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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城金粉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楚剑吴钩
玉衡猛地睁开了眼,她听到了自房门处传来微弱的衣带风声。
她的手微微一抬,随手拈起的一只小药瓶已经向着声音的来源脱手飞出。
“叮”。
清脆的碎裂声。
小药瓶碎得四分五裂,与之相对的,一只再寻常不过的黑色棋子也在地面上碎成了两半。
玉衡心中一紧。门外之人已经疾步掠入客房之中。
不及多思,她随身的长剑已是铮然出鞘,反手便向来人刺了过去。
来人似乎也有些猝不及防,随手便拿起案几上的一支毛笔,笔杆一横便勉强地挡住了玉衡的攻势。
来人瞥了一眼床铺的方向:“还不曾领教过廉贞大人的身手,不过……何必在此扰人清净?”
玉衡狭长的双眸紧紧地盯着对方,小心地权衡着他此言几分真假。
对方似是看透了她的思虑,轻笑一声,当先身形一动,虽看似并不算快,却转瞬已是没了踪影。玉衡思量片刻,起身将客房的门自屋内闩好,而后足尖一点,身形迅疾如流电,自窗口一闪掠出。
此夜无月,但有漫天星斗与人间灯火遥遥辉映。
不速的来客执笔的一手负于身后,在夏夜的微风之中立在后院树木的枝头,夜风之中的衣袂轻轻鼓动,颇有几分飘飘欲仙之感。
玉衡此刻归剑入鞘,但以入鞘之剑飞身刺出,一道锐利而极细的暗芒正如那夜空中飞逝的流星,径直向着来客而去。
似有一阵风卷过,吹得檐下的铁马于寂静的夜色之中叮当作响。
来客纵身点足一掠,却不料玉衡的剑鞘也极快地转了方向直逼他的眉心,索性便在一回身时将墨笔在指间一转,以笔杆末端击向玉衡的后颈。他的身法看起来飘逸而洒脱,似乎与迅疾二字所去甚远,却又偏偏在这刹那之间的交锋之中全然不逊于玉衡。
玉衡不得已向下一躬身,又以剑鞘平平地回转,击向了对方的双腿。这剑明明是带着有几分笨重的剑鞘,一击刺出之时却仍旧有着剑刃的薄与快,如苍鹰逆风而翔,又带着一丝直要分开这洛都之中沉沉夜色的光芒。
来客将墨笔一收,纵身向前一跃,直接以足尖轻轻点上玉衡的剑鞘尖端,而后在空中灵动而不失风雅地一翻身,向后掠去。繁星之下,他的这一退避曼舞如昙花临风盛放,而宽袍广袖卷起花草的清香弥漫天地,一瞬便是绝俗脱尘的风姿。
院中树木簌簌而动,声如万千悬冰迸出细碎琼玉。一片落木萧萧之中,恰可窥见来客身形飞转,他浅色的衣衫如星河流转,一霎便是千里,似要融入万顷夜色,却又倏忽之间无声地落地。
玉衡的剑鞘也紧随而至。
此刻若有他人观战,定会觉得这番场景奇特至极。深色衣衫的人长剑攻势倏忽之间便是千变万化,身姿迅捷凌厉,半融在夜色之中几乎难以分辨。而浅色依然的人乍看来似乎只是在转弄着手中的墨笔,身法风雅而洒脱,看起来漫不经心,却在对敌之时全然不落下风,而若是给他一卷画纸,多半还能绘出一幅长卷。
玉衡与他交手良久,只觉得双方皆是对彼此的出招颇为熟稔,若是再这样拖延下去,自己的体力难免会先于对方耗尽。
这样的念头在脑海之中一闪而过,她手中的剑立时便又向着对方的方向平平地削过去,剑格上的暗芒如一线惊电,刺破夜色千重。
花叶还在簌簌地飘着,却已是无法落地。那一剑平平地削出去,隐隐带着剑气弥散在夜色之中,激得那些触到剑鞘花叶纷纷地反跳起几寸,又在空中被剑气削成了碎片。
来客亦是不紧不慢地负手向后疾退,直至身形掠至院中树下的大理石桌凳旁,而那大理石的桌面上正摆着白日里不知哪位客人留下的残局。
眼见对方的剑已近身前,他反手对着那大理石桌不轻不重地一拍,震得残局上的黑白子俱是跳起了几分。他看似颇为随意地揽过那些棋子,顺势一个回身,长袖翻卷之间黑白子已然被次第掷出,而他的神色一如那些谋定全局的棋手落子时的自信。
一阵叮叮叮的响动之中,玉衡只觉得自己的这一剑被对方以棋子拦截了十余次,尽管那些棋子俱是在剑气之中被削成了两半,她仍是觉得这连续的力道让她手中的剑几乎要脱手飞出。
眼见这一剑必然落空,玉衡果断地挽了个剑花,转而又是一刺。
而在剑鞘的尖端抵到对方喉部的同一瞬,那支墨笔的笔杆也轻轻地抵住了玉衡此时大开的命门。
墨笔是再普通不过的墨笔,但这把剑却是颇为别致。剑身狭长轻盈,剑柄与剑身处唯有一块墨色的玉石镶嵌其间充作剑格。
夜风习习,星辰明灭。
两人均是沉默了片刻,齐声发问:“是你?”
来客率先漫不经心地将墨笔收了回去,笑道:“我倒是不曾想到你还活着。”
“同样的问题我也很想问一问。”玉衡便也将抵着对方的剑一收,抱着剑扬起了唇角,“让我想想该怎么称呼你呢……师兄?”
……
夜色已深,而今晚的廷尉寺中,仍是灯火通明。
孟琅书已将祁臻一案需要呈交于尚书省的卷宗撰写完毕,苏敬则见此,便走上前收拾起了书房之中用作参考的其他卷宗。
“敬则,你觉不觉得,这个案子背后的东西,似乎还有很多没有答案?”孟琅书收拾着案桌上的杂物,忽而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问道。
苏敬则答道:“或许吧,不过廷尉寺的调查做到此处,也算是能让上峰满意了。”
因手边之事已告一段落,孟琅书的神色也轻松了几分:“你倒是一点都不好奇——不过也是,很多事情都不是廷尉寺所能着手的。”
“廷尉寺执掌审谳诸事,也有无从着手的案子?”苏敬则似乎是有了几分兴趣,问道,“我虽知道绣衣使偶尔会插手,但到底也只是有协助之名。”
“若我不曾记错,先帝晚年宁州的一场大案,便是全权交给了如今的崔尚书审理。”孟琅书露出了几分神秘的神色,俨然是一副讲述市井秘闻的模样,“实际上,这样的事情也就是集中在平康末年的两三年里而已。”
苏敬则煞有介事地微微颔首:“原来如此,这也难怪我先前抄录备份旧卷宗时,见过好几册写得不甚严谨的卷宗。”
“说到那几册卷宗,我初来廷尉寺时倒是听过另一种说法……”孟琅书顿了顿,稍稍压了压声音,“那些卷宗都是为了掩人耳目而伪造的,真正的调查结果,都在那间旧书房中。”
“似乎廷尉寺中的传闻,总是和旧书房有几分关联?”
“大约是因为平康朝的遗物总归容易惹人遐想。”孟琅书道,“更何况兴平二年的时候,旧书房外也确实有值夜的廷尉寺官吏出过人命,案子到现在也还是悬而未决。”
“看来廷尉寺的夜晚……不甚太平。”苏敬则便也笑了笑,不动声色地转开了话题,“今日时候不早,这卷宗也只有明天才能呈交尚书省了——这边的几册卷宗,孟少卿可还需要?”
孟琅书只是大致地瞥了一眼,便道:“自然是用不到了,你到时将它们收拾好,就早些回去吧。”
苏敬则将卷宗一册册地打理好:“夜路难行,孟少卿也早些回家才好。”
说罢,他径自取过了一盏烛台,与孟琅书又简单地道过别,一手抱着几册卷宗,离开了书房。
因是夏天,拂面的夜风不带任何寒意,这沉沉的夜色便也少了几分森冷的莫测。苏敬则端着烛台一路沿着走廊转过一个弯,向着东侧的卷宗库而去。
此刻约摸已是宵禁,偌大的廷尉寺中只有方才孟琅书所在的书房之中亮着灯,而在转过一个弯后,那一扇被烛光照亮的窗户也不再能看见。
苏敬则借着烛台摇曳的光芒走到了东侧走廊上的卷宗库,取出钥匙打开了门锁。
卷宗库紧邻着的,便是走廊尽头的旧书房。
檐下的铜铃在夜风之中急躁而无序地叮当乱响着。
苏敬则将卷宗库里的灯台点亮,而后转身虚掩大门,将手中的烛台随手放在了门边的案几上,便趋步走向了屋中林立的书架之间。
窗外夜色沉沉,而屋内的烛台轻轻地摇曳着暖色的火苗,光芒昏暗而明灭不定。
苏敬则依照着记忆,一册一册地放置着卷宗。
屋内的烛光猛地一闪,光芒暗了几分。苏敬则恍若未觉,抬手将手中的最后一册卷宗插入书架上的缝隙之中,向后退了几步,仔细地检查起了卷宗摆放的顺序。
他正取下几本摆放有误的卷宗准备重新整理之时,一道冷冽的声音忽而在身后响起:“这么晚了,苏寺丞在这里做什么?”
苏敬则虽是心下一惊,但也立即认出了来人的声音。他将手中的卷宗放入书架之上,而后转身行礼道:“陆寺卿。”
陆秋庭点了点头,淡淡地看着他,并不言语。
苏敬则见他如此,心知多半并非什么好事,但仍旧神色如常道:“祁少府一案的卷宗已撰写完毕,下官是替孟少卿来归还此前参考所用到的卷宗。”
“那么门边的那个烛台,可是你随手放下的?”
“……正是。”
“你不妨自己去看一看。”
疑惑之下,苏敬则放下了剩余的几册卷宗,越过了陆秋庭一路走到了卷宗库的门口,而眼前的景象却是他如何也想象不到的。
烛台不知何时倒在了门边,尚未冷透的蜡油带着燃烧的痕迹在门下漫开,而门上已有了一片并不算小的烧焦痕迹,还在若有若无地飘着白烟。
苏敬则见状便打算俯身仔细查看一番,却立即被陆秋庭出言阻止:“别碰,刚刚扑灭的。”
他微微俯身看了看那烧焦的痕迹,而后转身对陆秋庭道:“多谢陆寺卿。”
陆秋庭沉默片刻,只是说道:“日后你若在廷尉寺值夜,行事须多加小心。”
“是。”
“夜深了,你早些回去吧,剩下的事情我来做。”陆秋庭叹了一声,又补充道。
“那……陆寺卿也多保重。”苏敬则只是犹豫了片刻,便应了下来,简单地道过别后,离开了卷宗库。
直到目送着苏敬则的身影消失在了视野之中,陆秋庭这才折返回到了此前的书架旁,将剩余几册摆放有误的卷宗一一地检查过后归了位。
做完这些,他又有意无意地向前走了几步,看向了此处书架上的标注。
平康十七年。
卷宗似乎并没有被动过的迹象。
他漫无目的地抬手,一册册地抚过它们的书脊,只是在经过“宁州易氏案”时,几不可查地顿了片刻。





洛城金粉 第四十七章 落梅风 终上
风茗于梦中悠悠醒转之时,窗外夜色正浓,一片沉沉的墨色倾倒在星海长河般的万家灯火之上,却仍是稠得化不开,而窗下一盏烛灯明灭不定。
此前因风热而如影随形的不适感眼下总算是消退了许多,她凝视了片刻头顶上绣着繁复花纹的帷幔,这才有几分茫然地转过脸去,看向了床榻边。
在暖色烛光的映衬之下,青年的侧脸轮廓分明,容颜明净,却又带着几分莫名的疲惫之感。他垂下的眼睫刷出一道浅而淡的影子,一如烟云沧波之间宁静的世外仙山。
风茗心中不禁讶然,紧接着便动了动,打算将睡得似乎有些僵硬的身体支撑起来。而倚坐在床榻边的沈砚卿似乎睡得极浅,风茗这一动,他的睫毛便微微一颤,而后睁开了眼,笑着看了过来:“如何,总算是睡醒了?”
他的双眼原本便并不是纯黑,而是带着淡淡的琥珀色,此刻在屋内的光影摇曳之中,更如点缀了日月星辰间各色的碎光,清滟而明朗。而先前那般若有若无的疲惫之气,亦是随着他的眸光流转而荡然无存。
风茗愣了片刻,似乎还没有从冗长杂乱的梦境之中彻底地挣脱出来,而沈砚卿便也笑着任由她这般用那双迷茫而清凌凌的眼看着他。
良久,风茗似乎才想起了什么:“先生怎么来了?我记得方才明明是……”
她犹豫了片刻,终究没有说出玉衡的名字。
沈砚卿似是有些忍俊不禁:“你该不会以为,自己只是小睡了一会儿吧?”
风茗怔了怔,随即反应了过来,问道:“我这是睡了几天了?”
“也不算久,”沈砚卿笑道,“再过一两个时辰,就该是一整天了。”
风茗刚刚支撑着坐起身来,闻言又有些颓然地向后倚着枕头:“害先生这样耽误了一天……看来我这一病,还真是误了不少的事。”
“也算不上,”沈砚卿起身取过一碗温热的汤药递给了风茗,“昨日你将祁夫人委托之事传信给商会后便没了消息,我有些放心不下,恰巧手边的事也处理得差不多了,索性今日动身来看一看。”
“但一年前那场火,我始终不曾查出什么眉目,只是猜测多半与祁臻脱不开干系。但如今他已经送了命,也就无从着手了。”风茗接过汤药,轻轻地摇了摇头,低声道,“反倒是还让先生放心不下……”
“我可还没怪罪什么,你倒是先道起歉来了。”沈砚卿叹笑一声,调侃道,“这商会的账目也核对完毕了,我即便有意追究你,也是无事可干吧?难不成……罚你替我打理打理后院的花?”
“……啊?”风茗全然不曾料到的是,沈砚卿似乎对此并没有太过在意,但他先前的字里行间,又分明透着对那场火的重视,“先生真是越发会说笑了。”
她端详着沈砚卿的神色,从中也确实找不出一丝破绽。是真的不重要,抑或只是不希望自己追查下去?
而祁臻说到底不过是个气量狭小之人,能干出什么令商会侧目的大事来?
风茗一面暗暗地叹了一口气,不愿意再多想下去,一面心不在焉地饮尽了汤药,紧接着便被苦味猝不及防地呛了一下。
“……在想什么这么入神?”沈砚卿自然看出了她的神思不属,接过药碗,低低地笑了一声,“小心些。”
“在想祁臻的事。”风茗几乎是脱口而出,而后才意识到了什么,轻咳了一声,“我是说,他的那场命案。”
沈砚卿低声道:“庶民故杀士大夫,这样的案子又能有多少变数呢?”
风茗听罢沉默了半晌,苦笑道:“只是觉得不当如此,到底是祁臻欺人太甚在先……所以,廷尉寺的判决已经公布了?”
“不,”沈砚卿顿了顿,又道,“准确地说,凶手在廷尉寺给出最后的判决前,就在狱中自尽了。”
“怎么会?”风茗有些惊讶,“我听闻廷尉寺监狱的搜查向来十分严格。”
“他是割腕自杀——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把那一截刀片带入了狱中。”
风茗一时间哑了哑,重新缩回了衾被之中。
“我猜你直到最后都很难相信颜宣是凶手,”沈砚卿叹道,“但无论颜宣与祁臻,抑或是其他人,你所见的或许只是他们性格与为人的冰山一角。”
冷不防被猜中了心中所想,风茗不觉愣了片刻,而后略微笑了笑:“先生想必已调查过些什么。”
沈砚卿微微颔首:“算不得调查,只是一些零散的消息罢了。”
“他当真变卖过……学堂中的孩子?”
“约摸是自今年选官的前些日子起,确有人时常会看见颜宣与同一个孩子于两市之间相遇而谈。”沈砚卿亦是不卖关子,简短地说道,“有好事之人问起,他便说是孩子被善人收养有了好去处,但自己到底还是时常会想念——可是谁家会放任自己的孩子孤身去两市采买呢?想必苏寺丞作为他的同期学子,也早已察觉出了些许异常。”
风茗一时默然,而后又道:“还有一件事我也十分在意,此前我恰巧撞见过颜宣向书商主顾交付……呃……一些奇怪的坊间话本。听那主顾指责其中内容时,隐约觉得遣词造句似与那折《落梅风》颇为神似。”
“他与轻鸿确实可算作是知交。”沈砚卿答道,“一年前客店火灾时,轻鸿便是因此受伤的人之一,据说……便是被颜宣救下,又设法以纹身掩去了她面部的烧伤。”
不曾料到真相竟是如此,风茗不禁心下讶然,低低地“啊”了一声。
“那时因着祁臻的诋毁与坊间对话本的不同偏好,颜宣写出的话本自是无人问津。想来轻鸿应是念着他的这一分恩情,却又不敢公然忤逆祁臻,才不得不如此行事,多少也能为颜宣谋得些许赖以为生的钱财。”
风茗听罢抿嘴无言,良久,她才再次开口问道:“那……此案中其他人呢?如何了?”
“其他人?”沈砚卿牵了牵唇角,“徐氏自然是跟着轻鸿回了勾栏里谋生。祁夫人虽说大闹了一场,但祁府到底大势已去,廷尉寺也便没有应下她无理取闹的要求去对颜宣的学堂做什么处置。余下的,倒也没什么特别之处了。”
“其实对学堂不闻不问,也算是祁夫人想要的一种处置了。”风茗想起了那间私学清苦的模样和那些并不足以独立谋生的孩童,闷闷地答道,“我原本想着如此行事凶残的凶手必得伏诛,却在真相大白的前一刻后悔了——哪怕是廷尉寺原本就能找出真凶。”
沈砚卿自然是察觉出了风茗的心绪不宁,轻叹一声:“风茗,你是人,而不是神。世事非一人之力所能扭转。”
“难道从没有人想过改变么?”
“有,”沈砚卿莫测地笑了笑,神色有几分飘忽与虚渺,“所以他们毫不例外地失败了。”
风茗茫然。
沈砚卿见此,不禁失笑:“说的可不就是谢氏意园的‘二十四友’?”
“先生你说……那场火灾会不会与这些人有关?毕竟宁朝不可言说却又无人不晓的秘密,也只有这个了。”
“谢氏门人或死或贬,怕是也不值得如此看重。”
风茗再一次地哑然了,她微微垂下眼,兀自整理着纷乱的思绪。
“你的病情好不容易才有了痊愈的迹象,也别太过劳神了。”沈砚卿见状,便抬手为她掖了掖被角,嘱咐道,“先好好休息一晚上吧。”
风茗也觉得精神尚有几分疲乏,顺从地点了点头,目光仍旧有些不安分地在客房中的各处逡巡了一番。
沈砚卿笑了笑,声线低沉微哑,仍旧带着几分笑意:“明日一早,我再与你一同回去。”




洛城金粉 第四十八章 落梅风 终下
月底崇德殿的大朝会自然不会受这等小事影响,仍旧是在寻常之中结束了。朝堂中除却祁臻之死外。也有几位老臣相继乞骸骨,故而也便有了一场并不算大的官职升降。
“这才过了没几天,看他们的反应,倒像是从来没有过祁少府这么一个人了。”破军百无聊赖地撑着摘星楼顶的阑干,俯视着不远处崇德殿中鱼贯而出的百官。
“无非是让人补上缺而已。他不过是个没什么大用的小棋子,便是真的照着上峰的意思翻出什么大浪来,也没有谁有心思搭理。”玉衡瞥了他一眼,“看来你此次去北疆的那些事情,统领那边已有了论断?”
“统领的意思是,既然风城莫名地横插一手,此事也只能从长计议。”
玉衡没好气地补了一句:“我看你还是少不了要去乌阕里领几次棘手的犯人审问作罚。”
“真没道理,裴珩的那件事儿……你不也是办砸了?”
“那是因为无论如何,结果也是统领想要的。何况……”玉衡说到此处轻哼了一声,“何况我之后不也是去了怀秀园将功折罪?”
何况自己区区一个新上任的廉贞使,办起事来若真的那么面面俱到,这京中的事还有他这个统领多少插手的余地?玉衡可不想这么快地步了前人的后尘。
玉衡这样想着,百无聊赖地倚着阑干,似笑非笑地远眺着宫城。
破军一时也无从反驳什么,于他而言,除却撤职外倒也没什么足以担忧的处置。这样想着,索性便又看向了崇德殿的方向,说起了方才在侧殿听来的逸闻:“听闻这一次的度支部又有一位左丞又高升了,度支部还真是个上好的地方。”
“是啊,无论什么时候都会是个肥缺。”玉衡轻嗤一声,“毕竟国库财政,可都在他们手上。”
“你想说……”
玉衡自然知道他想说的是敛财贪腐,言语中有几分不屑的笑意:“当然不是这种寻常的伎俩。”
“哦?”破军这一下似是有了几分好奇,看向玉衡。
“我想,若是查一查度支部几十年前的陈年卷宗,或许会有不少有趣的发现呢。”玉衡抬眼看向崇德殿前的御道,敏锐地发现了同行的陆秋庭与孟琅书。
……
御道之上,孟琅书放慢了些脚步走在了三三两两的人群之后:“廷尉寺内部似乎并未有什么变动,如此一来,能接手那个案子的,似乎也只有陆寺卿你了。”
“我在廷尉寺待了这么些年,这样奇特的案子也不算十分少见,你又何必劳心?”
“也是,倒是我多虑了。”
“不论如何,你离了廷尉寺这个不讨好的地方,也算是可喜可贺。”陆秋庭自方才朝会散去时便与孟琅书一路同行,向着皇城大门走去,“度支部倒一直是个不错的地方。”
“承陆寺卿吉言吧,谁不知道油水多的地方最滑呢?”孟琅书笑了笑,“不过是补了升迁者的缺,出格的事情,我可不敢做。”
陆秋庭无奈地瞥了他一眼:“我可没有教唆你去做这种事——我是说,若有机会,度支部往年的卷宗值得一阅。”
孟琅书似乎明白了什么:“原来如此,多谢陆寺卿提点。”
早在平康朝时,陆秋庭便曾经短暂地供职于度支部……他那时知道了些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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