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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城金粉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楚剑吴钩
与此同时,身后人见得窗外暂无异动,也终于是开了口。尽管已刻意压低压轻了许多,却也并没有多少威胁之意,仍旧是一贯的礼貌与温柔:“风姑娘,不想送命的话,别点灯。”
说罢,他两手齐齐松开,又向后退了一小步。
风茗虽是略有些惊讶,到此也总算放下心来。
她这才想起,对方似乎仅有右手前四指有浅而圆润的指甲,这分明便是习琴之人的手。
“苏少卿?”





洛城金粉 第一百一十五章 御街行第三折上
“苏少卿,你也来调查……它?”风茗亦是压低了声音,略微侧了侧身看向身后之人。
“算是如此。”苏敬则简短地答了一句,而后又道,“不过想来若是风姑娘动手,应当能做得更隐蔽一些。”
风茗心下不觉苦笑:这分明是要让自己主刀去剖一番尸体了。
“正有此意。”尽管她不免腹诽,到底也还是认可了对方的说辞,不紧不慢地翻弄起了包袱,“只有苏少卿一人?恐怕不是吧?”
“风姑娘也不可能独自潜入廷尉寺。”苏敬则隐隐地似是笑了一下,“看来沈先生和陆寺卿……会相谈甚欢了。”
风茗的目光不觉闪烁了一下,她轻轻地抿了抿唇,想到了沈砚卿昔年与陆秋庭的关系。
这一番神色自然也是尽数落在了苏敬则眼中,而他只是若有所思地沉默了片刻,便道:“风姑娘方才也看见了,真正的不速之客已经赶到,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他们很快会找到此处?”风茗的尾音明显带上了几分慌乱。若是遇上了那些歹人,她眼下这般模样自是无从反抗,而苏敬则……
风茗瞥了对方一眼,一介文弱书生,多半也不可能会有足以退敌的实力。
“后院厢房不少,他们一间间地找也需好些时候。”苏敬则仿佛是看透了风茗心中所想一般,带着轻微笑意的语调中分明有着几分从容与笃定,“何况还有那两位在明面,风姑娘大可放手而为。”
思及沈砚卿的状况与身手,风茗其实并不算十分放心,但就如今的局势而言,显然也没有更好的布局。
于是她微微颔首:“那么还请苏少卿助我,先解开这尸体上的渔网和麻绳。”
……
此刻的旧书房中,月色泠泠,正是大敌当前时片刻的宁静。
“原来是枕山楼的贵客,久闻大名,倒是不曾一见。”陆秋庭向对方微微颔首,冷然道,“不知阁下深夜来此,有何贵干?”
沈砚卿不动声色:“自然是要确定一些‘小事’。”
“恐怕不止是‘确认’吧?”
“陆寺卿不也一样?”
二人的目光静默地交锋了片刻,沈砚卿率先半是戏谑地笑了起来,又接着说道:“何况关于此地的种种传言……是陆寺卿当年有意散播的吧?”
“沈先生不觉得,这样的推论太过武断么?”陆秋庭不置可否,心下却难免有几分讶异。
沈砚卿扬了扬手中刚刚拿到的卷宗,微笑:“自然不是无端的推论——这里面,可不止一个人的笔迹。”
“沈先生看完了?”陆秋庭微微蹙眉,抱着臂淡淡开口,面色微冷。
沈砚卿挑了挑眉,算作默认。
“那就烦请您,放回去吧。”陆秋庭的语气显然算不上友善,“毕竟你们风城向来自诩不干涉诸国政事。”
“仅仅是因为如此?”沈砚卿轻笑一声,“陆寺卿,你似乎忘记了,就身手而言,你不会是我的对手。”
“可惜沈先生偏偏来到了此处。”陆秋庭亦是冷笑着作答,“看来是本官在廷尉寺沉寂得太久了,连枕山楼的人也如此轻敌。”
他这样说着,抬手扶上了一旁的高脚烛台。不知他是触动了何处的机关,那烛台在一声轻响过后亮起一团微弱的烛火。
沈砚卿扫视了一番四周,笑意顿时一敛,反手将手中的卷宗抛回了暗格之中:“闪开,别在门边!”
陆秋庭也不多想,一闪身便避至一旁。
门后银白的月色之中,几点阴冷的白光倏忽一闪,直射而来。
沈砚卿目光死死地盯着那数点暗器的冷芒,反手捞过案桌上的几支狼毫,全然不犹豫地将它们作为暗器一一地对着门外打了出去。
“叮叮”。
几声清脆的声响过后,那几道冷芒已然湮没不见。
那几支狼毫凌乱地散落在门外的地面之上,笔尖的毫毛之中无不深深地嵌着一支极小的飞镖。
“果然来了。”沈砚卿不敢怠慢,却还是淡淡地瞥了陆秋庭一眼,示意他戒备。
陆秋庭微微颔首,又向后退了一步,抬手控制住了另一处机关:“不必顾忌。”
沈砚卿说话间已然向前掠了数步,右手原已笼入袖中,只是停顿了片刻之后,又悄然收回。
也正是在此时,第一道黑影率先掠入屋门。隐在一旁的陆秋庭见得人影一闪,果断地抬手按下了另一处机关。
“哧”。
一道黑色的箭矢如暗夜之中闪现的毒蛇信子,刹那间洞穿了来人的喉头。
那人“嗬嗬”地挣扎了几声,手脚抽搐了片刻,俯身倒下。沈砚卿一步上前夺过了尸体手中的长剑,轻声一笑:“多谢。”
陆秋庭向着与屋门相反的方向退了几步,又顺手关闭了暗格处的机关:“你还是留心一番眼下吧。”
顷刻间,又有两人冲入屋内。
沈砚卿足尖一点,一剑已破空刺出直抵来者面门。那人惊骇之间仍旧不忘侧身一闪,沈砚卿借势向前,在与他擦身的那一刻剑锋一转,剑光如凌厉的鹰喙一般,昂首一啄之间,已是血光飞溅。
那人因腰腹被刺而身形一晃,然而另一人也立刻挺剑,乘着沈砚卿再次出剑之时,悄无声息地向着他身后刺来。
而屋内又是两箭接连射出,分别钉入了第一人的额头与肩胛骨。他踉跄着后退了几步,仰面倒下。
直到第二人的剑尖几乎便要抵上后背之时,沈砚卿的身形才瞬息之间鬼魅般地一转,青色的衣袂在夜风之中翩然一飞,被对方未及转向的剑锋削下了一角。
那人剑锋尚未调转之时,余光已见得泠泠的月色在剑锋之上水一般地流淌。
温柔如水的月光清凌凌地流到剑尖之上,化作一瞬间的无双杀意。
那人的瞳孔骤然放大,看着自己心口刺出的剑尖,无力地扑倒在了地上。
沈砚卿身形再次一转,退回屋内的同时也不忘一挽剑花,颇有几分潇洒地将剑向身后一收。
“少玩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陆秋庭远远地看着他的动作,不自觉地微微蹙了蹙眉,“又来了……看来这尸体当真不简单。”
沈砚卿虽然仍旧紧绷着盯向门外,却仍旧是忙里偷闲般地笑着,语调中带着几分散漫:“你觉得会是谁?”
“总归不会是长秋宫,她需要的是洛都的安定,故而没有行此下策的必要。”陆秋庭绕至案桌之后,将手伸至案桌下开启了另一道机关,“她即便参与了什么,也该是刻意放出了这具尸体。”
黑色的箭矢带着隐隐的火光纷纷射出,当先的几名不速之客猝不及防地中了数箭,身上便立即有火焰自中箭处开始迅速地燃烧蔓延。不曾射中敌人的箭矢直直地插入地上,不曾惊起半点火焰。
随后的几人均是一惊,一时皆是犹豫着不敢贸然上前,只是远远地试探着打出几个暗器,无一例外地被沈砚卿准确击落。而地上的尸体挣扎滚动了一番,也便再无声息。
“未必是她。”沈砚卿抬剑又击落了一只暗器,思维倒是仍旧冷静,“若是如你所说,长秋宫要针对的又是谁?”
陆秋庭被他问得略有些意外,思索了片刻才答道:“河间王的实权早些年便已被他主动交出,如此看来,只有赵王。”
沈砚卿向左侧退了退,让开了木门外的视野:“惹得被针对之人这样疯狂地对廷尉寺出手,只怕不仅仅是能逼得他放权离京的事情。”
“不论对方是谁,既然已经如此行事,今晚……”陆秋庭亦是借着屋中的书架案桌等器具藏了藏身形,“会出大事——你不怕后方出现意外?”
“枕山楼那边自然有防备,至于这里……”沈砚卿说到此处,忽而又轻快地笑了起来,“既然你我在此,那么你派出的人、我派出的人,还有与他们一处的尸体,想来都比这里安全得多。”
“看来沈先生的想法,从一开始就与本官不谋而合。”陆秋庭目光淡淡地看向沈砚卿,却也不觉略微牵起了嘴角,“当真是位妙人。”
“承赞。”沈砚卿依旧是笑着,目光落在了门外不远处燃烧的尸体之上,“听闻兴平二年时,也有人被烧死在了这里,奇特的是除了尸体以外,周遭几乎没有受到任何波及——和现在很像。”
“沈先生该不会以为,这样的东西留在廷尉寺中会无人惦记吧?”陆秋庭冷然道,“兴平二年那人不过其一,本官自然不会允许他再留在廷尉寺,而楚王生乱时的两人也很有嫌疑——只可惜他们背后的指使者究竟是何人,却是很难查清。”
“倒是我小瞧了陆寺卿。”沈砚卿略有几分讶异。
“但其中少不了长秋宫的眼线。”
“何解?”
“祁臻之事案发的那段时间里,有人便打算清理掉相关的人与事——祁臻案最终牵涉到什么,沈先生比本官清楚。”
祁臻之事深挖下去,便是崔荣的并州赈灾,便是长秋宫。
“有些意思。”
沈砚卿话音未落,便见得门外原本尚在犹豫着的黑衣人们忽而恭敬地两边分开,迎来了一名显然是头目的蒙面人。那蒙面人附耳与他们低语了几句,立时便有数名黑衣人四散离开,而他自己则是全无畏惧地信步走到了最前面,负手与沈砚卿于门内门外遥遥地四目对望。
一时间四下寂静得宛如虚空,高悬的明月洒下亮堂堂的光,寒风吹下枝头零星残破的枯叶,而尸体上未灭的星火明灭点点。
而陆秋庭却是分明听见了沈砚卿压得极低的话语,没有戏谑,只是满满的严肃:
“陆寺卿,看来事情不太简单。”
“他们有危险了?”
沈砚卿没有答话,只是凝神看着门外那些人的一举一动。




洛城金粉 第一百一十六章 御街行第三折下
旧书房内外的交锋发生之时,停放尸体的厢房之中的血腥气亦是丝毫不减。
尽管医书之中对人之脏腑的描述皆是繁多详尽,但第一次剖开皮肉直面它们之时,风茗到底还是免不了被这血腥腐败的气息熏得一阵反胃。她不自觉地将握着刀的手停顿在了半空之中,略微偏过眼去看窗纸上的树影,以缓过几分不适。
“风姑娘若是觉得不适,大可不必勉强。”一旁的苏敬则适时地开口,“在下虽不比风姑娘,终究也略知一二。”
风茗向他轻轻地摇了摇头,保持着矜持而礼貌的笑容婉拒道:“不必劳烦,只不过是此前不曾做过这样的事情,难免有些生疏。”
说罢,她握着刀的手不觉又加重了些力气,机械却也仔细地处理着凉而滑腻的内脏。
倒不是她真的不觉得反胃,实在是她对苏敬则眼下的心思打算全无把握。若是将这尸体交由他处理,难保会被有意无意地隐瞒些什么。
风茗细细算来,她与苏敬则真正意义上的交流只在怀秀园中与祁臻案时,就算金仙观一事几方暗处合作甚多,她也不过是崇德殿上作证之时旁听过一二。然而即便如此,风茗还是本能地对他这副从来温润谦和得无懈可击的模样隐隐有几分疑虑。
正思索之间,手中的刀却在一片柔软滑腻之中骤然触到了一处坚硬。风茗迅速地回过神来,小心地拨开四周挤得乱七八糟的内脏,将那一小块东西小心地挑了出来。
风茗小心地端详了许久,微微蹙眉:“似乎是……墨玉的碎片?怎么会出现在尸体腹中?”
“风姑娘,可否借在下一观?”苏敬则听得此言,深如渊海的眸中却是光芒一闪。
“苏少卿请看。”
风茗自认在观察蛛丝马迹之上未必剩得过对方,加之尸体毕竟仍在自己的控制之下,便放心地将碎片交给了苏敬则。
苏敬则小心地端详了许久,这才不紧不慢地说道:“碎片的棱角被刻意磨平了许多,其中一面似乎还有一些雕刻过的痕迹。”
说到此处,他轻锁眉头沉吟了片刻,又低声道:“尸体腹中的碎片恐怕是他有意吞下,也绝不止这一片。”
“容我再找一找。”风茗点了点头,重又低下头借着月光翻找着,却终究忍不住低声感慨,“有意吞下这个……他疯了么?”
苏敬则却是答得简练:“只怕是迫不得已。”
一切正如苏敬则所言,风茗不多时便在尸体的腹中陆陆续续地翻出了数块碎片。碎片上是否有纹路她看不真切,但棱角无一例外地都被磨平。
而尸体的死因却与这些碎片毫无关系——他似乎应当是被人活生生地勒死,但在这之前,就已是受过不少酷刑。
如此看来,此人恐怕是料得自己命不久矣,便将小心藏匿的某个玉器打碎,在磨平了可能划破喉咙的棱角后一一吞下,而不久之后,他便被人勒死沉河。
风茗心下不觉一凛:看来一切秘密,都会在复原了这件玉器之后解开。
她在翻遍了尸体的腹腔之后,将手中的刀小心地放在了一边,微微侧过脸借着月光看向了正倚靠着案桌凝神拼接着碎片的苏敬则。
浓稠银灰的月光照见他秀逸的眉轻轻锁着,垂下的眼睫似是投下了极浅极淡的两弧影,唇角不自觉地微微下压,而下颌的线条清癯流畅。
这样与沈砚卿截然不同的气韵举止,令她莫名地想到寒夜明净微冷的天空上细瘦迷蒙的弦月,带着静谧而温存的光。
那些凌乱的墨玉碎片在苏敬则的几番尝试之下总算拼出了一个大致的形状。这一次风茗清晰地看出,这是一方颇为精致的墨玉令牌,向上的一面有规律地分布着十四个浅浅的圆形凹陷,而其中又有一处相较于其他更大一些。
她心中霍然一惊:类似的令牌,她曾经见过——正是在怀秀园的那一夜。
“看来为了方便,他将令牌上镶嵌着的白玉珠丢弃了。”苏敬则眼见令牌已然拼接完成,这才放松地扬了扬唇角,直起身来,语调却并未有多少缓和,“南斗第三星,绣衣使,天机。想不到他竟命丧于此。”
“天机使?怎么可能?”风茗压低了声音,却仍旧不免流露出惊诧,“他不是早就失踪在了北疆?看这尸体,应是前些日子才死去的人,总不会……”
她没有再说下去,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显然,当时真正“护送”西羌使团到达边境的,只怕早已在中途被换做了他人,而绝非天机。
虽然风茗不知后来伪装成天机的人在失踪案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更不知究竟是何人要从天机口中撬出何等消息,但——
西羌使团的失踪案,原本就是一个有着精密谋划的阴谋——明确针对含章殿与长秋宫的阴谋。而如今看来,始作俑者仍是安然无恙。
“看来风姑娘也想到了。”苏敬则见风茗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了令牌,便向着另一边侧了侧身,为她让开了落脚之处,“那么不知风姑娘又是否进一步想过,西羌使团的遇袭失踪之地,又是否另有玄机?”
“北疆?”风茗在反问出这两字时便已明白了对方的言下之意,她锁紧了眉头,有几分不快地再次反问,“苏少卿可知道,这样的猜测意味着什么?”
苏敬则却是极轻地笑了起来,与风茗对视了片刻后,若无其事地笑着:“奇怪,在下可曾说过什么冒犯风氏之语?”
“……”
风茗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她不自觉地移开了目光,这才隐隐觉出了不愿与他直面相对的因由,那双眸子过于幽深沉敛,蕴着她看不清也不敢看清的许多东西,仿佛足以一瞬间洞明她的所有思绪。
好在对方似乎也并不是意在令她难堪。风茗见苏敬则只是笑了笑,便转而侧耳听了一番屋外的动静,但神色渐渐地随之似有几分凝重。
风茗也不觉紧张了起来:“怎么了?情况有变?”
“不妙,那些人找过来了。”苏敬则目光立刻便落在了屋门处,微微蹙眉,“不当如此,难道他们那边有了什么变故?”
“变故?该不会是……”风茗紧紧地抿上了唇。
“应当不会如此轻易——风姑娘,”苏敬则转而看向了风茗,语调依旧是冷静,“此前你翻找烛台的柜子,它下方的隔间还算宽敞,应当足够藏身。”
“苏少卿这是何意?”
“我大致估算过,那里约摸能恰好容下一个成年女子。”苏敬则略微加快了语速,凝神盯着房门的方向,“还是说,风姑娘自觉更有应付他们的把握?”
风茗沉吟了片刻:“但那里只怕也藏不了许久。”
“届时我设法引开他们,风姑娘藏好便是。”
尽管拿不准对方究竟有怎样的计划,风茗还是没有再反驳什么,转而依照苏敬则所言小心地藏入了柜中。
几乎是同时,苏敬则已将那些墨玉碎片小心地藏入了厢房角落的杂物柜中。他笼袖倚着一旁的案桌垂着眸,目光淡淡地落在尸体之上,好似全然没有被外界所影响。而他袖中的右手已然暗自紧绷着握住了匕首的刀柄,随时便会出鞘。
待得双眼适应了这更为黑暗的环境之后,风茗透过柜门的缝隙,小心地看向外面的状况,却也只能远远地听见杂乱的人声渐渐靠近,而房门依旧紧闭。
她暗暗地握紧了袖中的短剑,放缓了呼吸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
门外嘈杂的人声与脚步声渐渐地近了。
风茗不免微微蹙起了眉头,目光一瞬不瞬地死死盯着目之所及的那一线木门。她只见那门伴随着一阵毫无预兆的急促吱呀声霍然被人踢开,隐隐可看见门外黑衣蒙面的人影,却仍旧不闻屋内的苏敬则有任何动静。
借着略显黯淡的月色,风茗已然看见了黑衣人手中扬起的剑光。
“不想知道为什么?”
风茗这时候才听见了苏敬则不紧不慢的话语,她心下不觉气极得几乎好笑。原以为对方能有什么更好的应对之策,眼下看来也不过是如往常一般与来者周旋拖延——那人可完全没有半点愿意探讨前因后果的意思。
黑衣人果然冷哼了一声,手中刀刃的走势全然没有片刻的停滞。然而也正是在这一刻,一点暗色的剑尖已然洞穿了他的心口,带起几道飞溅的血液怒放如午夜的繁花。
黑衣人的尸体颓然地颤了颤,被身后的袭击者抽出剑身一脚踢到了屋内门边。
熟稔的微哑声线带着几分上挑的语调随之想起:“苏公子莫非还想与这种人讲道理?”




洛城金粉 第一百一十七章 御街行第四折上
风茗透过那一线的门缝,正能看见玉衡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一步走入屋中后向后抬脚一勾,便将门闩已然损坏的房门虚掩起来。
“自然不会如此天真。”苏敬则言语之间依旧是从容淡定,不露任何破绽,“长秋宫果然不会作壁上观。”
尽管风茗全然不曾明白,他若是不打算与来者周旋,又有何后手?
“我却不打算如此尽心呢。”玉衡亦是如往常一般玩世不恭似的笑着,目光一转隐隐地似是朝着风茗的方向看了过来,“苏公子未免太不小心,这里……似乎还隔墙有耳。”
接触到玉衡微冷目光的一瞬,风茗冷不防地已经,向后缩了缩。虽然早知玉衡绝非以往表现出的游戏人间的模样,此刻风茗也仍旧不觉暗叹自己很可能还是低估了对方临危时的敏锐与杀意。
“隔墙有耳?”苏敬则却是轻声笑了起来,“看来玉衡姑娘误会了什么——那是一位贵客,而我素来不会将贵客置于更危险的境地。”
“看来是玉衡还不足以做一位‘贵客’了。”玉衡一面笑吟吟地接了一句戏谑之语,一面向着风茗的藏身之所走过来,“如此一来,我倒想领教一二……”
只不过既然来者是玉衡,风茗也便放下了心来,不待她走近便先行推开了柜门躬身而出:“……玉衡。”
“原来是风姑娘……倒真是贵客。”玉衡的身形顿了一瞬,而后略微躬身,伸手扶住风茗助她起身,也就是在这时低了声音附耳笑道,“沈先生还真是放心让你这样乱跑。”
“他怎么样了?”风茗听得她提及沈砚卿,不觉愣怔了片刻,她亦是以几不可闻的声音反问。
“有些胶着,今晚的不速之客很有些缠人。”玉衡敛去了几分笑意,挽着风茗的小臂缓缓直起身来,仍是低声疾速问道,“附近的枕山楼之人还有多少?”
“铜雀街暗巷里尚有不少。”风茗站定下来,向着玉衡微微颔首以示谢意,而后语声归于寻常,问道,“眼下玉衡姑娘可有什么高见?”
“那些人在搜后院,不过好在人数分散,就我方才所见,仍有脱身之法。”玉衡有意无意地与苏敬则交换了片刻的眼神,又道,“风姑娘想要帮上沈先生的忙么?”
风茗不假思索:”自然。”
“那么,你且记好……”
苏敬则好整以暇地倚在一旁,看着玉衡对风茗耳语了许久,而后者虽神色有几分迟疑,也仍旧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待得这二人不再言语,他才再次开口道:“看来风姑娘有了脱身之法。”
“……确实如此。”风茗依旧是拿不准他的言下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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