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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城金粉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楚剑吴钩
……
怎么又梦到三年前的事情了……风茗定了定仍有余悸心神,在心中感慨了一番。
风城因山势而分作南北两城,南为外,北为内,近年来多有龃龉。而自从主张两城和解的南城主事在三年前的夏宴上猝然遇害、身为城主嫡女的风茗也险些丧命之后,两方积重难返的矛盾也终于一触即发,至今仍是僵持不下。
鼻尖萦绕着的淡淡墨香让风茗恍惚的神思又清醒了几分,她这才发现自己正倚靠在沈砚卿的肩头,只要稍微一抬眼便可看到他线条利落分明的侧脸映衬在戏台灯火之中。
不知为何,一向颇为敏锐的沈砚卿似乎并未察觉到风茗已经醒来,一贯从容含笑的目光此刻却是沉静地望着远方。这目光却又似乎并未落在戏台之上,仿佛已清透地看尽了勾栏之中的万象,又仿佛什么也没有在看。
风茗也只是愣了一瞬,便赶忙坐起身来,有几分尴尬地咳了一声,低声道歉:“咳……抱歉。”
“醒了?”沈砚卿偏过头来看向她,微微挑起的眼尾仿佛带着三分不经意的微笑,让先前沉静的目光也如湖水因风皱面,“可是因为近日楼里冗杂之事太过费神了?”
沉稳与狡黠,这原本截然不同的两者却能被流水无痕地融合在一处,化为独有的气质与风华。
既然对方给了自己台阶下,风茗便也不多说什么,索性默然地点了点头。
“看你一直脸色不佳,是病了?还是是做噩梦了?”沈砚卿端详着风茗的神色,末了叹了一口气低声发问,抬起手轻轻地覆在了她的额头。
“只是梦到了以前的事情,觉得……今是而昨非吧。”风茗微微闭上眼摇了摇头,额头上感受到的是自他手心传来淡淡温度,“先生,我这是睡了多久了?”
沈砚卿闻言却是展眉一笑,放下了手道:“还好意思问?这会儿戏倒是刚刚唱完,这一个时辰过去,我的肩可都有些酸了。”
“这么久?抱歉……”风茗向着戏台张望了一番,果然看见戏已唱完,几位伶人走上台前谢幕,台下人们离开时衣物摩擦的窸窣声以及戏迷们惊呼声交织成一片,看来也别有市井意趣。
沈砚卿反倒是带着几分戏谑地笑道:“真想赔礼的话,不如过几日得了空,再请我来一次?”
“……先生觉得这戏很有趣?”风茗显然不曾料到他会这样回答,愣了片刻方才牵了牵嘴角,问道。
“聊以打发时候罢了,总好过那些寻常戏码。”沈砚卿笑了笑,轻描淡写地问道,“如何?”
“既然先生喜欢,那我也乐意之至了。”风茗轻快一笑,虽是本能地觉得沈砚卿似乎并未说出实情,却仍是一口应了下来,“不如便等我完成了明日的委托?我方才听那轻鸿娘子在台上谢幕时说,这出戏要连着演上十日呢。”
“这自然是由你来决定了。”
“不过……”风茗似是想到了什么,起身离开时又低声问道,“戏里的那位忠武之后,最后如何了?”
“结果啊……”沈砚卿玩弄着手中的折扇,眸中的光芒又透露出几分先前看戏时的沉静之意,“乱臣伏诛新帝登基,忠武之后虽得了封赏,却因曾事奉于乱臣手下而颇受非议,数年后终因功高震主而丢了性命。最后一折里其妻于江南被捕,临刑前正见得故乡落梅时节风雨如晦,心绪纷乱不已,便自占一曲《落梅风》言其心境。”
“想不到竟是这样惨烈的结局……”风茗倒是着实惊了一惊,只因勾栏里向来都爱编排欢喜团圆的戏码,如此编排倒当真少见,“我原以为到封官进爵便是结束了。”
“世事向来无常至此,因而人们也就偏爱将那欢喜团圆写在戏本之中。”沈砚卿的语气之中不乏遗憾,琉璃色的眸子里仍旧盛着三分笑意,“这出戏反其道行之却似乎仍是很受看客喜爱,那写出戏本的人,倒也有趣。”
“只是戏本到此作结,未免也太过仓促。无论如何,总该给出一个后来得以平反的结局才是。”风茗微微摇了摇头,低声惋惜道。
这样说着,他复又轻叹了一声,径自笑着,却不知究竟是在叹惋什么:“后来?可惜这世间之事,哪里会有那么多的‘后来’呢?”
听得此言,风茗也不由得平白生出了几分感慨来。
世人皆爱团圆美满,即便是倾力一搏后落得了如戏曲之中的这般结果,也总期望着后来人为之平反或是赞颂。
可世上哪有这么多后来呢?
她不禁又回忆起醒来之时听到的那曲《落梅风》,心下也有几分感慨,望着勾栏外沉沉的夜幕,轻声地哼唱了几句:“动新愁,云别岫,溯江水残月随流。画船载将人去也,人间事何惹得淹留……”





洛城金粉 第三十七章 落梅风第二折上
当夕阳沉入西面的山峦之下时,蔓草迷离的北疆边境便骤然又冷了几分。夕阳的余晖给连绵不绝的山脉镀上了一层毫无暖意的淡淡光芒,衬得山间隘口处那座高耸的城楼更为冰冷而坚固。
自隘口观之,可见山下古长城绵延之天际。而长城边际连山刺天,其山中断,两岸双闭,善能云举,望若阙焉,而阙口有城,跨山结局,故谓之高阙。
这里已是大宁边界之外,近年来由风城派人驻守着的古高阙隘口,坐断阴山,本是中原王朝针对番邦的易守难攻之关口。然而自前朝中原战乱数百年后,即便是高阙以南的土地也早已沦陷多年,故而这古高阙关便也失了原有的险要地位。
其实若说风城之人是驻守于此倒也并不算贴切,无论宁朝之人或是番邦来客,只要无意威胁到风城作为中立者的利益,他们都是一概放行不论去处。
然而在守城之人看来,此时此刻的这一行宁朝人,却无论如何也并不像是“无害”。
城下的那一行人之中已多有神色不耐者,然而见得守城的主将来此,为首的劲装年轻人仍心平气和地上前一步,抱拳道:“阁下对雪岭那一行人置之不理,为何却偏偏要拦下我等?绣衣使此行自问只与雪岭颇有龃龉,亦不曾冒犯风氏诸位。”
“不曾冒犯?”带领族人据守于此的人也颇为年轻,举手投足之间风姿爽朗,目光澄明,言语之中却是丝毫没有退让之意,“此话何讲?岂非枉顾了先前阁下的上峰对我风氏商会‘生意’往来的步步紧逼,更甚于放任并州羯奴生乱,致使城中使者不白身亡。此番种种,不知这又要如何辩解呢,破军使大人?”
这一行人正是奉了裴绍之令追击此前蓄谋杀害石斐的雪岭中人,而为首的便是十三使之一的破军使。他的眉目间虽有凛冽锋锐之感,举止却仍旧是进退有礼:“三公子此言差矣。并州边境的羯奴素来桀骜不驯难于管理,非绣衣使所能驱策,至于裴统领与贵城之事,或许多有误解之处。还望三公子能体谅一二,因势而变,破军感激不尽。”
“阁下可真是说得一番漂亮话,只是这事却不是三言两语便可改变的。高阙之事蔚做不得主,若不想误了时候,还请诸位绕道而行吧。”三公子风蔚不为所动,摆着一脸得当而礼貌的微笑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语气并不算友善,“至于雪岭,蔚自当修书告知于风城,阁下便不必操心了。”
他满以为破军无论如何都会再与他争辩一番,却不料对方看了看逐渐暗下来的天色,果断道:“既然如此,破军也不好强人所难。只希望无论日后有何变故,三公子都莫要后悔今日的决定才好。”
破军说罢,便真的翻身上马勒马回头,带领着一众绣衣使准备动身离开高阙隘口。
风蔚仍旧保持着先前的动作,冷冷地看着这一行人行将远去,略微提高了声音道:“我风氏一族行事向来落子无悔,阁下多虑了。”
破军闻言身形动了动,似是转过头看向了风蔚,亦是高声答道:“听闻风城三公子素来足智多谋、手足情深,不知若来日若是洛都生变,三公子又将以何种面目面对九小姐呢?”
这一次不待风蔚再回答什么,他便猛的扬鞭策马,领着一众绣衣使绕开高阙隘口远去了。
风蔚在听到这一句话的瞬间神色便僵了僵,几度变幻之后定格成了凝重。他抬手召来一名斥候,低声道:“跟踪那些风城商队北上的那些人呢?”
“回三公子,还没有回来。”
风蔚听罢,不禁按了按腰间的佩剑,道:“继续派人去寻,若能查清楚那些人的真实身份,便写成密报由你带回城中。”
“属下这便去查。”斥候应下了风蔚的话,即刻便要离开。
“等等……”似是想到了些什么,风蔚抬手拦住了他,又吩咐道,“回城后若北城之围仍未解,你就直接返回高阙关。记住,见不到父亲本人,不要交出密报。”
“是。”
斥候离开后,风蔚并未立即回到城楼之中,他负手远眺着高阙关以南荒草凄迷的荒原,荒原的尽头是绵绵的山陵与隐隐可见的宁朝城池,思绪一时也如这蔓草一般芜杂丛生。
或许早在三年前特使一行过高阙关时,他就该拦下车马,借着例行检查的机会无论如何地将自己唯一的亲妹妹留在此处。
如此一来,她便不会遇上那场猝不及防的羯奴之乱,也就不必忍受着他难以想象的恐惧与痛苦只身逃往并州商会,不必孤身在洛都滞留三年。
而传闻中八面玲珑无所不能的风城,如今实际上却已是南北两城分裂对峙至今,竟对此事一无所知亦无能为力。
真是可笑。
而风茗呢……她如今又在洛都之中,过得如何呢?
……
千里外的洛都之中,风茗沉沉地从睡梦之中醒来,无声地张了张口,这才想起来她今日一早便到了委托中所说的那家客店之中住了下来,并不在枕山楼之中。
风茗觉得喉头有几分干燥,抬手扶了扶额头,果然是一片滚烫。早晨她来到客店前便觉得有几分疲乏,到了客店落脚后又旁敲侧击地问得了些消息后,才感到愈加严重的不适。如今看来,多半是因为昨晚在勾栏里睡着的时候受了风热。
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起身去倒了一杯水后才觉得有几分不对:窗外的天色,似乎正是清晨,而她睡下的时候分明已过了午膳时分。
难不成……因为这场莫名其妙的风热之症,她竟睡到了第二日?
不过她昨日便从店中来客与小二的闲谈中大致得知了那名外室所在的客房,如今时间尚早,只需等待外室送祁少府出房,便仍可探知一二。
这之后……还是等症状缓和些再回楼里吧,也免得惹人担心。风茗轻轻地摇了摇头,披好外衣打算去后厨买些早餐,再托店家寻几味辛凉的药物来。
彼时正早,大多数客人都还在睡梦之中,客店后厨里也颇为清闲。因而在收下银两之后,后厨的人也便立刻替风茗操办了起来:“姑娘放心,这早餐和药啊一会儿就能给您备好,您不如先在这院中走走散散心,用不了多久的。”
风茗略显矜持地笑言一句“费心了”,便打算依他所说,去客店的后院里走走。虽是清晨,后院处却是时不时地传来一些若隐若现的孩童嬉闹之声,风茗此时百无聊赖,便索性打算循声去看一看。
只是不待她在院中走出几步,便险些被一个匆匆跑过的客人撞个满怀,对方却只是急急地低声说了一句抱歉,便又疾步跑开了。风茗心中有几分疑惑,便也多看了那人几眼,以他的装束来看,似乎应是京中的读书人。只是衣衫上颇多灰尘,看来总有些不相称。
风茗又看向那人的来处,似乎正是在后院的另一处角落。她随意地沿着后院的走廊走着,在转过几个转弯之后走到了尽头的后院一角。
院角只有一间似乎废弃已久的仓库和一口布满青苔的枯井,微带热意的夏风迎面拂来,也吹来了墙外不知谁家孩童渐行渐远的嬉笑追逐声。
那嬉闹之声原来是自墙外传来的啊……风茗这样想着,正打算转身原路返回,却在风起之时顿住了脚步。
她原本有几分沉沉的脑海蓦然地一醒:似乎……有血腥味。
风茗心中沉了沉,却也没有直接近一步上前察看,她环顾了一番四周的景象,清晨的客店并不算喧嚣,这处僻静之地便更是无人。风茗思忖片刻,终是不打算冒险,若无其事地倚着廊边的美人靠坐下休憩了。
不多时便有店中的小二沿着走廊寻来,道:“姑娘,您要的东西已经备好了,就在后厨之中,您看……”
风茗起身向他点了点头,勉力地微笑着说道:“麻烦了,便送去我的客房中吧。”
客店的小二连忙应下,又有几分关切地询问了她几句,正打算离开之时,风茗却似想起了什么,又问道:“劳烦问一句,前面那是什么地方?”
“前面……那个仓库?早就废弃多年无人问津了,姑娘问这个做什么?”客店小二抬眼只是看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
风茗微微蹙眉,看向废弃仓库那扇似乎虚掩着的斑驳木门:“当真是无人问津么……”
“是啊,如今里面只存放了些破损的器具,姑娘怎么问起了……”那小二话说至一半猛地停了下来,似乎也发现了什么,“不过……这是什么气味?”
他一面说着一面走上前去,推开了那扇虚掩着的仓库门:“我记得这门明明是上了锁的——咦这是……啊!”
“这是怎么了?”风茗心知废弃的仓库之中情况不妙,赶忙起身走了过去,站在已然僵在原地不知所措的店小二身后微微踮起脚尖,探视着仓库内的情形。
一片扬起的灰尘之中,是满地的鲜血,和早已让风茗觉得熟稔的血腥气味。




洛城金粉 第三十八章 落梅风第二折下
尸体倒在仓库散乱的杂物之间,被一大匹灰布蒙住。鲜血早已将那灰布浸透,然而饶是如此,若非这浓烈的血腥气味和尸体未被布匹遮住的一只手,乍一看间恐怕很难发现这是一具死尸。
风茗的目光落在那一只手上,灰布下露出的一截真丝袖口绣工精细,一看便知不是寻常百姓的穿着,而手中紧握着的泥金玉骨折扇更昭示着死者绝非什么小人物。
那店小二似是稍稍地回过了神:“这……这是……祁少府……”
风茗听得“祁少府”三字便是一惊:“何以见得?”
“他是我们店里的常客,这件衣裳、还有这把玉骨折扇,都是在缀玉轩定制的,我绝对不会认错……”
风茗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番脑海昏沉的翻涌,扶着额头说道:“别慌,速去通知掌柜封锁客店,然后再报官。”
……
檐下铜铃叮咚作响,惊走檐上栖息的飞鸟。简约而雅致的轩室之中,案上的茶壶正袅袅地冒着氤氲着茶香的热气。
“怎么大清早便来了我这儿?害得我茶水糕点皆未备好,只能委屈你再坐一会了。”陆秋庭虽是这样打趣着,手上沏茶的动作却也片刻未停。只是他面上虽是有所掩饰,但仍旧显出了几分疲态,“说来上次枕山楼一别后一直不曾得空,倒是我怠慢了客人了。”
“认识了这么些年,何必同我客套这些?”慕容临慵懒带笑地反问了一句,而后又道,“不过是想看看你因何而称病告假,如今看来确无大碍。”
“看来你在洛都的生意谈得也颇为顺利,只是不知‘那事’又有多少进展?”陆秋庭将沏好的梅子茶点入描金茶盏中,又取过青瓷碗盖一一盖好,这才不紧不慢道,“这几年廷尉寺里并没有什么动静。”
“无妨,我想问的也并非是这几年的事。”慕容临双手接过茶盏,取过碗盖拨了拨茶沫,似是在欣赏茶汤的成色,“秋庭,你可还记得兴平二年旧书房的案子?”
“怎么突然问起此事?”陆秋庭的动作顿了顿,“怕是要让你失望了,此案当年被判作死者用火不当的意外,但实际上是因为证据不足悬而未决至今。”
慕容临似乎更有了几分兴趣:“哦?”
陆秋庭不紧不慢地解释着:“关于这个案子的手法想必你也有所耳闻。只是被害人供职于廷尉寺中,平素也不曾结下什么恩怨,而那日旧书房与卷宗库之中也均无失窃之物。这样动机不明的案子,最是难以调查。”
“其实也不算完全无迹可寻。”慕容临思忖了片刻,悠悠道,“旧书房,对么?凶手这样大费周章地将尸体贴合陈年旧迹,只是为了耸人听闻?多半是想借之后廷尉寺对旧书房的全面封锁,从而让所有人都无法接触到里面的某件事物。”
“你想说凶手前往这间旧书房的动机,与当年的辛卯之变、甚至更早的谢氏之难有关?”陆秋庭依旧神色淡淡,“旧书房确实是辛卯之变的大火中为数不多保留下来的地方,但倘若其中留下了什么蛛丝马迹,重建之时恐怕早该发现了。”
“若是有人刻意在房中藏了什么呢?比如说……”慕容临稍作停顿,到底没有说出那个名字。
“应岚?他没有这么做的理由吧。”陆秋庭却似乎全然不避讳,神色之中也似乎没有因这位昔年故友而有多少变动,“他若要藏什么秘密,旁人是很难找出线索的,何况这样一来,发现者是敌是友都不确定……他会干这种没有把握的事?”
“或许他早将线索留在了别处,也或许……他有把握骗过所有人逃出那场大火呢?”慕容临微微蹙眉,沉声道,“我听闻当年大火过后,官署中的尸体皆是不辨面目,你们是如何确定旧书房门外的死者就是他?”
“自然是验过了尸骨的性别年龄之类,还找到了些不曾完全烧毁的贴身佩戴之物。”陆秋庭的目光有几分不自然地瞥了瞥窗外风中飒飒轻响翠竹,失神似的犹豫了片刻,终是低声说道,“你不曾亲眼看见,当晚的火势无人能全身而退。更何况,这八年以来我们也没有任何他活着的消息。”
慕容临只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尽管并不算赞同,却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凶手没有找到房中的蹊跷,便用这样的方法使得此处封锁至今,看来‘东西’多半还在。”
“那时我尚且不在廷尉寺中,也完全不曾听到什么风声。”陆秋庭沉吟了片刻,不置可否。
“我也不知。不过不妨想一想,是什么能让人不惜代价地去火烧廷尉寺呢?”慕容临复又笑了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这样的手笔,绝不逊于诛灭谢氏之时的动作,或许……”
早在八年前,当年的廷尉寺少卿应岚便似乎已查出了谢氏谋逆之事的蹊跷。
陆秋庭擎着茶盏的手顿在了半空之中,一贯冷定的神色几度变幻,终究定格为一声叹息。
窗外风竹之声依旧飒飒。
……
刚过了点卯的时辰,廷尉寺的官员们已散去各间书房与卷宗库各司其职,来往之间倒也算井井有条。
“想不到绣衣使也在调查此事。”西侧的书房之中,孟琅书思索着方才玉衡所言之事,感叹道,“洛都内外的乞讨流浪之人向来无人关注,若非近来失踪丧命者更多,恐怕至今也是无人发觉。”
“虽是如此,但凶手残害流浪人的手法匪夷所思,若是日后变本加厉地加之于百姓,情况不堪设想。”玉衡微微颔首,一改平日里的嬉笑模样,语调冷静而从容,“我看卷宗库之中的记录,相似的情况在数年前似乎便偶有记载,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孟琅书也是难得一副如临大敌的神色:“这凶手当真是有恃无恐。”
玉衡又道:“六月便是千秋节了,长秋宫的意思是,在这之前必须有所定论。”
“说到长秋宫……陛下近来还是老样子?”似是想到了什么,孟琅书试探着问了一句。
“不错,仍是整日地在含章殿寝殿中炼丹,偶尔召请一下金仙观的那位道长。”玉衡听罢却是笑了笑,“这也不算什么秘密,孟少卿何必紧张?”
孟琅书正准备答话之时,忽听得有人轻叩房门:“孟少卿,城郊出了命案。如今陆寺卿告假半日,还请您来定夺。”
孟琅书微微一惊,神色凝重了几分,对玉衡道了一声“失陪”,便起身打开了书房的门:“死者可又是洛都的乞丐之流?”
“不……并非是那个案子。”前来寻他的主簿愣了愣,说道。孟琅书听罢刚刚松了一口气,便听得那主簿又道:“死者是将作少府祁臻,在城郊那家客店里。”
孟琅书刚刚缓和了些的神色便又是僵了僵,又问过了几句现场的情况,说道:“……知道了,我这边尚有些事,且择可靠之人代我先行去调查一番吧。”
“方才下官来时还曾遇见苏寺丞,他倒是提及此事或可由他代为前往,不知孟少卿意下如何?”
孟琅书闻言反是笑了笑,说道:“难得他有这等闲心,也好,由他前去我也放心些。”
“是。”主簿见势也不多言,应下了孟琅书的话便转身告退了。
“看来洛都近日里当真是不甚太平。”玉衡在一旁一字不落地听完,反倒是半开玩笑地牵了牵嘴角,“孟少卿任重道远。”
孟琅书笑着摇了摇头道:“廉贞大人快别说笑了,我本也并非断案出身,撰写卷宗往来各司尚可,处理这样的案件便实在有几分力不从心。”
“若孟少卿觉得分身乏术,玉衡自然也可相助。”玉衡笑了笑,而后正色道,“祁臻毕竟是少府卿,兹事体大不容耽搁,还需尽快查出真相,也好专心调查这一个案子。”
孟琅书听罢,神色却并未有所舒展:“裴统领似乎对乞人之案颇为上心。”
“统领所想,岂是我能妄加猜测的?”玉衡笑道,“想来也是为了千秋节时的安定着想。”
“也是,倒是我多问了。”孟琅书便也不再深入询问,转而道,“说来这祁少府的案子,廉贞大人似乎有几分兴趣?”
“兴趣倒也算不上,只是这位祁少府毕竟曾供职于度支部,为长秋宫做过不少事。”玉衡说道,“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多半怠慢不得,只不知为何却去了城郊的客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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