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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卿请见谅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青山羡有思
李岩却只一副事不关己的轻漫:“杀你做什么?”慢慢跺了步子站在太后的身侧,轻轻拍了拍匣子,果然是玄铁的冰冷,“比起让你得了痛快,我更想看你被臣民鄙夷、唾弃,惶惶不可终日。”
长长的甬道里,风缓缓拂过,发出低低的呜咽声,夹杂遥遥的铁甲轻碰的清脆,贴着春恩常在的石板缓缓自寿安宫朱红大门前游曳而过。
仿佛极致的凄厉,仿佛压抑的尖啸,刺激着人的神经。
皇帝眼底掠过光亮,嗤道:“让朕好好看看你的本事!”
李岩侧身抬手,指尖划过他的颈项,一下下意欲割破他的心理防设:“有你在我手里,我自可全身而退。不如,皇帝今日便随我走,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看,你离开了朝堂,还会不会有人想着把你寻回去?”





卿卿请见谅 第521章 倾覆(六十一)不配
皇帝赤红的眼底似乎有一丝与晶石相同的晶莹之色:“只要朝堂安稳,朕做不做这个皇帝又如何!”
李岩睇了他半晌,似在品咂一句有深意的笑话,继而哈哈大笑起来。
啧啧有声:“这样的话,也就说给你自己听听便罢了!时至今日,你很清楚,朝堂上的百官走就不再忠心于你了!他们有各自想要府里的新君人选,只盼着你快些驾崩呢!”
皇帝眼底盛满了冷冽的孤寒,咬牙道:“朕是天子!朕乃是万民之君父,朕要承受的又岂能是你们这种人可明白的!”
李岩眼底有凌厉微光闪过,乘胜道:“你连自己的妻儿都容不下,把最懂你的人轻易舍弃,还奢望谁去体谅你?父皇哪怕临终病重难言,还是为母后铺平了路!天家冷血,却从无人似你这般刻薄寡情!”
仿佛是脑海里紧紧绷住的一根弦乍然断裂,细细的弦在强大的力道下,似削铁如泥的剑,直直刺进脑仁和眼底,痛的叫人崩溃:“住口!朕让你住口!”
李岩字字似刀,刀刀不见血,却见白骨,有森森的冷意:“你害死了她!害死了她一心期盼的孩子!如今情愿与我们同归于尽,也不肯退位安享太上皇的安稳日子,要将她的父亲送上绝路。”
“你这种人,不配得到任何人的懂得与敬畏!”
“你、不配!”
皇帝鼻翼微张,呼吸粗沉,眼底血红。
出口的语调却似被人抽走了所有的力道:“你胡说!朕、朕是看到太多的证据后不得以的决定……”
李岩微微倾身,以绝对的居高临下姿态睇着面色清白交错的皇帝:“既然已经绝情做下了,又何必自欺欺人,非要寻那么多虚伪的借口呢?”
指着沈祯和太后,缓缓而笑:“希望沈氏嫂嫂泉下有知,可以原谅你的薄情寡义,原谅你就这样算计着又将她的父亲送死路!也希望先帝和列祖列宗能原谅你这么个大孝子才是!”
皇帝大怒,淡淡的唇唯有颤动:“你敢!杀了母后和国公,你也得不到玉玺!”
李岩微微一侧首,切切的笑声竟是无比舒展的:“既然这个位置我得不到,自然也不能让你安稳地坐下去。明天、哦不,待会儿臣民就都会知道,我们的皇帝不仅没有后嗣,连嗣天子宝都不在自己手里握着!”
皇帝的眼底似乎有一丝惊惶:“你是李氏子孙,你就眼睁睁看着大周江山分崩离析么!”
李岩抬起了手,对着烛火照了照,白皙的皮肤蕴着薄薄的血红:“我这个乱臣贼子,有什么可怕的?”
皇帝重重哼了一声,撇开了脸。
李岩扬了扬眉,不紧不慢道:“还记得陕西的前朝宝库么?“
皇帝当然记得,墨家人给前朝在石山里设计的龙脉宝库,三十年前被找到,却至今无人能打开!
李岩清怅一吁:“三十年了,那里的机关连墨家家主都没能打开呢!墨家的机关啊,除了设计者告知方法,没有人能打开的!你还能等得起三十年么?万岁爷?”
皇帝不言语,瞪着他的眼睑却微微一跳。
李岩也不怒,笑了笑,抬手道:“咱们先从太后开始吧!”
太后抬了抬眸,平静的仿佛只是个旁观者。
皇帝暼了他一眼:“楚王方才不是还很敬重母后了么?”
李岩盯住皇帝面上的每一分神色,摊了摊手,慢慢含笑道:“咱们都是为了李氏江山的将来,皇帝以天下孝养太后,如今也可不管不顾,臣也只能来日去黄泉给母后请罪了。”
烛火流动着水漾的光泽,明明灭灭在皇帝的眼底,火苗般跳跃。
却是咬紧了牙关,仿佛是想赌一把。
李岩慢慢冷淡了面色,如霜负雪:“皇帝为了这个位子,可真是什么都付的出去啊……”
庭院里一捧石榴花开似烈焰一般火热,晕着黑夜里如鬼火般摇曳的火把光亮,宛若一滩刺目的血液。
殿内有一瞬寂寂,唯有轻烟萦绕不歇。即便点灯如昼,亦叫人觉得暗沉沉的压抑。
见他还是一声不吭,李岩一甩衣袖,微微一退步,转过身去。
殿外,台阶下、宫门外,是禁军与三千营的对峙。
弓满弦紧,锋利的箭头带着火光的影子,可之直破云霄,直直对着殿内。
李潮跨出殿外,从三千营铁甲腰间抽搐长刀。
皇帝的神色便仿佛是御案上一直摆着的一块未经雕琢的晶石。
是剔透的,毫无瑕疵的。
却不其然与玄铁巨石有了碰撞,开裂出了一道又一道裂痕,肆意四散弥漫的裂痕,最终承受不住那样的重压,碎成满地晶莹的碎渣!
皇帝眸色一沉:“李潮,你要造反么,敢在御前动兵刃!”
李潮冷哼了一声,手中长刀一挥,刀锋呼呼吞风而过,刮过凌厉而生硬的风,毫不留情地砍向周太后,呼啸起的风里带有铁锈似的腥气!
殿外一支箭带着轻而尖的尾音,直冲着皇帝而去。
殿外的禁军投鼠忌器,却不敢随意放箭。
杨修挡得下射向皇帝的箭,却来不及再去挡砍向太后的刀。
皇帝似乎不曾料到李岩竟真敢对太后下死手,猛然一喝,切齿道:“住手!”
沈祯眸底一闪而逝了意味深长的流光亦。
李岩一挥手。
李潮手中已然贴上太后颈项的长刀险险收住。
微微一笑:“陛下想通了?”
皇帝死死盯着他,最终頽了肩颈,仿佛是彻底妥协了:“岳父、开锁吧,朕立嗣,立楚王之子为储君!朕、不能做一个不孝之子!”
太后却并没有太多的意外或者不赞同,只澹澹道:“哀家已经老了,这辈子享过天家富贵,得到无上荣宠,这一辈子足够了。皇帝不必管哀家,也不必管定国公。为江山社稷死,是荣耀。”
沈祯侧身立于一座仙鹤展翅的紫铜烛台下,薄薄的被无数情绪打磨平的唇线缓缓勾起的微嗤,被他自己的侧影遮掩。
对一道道投来的灼烈目光似无所觉。
无法探究他的态度,陶源眸光一闪,立马又道:“陛下圣体违和,绝非我等算计陛下,说出来可能首辅大人也不信,此事、或是西太后所为,亦是西太后向我等透露的消息。”
他着重拿了此事来说,无非是要告诉定国公,一个连生母都不盼着他好的皇帝,可见不会是什么仁德之君。




卿卿请见谅 第522章 倾覆(六十二)尘归尘,土归土
为了保住自己的颜面,拿庶民之子来冒充自己的孩子,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身为先帝爷选出来的辅国大臣,沈祯自当以国祚为先。
然而沈祯却只以深沉的目光掠过众人的面孔,缓缓道:“既然陛下不肯立楚王之子为嗣,本官自不能拂逆了圣意。”
皇帝冰冷的眼底微微一动,似乎诧异,又似乎意料之中。
陶源微眯的眼眸,话语带刺:“沈祯,你真的对他半点恨意也没有么?他,薄情寡义,害死了你的女儿和外孙!”
青玉发冠之下一片漫漫白的发丝间,似乎有一缕乌黑。
烛火闪烁间那缕黑似乎沾了水的墨,漫漫晕开,蔓延到了沈祯古井一般的眼底:“先帝将嗣天子宝交给我与太后,乃是信重。第一次,为了我女儿,同意立襁褓婴儿为太子,已是对不住先帝的嘱托。绝不能再有第二次,选出出身蒙尘的太子。”
李潮的冷笑十分不屑:“为了一己私利都做过了,如今还有什么资格摆出忠臣的脸面!”
沈祯的一声如烛烟渺渺的叹息慢慢飘散在空气里:“一步错,步步错。”
那样没有尽头的黑眸望过来,让李岩心头一跳,似乎听出了他的话外音。
最后一句,分明是在说他们。
他凝眸睇着沈祯与皇帝的须臾里,依然有了几分怀疑的冷意。
默了片刻,抬手慢慢拍了拍交椅的扶手,方垂眸道:“定国公,你很清楚皇帝凉薄而自私的心性。若不如此,他到底是弄进个无李氏血脉的孩子来继承大统?还是心甘情愿把皇位交托给子侄一辈?”
“谁敢保证李氏江山会一直流传在李氏血脉手中?”
窗纱阻断了庭院里密密火把燃起的刺目的光,只留下淡漠的一星又一星冷白微黄的光点晃动,似要将人的神思带去遥远的地方。
沈祯捏着指腹,慢慢打着圈儿,眼皮慢慢掀了掀:“正如王爷所说的,是为了大周的天下能安稳延续下去,若杀了皇帝,杀了我,天下必然要有一场大乱。既如此,你们都是大公无私之人,今日便不会动他,更不会动我,不是么?”
打着为了李家江山着想的旗号。
又大义凛然的将一切可能分析的那么透彻。
一心为国的忠臣,如何能弑君杀首辅大臣?
这无疑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好大的坑让自己跳。
李岩身后的大臣被噎的好一阵心口疼。
还是内阁里人精久了的陶源最快回过神来,不赞同道:“若是陛下肯为江山社稷打算,将太子人选定下,安了臣民的心,我等自然不会为难陛下,将来陛下还是太上皇,谁人敢不敬?可若是陛下一意孤行,将一己脸面看的比江山命脉更重,臣等也只能为了大周的长盛不衰而做出不得以的决定了。”
沈祯乜了他一眼,淡淡挑了挑唇线:“陶阁老为了朝政社稷威势牺牲了。”
陶源自然听得懂他的讽刺:“首辅大人难道要把江山不稳的隐患留在朝中么?”微微一顿,微眯的眼底有细碎的流光射出,嘴角慢慢有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神色:“亦或者,首辅大人需要我等出具诚意?”
皇帝的神经瞬间紧绷起来,压根紧咬,白皙而弥漫上岁月纹路的颈项间有淡青色的筋脉突突的跳着,冷笑道:“陶源!你对大周的忠诚,真是叫朕感动啊……”
沈祯淡漠的眼底极快地翻涌过一浪:“哦?陶阁老以为我需要什么样的诚意?”
陶源抓到了他目中的变化,长吁里有深深的怅然与悲悯:“沈娘娘与小皇子死的冤屈,自该有人为她们的青春早逝付出代价了。”
遥远的天空里有明亮的月光倾倒,温柔而清朗,沈祯纹路渐深的冷清面庞上有一缕薄薄的温和:“我沈祯的女儿,自当将国家大事放在私人恩怨之前。就不劳陶阁老操心她的仇怨了。”
皇帝紧绷的肩颈缓缓松了下来,稳稳的站住,看着怒气的众人,似乎是想看看这些究竟要用什么的好口才说动或者威胁得动他们二人松口了。
李潮一扬棱角分明的脸,喝道:“同他有甚可废话的!”目光一撇,如钝刀子落在沈祯身上,“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不肯,你是当了忠臣,连你府邸的亲眷性命也不管不顾了么!”
幽深的眸光自皇帝面色掠过,视线擦过屋檐,遥遥望了一目遥远的夜空。
沈祯毫不在意道:“沈氏一族荣耀的太久了,今日你们这些内阁里的体面阁老会站出来,不就是为了得到新主更多的重用,好将我沈氏一族打压下去么?让你们得逞了,我沈氏的下场未必会有多好。既如此,有你们陪葬,倒也足够了。”
李潮的暴怒似熔岩自高山流淌而下,行过之处必将寸草不生:“定国公只顾着自己留美名,连先帝爷交托给你的大周江山也不管不顾了么!没有嗣天子宝,没有皇帝的大周朝将会如何,你很清楚!今日这诏书你们不肯写也得写!”
刀锋卷起的风刮过烛火,摇曳不定的火光落在沈祯的面上,似凝重与平静的极致碰撞。
他眸微微一垂,最终只道了一句:“尘归尘,土归土,死人何管活人事。”
大周百余年前来自与草原,男女皆善骑射。
李潮不受重用便是他脾气暴戾而又太精益于武艺兵法,若让他得实权,无意于让猛虎肆意于草场之中,一旦再得人心,掌权者便很难掌控。
他脚下的步伐一闪,人便已经到了沈祯的跟前,刀锋被杨修掷出去的茶盏碰歪了几分,自沈祯的耳廓划过。
一根白发于刀锋下断裂,轻轻扬起,飞扬着扎在沈祯的眼底,眼底的星光有了薄薄的雾影,只蕴起一抹淡然的决绝罢了。
皇帝面色铁青:“李潮,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一而再在禁宫动兵器!”
李潮掀了掀嘴角,将脱口的话咽了回去,嗤道:“陛下可言重了,微臣不过是让定国公将原就属于皇室的玉玺拿出来而已,怎么,难道皇帝就不想要么?”




卿卿请见谅 第523章 倾覆(六十三)格杀勿论
沉闷的空气变成了扼住人呼吸的坚韧丝线,越勒越紧,再用几分力便要了人的性命。
皇帝的面孔如阴云行过,冷眸缓缓暼过:“就用不着你来操这份儿心了!”
李岩似叹似吁,缓缓抚掌:“太后娘娘和首辅大人果然不负先帝所托。”悠哉的语调一厉,所有的和缓自他面上褪却,“只不知,没了皇帝,又没了玉玺,明日的大周又会是什么样的呢?”
李潮疯狂而冰冷的刀举起,刀锋微微一侧,闪烁起刺目的短芒,一阵阵的刺的人脑仁儿疼:“沈祯,你可要想清楚了,同归于尽的后果是否是你们能够承受得住的!”
沈祯目中掠过星火,似被平静湖面掩盖住的暗流湍急,裹挟着尖锐的暗石顺流着飞快的划过撕不破的水流:“两败俱伤,就是你们谋划多年后挣出的结果?”
李潮所想远不及那些人精多,可就是这份暴戾与短视,成全了李岩的不动如山。
疯狂的目色渐渐赤红,李潮显然是做好了要在场之刃全数与他陪葬的打算:“左右都是死,有他一同下地狱,也足够了!”
忽然一阵夜风袭来,有了凌厉的力道,将一朵绯色的石榴花吹进殿内,在地毯上轻轻打着圈儿,有稀薄的红影逶迤在身后,像极了垂死至极的人,拼命的挣扎着,绽放出最后的艳丽!
周太后蹭的站了起来,雍容的眉目里有了显而易见的惊怒:“岩儿!”
李岩以温和语调以对,而眼底却似冰雪彻骨:“母后。今日进得宫来的人,都赌上了身家性命,事不成,谁也活不了。这个皇位不得便不得了,但皇帝的命儿子要定了!”
周太后的声音里有属于母亲独有的温慈与无奈:“一定要走这一步吗?这江山终究是你父亲手里传下来的,你要毁了他吗?百姓何辜啊!”
“百姓?”李岩目中有水色一闪而过,直指皇帝,压抑着悲呛,那声音似细细的细线,一下下绷着人的神经:“那我呢?是他不肯放过我!是他把我逼到这条路上来的!我若放过了他,谁来放过我,放过王府的人,放过这些臣子!既如此,就同归于尽吧!”
暗金色铠甲与褐色铠甲摆开了阵势。
然而,庭院高墙之上不知何时站了一排弓箭手,是棕褐色的铠甲啊。
李岩退开数步,与皇帝呈对立姿态,一抬手,立时发出一阵阵满弓的“吱吱”声传进殿内,也夏日的深夜里,无比清晰。
“杨修,孤倒要看看你的好身手能替皇帝挡下多少箭!”
陶源指了指殿外的剑拔弩张,长叹道:“太后!首辅大人!终究楚王世子是李家的血脉,由他继承李家江山也算名正言顺,总比眼看着朝堂大乱,百姓受牵连的好啊!陛下若是不放心,亦可亲自教授世子如何当政!臣民不过是想要一份安心,能看得到自己仰望的皇家是安稳的!”
那样深夜里的闷热又浮起阵阵潮气,凝滞了空气,随着溺水一般艰难的呼吸,进入肺腑,竟慢慢生出一股寒冰冷意,带着尖锐的棱角,钝钝的划过奇经八脉:“乱臣贼子岂可堪托付!朕倒要看看你们谁敢!”
李潮发出冷毒而笃定的笑声,步出殿外,夺了三千营将士手中的弓箭,拉满弓便朝殿内射去。
皇帝盯着破空射来的箭的眸子如寒潭,如深渊,定定站着,不肯露出一丝恐惧,极力维持着属于帝王的孤傲与镇定。
杨修站在皇帝身侧,挥起长戟挡去,金属的尖锐冲撞,似涟漪一般震出一浪有一浪刺耳的嗡鸣声。
箭头一偏,直直射中一旁的檀乌木透雕的隔扇,箭尾嗡嗡的晃动起恍惚的光影。
李潮举着弓,紧迫道:“这是第一箭,再问一遍,今日这匣子沈祯你开是不开!”
沈祯冷淡的眉心微微一拧,决绝里有了裂纹。
周太后看着那一张张癫狂的面目,不明白为何会走到这一步。
弑君啊!
看了眼那支箭,转而看向沈祯,她痛心而为难:“国公,朝堂不能乱……”
殿中芙蓉花开的轻纱高高地扬起,鎏金的九龙帐钩滑落,撞在隔扇上,发出一声巨响,直将冰景泰蓝缸子里的冰水震出一圈薄薄的涟漪。
帷幔下坠着的一长串碧玺珠串起的短珠帘被轻纱拂动,映着烛火晶光莹然。
而沈祯青山沉稳的面孔,就在那碧玺珠耀起的游曳不定的光线里越发沉寂,深邃如古井的眸底有一丝冷光划过。
在无法选择的情形下,他只能选择打开锦匣的机关。
是一枚龙纽方形玺,掐丝珐琅底座,饰以莲花纹,玺文朱文,玉筋篆,无一处不显示它于社稷的沉重分量。
就在李岩一众满意的畅想着明日功成名就、权势熏天时,宫门外响起一阵刀剑碰撞之声。
所有人的眼睛都朝着宫门后的那道垂花门望去。
等待胜负成定局!
不过一盏茶不到的功夫,便见有棕褐色铠甲的将士分列两队,自垂花门两侧小跑着进了寿安宫,与一开就与禁军对峙的三千营一同将寿安宫团团围困了起来。
李岩紧绷的神色慢慢松散开,有了一抹凛然于众生之上的巍巍之意,徐徐在太后下首的位置坐下,以一泊居高临下的姿态睥睨殿内外的所有面孔。
陶源阖眸挑眉,吐出滞在心肺里许久,以至于滚烫的气息,旋即傲然扬首朝着殿外吩咐道:“去延庆殿去取了空白诏书来!”
李潮取了太后身边的玉玺交到李岩的手中,心跳的比那一箭射向皇帝时更澎湃!
玉玺主人的交替,意味着掌权者的更迭,而他选对了人,即将成为他人艳羡的那一个手握权力的人上人!
他狷狂不已地乜了皇帝一眼:“看来皇帝的部署也不过如此,无能啊!”
清朗而冷白的月色如深秋的霜,在皇帝神色间存了迷蒙的轮廓。
他缓缓站了起来,掀了掀如剑刃锋利的唇线:“全部拿下,反抗者,格杀勿论!”




卿卿请见谅 第524章 倾覆(六十四)反转
李潮用力掸了掸衣袖,肆无忌惮的眼神与语调,似生锈的刀锋,磋磨着人最脆弱的神经:“简直可笑!以为有杨修的身手,便能反败为胜了么!如今除了寿安宫内的这几十个人,还有谁能救得了你!”
然而皇帝那样沉沉然直坠空谷的语调,让李岩心头一跳,细瞧着玉玺的眸蓦然抬起,便见皇帝直视殿外的目光里有冰冷的杀意。
他可不认为皇帝是虚张声势。
果然,皇帝露了一丝似笑非笑。
黑眸微微一睇,眼底如玄冰万丈直直坠去:“是么!”
反转来的太快,庭院里得意的朝臣尚来不及反应便已经全部被迫直直跪在了坚硬而温热的石板上,高傲的背脊上压着沉重的刀剑,动弹不得!
对峙在寿安宫内的百余三千营的人,在毫无防备的瞬间全部被割喉,断气倒地。
可想守在甬道里的人会是什么下场了。
再次被浓浓血腥气席卷的空气,被清姣的月色一照,有薄薄的血色氤氲慢慢弥散,目之所及皆是一片雾红的杀伐。
李潮面庞上的得意与猖狂一点点变成了僵硬的死色,站在门口怒斥着,使尽全力地怒斥:“你们在干什么?竟敢不听王爷号令!反了!反了!”
月色照不尽偌大的庭院,一群白须白眉在幽淡的光芒里显得灰扑扑的狼狈。
“我等为江山社稷鞠躬尽瘁,所作一切绝对问心无愧!皇帝荒唐无度,不肯正视自己的问题,却要将自己无能无嗣的后果强加在一心为社稷的朝臣宗亲身上,如你这样的君主只会让天下人唾弃!”
“太后!沈祯!你们便等着吧,这自私皇帝必将残杀宗室,弄进个庶民血脉来鱼目混珠,撺掇我李氏江山!你们都将是李氏的罪人!”
“太后只以为臣等为权为势,却不知臣等才是真正一心为先帝爷守住江山啊!臣等无罪!”
“不服!”
皇帝一手支颐挨着交椅旁的小桌儿,颇有意趣的看着这些方才还一副胜券在握的臣子此刻已如丧家之犬,他们的不服和惘然,只是让他更加得意。
殿外的暗金色铠甲与褐红色铠甲收起兵器,朝殿内一礼,随即齐齐将面罩推上去,一张张面孔皆是如玉标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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