加鞭而去。
奔至魏国公府所在的那条街,火光一片。
彼时东方已经翻起了鱼肚白,有淡淡的霞色浮在天边,似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拉扯着那些云彩,云卷云舒着变幻莫测,叫人心头无端生出难以掌握的无力感。
城中的那深橘色的火焰摇曳在空中,把淡青色的天空晕染的一片通红。路边的迎春花瓣细长微卷,那样娇嫩可爱,马匹奔过,卷起一阵风,花朵摇着在那火烧的色泽里,恍然了一片凄迷色彩。
下了马,一路跌跌撞撞到了围困住她们的偏院前。
一片火海。
火光映在他煞白的面上一片明晃晃的滚烫,空气被烧的稀薄,几乎难以呼吸。
徐悦只觉脑中哄轰然一片,那梁柱支柱被火势烧穿而倒塌的声音回荡在他的耳中。
“灼华她们被困在偏院里,那里被人洒了松油,爆炸一起,院子被整个震塌了,火星子又撩了松油,几个院子都烧成一片。周恒和李彧在火势大起来前已经寻进去了,现在这火势你不能再进去了,靠不近的!”
姜敏拉着他在说什么,徐悦听不见,他只想着快去那火海中找他的妻儿,还有他的父母、祖母。
怎么会这样?
明明都安排的那么妥当了,为什么会这样?
姜敏本想拉住他,可惊急之下的徐悦他哪里打得过、拉得住,便只能扯了他身上的铠甲,又从司耀局的人手里拿了水桶把人浇了个透一并跟着冲进去。
李郯知道劝不住,只能忍着眼泪看着火势干着急。
院子里的太平缸早在爆炸的时候就被炸毁了,单靠司耀局手中的唧筒根本压不住那窜天的火龙。
然而,尽管司耀局的人明知火势太大根本灭不下来,可困在里头的是皇帝的养女、国公夫人,进去的全都是皇帝面前得脸有宠的郎君,哪里敢停了手里扑火的动作。
若是里头的人出不来,明日他们司耀局怕是都要有好果子吃了!
徐悦冲进偏院,里头一片浓烟滚滚,连呼吸都是灼烧肺腑的滚烫,地砖被火烤的通红,踩在上面立时能感觉到一阵刺痛,他一遍又一遍的喊着家人、喊着灼华的名字,可除了他和姜敏的声音,听不到任何人声。
连先前进去的周恒和温胥也没了踪影。
唯火势吞没木质梁柱的哔叭声不绝于耳。
被烧透而断裂开的梁柱,带着熔岩星火的尖锐,那样无遮无拦的坠在他的心头,又被人狠狠拔出,呼吸似被人按在滚烫的水中又不停捶着他的心口,几乎断裂时拽起,尚来不及缓过气来又被按至了底处,反复折磨,痛不欲生。
卿卿请见谅 第455章 终章(六)燃不尽相思意
他用手去扒拉烧断的木梁,烫破了掌心,一片触目惊心。脸上有刺痛,能够清晰的感受到面上的细细绒毛被烧毁。
支在那里的最后一根房梁倒塌,整个院子塌成了一片,房梁倒塌时扑下的冲势化作了一股灼穿人的热浪,将两人冲的站不住而连连后退。
若不是他们的身上、头发上都被姜敏浇湿,春日的衣料尚厚,能吸住不少水分,否则此刻怕也都被烧毁了。
找不到了,再也找不到了。
睁着眼,兀楞楞的看着那火海,徐悦眼中水流决了堤,流下的瞬间就被火热炙烤消散,他就站在那里,不动了,也不再喊了,绝望的看着那热烈到扭曲的火焰。
身上的水渐渐被烤干。
再不走,四周的火海即便不把人烧死,也要被浓烟呛死。
春日的天变得快,方才尚有朝霞几朵,此刻又下起了雨,却没有人心中祈祷的那么大,淅淅沥沥的下了一阵又丝丝绵绵了起来。
可尚未靠近祝融之势便已经蒸发,于火势毫无助益,徒增了无力。
那银线蚕丝似的春雨随着风纷飞着钻进了空气中的每一个角落,水气拂在身上,有湿黏的寒意从衣料钻进四肢百骸。
人影站在雨中看着祝融的威力席卷了半座内院,似浸透在了眼泪中一般。
廊下的琉璃灯盏在风雨中飘摇,没有光亮,隔着一池涟漪望去,模糊而朦胧,有着玉碎流沙的姿态。
李郯焦急的望着火海深处,烈焰似刀子一般刮人,叫她几乎睁不开眼。
忽起一片骚动,管家宋叔提着袍子,边跑边喊,“平川居有动静,快去救人!听着是周大人的声音!”
李郯眼波一动,跳了起来,“快去,快去!把都尉和徐大人喊出来!”
时至春末,白梅依然绽放热烈,那月华皎皎如霜落雪的冰肌玉骨,悠悠沁骨的香味。梧桐翠翠,瘦竹茵茵,风拂过,拂动了枝影摇曳,婆娑沙沙,雪色芳华于风中飘飘洒洒,沾了雨,沉坠在芳草萋萋之上,春梦一片残色和烟散。
有了众人的帮忙,平川居塌下的梁柱砖石很快被搬开,寻着声音,终于在书房底下的暗道救出了被困的人。
虽然受了惊吓,好在都只是轻伤,不过因为暗道里滚满了浓烟,都呛哑了嗓子,几个小的都哭到哭不出来了。
婆子们赶紧弄来了干净的温水给她们擦脸漱口。
擦去脸上的烟熏痕迹,冲刷了咽喉中的浓烟干涩,这才能清晰的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凉风中带着梅花的清郁,是劫后重生的冷香。
李彧拍了拍满身的烟尘,走近灼华身边,细雨蒙蒙映着火光落在她纤瘦的身上,朦胧的柔弱,那凸起的肚子格外沉重的压在她的身上。
他轻声问道:“还好吗?”
灼华抬眼看向一身锦衣破损的李彧,目光落在他的额角和手腕上,皮肉翻卷,腥红一片,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当时被烧穿的窗框倒下,这个将权利看的比什么都重的人,在能得到好处的前提下毫不犹疑的欺骗她,也利用她的人,性命攸关之时却又一次毫不犹豫的挡在她的孩子身前。
她有些失神的想着,若是这样的情意能在前世里给了她,或许,又有了不一样的结果吧!
可是,逝去的便是逝去了,如今她的心底只容得下徐悦和孩子,旁的人,再好,都来不及了。
灼华微微点了点头,勉强弯了弯嘴角,让自己的神色尽量平和一些,“多谢。”默了默,“回去好好上药。”
李彧抬手看了看手腕上的伤,淡淡一笑,“无妨。你……”
他想说些什么,却也不知说什么,周围的人来来去去,良久,只道了一句,“你好好休息,府中的事自有魏国公和徐悦处理。”
灼华澹笑,虽浅淡,终究漫生柔婉:“我知道。”
秋水安抚着两个孩子,宋嬷嬷又让婆子们去收拾了干净院子先让太夫人和几个襁褓里的孩子有地方歇下,又让人赶紧去请了老先生过来给大家都瞧一瞧。
一切都安排的十分妥当。
四处寻了寻,没有看到徐悦的身影,灼华望着偏院那处火光依然猛烈,一瞧李郯一脸的魂不守舍,心里有些不安,“宫里还没结束么?”
李郯不住的往偏院处瞧,火光映在眼底有水色蕴漾震动,焦急道:“徐悦和姜敏以为你们还在偏院,都冲了进去,到现在还没有出来。”
灼华心头咯噔了一下,似被脱缰的野马狠狠冲撞了一下,痛感直坠了小腹,一阵阵下沉的紧缩,让她额际直冒了冷汗,几乎就要站不住。
李郯见她按着肚子,吓了一跳,赶忙安抚道:“你别急,已经让人进去找了,他们两个都机灵着,不会有事的。”
把孩子交给乳母,脚步慌乱的朝着偏院过去,刚靠近,便瞧着镇抚司的人把徐悦和姜敏都安然带了出来。
李郯拉着姜敏又哭又笑。
徐悦一把将妻子永进怀里,如长练缠绕在心头的恐惧在温热而真实的触感下缓缓褪却,那一声长舒有微微的颤抖,“你吓死我了,我靠不进去,寻不到你,我快要疯了!”
灼华抬头定定的瞧着一身狼狈的徐悦,可是在她眼中他依旧那么的好看,温柔的叫她忍不住的满心柔软。
一种失而复得的欢喜化作一片热热的雾气在眼中聚拢,有温热从眼眶滑落,映着火光的眸中摇曳着涟漪的喜悦与柔情。
素手拂过他面上的伤,心念一动,她捧了他的颊与他深深一吻。
徐悦一愣,多重的欢喜如浪潮汹涌的扑在心头,他享受妻子的热吻,然而还等不急他去加深这个吻,灼华却紧揪着他的衣襟滑落在他的臂弯里。
笑意凝在了嘴角,徐悦呼吸一滞,“怎么了?可是哪里伤着了?”
她知道定是方才紧张他的安危之下动了胎气,孩子怕是等不急要出来了。
灼华瞧他紧张的失了魂,想笑却是先拧紧了眉,下腹一阵收缩的疼痛,抽走了她的力气,痛的说不出话来。
李郯正要取笑,眼角余光睹见她白底的裙衫上一片血迹,惊了一跳。
赶紧拽了宋嬷嬷:“赶紧抱了去哪个干净的屋子,她这是要生了!大夫呢?大夫来了没有?稳婆家里可备下了?”
徐悦和宋嬷嬷都是稳重人,却也不由呆愣了数息,这才都跳了起来,赶紧拔着嗓子于一种混乱里吩咐找人、备物、烧水。
好在为防灼华早产,稳婆和乃母子一直都养在府里,也没受伤。
婆子们升火烧水,丫头们收拾床铺、准备衣裳,虽急急忙慌了些,倒也一切顺手。
这些年灼华身子养的不错,又许是生过一胎的原因,比起上一回生产,这一回倒算得顺利,没有痛到晕过去,宫口开的也顺利,只是这一夜实在受惊不小,又被徐悦闯火海狠狠吓了一回,到最后关头便有些脱力,好在两碗参茶灌下去倒也提了神了。
尽管稳婆几遍告诉孩儿的父亲一切顺利,徐悦仍是吓的面色煞白的比灼华还可怕,冷汗淌不停,脸颊上的血迹都冲刷干净了。
鸟雀轻啼唤了朝阳初升,廊下琉璃灯摇晃间有了碎碎光影,梅花上坠着的水珠反射了太阳的光线,有了一抹晶莹五彩的光芒。
天光透过素白窗纱投进室内,将窗棂上鹿鹤同春雕花纹路映在了地上,似淡淡的水墨画,有着柔软的温度。
熬了一天一夜,于三月十六清晨,在稳婆一推手的助力下徐大姑娘嗷嗷出生,啼哭声清脆有力,有五斤六两重,康健有力。
卿卿请见谅 第456章 终章(七)新生
许是小生命的本能,稳婆刚把孩子放到灼华身边,徐大姑娘一靠近母亲的胸怀拱着小脑袋就去寻奶水,衔着***拼命的吮吸。
吸不到,努了努嘴,接着吸,倒也是个有耐心的,如此反复了好几回才急的哭起来,嗷嗷了几声,不服气的接着吸。
总算在稳婆劝说放弃的时候,徐大姑娘吃到了人生第一口粮食,小手趴在母亲的胸脯上,闭着眼咕咚咕咚的吞咽起来。
趁着孩子在吃奶,徐悦被灼华催了去沐浴更衣,回来又给妻子用兑了玫瑰花水的温水擦了身子,换了干净衣裳,裹得严严实实的抱回来正屋。
西偏院烧毁了,南边儿太夫人的四顾堂和邵氏的朝鸣堂一片也炸的七零八落,东边儿的暮云院和青山院只是被爆炸时震破了门窗,没被火势波及。
整个后院烧毁了一半,索性府中人也不多,尚有足够的屋子人。
“要做修整,当真也是大功夫了,想来起码也要个半年多才能完成。实在不行就先搬去公主府住一阵,左右那里每日都有人收拾着,也干净。”
替妻子拉了拉被角,又摸了摸女儿柔软的胎发,徐悦温柔道:“这些事你别操心了,我会处理好的,你好好休息,把月子坐坐好,去了那头痛症。”
奶娃娃吃饱了,伸了懒腰,蹭了蹭襁褓便满足的睡着了,灼华累的厉害,拉着徐悦一同歇了一觉。
可惜孩子易饿的小肚皮和涨奶没有让她睡得太久,但是夫妻两心里都欢喜着,这一觉倒也足够了。
徐悦坐在床沿给女儿拍嗝,身子微微后倾,让软软的小东西舒服的伏在他的胸口,曲着掌心一下一下的拍着,小家伙大大的眼睛掀一下,又眯一下,很是惬意。
嗝很快就打了出来,小小的一声带着奶香四溢,格外可爱,然后懒洋洋的又打起了哈欠,扯着粉嫩的嘴角满足的笑了起来。
惹得徐悦怜爱不已,怎么都觉得红彤彤皱巴巴的女儿是他见过的第二可爱的姑娘。
当然,第一可爱的永远都是他心尖上的小姑娘了。
忍不住低头亲了亲女儿,又去亲吻妻子。
儿女双全,夫妇亲爱,这辈子得当了。
天空舒朗,偶见几朵闲云悠哉,柔情的阳光卷起尘埃飞扬似碎金迷迷,悠悠从微阖的窗棂飞进屋内,落在矮几上的一树白梅,连那清洁的花瓣亦染上了温暖微金的光晕。
有飞鸟在树梢间跳跃,滴沥清泠,旃檀在枕屏外悠缓袅袅,似母亲柔软的手抚在心口,能散去一切忧愁。
灼华半伏着迎枕侧身瞧着徐悦逗着女儿,亦是满心满眼的欢喜,如在云端的柔和,“所以,陛下已经无碍了?”
徐悦点头道:“还好阿翁从前对这个疟疾也有过研究,拿着江公公试了几回,总算是找到对疟疾有用的草药来,制了药丸子几日吃下去,陛下已经能下床走动,一切安好。只是江公公到底年纪大了,即便能好,身子怕也大不如前了。”
“人生无常,能活着就好。”灼华微微一叹,笑意里有几分寥落,“他伺候了陛下一辈子,陛下总不会不管他的,往后有太医照料着,想来也是能安度晚年的。”转而又道,“你原是什么都知道的,却还不与我说,愣是叫我在那里瞎猜。没成想,秦灿竟是与你演戏来着。”
前世里李怀没有逼宫,只是与李彧斗着,便也瞧不出秦灿竟还是个凛然傲骨之人了,果然啊,人人都有多面呢!
徐悦温柔一笑,倾身在她眉心落了一吻,“原是不想叫你怀着孕还那样辛苦,可我的卿卿那么聪明,便是我不说你也能抽丝剥茧的分析出一切。瞧,我什么都没说,你也晓得李怀曾想把岑怀策反成暗装的事也是一清二楚。”
灼华笑哼了他一记,“哄我、你最会!”
徐悦澹笑如月,将睡熟了的孩子放进摇篮里,回头拉着灼华的手,细细捏着她的指:“倭寇之事陛下早有察觉。也亏得是你查出了那李一,否则我也不敢想陛下说出分析猜想。虽说是请君入瓮之计,混乱中却难免有死伤,我不想你涉险。”
默了默,眉目间浮了混乱中惊起意外的后怕,“可即便我那样仔细的筹谋,却还是险些让你们遭了不测。”
灼华抬手抚平他拢起如山峦的眉心,笑如月落涟漪,粼粼有光,“我们现在不是好好的么,别皱眉。也是咱们都疏忽了,外头事起,女眷自是会聚在一处的,也是确保护卫能统统保护得到。可谁会想到李怀会把人按在祖母身边呢!”
“让祖母身边的人对咱们下手。那老妈妈的儿子不过是外头铺子里的账房,咱们跟前儿也不到,便是无论如何也怀疑不到那处去的。我们当时又一心防着外头,便是岑华他们也是在身体有了不对经后才察觉到的。”
她刚生产完,手上虚弱的微凉,徐悦握着她的手一紧,放在唇边轻轻一吻,有紧紧贴在心口,好似只有这样他才能感受到妻子还在身边的真实,“岑华几个都是暗卫营里受训的,迷药应该对他们是没什么用的。可如何会察觉不到有人往院子里洒了松油?”
灼华缓缓道:“那迷药无色无味甚是厉害,她们几个到还有反抗之力,可即便有所察觉也不敢轻易出去,一来是中了迷香后武力便是不如往常。对方要杀人,必然是倾巢而出的。二来也是怕背后有人偷袭,就靠倚楼他们几个也没办法带走所有人。”
“西偏院离街道颇近,你留下的镇抚司的几个人身手虽好,可到底不比李锐蓄养的那些杀手。那一片小院子都挨得近,待迷药效用起,他们把才松油一路撒过去。”
“爆炸一起,立时便烧成了一片。”
庭院里白梅傲骨,红梅如霞。
花团锦簇的红梅吐着粉色的花蕊,在这样沉沙的话题中竟似点点暗红血腥,刺痛了他的眼,那一声爆炸依然清晰的在脑子里回荡,后怕久久不散。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