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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城金粉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楚剑吴钩
何必如此呢……
脑海之中的千般思绪好似一瞬间被抽空了,眼前闪现的却似是自己初至枕山楼的那一天,他倚阑回首时风流宛转的笑意,又似是与他秦风馆相见时淡漠冷峻的眉目。
风茗尚有些许愣怔地盯着剑鞘上一道极细的月色流光,而墙内的金铁交鸣之声已然渐转嘈杂刺耳。
她猛地一警醒,大梦初觉似的攥住了那柄剑鞘,挣扎着站起身来沿着西侧的道路跑了出去。
此时以她所能掌控的实力,无论如何定计只怕都会适得其反,倒不如依照沈砚卿所言离开此处,也好免去他或许会有的后顾之忧。
……
风茗沿着这一条道路几近于无知觉地跑着,直到身后再无廷尉寺中刺耳眩目的人声剑影也都在夜色中湮没无闻,才后知后觉地蓦然一踉跄,脱力似的止住了步伐,抬手扶着道旁的树木躬身喘息着。
“九小姐?”
风茗听得有人声急促地由远及近,便又压抑住心中的惊疑,勉力地直起了身,扬声道:“什么人?”
“九小姐,三公子派我等在此等候您。”
待得那几人走近了些,风茗方才认出他们确实便是数年前便跟随在风蔚左右的亲信,于是略微放下了心,问道:“三哥为何在此?”
“自是为了阻止城主的荒谬之行。”为首的人说到此处,抬手指了指城北的方向,“九小姐且看,如今正是时候,三公子已先一步假借城主名义将枕山楼中的不臣之人调去‘增援’赵王。还请九小姐随我们前往楼中安全之处等待捷报。”
风茗循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得极远的北方似有灯火通明。看起来不似洛阳宫,反倒应是华林苑之所在。
她却不由得微微蹙眉:“但是沈先生……”
“九小姐且放宽心,今夜之计,原本便是沈先生所定。”
风茗心中原本已拟出了多番言辞,用以劝说他们对廷尉寺施以援手。只是听得那人的这样一句话,那些说辞忽而便猝然地卡在了她喉头,再说不出口。
半晌,风茗方才颔首示意,轻声道:“我明白了。那么……走吧。”





洛城金粉 第一百五十二章 朝天子第五折下
沈砚卿眼见风茗成功脱身后,却也并不恋战。他讥诮地向着风连山一挑眉,下一瞬,颜色艳丽的迷烟已然再度弥散开来。
前方的风城下属们被这迷烟呛得咳嗽泪流,一片短暂的混乱之中,有几名下属陆续地感到似有人踩踏着他们的头顶轻盈地掠身而过。
“谁踩了我的头。”
“啊!我也……”
“我看就是那小子——啊!”
“城主,那人应当是向东去了……”
风连山有几分烦心地挥了挥手,吩咐道:“搜。他的箭伤想必还未痊愈,多半不敢交手。”
“是!”
“你们几个,去枕山楼那里调些可靠的人来。务必生擒此人。”
“谨遵城主之命。”
风连山安排既定,便抬眼扫视了一番四下情形,目光却是不由得停在了城北方向那隐隐被照亮的天际。
华林苑有变?!
……
“少城主?”
枕山楼之中,几名被临时任命下的管事见得为首的来人,皆是又敬又疑地微微躬下身行礼。
“免礼。”风蔚负手向他们点了点头,示意不必多礼,“你们不必惊讶,父亲对此势在必得不容纰漏,因此传书命我前来协助。”
这几日与沈砚卿交锋了数次,风蔚多多少少也学来了些面不改色信口雌黄的本领。依照计划,他今夜还需先行将枕山楼中倒向风连山的人手调开免去后顾之忧,而后着人与廷尉寺处沈砚卿的人手会和行动,
“我等相信少城主行事必有缘由。”另几人尚且有些许讶异,而原本便已在枕山楼中见过十余年风浪的宁叔却已是平静地直起身来,“只是不知眼下城中空虚,可有主事之人?”
“我已有所安排,几位不必忧心。”他说着,又亮了亮手中的令牌以示此言非虚。
风蔚以少城主的身份行事数年,自然也学得了几分察言观色的本领。此人听罢后不言风连山命令如何,却只说“少城主”,且称“相信必有缘由”,只怕本就对风连山此行不甚赞同,而又隐约猜测到了自己的用意,因而如此试探。
而另几人见了令牌,自然也并不多做怀疑:“不知少城主此来,有何吩咐?”
“如诸位所见,眼下有人突袭华林苑,欲挟天子与赵王抗衡。风城虽不屑当真与赵王为伍,却也不能坐视他人渔翁得利。诸位意下如何?”
“此言在理。”
几人自然不会有异议。
风蔚见此,略做思忖后便不动声色地试探道:“我毕竟是初次南下,今夜还要仰仗于诸位相佐,到时若是一切顺利,也自会向城主禀明功劳。只是这枕山楼终究也不可全然无人……”
这话在另几人听来便是另有深意了:若是留守此处,只怕今夜的功劳便捞不着半分,遑论借机升迁入风城。由此一来,他们便少不得请缨出战一番。
“少城主不必为难。”宁叔在风蔚的意料之内开了口,“属下在这枕山楼中待了十余年,加之年事所限,怕也在此行中帮不上什么,倒不如留守于此。”
“很好。”风蔚轻轻颔首,心下明白此人也已洞悉了自己的心思,又暗示道,“阁下既然任职已久,可否替我选些枕山楼中‘可靠’的人手随行?”
“自当效劳。”
……
华林苑中的灯火在洛阳宫也是依稀可见。
赵王神色阴晴不定地负手看着烛台之上的灯火,并未回身去看那名恭敬跪着的女医官:“那个丫头如何了?”
今夜齐王率军奇袭华林苑控制住了正软禁于此的兴平帝,占得了个正义之师的虚名。若是在对方动手前自己还不能予以痛击,便是落了下风。
赵王心知齐王最为核心的精锐仍被阻于河内郡,此时敢于如此猖狂行事,多半是借得了谢徵的兵力——哪怕只有一万余人。好在自己先前便存了招揽谢徵的心思,将玉衡留了个全手全脚,此刻正可以她为突破口。
至于白虎符……既然自己手中已牢牢握住了一半,哪怕那名不及追回的玉宛嵘侍女手握另一半,又有多少可以畏惧的呢?
“回禀殿下,婢子们已依照命令替她梳洗更衣完毕。谢小姐似乎……”女医官不敢抬头,静默地跪了许久后终是迟疑着开口,“自听闻玉氏身死后,状况便再未好转。”
赵王冷哼一声:“哦?该说是先前酷吏用刑太重,还是你们太无能呢?”
“殿下,只怕是……她自己了无求生之意。”女医官的身形不觉颤了颤,赶忙道,“我们为她梳洗时她倒是断断续续醒了片刻,还……还对殿下出言不逊。”
“你且说说看,本王赦你无罪。”
“她说……说劳烦我们问一问殿下,今夜华林苑的灯火兵戈,好不好看。”女医官说完后,不禁惊惧地缓了几口气,又道,“说完之后,她便似乎又昏迷了过去。”
“呵呵……”赵王听罢却是不怒反笑,“这丫头倒是有些心机,想要明里暗里逼本王动手杀了她,断了谢徵的这条路?本王便偏偏要让她活着——活到亲眼看见谢徵来降、或是身死。”
这样的话女医官莫说是回答,便是听也不敢再多听一字。
“你不必惊慌。”赵王于一片沉默之中忽而缓缓地笑了起来,回身道,“乌阕之中有的是弄不出人命的法子,你且让他们用上一二,让谢小姐好生‘清醒’一番,不久便有用到她的地方。”
“……是。”
赵王满意地一拂袖:“去吧。”
“婢子告退。”
他再次转过身去,透过半开的窗户看向了华林苑的方向。
今夜华林苑的灯火,自然是——相当绚丽。
真是想不到,他们竟敢如此行事。
……
至于永定元年正月十四日夜,齐王乃从谏将左右百余人并谢徵左右千余人,又以白虎符召三万帝陵军,手斫车幰,露乘驰赴华林苑,闭诸门,奉天子与赵王相攻。
时人谓齐王貌伟智昏,而谢徵素介直,难有此谋。以君侯寄于洛都定北营,遂言此为其故,然终不可考也。
——《天岁故臣书·卷一·永嘉郡侯传》
……
风茗再次步入枕山楼中的卧房时,已觉物是人非。
一路护送着她的下属恭敬地开口:“九小姐尽管放心,眼下枕山楼中的均是可靠之人。余者已被三公子支开去往华林苑。”
“既如此,可否着人去将楼中各处门户戒严?”风茗微微颔首,目光从屋内熟稔的陈设之间移开,看向了那人,“若是有人乘虚前来,也好有防备。”
“自然无妨。三公子有言,今晚枕山楼中的人员,九小姐尽可调度。”那名下属答道,“只是在诸事尘埃落定前,九小姐万不可擅离此处,以免不测。”
“放心,我绝非顾念私情因小失大之人。”风茗亦是郑重应下,“你且去传下方才的命令,再着人核实一番楼中的武器留存。”
“属下遵命。”下属颇为得体地躬身行礼后,又于临行前嘱咐道,“属下也知廷尉寺那里凶险万分,但无论如何……请九小姐信任三公子与沈先生。”
“我明白。”风茗勉强笑了笑,再次轻轻颔首,目送着几名下属离开。
直至他们走远,风茗方才如一瞬间抽去了所有气力一般,猛地踉跄了一下,向后跌坐在了床榻之上。
若是可以……她何尝不会不管不顾地去集结枕山楼的人手全力一搏?
只是枕山楼此刻已是风蔚的后方,她不敢冒险,亦不能冒险。
风茗略微侧过脸看向窗外,而此刻皎月西沉,东方未明。她不自觉地抬手拂了拂鬓边的碎发,手指又一次不经意地碰到了那支精巧的昙花簪。




洛城金粉 第一百五十三章 朝天子第六折上
屋外的风城下属们在警戒之中不可避免地陷入了些许混乱。
陆秋庭倚着墙壁闭目聆听着一墙之隔的百般动静,心中已大致猜出了前因后果——听来似乎是沈砚卿与风茗已各自脱身,而他们正待追击之时,又遇上了猝然发难的敌手,一时应接不暇。
既然沈砚卿这一次终究得以全身而退,那么……一切倒也很好。
他轻轻地叹息了一声,未及再想些什么,已然听得门外的嘈杂声远去了些许,而窗户开合的熟稔轻响再次于耳畔响起。
心中惊疑之下,陆秋庭循声看去,不由得锁紧了眉头,微怒地脱口而出:“你是不是当真不想活命了?!”
意识到屋外的风城下属毕竟尚未远去,他冷冷地瞥了一眼来人,到底是再不多言。
“别生气啊……”沈砚卿上前一步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复又压低声音笑道,“你怎知你自己这副不打算求生的模样,不会让我也觉得愠怒?”
“这不一样。”陆秋庭嗅到了些微的血腥之气,心下一动,一时也不及与他争辩什么,“前几日的伤还未好,你便敢如此冒险?”
“小事。”沈砚卿的语调略微扬了扬,而后正色道,“先前你曾提及有通往外界的密道……有把握脱身么?我设法护你离开。”
陆秋庭摇了摇头:“不必,就在那旧书房之中。”
而沈砚卿已然不由分说地塞给了他两三个丹药似的事物:“一会儿我去引开他们,你从旧书房离开。若是被人纠缠,便用这迷烟抵住他们来脱身。”
“你……”
“这是这些年我欠你的——再不走,我们可都得死在这儿了。”沈砚卿却已是将迷烟放入了他的掌心,又轻轻地按了按他的手,面上是一副漫不经心的笑意,“何况我也不打算就此放过这位昔年的罪魁祸首之一。”
这一次还不待陆秋庭反驳什么,他便已先行纵身离开了此处。陆秋庭无奈,唯有在一声轻叹后细细地听着窗外他激起的如乱石入水般的响动,寻了个无人在意的当口轻手轻脚地推门而出。

“城主,不知是何方之人趁乱翻入了廷尉寺,此刻……牵制住了我们不少人力。”
“趁乱?”风连山听罢了下属的汇报后,很有些笃定地冷笑着,“我看无非是那时跟着沈砚卿脱身的一干枕山楼之人罢了,不过……你们还是要多调些人手小心应对。”
“但城主这里……”
“怕什么?即便他伤势痊愈,也未必是我的对手。”
“……是。”
下属犹疑了片刻,最终仍是暗自吞回了心下的疑虑,恭敬地应声离开。
风连山略微翘首遥望着华林苑的方向,神色晦暗不明。
短暂的静谧过后,是脑后一阵猎猎的风声。
他却是全无慌乱之意,从容举步后的一侧身之间,已然堪堪避开了携着劲风打来的几块石子。
风连山身形站定,扫视过不远处已然倒下的几名下属,冷笑道:“谢行止的得意门生,便只有这一点偷袭的手段么?”
“城主看不上我也便罢了,何必再提谢侍中?”与沈砚卿的话语声一同传来的,还有数道凛冽的剑风,“您可不配。”
“以卵击石。”风连山很是不屑地轻哼一声,旋身避过剑锋,反手便已拔剑而出直击沈砚卿面门。
“刚愎自用。”沈砚卿将袖剑猝然一转斜斜地抵开了剑刃的凌厉走势,又沿着剑刃的走势向后压下腰身,转瞬间便已轻盈如羽地翻飞掠开,“您不妨看一看,您的那些人手眼下可还有余力来顾及此处?”
风连山不及调转剑锋亦不及撤去力道,那原本颇为凌厉的一剑携着劲风削过,却只是削断了一截天青色的衣袖,于夜风之中如叶如蝶,轻飘飘地落下。
他却仍旧是一副并不急于求成的模样,抬手拭了拭剑锋,锐利而又压迫的目光却一刻也未从沈砚卿的身上移开:“如何?看来你是想要……血债血偿?那么你该去毁了平康帝的陵寝才是。”
“我对死人没有兴趣。至于赵王,不妨便由居于庙堂的谢家人以白虎符好好‘款待’,我这等江湖人,可干涉不了什么。”沈砚卿讥诮地笑了笑,足尖轻点于不远处站定,“而他们解决不了的事情,当由我来代劳。”
风连山挑眉冷笑:“干涉不了?以你这些年的作为,可不像是干涉不了。若非你如此迅速地‘处理’了秦风馆,我本可挑动风归藏和他在南城暗植的势力借刀杀人——不论是谁,都会认为北城不过是受害者。”
“城主‘深谋远虑’,可惜还是算漏了些。”沈砚卿以一副了然的神色答道,“思及此前秦风馆的种种,倒也合该如此——到时您再以暗通叛乱者的名义清算于我,便是做得一干二净。”
“别把自己说得那么无辜。”风连山听得此言,却是哼了一声,“你所谓的‘代劳’,便是将我的女儿教成这副大逆不道的模样,再以此为要挟?”
沈砚卿暗自握紧了袖剑,面上却仍旧是不紧不慢地反唇相讥:“可笑,这等事情想必是威胁不到城主的。——我是真的很想问一问,您是将她视做子女,还是用以挣得脸面的傀儡宠物?”
“牙尖嘴利,难怪能骗得她言听计从。”
风连山不欲与他单单地在此争论什么,说话之间已然提剑举步,身形如鬼魅一般地逼近而上,直刺沈砚卿的要害:“你以为前几日随你从廷尉寺全身而退的人,今日当真奈何得了我?”
“城主莫忘了,您的人手可是分了不少去守枕山楼。”沈砚卿低低地嗤笑一声,却全然不敢轻敌,收了收攻势迅速闪身避开,“如今南城已彻底落败,您怎知风蔚公子便会默认您在此为风城招揽灾祸?”
“你!”风连山心中一惊,剑锋也险些因此而偏转几分,却又旋即调转了方向刺来,“那又如何?”
“便拭目以待。”
沈砚卿这一次却是不退反进,迎着对方的攻势全然不设防,一剑刺出直指风连山手臂之上的穴位。
一线泠泠剑光如曙色破开长夜,只是那流畅的剑影在将将刺入对方肌肤之时,已骤然顿住。
风连山所用的长剑较之于袖剑自是所及更远,此刻已在沈砚卿的衣上划开了一到长而深的血痕。
沈砚卿挑开风连山的那一处肌肤后亦是不恋战,倏忽间已收剑回身,虽微微蹙着眉,却又似是对新添的伤口无动于衷:“城主的剑法果真是难有敌手。”
“你既然明白,便不该自寻死路。”
“焉知不是玉石俱焚?”
话音未落之时,沈砚卿已然再次点足出剑,剑尖所指却已是风连山另一处稍有破绽的穴位。而风连山见状亦是不与他多做饶舌,身形腾挪回避之间一剑横削而出。
风连山的剑术确实可谓高超,接连不断的一招一式章法严密,而气势如银河飞瀑般凌厉地铺天盖地而来,密密匝匝的剑影迸裂成兜头的罗网,几乎便教人无处可逃。
而沈砚卿却是舍弃了以往轻盈飘逸的身法,辗转腾挪之间的动作利落果断,一如他手中飞转的一线天青色剑刃。而剑势却仍旧是清风流云般的绵里藏针,剑光所及之处,似鹤影飞掠寒塘,又似朝露于阳光下轻颤着划出一道亮色。
除却直指要害的攻势外,他几乎不对风连山步步紧逼的任何剑招刻意设防,手中刺出的一剑剑也均是在风连山的各处穴位之上点破即止,而身上的伤痕亦是一道道地愈加醒目。
沈砚卿的眉头锁得越发紧了些,原本温暖清透的眸子里此刻却似反常地燃烧着几可焚尽一切的业火。
两人的身形俱是瞬息疾转,便是有陆续闻讯而来相护的风城下属,也全然无人敢贸然上前干预,只得纷纷手执各色兵器严阵以待。
风连山在被挑过数个穴位后,隐隐地便有了几分力不从心之感,然而观之此刻局势,沈砚卿分明伤势更重,却还仍有再战之余力。
他心下一惊,原本自忖出手前早已对沈砚卿的剑术了解透彻,加之先前又以暗箭中伤,此刻必然落不得下风,却是不料沈砚卿除却谢行止授予的剑术之外,尚有这等旁门左道的异术。
他自知不可再与沈砚卿这般消磨下去,索性暗暗以十分的力道挽剑斜斜一劈,雪亮的剑光携着万钧的凛冽之意,直指沈砚卿的心口。
此刻沈砚卿的情形亦是不佳,伤口洇出的殷红与屡次硬生生受下剑招时飞溅的血迹在天青色的衣衫之上交织着点做锦簇的桃花蔓延怒放。
见得风连山已生出十足的杀心,沈砚卿却仍旧是了无退避之意,目光匆匆扫过他各处穴位的渗血后,猝然抬剑直取风连山的眉心。
倏忽间肃杀的雪色与天光几已堪堪擦过。
“尽管动手,莫忘了风茗是什么身份。”
风连山却是在这一刻急促地低笑一声,剑尖杀意不减。
沈砚卿原本行云流水的一剑忽地便是滞涩了一瞬,令他几乎可以在这须臾之间瞥见两柄剑身之上映出的同一双琥珀色眸子。
他的脑海之中蓦地便也浮现出一片转瞬即逝的幻景。那也是一双眼眸,并不十分地黑,却是尤为清澈净透,一如粼粼的石上清泉。那目光随着主人对父亲的回忆诉说远眺着落在天际,而眸中盛着的分明是敬仰与孺慕。
刹那间他的脑海之中已转过了千万个念头。
诚然眼前此人是风茗的生父,自己若是以这一剑取了他的性命,无论缘由如何,即便求得她的谅解,也绝无再相见的道理。而若是再犹疑下去,又如何对得住逝去的故人与数年来的筹谋?除却此刻的自己,再不会有谁能够令风连山血债血偿。
只是沈砚卿的千般思绪也不过是在这一刻,旋即他的神思便已恢复了清明。
薄薄的剑刃破空刺出,携着几分孤倨决然的意蕴,曙色般地一瞬间轻轻挑开夜色,刺破了风连山的眉心。
一点殷红缀在剑尖将落未落之时,剧烈的痛感已随着一声利刃入肉的闷响,猛地抽去了沈砚卿一切残余的气力。
在沈砚卿咬着牙吃痛地几近跪倒之时,风连山亦是眼前一阵光怪陆离的头晕目眩,长剑应声脱手而落。他先前各处被沈砚卿点破的穴位此刻俱是随着眉心一点血色的渗出而纷纷裂开了长而深的口子,污血随即无声地流淌而出。
风连山的这一剑并未能准确地没入对方的心口。在他长剑脱手之后,沈砚卿强自支撑着后退了数步,终究是踉跄着跪倒在了地上,压抑不住地咯血。
那一剑并不算致命,但此时此刻沈砚卿扫视了一番四下,仍是无声地苦笑了起来。
那些严阵以待的风城下属们见此情形已然纷纷举步而上,眼看那些明晃晃的刀剑不多时便要淹没他已有些模糊的视线。
他忽而在心中颇为释然地长叹一声,垂下了原本便已沉重不堪的眼帘。
应岚也好,沈砚卿也罢,这一切……本当如此。
只是不待他等来那千刀万剐的痛苦,一团刺目刺鼻的迷烟便已倏忽地在他身侧蓦然炸开。
“走!”
有人猛地攥住了他的手臂,将他生生地拖了起来。
意识堕入混沌的前一刻,沈砚卿却是隐隐约约地觉得这本应当恰是来时的人,其实已迟到了十年。
亦是隔了十年的生死茫茫。




洛城金粉 第一百五十四章 朝天子第六折下
梦魇之中的光景瞬息万变却也诡谲难测,上一刻是群贤毕集的欢饮,下一刻却又似是秦风馆中少女悲凉的目光,再看时又好似一切飞散如烟,唯有四肢百骸中浸透的剧痛恒长如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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