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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卿请见谅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青山羡有思
为首者,赫然是皇帝钦点的镇抚司指挥使慕琰华!
李潮不敢置信,无人逼近,却节节败退。
手中蓦然坠地的长刀磕在了门槛上,“镪”的一声,直将他击的踉跄了两步,唯有扶着门框才站稳:“你们怎么进来的!不可能,不可能的……你们怎么可能有机会进得来!”
慕琰华大约三十许的年岁,生的一张清冷面孔,凤眼薄唇,眼角没有一丝是因笑色而延展出来的纹路,可不就是活阎罗殿惯有的好相貌,无常性子么!万不会认错的。
“陛下,叛军已全部拿下,禁宫防卫暂由镇抚司整肃。”
在他话音落地的瞬间,宫外有火把连绵扬起,将长长的甬道照的澈亮如昼。
庭院里被压制住的宗亲大臣仿佛被那烈烈光亮将驱散的黑暗全数弹压进了頽冷绝望的心底,一个个只会诺诺着一句:“完了、全完了!”
杨修长戟呼啸伸出,一尖儿将李岩手中的玉玺高高挑起,划出温泽的弧度,稳稳落在了他的掌心。
皇帝慢条斯理伸手接了玉玺,指腹顺着饰龙纹游曳着,以一抹温润的触感告知自己于此役中的大获全胜!
“英国公府和定国公府里一切可好?”
殿内的烛火忽然一阵挑动,忽忽闪闪的,明暗不定了眸底的光。
慕琰华睇了眼沾满滑腻血水的双手,颔首回道:“英国公府和定国公府一切安好。”微微一顿,“两位老王爷王府前贼首业已全部拿下,请陛下宽心。”
皇帝赞了一声,却不知是赞他的部署完美,还是赞慕琰华于杀伐里的骁勇:“很好!”
慕琰华淡淡一颔首,便退去了一边。
打斗中掉落而灭去许多的火把,闲云幽幽行过,遮蔽了月色,月光迷蒙而幽暗了起来,庭院的光线就似那些大臣宗亲的心思,彻底暗了下来。
李岩转首,看着昏暗处横七竖八的尸体,血液似乎还在从尸体的伤口处低落,滴答滴答,绵绵不绝,溅起玉碎瓷破的凛冽声,一声、一声,刺在耳膜,撕扯着神经,痛的脑中嗡嗡直响。
血腥气滞闷的空气里显得那么刺鼻,即使被暑气包围着,那种在心底滋生的无法言说的阴冷,慢慢凝结成烈烈碎冰,随着沸腾血脉的骤然凝滞,带着凄厉的寒意,从四肢百骸一点点的渗透开去。
原来成功与失败,真的只在顷刻间!
李岩的声音像是密封的窗户露了风,失去了方才不顾一切的笃定:“为了骗沈祯打开匣子,皇帝可真是演了一处好戏啊!”
皇帝的嘴角弯了一抹舒展而散漫的弧度,微微一侧首道:“彼此。十六不也是如此打算的么?”
李岩眼底的火光有湮灭前的挣扎:“到不知镇抚司的人何时进得宫来?”
皇帝一字一字的道出真相:“定国公府!”
李岩薄薄氅衣胸前欲腾飞的五爪蟒纹被一朵石榴花的绯红灼烈撞了下去,带着一种难以冲天的压抑,看得久了,便似心底屏了一股吐不出的憋闷。
“真是没想到……”眸子的不甘里有一寸刮骨的凌厉,转而看向沈祯道:“他害死了你的女儿,你当真一点都不恨么?”
沈祯微微一抬眉:“否则我该如何?借你们的手杀了他?然后在你们上位之后,让我沈氏一族背负弑君的罪名,名声尽毁么?”
夜色化作心底的衰冷,无知无觉的缠上心头,李岩长嗤:“果然了,沈国公能数十载屹立不倒终究还是有道理的。”
凄厉戛然一顿,目光自两人间来回游弋,忽然笑了起来,意味深长道:“打的都是好主意,倒真是一场好戏!我到要看看你李彧会走上什么样的路!”
殿中数人皆不过缓缓垂了垂眸,神色淡的仿佛今夜不过是来赏那清冷的月。
皇帝侧身倚着扶手,抬手慵懒一挥手:“带下去。”
李潮不甘如就此输的彻底,更不肯成为阶下囚被人鄙夷唾弃,提刀一通胡乱砍杀,然而未伤人,已毙命于慕琰华的长剑下。
双目突瞪,死不瞑目。
烛火不似日光,被一丝细小的风擦过便要晃动起来,这样明灭不定的光线照的人眼底干涩。
陶源怔怔的看着殿外的尸体,不明白“输”为何来的这样快?
可他也看明白了,皇帝和沈祯早就算计到了一切,他们带着各自的目的,容李岩闯进宫来,容他步步紧逼,原不过把他当做了棋子以达到自己的谋算而已!
但是,他们的最终目的绝对不会是一致的,否则没必要陪着演那么久的戏!
他将背抵着被暑气炙烤过的门扉,哪怕入夜,依然是温热的,以此来抵御即将被打入地狱的寒冰彻骨。
细细眯了眸子看着沈祯,艰难蕴起一泊细碎的碎冰锋利:“皇帝演戏是为了骗你开匣子,你呢?明知皇帝得了玉玺便少了掣肘,你又为什么肯顺势打开?”
“仅仅是为了把李岩送进大牢么?你此举背后难道就没有别的目的么!”
“你真的就没有动过心思将他拉下龙椅么?
他的问题太多,目的也十分明显而尖刻,然而沈祯老去的面孔上却并没有太多的情绪。
在靠近门口的末座坐下,徐徐拂了拂膝头微微斜了出去的衣裳:“与你无关。”扬了扬脸,“都带下去。”
陶源被铁甲拖出去,拉扯与挣扎间绯红朝服上仙鹤腾云的姿态栩栩如生,晚风微微,拂动朝服鼓起,仙鹤欲飞难飞的姿态里是全然的惊恐。
他的垂死挣扎里衔着薄薄的刀片,在君臣之间划出刺目的清醒:“沈祯,没有了嗣天子宝在手里,皇帝绝对不会再对你客气!侍奉这样一个刻薄寡恩的君主,最终你沈氏一族都不会善终!你的下场绝对不会比我们好半分!死无葬身之地!”
“死无葬身之地!”
以玉石雕刻嗣天子宝在烛火下闪烁着沉着而润泽的光,皇帝的眸色却在那样温和的光点里慢慢沉陷下去。





卿卿请见谅 第525章 倾覆(六十五)和贵人 白家继室
镇抚司的动作极是迅捷,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寿安宫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与洁净。
唯有空气里残留的血腥气提醒着一众神思,方才经历了一场生死一瞬的变动。
静女官到底也是经历过进禁宫里权势更迭巨浪的,身上有着与周太后相似的气韵宁和,沉着而温和的吩咐了上茶,又着内侍换了新的冰雕上来。
深夜的暑气被夜风慢慢冲散,缸子里的冰雕缓缓散着新一轮的凉意,透骨而来。
驱散了对峙的剑拔弩张,却驱不散殿内低低的气压,似阴云压顶。
静女官一臂拔出射在隔扇上的箭矢,丢去宫女的手中道:“轮值的去偏殿廊下候着,其余的都回庑房去安置,无太后娘娘召见,谁也不准靠近正殿。”温沉的眉目缓缓掠过宫人面孔,“做好自己的闷嘴葫芦,但凡有闲言出去,自有你们的好果子吃!”
宫人战战兢兢上了茶水,应了“是”,又垂首急急退出去。
墨色山水纹的玉盏里是上好的双龙银针,醒过的茶叶在滚烫的茶水里将翠绿的身姿尽情的舒展开来,薄薄的杯盏在淡黄的光线里是半透明的温,衬得茶汤的色泽更加的碧清绿润。
皇帝暗暗惊诧,周太后深居简出,二十多年来不问世事,却不想身边的女官依然是剔透玲珑人,一如当年机敏!
他漆黑的眸几乎与殿外的昏暗融为一色,嘴角的纹路里有薄薄的笑意:“陶源的疑问,朕也着实好奇,还请岳父大人解惑。”
沈祯搁在膝头的指轻轻点了点,淡淡道:“皇帝的多疑,倒是从未变过。”
皇帝的笑影寡淡的就好像阳光擦过尘埃落在树荫下的光影:“朕富有四海,野心之辈妄图窃取朕的天下之心又何曾湮灭过。朕要稳坐江山,不被人算计,便只能靠自己小心防备了。”
沈祯看了他一眼,却忽然唤了一声“彧哥儿”:“防备之余,你该斩草除根。”
皇帝的脸色倏然一沉,不知是为了那声大不敬的称呼,还是那句淡淡“斩草除根”背下的微讽与不明的深意:“因为朕的一时不察,害了阿宁,岳父终究还是恨朕的。”
沈祯淡漠的面上有荒原斜风的冷意,细细品咂了那一“恨”字的滋味,半晌后却是道:“彧哥儿子嗣凋零,深陷困境,难道不恨沈缇?不恨白氏?”
似忽如其来的一记拳砸在心底,叫皇帝握着玉玺的手骤然一紧。
一双狼眸紧紧盯住沈祯的面孔,似要看穿他岁月里积起每一条纹理下的深意:“天下无不是之父母,朕是天下臣民的表率,岂会对已逝之人的所作所为有任何的怨言。终究,不是谁都能撼动朕的天下的!”
夜色温然,月色越发清越,薄薄的月光擦过琉璃瓦,斜斜投在殿门口烛火暗淡之处,冷白的宁静与昏黄的摇曳碰撞在一处,激起别样的惊天浪潮。
周太后端了茶盏,缓缓啜了一口,方慢慢道:“李岩的话不是没有道理,这样的大逆之事有一便有二。野心终究没那么容易被镇压。立储之事,皇帝有什么想法?”
皇帝的口吻是温和而孝谨,然则掀起长翘睫毛却有冷硬的弧度,唇线和缓道:“何朝何代没有野心之人!若叫此等奸佞成事,是江山的不幸,而这样的不幸绝不会在朕的手里发生!”
周太后温然道:“皇帝有这样的自信是好。但他们若在宫外还有部署,只怕来日这座皇城是要不太平了。”
皇帝微微一笑,一字一句温和而不容置疑道:“先帝与朕的生母已经薨逝,朕能孝顺的也不过您一人了。母后便安安稳稳颐养天年便是。储君之事,事关朕的江山万代,朕自会细细斟酌,母后就不要操心了。”
周太后没有急着再说什么,只是垂眸盯着茶叶舒展沉浮。
皇帝又道:“乱臣贼子想对朕下手,朕如何不知,又如何会不防备着?不过是让太医院的人顺水推舟,让李岩之流原形毕露罢了。朕虽年过五十,但高宗便是高祖晚年所得之子,朕的江山终将会有自己的儿子来继承。”
微微默了须臾。
皇帝意态闲闲的抚了抚让他被掣肘了二十多年的宝物,舒然道:“何况和贵人的胎,确确实实怀在腹中呢!”
周太后眉梢微微动了动,捏着杯盖,轻轻拨了拨茶面上银毫满披的茶叶,露出清亮而无杂质的清新茶水,温热的氤氲持续不断的腾升而起,将沉稳的面孔拢得越发朦胧而润泽。
开口却是漫漫然仿佛没有边际的话:“听说白氏娘家的兄长休了继室夫人,如今正在徐州的一座庄子里安养着。有孕已然五个月了。”轻轻吹了吹茶水,将一蕴氤氲吹得缥缈难定:“倒是与和贵人对外宣称的预产期不过前后数日。”
皇帝的眸中立时有星火极速掠过,轻道:“母后耳聪目明,深居后宫,对宫外之事竟也洞若观火。”
“闲来无事,听听闲言罢了。”周太后手中乌色的珠子慢慢的拨动着,碰撞出的声音轻而脆,是懂得的一声轻吁:“这女人有孕生产啊,提前个十来日,推后个三五日的都是正常。”
在不断跳动的烛火下,皇帝脸色的肌肉微微抽搐一下。
仿佛是以示自己对嫡母的敬重,皇帝微微垂了垂眸,口吻愈发的恭敬:“母后说的极是,女子生育是极不易的,所以老祖宗即便没有定下规矩,但凡妃嫔生产,总是要晋一晋位份,以示做主子的对其看重与奖赏。”
周太后点头:“能为皇家诞育子嗣,是大功一件,自然是要赏赐的。”旋即朝跪在廊外的一抹暗紫色的官服衣角看了眼:“似刘太医这样的本事,想是已经能看出五个月的肚子是儿是女了吧?”
暗紫色的衣角随着膝行,慢慢落在月色里。
刘太医一把年纪,跪了半夜,又看了一场生死杀戮,动作不免有几分冻坏了的僵硬,颤巍巍叩拜了,方回道:“回太后的话,五个月已经能看出男女了。”
周太后“哦”了一声,冷淡的目光与她此刻庄和宁静的笑意却极是不符:“那位娘子的胎,大抵是男孩儿吧?”




卿卿请见谅 第526章 倾覆(六十六)窃取江山
刘太医似被刺骨的浪潮兜头湃下,连面孔也染上了官服的紫色:“微臣、微臣不知太后娘娘所说是哪位娘子,微、微臣只是替和贵人看过两次脉象。”
周太后捏着一粒珠子慢慢磨砂了几下,笃定道:“定是男胎了。”
刘太医伏地应答,砖石冷硬的回音击他的头痛欲裂:“观、观和贵人的脉象确实沉而有力,八成是为皇子……”
皇帝微微一笑:“太后安心便是,这个孩子,朕一定会让他好好长大。”
周太后面上的温和之色渐渐敛去,却是冷淡道:“哀家记得当初沈缇是先后夭折了两个皇女,才在冷宫里生下的孩子。冷宫的条件苛刻,阴冷潮湿,温饱也艰难,最后因鼠蚁惊吓,提早了一个月生产。”
远处宫殿的连绵飞翘的屋脊在月华冲刷下,渐渐有了深色的模糊的剪影,廊下宫灯在薄薄的风里摇晃着,火光晃动似忽远忽近的鬼火,多看一眼都会生出无尽的轻颤与沉坠的惘然来。
皇帝幽深的眸底有微微的愕然,旋即含了笑意,以不动声色的目光去探究周太后的神色,颔首道:“母后说的是,从前也听娘娘身边的嬷嬷说起过,在冷宫的那段时日是极为艰辛的。”
周太后托了托双手,有回忆的神色:“哀家当时抱着你,就觉得你长得十分好,个头与寻常孩子一般大小,哭声也极是响亮。大家都说,这孩子命大,将来福气也大。”
有冷冽的惊怒与杀意自心底窜过,皇帝几乎可以确认,她知道了!
就今日这场动乱来说,在他数十年的生涯里根本算不得什么。
他和李岩都知道对方留有后招,在众人面前唱了那么半日的戏码,不过是想骗的沈祯将匣子打开。所以才会有李岩那句“我知道你留着后招,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们比得是谁的最后一步棋能将对方压死。
那么已然从匣子里出来的玉玺就归了谁了。
这天下,也便归了谁!
这是螳螂与蝉的较量。
沈祯与李彧之间也是相互知道对方是有算计的,但无法看出深浅,陪唱这出戏,是因为螳螂与黄雀需要先联手将朝中怀有异心的蝉解决掉,镇压蠢蠢欲动之人。
私仇之前,必须先安定社稷。
更是因为沈祯绝对不会去背负“因私仇而枉顾皇帝性命”的罪名,他求全了二十多年才保住的沈氏一族,决不能为了李彧而污了名声!
于这一点上李彧和沈祯相互清楚,所以最后“为社稷妥协”的一定会是的沈祯。
他们都不会容许江山落到这群野心谋反之辈手中,是以他们之间的算计与默契,便是不能让李岩看出破绽的。
于是便有了这出君臣合作,将“无可奈何”和“忠君体国”发挥到淋漓尽致的好戏了。
而打开匣子,让嗣天子宝展露到众人面前,让便是让螳螂诱杀蝉的诱饵。
只有当李彧对玉玺唾手可得时,他才会掀开他的底牌,将蝉全灭!
李岩筹谋了十数载,遇上这两个谋算过人的君臣,便也注定了只会输。
而此刻,蝉灭,所有人的面纱便也到了该揭开的时候。
究竟谁是螳螂,谁是黄雀,就在他们之间的最后一步棋局部署里决胜了。
有火光在周太后的眉心跳动,不知是怅还是厉:“可这到底是福?还是劫?”
皇帝逐渐稳住了心神,声音如冬日午后的浮冰,反射出冷白的光芒,在刺骨的水面上泠泠相碰:“儿子能为先帝之子,有母后这样宽厚仁慈的嫡母,自然是有福气的!”
周太后以为难明的笑了笑:“所以被算计的连个儿子都保不住?”
皇帝一窒,蛰伏的恨意蚀骨而来,让他的呼吸有一瞬的断裂:“儿子一直以来都很羡慕阿娩。”
说起膝下命运多舛的女儿,周太后的眼神是温绵的,然而绵里却藏了冷芒熠熠的银针:“彧哥儿说得对啊,要算计这李家江山的人太多了。我这老婆子本该是安享晚年富贵的时候了,却也不得不替先帝爷多看这些才是啊!”
皇帝低垂着的墨黑眸底迎着烛火,闪烁着幽蓝的火苗:“母后、辛劳。”
周太后的眸似针芒穿破茶水的氤氲,直刺皇帝的眼底:“你自己的儿子?还是妄图以白家子混淆视听,彻底篡取我李氏江山?”
尽管李彧已经有了猜想,但听周太后如此凌厉的话语惊雷似的滚滚而来,还是不由身体狠狠一震,瞪着精厉而震惊双眸,极力维持着口吻里的平静道:“母后何出此言!朕是李家的子孙,即便心有不甘,不肯轻易将皇位交给旁支子侄,却也不会昏聩到将大好的江山送到白家手中啊!”
周太后闭了闭目,语调里有了浅浅的清怅与不耐:“罢了吧,彧哥儿这声母后哀家担不起。终究不是先帝爷的骨血,还是称哀家一声太后比较合适。”
门外跪着的几个太医,倏的伏在了廊下坚硬的青砖石上,只恨自己年纪不够大,没有耳聋失聪。
明明砖石被暴晒了一日,方才还是温热的,却似陡然被抽走了所有温度,掌心相贴,能感知的是鲜血渐渐失去活力的冰冷。
皇帝遽然站起,巨大的震动化作了无法控制的力道,膝弯竟是将沉重的金丝楠乌木交椅撞地向后扬起了分寸,又重重坠在厚厚的地毯上,闷了一声。
就似他的怒与惊,哪怕彼此拆穿,也只能闷在心底,无法宣之于口。
“朕是沈娘娘和先帝爷所出,那是千真万确之事!皇家守卫森严,即便沈娘娘是在冷宫产下朕的,终究禁军看守冷宫,岂是谁能轻而易举偷换旁人之子的!”
周太后徐徐点了点头,鬓边的翡翠珠花曳起碧青冷光,缓缓讲述着彼此心知肚明的往事:“冷宫……”
“当初沈缇是知道自己有孕才故意被算计进的冷宫,那时候初嫁白侯府的沈蓉亦是刚有孕。沈缇精于算计,自然是把沈蓉当做了后招。沈蓉的预产期本是早沈缇一个月,结果就是那么的巧合,沈蓉刚生产完,沈缇便受惊发动了?”




卿卿请见谅 第527章 倾覆(六十七)慕琰华
“哀家主人细细查问过当年在白家伺候的婆子,沈蓉的预产期本是早沈缇一个月,结果就是那么的巧合,沈蓉刚生产完,白家就走水了。而在冷宫中的沈缇也受惊发动了?”
皇帝对自己的谋划十分自信,但不知为何,他感觉到自己的指尖在渐渐失去温度,仿佛置身冰雪之间。
太后沉稳无波的眸子缓缓看了他一眼,继续道:“冷宫虽有禁军看守,但冷宫的守卫究竟如何散漫,彧哥儿最清楚不过。想要把别人生下的男孩儿偷偷换进去,何须惊动太多人?否则,沈缇生产耗去整整半日,早该有人去椒房殿和延庆殿报信儿,却是在她产下孩子之后才有人去延庆殿去哀家那里报喜?”
“这是为什么?彧哥儿心里也明白。”
为什么?
他当然知道!
因为他当时已经被沈缇派去的人一盏安神茶灌了,从生母身边抢走,送进冷宫里了!
倘使沈缇自己生的是儿子便罢,他就能回到生母身边,安安稳稳做他的侯府世子,此生不必接近巍巍皇权,也不至于走至今日是今日,除了权利,一无所有!
可偏她生的又是个女儿!
从此,他、白氏、灼华的命运便注定了走向极端!
周太后的声调似冬日里最温暖的锦裘一般柔软:“若你当真是先帝爷的孩子,白氏便不会得她偏心,阿宁便不会被她们当做踏脚石算计、利用,生生逼死。若是你一开始就生活在生母的身边,沈蓉也不会被灭口,你此刻也一定与自己的妻子和和美美,儿孙满堂。”
“结果,因为她一个人的野心,结果害了你们三个无辜的孩子。”
和和美美。
儿孙满堂。
他富有四海,曾经并不屑这样的温情字眼,可看着自己平整的眉目开始有了纹路,眼看着自己的孩子一个个死去,忽然觉得这样的字眼是美好的。
而这样美好的字眼化作了尖锐的恨,与皇帝喉间的几许干涩缠绕,成了刻薄的苦:“太后一定是误信小人谗言了!朕乃先帝六子,皇家骨血,不是什么白家郎。白氏为朕所厌恶,朕更不会以白家子为嗣!这天下,一定会传于朕的儿子!”
周太后的语调亦变得凌厉起来:“哀家与你不是亲生,先帝和沈缇也已不在,但白家还有人,彧哥儿敢与白家郎滴血验亲么!当着天下人的面!”
李彧的瞳仁一缩,神色如被秋水沾湿的挣扎在枝头欲落不落的叶,薄薄的,带着即将腐烂的气息:“太后是要把皇室的笑话演到臣民眼前去么!不要把朕对您的敬重,当做无所顾忌的资本!”
周太后矍铄的眸光望过来,仿佛是一道强烈的光,直直照进皇帝的心底,无法阻拦:“沈缇会串联李岩谋反,不就是因为你借李锐的手杀了李启,又废了白氏么?你会怀疑自己的身世,不就是因为沈缇对白氏的偏袒与纵容已经到了疯狂偏执的地步么?”
李彧试图打断她的话。
然而周太后的话仿佛惊天的雷,有劈开天地的威力:“哪个母亲会帮着儿媳戕害自己的孙儿,除非,儿子就不是自己亲生的!白家与你乃是至亲血脉,那被休的有孕继室,就成了你的后招,是也不是!”
李彧否认得声调是高扬的,心口似海浪潮汐般起伏汹涌:“沈娘娘早年里接连丧女,偏疼白氏,以致不顾朕这个亲生子,朕也无可奈何,但这并不能成为太后怀疑朕之血脉的理由!朕是皇帝,太后今日言论若是落在有不臣之心之人的人中,是什么后果,太后应该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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