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关小厨娘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团子来袭
倒是那名上菜的女子,见到他先是一愣,随即就跟见了鬼似的。
陆临远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的脸,他记得他年轻时长得挺俊的,不至于把人吓成这样吧?
他不由得打量了那女子几眼,隐隐觉得她面相有几分熟悉,却想不起来究竟是谁。
上一世他闭眼时,已是古稀之年,对自己二十来岁时的记忆,许多无关紧要的人和事,早已模糊了。
他思索时,姜言意反应过来后,已经麻溜开始退下。
但就在这时,陆临远终于忆起那么一个模糊的影子,连带她曾经做的许多恶心事一道想了起来,眼中不由露出几分嫌恶:“是你……”
姜言意只觉头皮一阵阵发麻,捏着托盘的手指也因力道太大而指尖泛白。
封朔闻言抬起头来,见陆临远看着小厨娘的目光不善,而小厨娘被吓得脸都白了。
他心中莫名生出几分不悦,道:“这是我军营里的厨娘姜花,贤侄识得?”
陆临远一听姜言意改了名字,还成了封朔军中的厨娘,一时间也有些发懵。
他不是那等没有眼力劲儿的人,自然能听出封朔语气中的不快,甚至隐隐还有维护姜言意的意思。
一个普通厨娘可没本事让一朝王爷记住名讳,陆临远觉得封朔跟姜言意之间肯定有些什么。
这个认知让他心情格外复杂,一面觉得辽南王威名赫赫、英明神武,怎么就被这等女子迷惑了;一面又觉得姜言意不是一直没脸没皮地喜欢着自己的么?
他以为甩不掉的狗皮膏药转眼就黏到了别处,搞得好像一直是他在自作多情一样,陆临远心中颇不是滋味。
尽管一时间思绪万千,他还是很快认清了形式:姜言意无非是向封朔隐瞒了身份而已,思及京城姜家已经对外宣称她暴毙,她此举倒也情有可原。自己便是贸然揭穿她的身份,辽南王也不会严惩她,反倒是会对自己的印象大打折扣。
毕竟自己一个男子,就因为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针对一个女子,实在不是君子所为。
反正她上一辈子是死在了西州大营,姑且还是让一切按着上一世的轨迹走吧。
陆临远对着封朔歉疚一笑:“叫王爷见笑了,是临远认错了人。”
“原是如此。”
封朔收回目光,陆临远才觉身上骤然一轻。
姜言意也松了一口气,就这一会儿工夫,她感觉自己像是上了一趟刑场。
封朔听出了路临远说的是假话,但他并未揭穿,这小厨娘跟他之间有过什么,他自会派人去查。
心底有一丝隐秘的不悦,但他自己也不清楚这份不悦从何而来。
他看了一眼退到角落里如释重负的小厨娘,沉声道:“火头营抓住细作的两个厨子何在?”
姜言意刚退到李厨子身边,一听封朔问话,赶紧又跟李厨子一道上前跪了下去。
“小人在。”
话是李厨子回的,他是火头营的头儿,仅由他一人回话即可。
封朔说:“你二人捉拿细作有功,理应当赏。”
陆临远瞧着这一幕,暗自庆幸还好自己没有拆穿姜言意的身份,否则她刚立了功,自己在封朔对她印象正好时揭发他,这绝不是明智之举。
同时心底又舒坦了几分——看来辽南王知晓她的名字,只是因为她立了功,并非是他之前想的那般。
这毕竟是大宣朝的战神王爷啊,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看得上的。
封朔赏了姜言意和李厨子每人十两纹银。
姜言意受惊了一天的小心脏总算是被慰藉了一下,她跟李厨子谢过恩后,退出了大帐。
然而她还没走出几步,身后便有人追了上来:“姜花留步!”
姜言意心中一个咯噔,还以为是陆临远在自己离开后揭穿了她,捧着银子僵硬转过身。
追出来的人是邢尧,他道:“大将军有令,你提供突厥人突袭丁家村的消息有功,还有赏赐,且在此等候。”
言罢就转身回了大帐,徒留姜言意和李厨子二人在原地。
秋夜寒凉,一阵夜风吹过,姜言意穿着厚衣裳都没忍住打了个寒噤。
李厨子本不放心她一个人在这边,想等她一起回去,但毕竟年纪大了,腿又有风湿,被冷风一吹,骨头里就跟针在扎一般。
姜言意看他时不时弯下腰去揉自己的膝盖,也不忍让一个老人家陪自己等,道:“师父,您先回去吧。”
李厨子腿实在是疼得厉害,只得道:“那你自个儿小心些。”
送走李厨子,姜言意搓着手臂在帐外又等了半天,也没见里面再出来个人,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又被那脾气古怪的军师,啊呸,大将军戏弄了。
而此时的封朔,正在大帐内有滋有味的享用菜肴。
盐焗鸡味道不错,鸡髓笋很嫩,鱼汤鲜浓,排翅肉质嫩滑软糯……
揣了一肚子话却一直没机会开口的陆临远,在宴席结束时才后知后觉,封朔好像真的只是招待了他一顿饭。
封朔和军师桌前的盘子都空空如也,只有他一人还剩了大半。
陆临远觉得不对,哪有王孙贵族把盘子吃得这么干净的?仔细一琢磨,觉得他们此举必然是在暗示自己什么。
古有“周公吐哺,天下归心”,今日辽南王宴请他,却只顾自己吃饭不发一言,莫不是在暗指新帝刚愎自用,不听忠臣谏言?
而自己在席上心事重重的模样,可不也对应了他如今对天下时局的忧虑?
他们虽不出一言,却道出了陆家如今的处境!
陆临远顿时为封朔的智谋所震撼,暗喜还好自己悟到了这份弦外之音。
退下时,他起身万分激动向封朔作揖行了个大礼:“王爷苦心,临远都懂得!”
边关小厨娘 第30节
刚放下筷子的封朔:“……贤侄客气。”
他一贯冷着一张脸,便是看不懂陆临远这突来的举动,面上也瞧不出分毫。
正用筷子在盘子里捡肉渣子吃的池青就一脸懵逼了,他看看封朔,又看看陆临远,发生了什么?
陆临远走出大帐,因为心潮彭拜,被外边的冷风一吹,倒也没觉得多冷。
上一世自己为了儿女私情,让整个家族都没落了,这一世他一定不会再重蹈覆辙!而今看来,投靠辽南王果然是明智之举!
他走出没几步,就瞧见了夜风中扬起的一片裙角,是姜言意。
她站在避风处,抱着手臂,时不时跺跺脚。
这样的姿态让陆临远恍惚间想起了从前,那时他跟言惜一同出游,总能在哪个弯道拐角碰上姜言意,这等精心安排的“偶遇”,让他憎恶了很多年。
他抬脚走过去。
姜言意听见脚步声,还以为是封朔身边的侍卫出来了,满心欢喜转过头,谁料来人竟是陆临远。
陆临远见她一脸喜色,更加确信她就是专门在此等自己的,眼底闪过一抹厌烦:“这多年了,这样的把戏你还没用腻么?死心吧!你我之间,绝无可能!”
第28章 大将军帐中的辣椒
姜言意被他骂得一愣, 思及原主以前为了见他制造过不少偶遇,倒也慢慢回过味来。
她秀气的眉微蹙,不卑不亢道:“我在此等候, 是奉了大将军的令, 陆公子怕是误会了什么。从前是我执迷不悟,给陆公子添了诸多困扰, 今日在此给陆公子陪个不是。往后我若见了陆公子,自会主动避开的。还望陆公子莫要再说这等损我清誉的话。”
恰在此时, 大帐的帘子再一次掀开, 邢尧远远喊话:“火头营姜花何在?大将军传召。”
姜言意冲着陆临远盈盈一福身, 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全程没有半个多余的眼神落在他身上。
陆临远先是有些懵,紧跟着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像是被谁狠狠打了一巴掌。
他上辈子和这辈子加起来,都没这么丢人过!
好在这地方距离营帐比较远,营帐前的守卫听不见他们说什么。
难堪之余, 他心中又有几分说不清的空落。
在他记忆中,姜言意一直都是恬不知耻跟在他身后的, 不管他把话说得有多绝情, 她都充耳不闻。慢慢的, 讨厌她似乎已经成了他的本能。
在此之前, 陆临远也从未想过, 有一天竟然也能从姜言意嘴里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也许是因为方才太尴尬, 姜言意那番划清界限的话, 竟也没让他生出半点欢喜。
陆临远看了一眼姜言意的背影,有些狼狈地离开。
只在心中对自己道,这样自然是再好不过。
姜言意进帐前, 邢尧率先回了帐内,想到自己方才看见的那一幕,他想了想,还是对封朔道:“主子,方才陆公子和火头营那厨娘似乎说了些什么,但距离太远,属下没听清。”
坐在下方的池青耳尖,闻言,一双狐狸眼里瞬间八卦满满:“陆家小子在席上说的肯定是假话!他跟那小厨娘必然是相识的。我觉着小厨娘之前告诉我们丁家村不太平,也可能是担心陆家那小子的安危!”
封朔清冽的凤眸中飞快闪过一抹什么,并未做声。
池青瞧着他愈发冰冷的神色,难得见他吃一次瘪,不由得愉快地摇起了手上的折扇:“我瞧着可能是落花有情,流水无意,毕竟那陆家小子对小厨娘着实是冷淡,哎,可怜小厨娘一片芳心错付啊~”
他刻意拉长了声调。
封朔半垂下眼看他,眼睫扫出一片精致的冷弧,不是威慑,甚是威慑:“你莫不是忘了陆临远从京城而来?登州到西州,可不顺路京城。”
被封朔这么一点,池青也发觉了问题所在。
小厨娘不是说从登州前往西州找寻未婚夫么?怎么又跟一只在京城的陆临远认识了?
他道:“所以……要么是小厨娘来西州前去过京城,要么……就是小厨娘的身份根本就是假的!”
封朔没有回话,他的目光落到了案前那包糖炒栗子上。
因为自幼失去了味觉,他一直都不重口腹之欲,也养成了每日只食三餐的习惯。
那夜拿回这包糖炒栗子后,除了带了几颗回去给郎中查看,余下的放在这里就再也没动过。
他看着糖炒栗子眸光深深,饶是池青绞尽脑汁,也猜不出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
等姜言意进帐,只觉那位大将军周身的气息比起之前似乎冷了不少。
她暗道难不成是人多力量大,先前呼出的二氧化碳太多,把他周围的温度给升上去了?
她上前两步跪下:“民女参见大将军。”
封朔幽冷的视线在她身上扫了一圈,忽而问:“你先前说你来西州是为了寻未婚夫,你未婚夫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姜言意本以为就是单纯领个赏就走人,怎料他还问了起这些来了,心知肯定是陆临远在宴上那一声,叫他起了疑心。
她手上不由得捏了一把汗。
因为自己是个黑户,又怕坦白身份后不仅没人信,万一消息传回京城,还会被皇帝派人来暗中搞死,不得已才编造了假身份。
毕竟她作为一个世家女,就因为跟姐妹间的龃龉被皇帝发配到这边关充妓,事情暴露后只会让世人觉得皇帝无德,还会连累她“庶姐”姜言惜的名声,整个姜家也会跟着蒙羞。
所以皇帝在决定发落她到军中充妓时,压根就没打算再让她活着。
——她若活着,对皇帝、对姜言惜、对姜家都是一个威胁。
姜言意也无比清楚,以姜尚书那脑子进水的程度,现在就算是自己站在他跟前,他都能说自己不是她女儿。
毕竟认回她,不仅会赔上姜氏一族的声誉,还会影响他那宝贝庶女的名声。
如今叫封朔起了疑心,思及他的铁血手段,姜言意也不敢想象叫他发现自己伪造身份会是个什么下场。
她努力让自己的嗓音听起来平静:“回大将军的话,民女的未婚夫叫……叫陈二狗,民女与他定的是娃娃亲,因民女的爹娘在瘟疫中故去,村子被封,民女也没能从爹娘那里得知他家的具体地址。只在早些年的时候,听阿爹说是在西州城南一带。”
“陈二狗?”封朔嘴角微不可见地轻扯了一下。
坐在下方的池青直接“噗嗤”笑出声来。
姜言意有点尴尬,但还是做出一副无比诚恳的样子点头:“他小名儿叫狗蛋。”
天底下叫陈二狗的人多了去了,名字都叫二狗了,小名自然是狗蛋。
城南那么大,又过了十几年,凭着这点信息,想找到她口中的未婚夫无异于大海捞针。
姜言意心中忐忑,好在封朔没再继续问下去。
他换了一个问题:“你可去过京城?”
姜言意能感觉到冷汗从背脊滑下带起的那一股冰凉感,她捏了捏掌心,迎着封朔那比刀锋还寒凉几分的视线,摇了摇头道:“不曾去过。”
陆临远都在席上说认错了人,她若说去过京城,岂不是给自己挖坑。
封朔往后一靠,半个背部倚着椅背,黑眸深沉,道:“你提供情报有功,本王现许你一个赏赐,想要什么,且说罢。”
姜言意怔住,这个赏赐未免太大了些。
她那点功劳,配不上吧?
这位大将军怎么突然做出了这样一个决定?
可能是看懂了她满脸的错愣,封朔补充了句:“本王素来言出必行。”
狮子大开口姜言意是没那个胆子的。
她犹豫了一下,道:“民女想为一名营妓求个良籍。她叫秋葵,被卖身青楼那日,因为楼里死了位朝廷命官,受了牵连才一并被发配到了军中充妓。”
封朔狭长的凤目微眯,不怒则威:“你胆子倒是不小,发配至军营充妓的罪籍名册都收录在刑部,销罪籍需天子御笔钦赐。”
姜言意额前的冷汗一下子就冒出来了,伏跪在地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池青适时开口:“诶,我突然想起来,细作就是那个营妓指认的。”
封朔瞥他一眼,池青讪讪摸摸鼻子。
封朔这才转回视线,看着姜言意道:“说出去的话没有收回来的道理,本王应下了。不过你可想好了,只有一个赏赐,确定要为旁人求?”
姜言意听到这话,心中的一块大石头顿时落地,她用力点头:“民女想好了。”
封朔眼中略有诧异,不过很快平复,道:“如此,本王明日就写折子,你且退下吧。”
姜言意谢了恩正欲起身,不知何时溜达到了大帐角落里的池青却突然嚎了一嗓子:“没你这么暴殄天物的!你知道这盆番椒多金贵吗?扔角落里吃灰也就罢了,还用洗毛笔的水浇它?”
姜言意闻声往那边角落看了一眼,但被桌椅挡住了视线,压根瞧不清池青念叨的番椒是什么。
她站起来时,池青也刚好一脸肉痛地把那盆被封朔放到角落里的番椒抱了出来。
原本葱绿的叶片上沾了些星星点点的浅墨色斑迹,枝叶间挂了不少半青半红的条形小果子,果子末端尖尖的。
姜言意整个人都定在了原地。
那是……辣椒!
第29章 出军营!准备开店!……
她的目光太过灼热, 池青抱着盆栽不由得侧头看她一眼,发现她瞧见这盆栽就跟瞧见了金子似的,心道这小厨娘还怪识货的, 知道这是关外才有的植株, 稀有着呢!
姜言意被他这么一盯,也回过神来, 知道自己不能再呆下去,恋恋不舍看了一眼池青手中的盆栽, 躬身退下。
她心跳得有些厉害。
这个朝代有辣椒!
只是还没被搬上餐桌而已!
等自己出了军营, 得去市集上找找, 多买点回来!
这一瞬间, 火锅串串麻辣烫鸡公煲全在姜言意脑子里过了一遍,她巴不得立马离开军营, 把自家的老火锅店赶紧开起来!
池青在她退出去后,便一脸控诉地看向封朔:“瞧见没!人家小厨娘都比你识货!”
封朔淡淡瞥他一眼:“去把盆栽洗干净。”
池青想说谁弄脏的谁洗去,但是一想到这厮直接把洗笔的水浇这番椒上, 肯定是没把这番椒放眼里,指望他去, 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池青只得嘟嘟嚷嚷抱着盆栽出大帐找水。
此时的他, 尚未意识到, 封朔平日里都懒得照料这盆栽, 为何会突然让他抱下去洗干净上面的淡墨水痕。
边关小厨娘 第31节
*
姜言意回火头营时, 跟前来寻她的几个火头军碰了个正着, 原是李厨子见她迟迟没有回去, 怕出什么意外,让她们过来看看。
一回到灶上,姜言意就吃上了热饭热菜, 是李厨子特意吩咐在灶上热着的,他今晚难得这个时候还没下工。
李厨子从赵头儿那儿得知了姜言意打算租下的铺子的地段。
在姜言意吃饭,他便絮絮叨叨给她讲了许多,从要请几个帮厨上讲到人情往来,叮嘱她开店要和气生财,切莫得罪周边的权贵。
姜言意到了这异世,还是头一回感受到有人这般对她好,心下感动之余,眼底又有些酸涩。
上辈子的时候,她但凡要出个远门什么的,她爸也是这般絮絮叨叨,把他能想到的都叮嘱一遍。自己在那个世界出了车祸,她爸妈现在指不定多难过……
姜言意眼眶刚湿,就听得灶膛子后面传来一阵呜呜的哭声,是秋葵。
姜言意吓了一跳,以为出了什么事,忙走过去问她怎么了。
秋葵哭得太用力,呼吸都有些喘不过来,她用手背胡乱抹了一下眼,哽咽道:“我想我爹了……”
她听到李厨子跟姜言意说这些,不免想起自己逃荒饿死在半道上的爹娘,她小时候生了一场大病,连着好几天都发热,病好了,就有几分木讷。
村里小孩都笑她是傻子,但她爹娘依然把她捧手心里疼着。
可是她爹娘死时,她在逃荒路上连一卷给他们裹尸的草席都寻不到,用树枝在地上刨了足足两天,才抛出一个浅坑,把二老葬了。
姜言意好不容易收住的泪意,又因为秋葵这句话被带了出来。
她蹲下去抱住秋葵:“不哭了啊,你爹肯定是盼着你好的,你过得好他在那边才安心。”
秋葵趴在姜言意肩膀处放声大哭,无措得像个孩子,没一会儿眼泪就把姜言意肩膀处弄湿了一片。
“我……呜呜……不想当营妓……呜呜呜……”
“我好……呜……好几次想跟我爹娘……呜呜……一起去了……”
“但是我爹娘……呜……我爹娘临终前说……呜呜呜……要我……呜……好好活着……”
姜言意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给她顺气,安慰道:“咱们不当营妓了,明天咱们就离开军营。”
秋葵摇头,因为哭得太激烈,几乎快说不上话来:“我……呜呜呜……我也想跟……呜……跟花花你一样……嗝呜……”
她哭得打了个嗝,才接上前面的话:“我想……清清白白做人……呜呜……回去把我爹娘重新……重新安葬……”
李厨子年纪大了,见不得这等哭哭啼啼的场面,抹了一把眼扭过头去不看她们。
但心中到底是怅然得紧,他十五岁从军进了火头营,在灶上一待就是一辈子,膝下无儿无女,晚年还不知要怎么过。
在今夜之前,他是瞧不上秋葵这个傻丫头的,又憨又笨,没个悟性,但见她这般孝顺,又动了恻隐之心,甚至有几分羡慕起她爹娘来。
姜言意一颗心都被秋葵哭得揪了起来,想到她之前说过自己爹娘死在了逃荒路上,心中也颇为不是滋味,同时也更加庆幸今日封朔给的这个恩典。
她赶紧把恩典的事情说给她听。
秋葵已经哭懵了,听到这消息只觉跟做梦一样:“是……是真的吗?”
姜言意忙道:“大将军亲口应下了的,答应帮你销去罪籍。折子送往京城还需些时日,明日我先将你买下来,以后你就跟我一起开馆子,等你的良籍下来了,你再回去安葬你爹娘。”
秋葵听到这话,眼泪就跟滚珠子一样往下掉:“谢谢你,花花。等我安葬了我爹娘,我在馆子里给你打一辈子下手,不要工钱,你给我一口饭吃就好。”
姜言意又是感动又是心疼:“说什么傻话呢!”
等秋葵情绪稳定,李厨子又交代了姜言意几句,眼见时辰不早,便让大块头火头军几人送姜言意她们回营房休息。
二人回到胡杨林营房时,这边也没几个人入睡,即将要恢复自由身的悲喜交加睡不着,背负罪籍的也在想方设法为自己谋出路。
有的将存了多年的体己钱交与相好的,盼着对方能将自己买回去;有的不愿去浣纱的苦役,就着营房外水缸里的凉水将自己从头到脚时收拾干净,盼着能被明日那些个勾栏窑子里来的老鸨看中;还有的两眼空空,大抵是不想再跟这命运争什么……
让姜言意有些意外的是,春香都让人打水来帮她擦洗了一遍,又给她换上了她最好看的衣裳。
做这些的报酬是给对方一盒胭脂。
她的钱已经在买药治伤上花光了。
她以前风光的时候,,胭脂水粉倒是攒了不少。有跟她一样心思的营妓,为了让自己明日好看一些,自然愿意帮她这个忙。
姜言意看着营房里忙碌的女人们,突然觉得胸口像是堵着什么,压抑得她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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