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请见谅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青山羡有思
“哦?”灼华尾音微扬,语调中带了些‘果不其然’的味道,点点头,问道,“哪家店?”
朱颜一懵,说不出话来。
招了倚楼过来,“卸了她的下巴,别叫她咬舌了。”
李彧含笑看着灼华:“妹妹又立大功了。”
老太太嘴角微微一弯:“为朝廷做事是理所当然的,什么立功不立功的。倒是徐世子欠你的大礼,怕是要成堆了。”
屋子里的夫人太太们,跟着一块儿凑趣的笑,杀人案的紧绷散去。
倚楼上前要卸朱颜的下巴,没想到朱颜是个高手,两下里瞬间打开了,几个太太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还未来得及躲闪,就被撞的跌进血泊里,瞬间喊声震天。
文远伯急的直冒冷汗,生怕跑了朱颜,自己更加说不清了。
朱颜想捉了李彧,不过李彧却也是个身手极好的,二对一,很明显朱颜没有胜算,几个回合就败下阵来,然后,下巴还是被卸了。
刚拿下朱颜,徐悦和周恒正好赶到,同来的还有蒋楠和徐惟。
徐惟不着痕迹退到了老太太身后,在沈焆灵身边轻言安抚。娇柔女子无措又无依,泪眼朦胧的望着心上人。
徐悦笑意温柔,又谢过灼华。
周恒跳脱,拍着灼华的肩头直喊道:“妹妹当真是福星啊!妹妹要是多出来走走,北辽的探子怕是无处遁形了呀!”
蒋楠忙凑了上去,把自己的肩膀送到周恒的手底下。
周恒愣了愣,蒋楠朝他咧嘴一笑,嫩柳拂了春水悠悠。
老太太挑眉好笑。
李彧目光微闪,不着痕迹的望了眼蒋楠和灼华。
众位太太眼瞧着,也觉得有趣儿,纷纷掩着帕子吃吃的笑。
文远伯心急如焚,只想赶紧审问清楚,否则事情传出去,百姓和同僚还不知要怎么看他了。急道:“她是北辽的探子,为何要杀温氏?”
县令家的太太也好奇道:“宋家姑娘为何要与北辽暗探谋害自己的生母?”
宋文蕊所在椅子里颤抖如秋风里的枯叶,闻言跳了起来,急急分辨道:“我没有我没有,我去找姨娘,就看到姨娘躺在血泊里,沈焆灵也晕倒在一旁。我只是不敢说出来,她能杀了姨娘,也能杀了我啊!”
李彧望了眼庭院里的浮光芒芒,道:“她是故意让宋二姑娘看到的。”
“为什么?”
李彧解释道:“因为她就是想让我们查到她那里去,她想让人知道她是北辽的奸细。否则,凭她的功夫,怎么可能没发觉宋文蕊接近过屋子?”
众人恍然,难怪宋文蕊从头至尾都没有靠近温氏的尸体了,因为朱颜一直跪在边上,她不敢。
众人又问向灼华,“那为何非要栽赃给沈二姑娘?”
灼华站在门口投进的光线里,淡青色的衣衫上拢起青嫩的光晕,整个人仿佛沉在空谷幽淡里,连声音都带着空灵的余音:“因为收买朱颜的人想要我二姐姐的命,而她却没想到自己收买到了奸细手里而已。事情败露,和北辽的暗叹接触的文远伯必定遭人怀疑,而那个收买她的人也会遭人怀疑。一箭双雕。”
众人目光唰唰看向沈焆灵,沈焆灵几次险些被害,大家都有所耳闻,脑海中不约而同蹦出一个名字——袁颖!
“一箭双雕?”
“收买?”
“目的是什么?”
李彧皱眉,声音如深海底寂静的空间里从千万丈的高度滴进了一点剔透冰晶,激起惊涛骇浪的凌:“他们想让朝廷和百姓怀疑北燕的官员,继而在如此大灾面前人心惶惶。”
灼华点头,缓言道:“百姓一旦产生这种心理,就会对官府不再信任,若再有人挑拨……”
徐悦眉目清敛,天边月华的眸光落在灼华的面上,接口道:“正逢大灾,便是要大乱了。”
“所以。”灼华轻笑若素光清流,“他们的计划没有因为耶律梁云的暴露而改变,北辽的目标还是北燕。”
朱颜盯着灼华,眼底闪过光亮。
周恒捕捉到她的表情,手中折扇往朱颜的后牙槽处用力一撞,他又掏了帕子衬着手,从她嘴里掏了颗牙齿出来,里头应是藏了毒的。一抬手,又将她的下巴合上。
“说说吧!”
朱颜扭了扭下颚,扯了扯嘴角,盯着灼华咯咯笑道:“难怪少主会想把你带回去。”
唰唰唰,目光齐齐射向灼华。
北辽暗叹头子想把沈家女抢回去?这是什么爆炸消息!
蒋楠瞪大了眼,嘴巴张了张却不知道要说什么,憋了个满脸通红。
李彧和徐悦齐齐挪过步子,将灼华掩在身后。
灼华一个漫不经心的闪神,乍一听,只剩无语望天。
老太太脸一沉,拍桌喝道:“卸了!”
周恒呆了呆,眨了眨眼,赶紧又卸了她的下巴。真是好冤,他也没想到朱颜会说出这种话么!回身扫了扫“某些人”,摸摸下巴,果然,聪明的女子就是格外招人惦记。
老太太面无表情的扫了文远伯一眼:“既然事情与我沈家女无关,走了。”
李彧与众人告辞后,也跟着打道回府。
老太太步伐飞快,气息沉沉,冰冷着一张面孔,显然是气的不轻,“往后你不可再管北辽之事!那些人、不知所谓!简直不知所谓!”
“嗳。”灼华拧着眉,乖乖应着,紧着步子跟在老太太身侧。
卿卿请见谅 第66章 失策
马蹄哒哒,回去时途径的闹市依旧热闹非凡。从前下的起馆子的,如今依然下的起,对于富庶的人家,他依旧是富庶的。
困苦的,只是本就困苦的人而已。
“婆婆,咱们掌柜的虽好心,可你也不能每日里都带着一家子来讨吃的,你一来,又跟着好些人都来。咱们小本生意,真的经不起你们这样讨啊!”
“不是不肯给你们,只怕是咱们也给不了几日了。你们也去旁的店家试着讨一讨,或许也有好心的人肯给你们些散碎银子。”
“……”
灼华撩了车帘一角往外瞧去,之间一小儿打扮的小哥儿一边嘴里抱怨着,一边又将大碗大碗的吃食拨到老人家的破碗里。
老人家一身褴褛,北方九月底的气候已经刺骨的冷,身后带着的两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儿虽穿的圆滚却都是打满了补丁,脚上更是无有鞋子,冻的通红,不停的相互踩着,涩涩发抖。
眼见她这处能讨到吃食,不远处几个端着碗的老人家也拖拉着孩儿朝着这边过来。
店小二直跳脚,直喊着无有富余的吃食的了。
灼华问了骑马走在一旁的李彧,“官府不是半月前已经开仓放粮了么?”
李彧将马匹骑的近些,寒风将他垂在背后的乌发吹的飞扬起来,拧眉的神色愈发的怜悯,萧瑟道:“官府仓粮有限,只是灾民太多,分发下去每户不过升斗米。我已与舅父拟了折子上去,可如今不止北燕,还有大宁和幽州之地也遭了灾,朝廷能拨下来的米粮怕也是不会多的。”
老太太看了眼窗外,轻叹一声,合了帘子道:“百姓之家多赖人力,家中劳力多,深秋时才能多有收获。可灾荒之时,人口多了,那升斗米的口粮,难以为继也是难免的。”
灼华发现出来乞讨的多是老人家和小女孩儿,“老人家和女孩儿照理吃的少,怎么会反而比劳力多的人家更早吃完粮食?”
老太太闭了闭眼,靠在暗云软靠上,轻吁道:“小女子、老人,无有劳力付出,吃食自然只能紧着男子。若不想饿死,便只能靠着老人家带着女孩儿出来讨些果腹。”
灼华不知说什么好,心中不是滋味。
女子,便是如此不值得活着么?
“你啊,总是多愁善感。”老太太也是女子,知道灼华心思,她虽面冷却不是无情的,她也年轻过,也曾怜悯过,也曾愤愤过,可最后也只剩无奈而已。
“百姓之家,都是如此的。”老太太的眼神落在飘摇的车帘上,那五彩神鸟好似被无形的手拽住,欲飞难飞的艰难,怅然道:“还有那女孩儿多的人家,父母会将女孩儿卖掉换了银钱养男嗣。有那好心些的,将女孩儿卖给正当的人伢子,问清了孩子去处,将来有钱了再把女孩儿赎出去。当然也会有那丧天良的,把漂亮的女孩儿卖进腌臜地儿换了高价钱,一生啊,就如此了。”
灼华长长的睫毛垂了垂,无力感顿生。
老太太抚了抚灼华的鬓边碎发,缓缓道:“人总要活下去的,活下去了,才有希望。只是不得已的选择,无关值不值得。”
灼华默了默,微微一笑:“祖母说的对,活下去,就有再相见的一日。”
老太太点了点头,道:“明日起咱们便开始布施。咱们,尽最大的努力。”
只是不知她的那点儿米,到底能撑住多久啊!
若是连朝廷也无能为力,内乱怕是终究无法避免了。
静默了会儿,李彧的声音又响起,好奇道:“阿宁究竟与那宋家姑娘说了什么?”
老太太也忍不住的问道:“她为何会帮着那探子咬住灵姐儿?”
灼华斟了两杯茶,一杯递给老太太,一杯自己捧了呷了口,幽幽道:“我告诉她,想杀二姐姐的人就是袁颖。”
李彧惊讶,“就是如此?”
灼华闭着眼,闻着茶香,是清冽的味道:“就是如此。”
老太太却是了然,是啊,否则有什么理由非要栽赃给沈焆灵呢?“她到还算没有蠢到家。”
李彧似有不解,问道,“怎么说?”
灼华与老太太相视一笑,“佛曰:不可说。”
其实很简单,因为宋文蕊知道袁颖的厉害,她惧怕朱颜的身手,但更怕袁颖的阴毒手段,端看她如何对付沈焆灵的招数就知道了,宋文蕊如今不再得宠,也没有温氏为她谋划,无人能帮得了她。只要灼华告诉宋文蕊,她的人能够拿住朱颜,她自然会毫不犹豫的吐出实情。
一来,她不想和袁颖沾上关系。
二来,她与沈焆灵无私怨,没必要非咬着她不松口,如能抓住朱颜,也算是替生母报了仇,更何况,把朱颜留在身边,她还有活命的可能吗?
“那银票是袁颖给的。我的护卫能拿下朱颜,保你不被灭口,不过你若是不肯说,我便告诉袁颖,你肯顺着朱颜的话说,是因为你也想嫁给徐惟,你说……她会怎么对付你?”
恩,这是这样。
不过,李彧当真是不知沈焆灵与袁颖的过节么?怕也不过是在做戏了罢!
宋家与沈家隔了三条长街,不算长,也不算短,马车哒哒哒的晃悠,早膳未用,又废了一上午的脑子,下车时腹中轰鸣、头晕眼花,踉跄了一下。
老太太吓了一跳,倚楼极时上前,可惜李彧伸手极快,早一步扶住了她,“小心。”
灼华微笑、点头、避身、谢过。
倚楼黑脸,挤开李彧,拿眼瞪他,然后扶过灼华褪去老太太身后。
这是第二次有人抢了她的份内事,一个徐悦!一个李彧!
男子!你们是男子!晓不晓得男女有别!
老太太愣了愣,然后若有所思的转身进府,悄声对陈妈妈说道:“小年轻啊,就是有意思。”
陈妈妈笑容满面:“年轻好呀,总是样样美好的,美好的人事,大家都喜欢。”
老太太又想到了那个探子的话,气的直哼哼,白了陈妈妈一眼,“咱可不稀罕。”
陈妈妈好笑的应道:“老太太说的是。”
灼华跟在老太太身后,偶尔窜进耳中一两句,眨眨眼,心道:老太太果然慧眼如炬。
不过这样的“喜欢”,她还真是不稀罕。
沈焆灵打从老太太和灼华开始为她辩解开始就闷声不吭,一直进了二门处才加快了脚步追上灼华,娇柔虚软的表达谢意。
灼华看了看她,缓步往前走,淡笑道:“姐姐不必谢我,我只是不希望沈家扯上污名而已。”
沈焆灵抿了抿唇,想起蒋楠如此看重她,连李彧都另眼相看,而自己和徐惟之事却已是再无可能,她心有不甘,嘴角控制不住的扯了扯,咬牙道:“妹妹如今不装了么,妹妹不是最爱演那姐妹亲厚的戏码么?”
灼华顿下脚步看她,倒是不客气的给了她一个讥讽的笑意。
沈焆灵看着她,目光一瞬间的交接,她心头一跳,感觉自己好似要跌进那双眼里,眸子深处的地方似乎藏着几分阴冷,可仔细探查过去,却只看到一汪深水,无波无澜。
灼华笑意轻缓似冰面浮光:“听老太太审问姐姐身边的卓云时得知,姐姐几次在蘅华苑里咒骂家中姐妹,还说叫我往后都没有好日子过。虽不敢说我如何厚待了你这个庶姐,好歹救了你两回命,姐姐不知恩,还咒骂于我,你都不装了,妹妹我也只当没有你这个姐姐了而已。”
前世里李彧能知道有人对母亲下手,必是在沈家安插了眼线的,想必这颗棋子埋的极深,否则为何到今日她一点都没有眉目?
而他呢,苏氏对她下手,沈焆灵与袁颖的过节,她与苏氏母女的嫌隙,老太太对她的偏心,父亲对她的宠爱,哪桩哪件他不知道?却还装作一无所知,为了拉拢苏家,纡尊降贵去安抚一个庶出的表妹。
李彧既然会监视她们三房,也会监视同样外放的六叔一家,同样也会监视定国公府,这种人,为了给自己的将来铺路,无所不用其极,半点亲情也不顾。
眼下,他现在就跟在她们身后,灼华知道他肯定都听得到,那样最好,明明白白的叫他明知自己厌恶沈焆灵,为了拉拢苏家还要去做他的好人,那她正好有借口往后避而不见了。
“我今日帮的不是你,而是我沈家的名声,当真用不着你来谢我。”说罢,灼华冷着眼旋身离开。
沈焆灵瞪着眼,愣在原地,牙关紧咬,颈间青筋爆起,忽的,蹲在地上凄凄哭了起来,仿佛受尽了委屈。
廊道上的侍女眼观鼻、鼻观心,无动于衷。
李彧垂眸间闪过不耐,抬眼时又扬起朗朗微笑,唤了侍女将她扶了起来,李彧好声安慰。
灼华忽的转过脸去,直直盯着李彧和沈焆灵,嘴角依旧温柔浅笑,眼底毫不掩饰的流露出厌恶。
李彧愣了愣,心底自是晓得她为何厌恶沈焆灵,只是就他所知的,以沈灼华的作风是不会表露出对任何人、事、物的不喜,做人极为周全能忍,没料到她此刻的厌恶这样直白,脚步一时间不受控制的从沈焆灵身畔退开了些许。
沈煊慧紧跟上灼华的脚步,可没走几步又回过身去,语调里衔了淡淡的厌恶道:“当初你遭狼群袭击,是妹妹救了你。你落水被人死死拽下湖底的时候,是妹妹使身边的人救得你。今日助你脱罪的还是妹妹。看来救人还真是救出罪过来了。果然了,生母恶毒,你也不遑多让!”
朝李彧福了福身,沈煊慧又道:“妹妹的善良多叫人辜负,心绪不佳也是有的,还请殿下体恤。”
说罢,甩头就走。
沈焆灵在李彧面前被揭了面子,掩着帕子一路痛哭回院子。
曲折的游廊下回旋着忽忽的风声,廊下的池水被风推动了一层又一层的粼粼波光闪耀,落在人的脸上,朦胧了神色,李彧若有所思的在廊下坐下。
卿卿请见谅 第67章 京中叛乱起
风拂水面,掠起一拨又一拨的粼粼之色。莲池里的花已经在冬雨中结束了繁华,徒留了几页微黄的莲叶萎靡不振的摇曳在微凉的风里。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话真是一点儿都没错,这里刚经历了蝗灾,京里便传来叛乱的消息。
勤王领兵围困了金陵!
皇帝此刻已行至沧州,三皇子、五皇子随行,京中也只有皇后和几个阁老坐镇,禁军几句都跟着皇帝出了京。勤王敢动手,巡防营、三千营、神机营甚至朝中留守的重臣之中,必会有内应。而镇皇抚司虽也是皇帝直掌,却只是衙门,人数加起来不过一千五人。而五军营远在七十余里外的郊县,且只有皇帝的圣旨加上虎符才能调动。
可以说,整个皇城里几乎没有了皇帝的心腹用兵,一旦勤王带着叛军入了京都,等于是把皇位拿捏在了手中。
闵长顺一路风尘仆仆从京中办了事情赶回来:“京城里乱成一团!勤王带了宛东三卫的五万军士一路杀向京城,沿途收编了不止两万的守城军。我离开京城的时候,勤王的人已经到安庆了!”
安庆,离皇城正好百里,与皇帝两个方向,却是在人马之上有极大的差距。
李彧闻得消息倒也不沉得住气,只是敛眉微愁道:“开拔出发的禁军只有三千人,随性官员带着的护卫加起来也不会超过遣千人,京中皇后和娘娘也不知如何。”
闵长顺回道:“我离开时,京中尚无事,只是难免的人心惶惶。路过沧州时,听说陛下已经带着禁军赶回去了。无有武力的官员和家眷都安顿在了沧州行在。”
玉冠在阳光下莹润通透,李彧站在门口看着庭院里光秃秃的树干,沉稳道:“五哥骁勇善战,有他在陛下身边,想来无事的。”
灼华眉尖一动,不动声色的看着书。
五皇子李锐军功累累,在朝中颇有人心,是以才能和第一个受封亲王的三皇子李怀胶着多年分不出胜负。也正因为如此李彧隐藏实力,由着三皇子去和五皇子相争,他好最后坐收渔翁之利。
对这样一个强有力的对手,竟还能表现的这样信任,果不是一般人啊!
如春桃春晓一般有家人在京中的,这会子心里都七上八下的,做事的时候免不去的出错,老太太也不曾怪罪,一如往常的镇定。
灼华坐在老太太下首,静静的翻阅着经书,亦是十分淡定。
急什么,危险是肯定的,没有那一场叛乱会没有半点危险,死去的人也会堆成山。可皇帝到底坐着皇位十几年了,早已经拿住了各处机要,小小叛王若真能掀了他的皇位,他这皇帝还真是不如不做了。
老太太轻轻拨着珠串,余光见她淡淡然的自在,便笑道:“你这丫头倒是一点都不担忧,咱们定国公府和姜家兄弟可都在京里呢!”
灼华放下医术,抬手掠了掠垂在耳边的红玉髓流苏,摇曳了一抹迷离的红晕在面上,衬的愈发容色清丽而娇俏,浅浅一笑道:“陛下是真龙天子,运筹帷幄,还怕这小小叛军么?姜家、沈家可都是出身武家的,还能叫这点子乱给吓坏了不成?那些武将家的但凡男子出征女眷就干着急,可还能好好生活了?哪就这么没出息了。定国公府和礼王府都在皇城之内,各自有几百的府兵守着,又有巡防营的兵力巡护,这会子安全得很。”
李彧回头挑了挑眉,笑意柔和散漫,黑眸却是沉长的深沉,道:“妹妹对此番事有什么看法?”
灼华搁了书册,端了茶盏轻轻拨了拨,脆嫩的茶叶在水中起伏游曳,感受着茶香拂面,缓缓道:“叛王一路从南边儿打去京里,哪怕他再出其不意,再与沿途官府勾结串谋,到底一路经过几个州、省。千户所遍布大周替陛下盯着百官,陛下总不会一点都看不出勤王有异心吧?想来,应是早有防备的,哪怕勤王有内应,难道不是再陛下的算计之内么?”
李彧有些惊讶,眼神落在那张稚嫩而精致的面孔上,眼神闪了闪,似乎有些惊讶,转而露了个和煦的神色在她身侧坐下。
轻轻呷了口茶水,灼华抬眼看着阳光自在的在光秃的枝丫间穿过,伶仃的叶子与寒风中挣扎求存,淡道:“想要彻底铲除先帝爷时留下的异心,便是要忍得住挑衅、装得了痴傻,就得等着溃疡处彻底爆了浓,才好动刀彻底的剜去,痛是痛了点,元气也会伤一些,总比往后的日子里坐立难安的好。再者,祖父和宫里都会看顾好两位表兄,没什么可担忧的,咱们只要安安静静等着好消息便是。”
李彧不掩饰的赞赏道:“表妹果然有胆识,见解很深刻。”
指尖懒懒的从医书上的一个“殇”字上流连而过,灼华浅浅一笑,只是那笑意并没有弥漫到眼底:“更何况,殿下在这里。”
李彧一扬眉,身体微微前倾,似有亲近之意,眼神含情的看着灼华道:“如何说?”
“京中大乱,殿下的第一反应不该是急着回去么?哪怕是帮不了忙,毕竟娘娘还在那里。可殿下似乎一点都不担忧。”灼华冷眼看着他眸中拂动的光芒,如今瞧着才发现这样的情意原来如此的浮于表面,手腕一弯,书册垂下,在拂进屋内的风中细细翻动着,灼华对于那双眼传递出的亲近之意视而不见,只淡淡道:“除非殿下知道,一切都在计划之内。”顿了顿,“陛下,没有出京吧?”
约莫李彧来北燕是障眼法,让勤王以为皇帝对他的行动是一无所知的,还是会如常的来北燕狩猎。这样勤王才能在皇帝开拔后按照计划揭竿造反,只是对方没想到北燕会发生蝗灾,皇帝的仪仗刚出京城不过百里便要返回。不过这不会影响勤王的计划,京都应该在闵长顺离开后不久,就会被勤王的内应军占领。
而与皇帝而言想要想要一举铲除京师中的内应,就得让事情彻底的爆发出来,让所有的内应露出端倪。再者,压住叛乱给予其余诸王震慑,最好的方法就是皇帝亲自指挥镇压,且要让叛王毫无还手之力的一举拿住!那么皇帝就必然会留在京中坐镇指挥。
“若我猜测不错,想来不消几日便有平定的消息来北燕了。”
李彧颇为惊讶,她不过内宅女子,甚至还远在北燕之地,叛乱发生的突然怕是姜家兄弟也不知太多,所以也不会从他们处得知,而她却能镇定的将此事分析的如此之深,到真是叫人刮目相看。
沈家的眼线告诉他,这两年里沈灼华的为人处世变得颇为成熟稳重,他原还有些不信,毕竟当年看她不过一个天真小丫头,他多少会以为是老太太在背后指点。但这月余的相处叫他不得不承认,两年不见,这个女子已经与从前彻底不同了,甚至可说是换了个人一般。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