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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弃妇逆袭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樱桃糕
了不得,再这样下去,连三岁打破个碗的事都得寻思一遍,方晴深感自己得找点儿事做。
又兼盘算银钱,出嫁的时候母亲给了两个匣子,一个里面放着绞丝银镯子一副、镶红玛瑙金镯子一副、素面金戒指两个、金镶红宝耳坠子一副、石榴花头小金钗一对、银鎏金嵌宝项圈一个——有新打的,但多半是祖母和母亲的陪嫁;另一个里面是100块大洋。
这匣子方晴当然都随身带过来了,其中头面多是祖传之物,非到万不得已是不能动的,其实单100块大洋也不是个小数目,但也架不住坐吃山空。
这天津卫不比乡下,东西都贵得离谱,米面菜样样要钱,饶是方晴单身一人吃喝,每个月也要三四块,一年就是三四十,还有房租呢,更别说冬天点炭炉子买厚被褥……至于冯璋能给多少家用,方晴不知道,也不敢完全指望他。
难道真去卖画儿?方晴想起琉璃厂被礼送出去的卖画人,对自己这两下子不自信起来,还是找点别的活儿干吧。一个姑娘家,能干什么呢?
没辙又无聊的方晴便跟钱二嫂和刘大娘一起纺线、打褙子。
方晴这纺线的技术还是在冯家时练的。树荫下,蝉鸣里,一长一短的抻着,很快小半天就过去了——方晴喜欢这种单调、轻松、不用脑子的活计。
但方晴还是更喜欢打褙子。
褙子是用来做鞋底的,一层布铺在板子上,抹上糨子,零碎破布再拼一层,再抹糨子,再拼一层,如是三四层,晾干,即为一张。和纺的线一样,这褙子也是有专人上门收,都赚不仨瓜俩枣的钱,妇女们闲着也是闲着,换两斤棒子面也好。
打褙子的时候,方晴兴趣上来就按颜色贴,柳绿配鹅黄,松花配桃红之类,偶尔还能拼出个图案,方晴觉得跟某些西洋画类似——在琉璃厂淘的那本《西洋画概览》上有这么一类,呼之曰抽象画。方晴觉得自己的褙子打得抽象得紧,艺术得紧。
每贴出自己觉得好的,还摇头晃脑傻不愣登地欣赏半天,在臭烘烘的糨子和破布头中找到了无穷乐趣。这一乐趣直持续到一个月后被冯璋撞见。
院子树荫下,方晴穿着藏蓝布大围裙,围裙上粘了不少糨子嘎巴,正跟那儿贴破布呢,旁边坐着同样穿糨子嘎巴围裙的刘大娘。瞧见冯璋盯着自己的围裙看,方晴看看自己的围裙,再打量一下军装笔挺的冯璋,也不由得有点自惭形秽起来。
冯璋笑着跟刘大娘打了招呼,便跟方晴回了屋。方晴解了围裙,洗过手,拿搪瓷缸子给冯璋倒了些茶,笑着说:“白菊冰糖水,夏天喝败火。”
方晴与冯璋“婚后”并不曾相处,对怎么称呼冯璋很是犯难。
再似婚前称呼冯家哥哥,肯定不合适;叫璋哥哥?未免太过爱娇;叫表字?倒是一个选择,听闻新女性们有这么叫的,也有直呼名字的,但自己又不是什么新女性,方晴没辙,只好含混着混过。
冯璋端起茶缸子喝口水,甜丝丝的,缓了些火气。
“怎么的想起弄那个来?你不用操心家用……”
显见的冯璋不愿自己干打褙子这活儿,方晴便尽量轻描淡写地说:“看邻居们弄,我帮把手。打发工夫罢了。”
说完方晴才察觉末一句似埋怨冯璋不回来,“怨望”了。想说句什么描补描补,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不由得红了脸。
听了方晴的话,又看方晴的神色,冯璋不由得心中一动。
前两天方晴乍来,冯璋心里不耐烦,看风尘仆仆的方晴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这两天冯璋算是接受了这个“既成事实”,心里平复了,对方晴便“客观”起来。
比之当初订婚时,方晴明显长大了,脸面已经长开,白净的面皮布满红晕,柳眉下一双凤眼,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似蝴蝶翅膀,真是一双好看的眼睛,让整张平凡的面孔都熠熠生辉起来。
冯璋的语气便更加柔和起来,“你闲了看看书画两笔画儿也好,总不会短了你的吃用。钱还够吗?再给你些。”冯璋说着掏出皮夹子。
“很够用呢,”方晴连忙推辞,“你用钱的地方多,我这就是吃饭花点钱……”
冯璋到底又给方晴留下些钱,“我军中忙,不能常来看你,你女人家没脚蟹似的,手底下得有点钱以备不时之需。”
原来冯璋又被派往济南公干,先跟亲密·爱人严小姐去辞行,少不得情意缠绵温存缱绻。严小姐闹着要随行,冯璋虽也不愿跟严小姐分开,却到底知道此中厉害,岂敢带着家眷?好说歹说打消了严小姐的念头。
辞完严小姐,又想起方晴来。方晴自己是不能不管的,方晴不是见多识广的时代女性,把她撂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一个多月没去顾问已是不该,这趟差事不知道几时回来,说什么也该去看看。
听得这么说,方晴便说,“公事上我也说不上什么,你自己多加小心。好在现在北方还算太平,济南也不远……”
冯璋点点头。
方晴把针线簸箩放在腿上有一针没一针的缝袜子,冯璋一口一口慢慢喝那一茶缸子白菊茶水,二人静默着,外面的知了长长短短地叫着,竟显出几分温馨来。让方晴想起在娘家的时候,每日晚饭后,围着炕桌,爹看书,娘做针线,自己和弟弟写字看书,灯火跳动着……也是这样的宁静祥和。
打褙子一段参见叶广芩老师的《梦也何曾到谢桥》。
第19章 刘大爷讲古
冯璋走后,方晴很听话地没有继续打褙子——所谓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嘛!方晴一直认为自己是个三从四德的贤良女。
三从四德的方晴却很不注意男女大妨地和“外男”邻居刘大爷熟络起来。但方晴觉得刘大爷真不算什么“外”男——一个院子住着呢都,想外都外不了。
刘大爷六十多岁,在还是“刘大哥”的时候进过场,惜乎没得什么功名。
前清末年那回严重的涝灾,黄河开了口子,刘大爷老家首当其冲,大灾后有大疫,老母孩子没被大水淹死,却都死于病疫,单剩下刘大爷夫妇逃到这天津卫,一呆就是三十多年,刘大哥变成了刘大爷。
刘大爷在南市摆摊算卦兼说书,还替人代写书信,勉强混口饭吃,算是半个“跑江湖的”。
刘大爷两口子孩子死得早,对方晴很有点移情作用,用刘大娘话说“这个妮儿让俺想起俺妮儿来”,其实刘大爷的小女儿也比方晴大不少呢。
房东钱二嫂家也有个女儿,也有十岁了,却生的男孩脾气,成天价爬房上树招猫递狗,比街上最淘的小子还淘三分,让钱二嫂子打折了多少根鸡毛掸子。倒是她弟弟文文静静的,偏又太文静,除了上学,就是憋在屋里,说话也不爽快,就像钱二嫂说的“三脚踹不出个屁来”。
每当说起这两个孩子,钱二嫂就一肚子气,“这是造了什么孽呦,闺女不像闺女,儿子不像儿子。”
对这俩孩子,刘大爷夫妇移情不起来——自家的小儿和妮儿可乖巧多了。对比起来,方晴自然招人喜欢得多。
方晴喜欢听刘大爷讲古。刘大爷的故事一个比一个离奇诡异,且都套着“真事儿”的外衣,听得方晴一惊一乍,方晴觉得比《聊斋》《阅微草堂笔记》还要奇诡些。
从这能看出刘大爷与方守仁的区别来。方守仁也讲古,却只讲历史故事或自身经历,从不涉及神怪——在这点上是十足的圣人门徒,“不语怪力乱神”。
今天刘大爷讲的是鬼市的故事。
所谓鬼市,并不是“鬼”的市场,而是半夜凌晨赶的旧货集市。
一般下半夜开市,黎明即散。鬼市上有卖衣裳首饰的,有卖古董玉器的,也有古籍字画,也有家具乃至锅碗瓢盆日用百货,但不管是什么,都是旧货。
这些东西或者是败家的人不好意思白天摆摊来卖,或者来路不明,总之各种不能言说。
有的摊儿上点一盏小灯,有的就在黑灯影儿里,卖的人鬼鬼祟祟,买的人偷偷摸摸,双方或小声交谈,或在袖子里“手谈”,不明就里的乍一见真得以为是“鬼市”呢。
说有一对老张夫妇,在鬼市头儿上卖馄饨的,一卖很多年,生意很不错,他们遇到的奇怪事多了去了。一遇到,他们就去南市找刘大爷,帮着解一解破一破,刘大爷不懂驱鬼,每次都用黄表纸写段《金刚经》给他们,居然也就平平安安过来了。
就说最近一次吧,老张头儿又来找刘大爷,刘大爷问这回又怎么了?
老张头说:“你揍(就)别提了,大哥。恁么回事呢?我跟我们那败家娘们儿今儿个一出摊,我揍眼皮子老跳,觉着要坏事,想着提前收摊,那个倒霉娘们儿非得再卖会儿,结果出事了。”
刘大爷忙问怎么了。
老张头儿一脸晦气地说,“有个戴皮帽子的上来就说来两碗馄饨。您想啊,这个时候戴皮帽子,这不有病吗?那皮帽子还沿儿大,遮着大半个脸看不清楚。我就多了个心眼,他给钱的时候我说‘这位爷,我们这儿只收铜板儿,不收钞票。’那人嘿嘿一乐,你别提多渗得慌了。他把钱扔到我提前备好的水盆儿里,结果没响儿——我就知道,坏了,遇见了。”
刘大爷说书习惯了,到了当儿,便歇口气,好吊人胃口。
“怎么没响儿呢?”顺着刘大爷的话头儿,方晴当捧哏的。
“纸钱才不响呢。老张头低头一看,那铜钱儿在水上漂着呢。再抬头,哪还有人?”
“您又给写一段金刚经?”
“对啊,金刚经,回去压在枕头底下。”
方晴熟不拘礼,笑话刘大爷,“刘大爷,您不能老这一套啊,怎么不得写个符咒什么的。”
刘大爷笑道,“法儿不在多,管用就行。其实这金刚经就是个安慰。他们两口子老实巴交,没干过什么损德行的事,碰不见什么猛厉的东西。即便没有金刚经,他们也没事。”
“也对,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也不惊。”
“就是这么个理儿。”
“您真该把这些志怪故事写出来,没准儿又是一部《聊斋志异》呢。或者写本《街头骗术大全》,教大家怎么防骗。”方晴笑道。
刘大爷除了讲鬼怪故事,还讲无赖们的街头骗术。比如捡个乞丐回去当老太爷供奉,然后带着“老太爷”去珠宝店买东西,带钱不够,把“老太爷”押那儿,然后一伙儿骗子神龙摆尾永不回。
“那骗子们不得来把我锅砸漏了?”刘大爷笑着说,“早没那么多想头儿了,跟你大娘混口饭吃,就行了。”刘大爷忽而神色寂寥下来,叹口气。
方晴深悔自己出言造次,惹得刘大爷伤感,连忙打岔,“大爷你什么时候带我去南市逛逛,我还没去过呢。”
刘大爷正色说:“你女孩儿家去那儿干吗?龙神混杂之地,还是不要去的好。”
方晴连忙做恭顺状,表示不去不去。此时的方晴还不知道自己也有去南市讨生活的一天。
这个骗子的故事忘了原出处是哪,可能是小时候看的故事书上的。
第20章 情敌终见面
冯璋果真过了两个月才回来,来风云里打了个晃,又留下些钱,坐了一会儿,想说什么的样子,到底没说,走了。
第二天方晴迎来了两位奇怪的客人。
方晴正在屋里做棉袜子。天一天比一天冷,给对门儿刘大爷刘大娘做两双棉袜子,刘大娘上年纪了,眼花做不好细致针线了。突听得有人敲门问“冯先生的亲眷是不是住这儿?”
方晴开门一看,一位年轻女客,裹着黑色呢子大衣,猩红的大披肩半遮着头脸,后面一个想来是老妈子,也捂得严严实实。
方晴心里打个突,说了“是”,招呼客人进屋坐下,又倒上茶来。
女客进门解下披肩,脱下大衣,即便方晴再疑惑她的身份也不由得暗自喝彩,真是个美人儿!
这位小姐十八·九岁的样子,一张小脸儿雪白,眉目也很是精致,一身西式裙袄显得腰是腰臀是臀。
二人分宾主坐下,老妈子只在小姐后面站着。
方晴正要发问,那位小姐却先开了口,“我在阿璋的行李里看到在这儿赁房子的文书,冒昧拜访,还请见谅。”口音煞是软糯甜美,但言辞让方晴的心凉了半截儿,“阿璋”“行李”?
“敢问您是……”方晴犹存幻想地问。
“敝姓严,是阿璋的未婚妻。不知姐姐是阿璋的什么亲眷?”
方晴只觉脑子里“轰”的一声,似有什么倒塌了,眼泪也不受控制地在眼睛里打转,忙扭头看窗外,稍待片刻,才逼退眼泪,“我是他的妻子。”
严小姐瞪大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可是他说你是他的师妹。”
“师妹也是,妻子也是。”方晴微抿着嘴,此时理智渐渐回笼,听得这话不由心里冷笑,这位严小姐是有备而来——先问过冯璋,又来查证的,只是查证的结果恐怕非你所愿见的。
“你们已经成婚了?”
方晴顾左右而言他,“不知严小姐这‘未婚妻’又是怎么回事?”
“我们是自由恋爱,阿璋说过非我不娶。”严小姐温柔一笑。
“原来是私定终身。”方晴在心里刻薄地说,面上却只沉默地点点头。
“你爱阿璋吗?”
方晴被这么直白的话惊了一跳,一抬眼,恰迎上严小姐热切的目光。
“阿璋爱我,我知道,现在的问题是,你爱不爱阿璋,如果你不爱他,把他让给我好不好?何必做旧式包办婚姻里没有爱情的木偶呢?”
方晴想说你怎么就知道我们是包办婚姻呢,你怎么就确定包办婚姻里就没有爱情呢?但终究什么也没说。老派人方晴,还不能做到跟陌生人谈论爱情这个话题。事实上,跟熟人也不能,哪怕是“丈夫”冯璋。
方晴吸口气,“严小姐,我们在这儿说什么都没用,您回去和冯璋谈,我当然也要和他谈。”然后端起了茶杯,结果发现不行,手抖,又放下。老祖宗们发明的端茶送客之礼没法用了,方晴只好半垂着眼沉默着。





民国弃妇逆袭 第12节
严小姐是个识相的,在老妈子的伺候下穿上大衣,裹上披肩,轻声对方晴说“打扰了”,便走了出去。
方晴站起身来,并没有说什么。
门外马车上,“小姐,那乡下女人,侬别看伊土里土气,阀简单的呀。”老妈子一边掖马车帘子一边说。
严小姐想起刚才那个女人乡气的大棉袄和沉着的神色,点点头。
严小姐才走,正屋里钱二嫂子和对门刘大娘就先后来了。
方晴刚才对着严小姐时提的一口气这时散了,肩也塌了,眼圈也红了,刘大娘她们问,也就不遮掩了,慢慢把前因后果都说了。
“咳,你太老实,你是明媒正娶的,她顶多算个外室,还找上门来,反了天了……”钱二嫂子伸张正义。
“现在都流行自由婚姻呢,二嫂子,我这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报纸上都批呢。”
“那也得有人伦有天理,讲究个先来后到,讲究个明媒正娶!”钱二嫂子很是义正辞严铿锵有力,单看口气,活像街上演讲的“革命党”。
“要我说,最要紧的还是你们当家的。”刘大娘一语中的。
方晴叹口气。
“那样俊俏的个小伙子,又有身份,有个这种事也正常。你不知道,我那死鬼活着时候多挣两吊钱还去喝花酒呢,男人啊……”钱二嫂子也叹口气。
“要我说,这种事你得忍,男人但凡顾念点前情脸面,就不会提休妻的话。休前妻毁青苗啊。他家里也必不同意的。你忍着,过两年有个孩子,男人慢慢也就回来了。”刘大娘是“保守党”。
“你也得想法儿抓住男人的心啊。”钱二嫂子比个“抓”的姿势。
“怎么抓呢?”方晴苦笑。
“你先去烫个头发,做两件时髦衣服。今儿个来的那个女人,我虽没看见脸面,可你看那衣裳鞋子,多摩登。那大衣是洋呢子的,贵着呢。”钱二嫂到底是城里人,见多识广,“你当家的给你的钱,别舍不得花,你再舍不得,就让别人都花了。”
钱二嫂不知道多年以后会出现一句女人间流行的箴言,与自己的话有异曲同工之妙“一定要保重自己,打扮自己,免得让别的女人住你的房,花你的钱,睡你的男人,打你的娃。”
哪怕此时,方晴也觉得钱二嫂的话字字珠玑,智慧的火花刺啦刺啦地冒。但方晴却没有心力去执行,只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扯破了,再难修复。
事实上,也不容得方晴做什么,第二天冯璋就来了。
第21章 离婚的谈判
外面飘着雪花,刚吃罢早饭,一宿未睡的方晴正站在炕沿边儿上就着小炕桌练字。从这点上就能看出方守仁“才女”教育的成功来——才气或许不够,情怀是足足的。其实方晴本来想写个《飞雪吟》什么的,可惜琢磨半天没能妙手偶得,于是便只能垂头耷拉脑地写些别人的诗。
冯璋进来,抖了抖身上的雪,把大衣脱下来。方晴留心看了一下,与昨天那位严小姐的大衣竟如出一辙,不过是男女款式稍有差别,本已灰了的心干脆碎成末末儿。
方晴强打精神给他泡了一缸子姜糖茶,“驱驱寒吧。”
冯璋看方晴的字,写的是白居易的几首旧诗。冯璋虽不懂画儿,字却是认真练过的,自是能看出方晴的字颇有功力,颜体的底子,清秀端庄中不乏筋骨。
字虽有可观处,内容却让冯璋尴尬,“白花冷淡无人爱,亦占芳名道牡丹。应似东宫白赞善,被人还唤做京官。”莫不是方晴埋怨自己只占了妻子的“虚名”?
“我在唐代诗人里最喜欢白乐天。”方晴突出此语,倒是让冯璋一怔。
“哦?怎么的呢?”冯璋不动声色地笑问。
“安稳闲适啊,我这样的平凡人,毕生追求不过如此,”方晴停顿片刻,正色道,“然而若有什么事情,也不是禁不住。冯家哥哥,你其实大可跟我明讲的。”方晴用回旧称。
方晴的眼睛有点红肿,眼珠子却越发清亮,就这么直直地看着冯璋。
冯璋看她一眼,别开脸去。本来觉得理直气壮的事,却突然心虚起来,嗫嚅半晌,方说,“总是我不好。昨天她来找你我不知道的……”
话头既然打开,冯璋便滔滔不绝地倾诉起来。不只严秀玉,包括之前与孙书铮的纠葛,还有这几年的遭遇,就连想和方晴退婚却迟疑着,偏没收到家里的信这事,犹豫了一下,也都说了。
方晴面无表情地听着。冯璋的话总结起来就是许多的不得已和造化弄人。方晴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让外面的凉气浸透了。
方晴给冯璋续了两回水,这漫长的讲述才完。
“晴妹妹,我们只有兄妹之义,并无男女之情,虽说在乡下举行了婚礼,但并不是我拜的堂,再则我们连贴印花的婚书都没有,现在的政府是不承认的。我们——我们就全当那是个误会罢,好不好?”
一段婚姻,一句“误会”说没就没了?
方晴眼里含着泪看着冯璋。昨晚睡不着瞎想,琢磨是不是要与富家女共侍一夫什么的,看来竟是想多了……
“我们真的不合适,现在是新时代了,男女结合,讲究——”可能也觉得怪没意思的,冯璋没再往下说,停顿一下,重复道,“我们真的不合适。”
想到那年春天从窗户缝里看到的英挺身影,想到他打趣“硕人”,想到在冯家种种……方晴眼泪到底没忍住,但心里觉得这样哭太没出息,可越忍着,抽噎越厉害。
冯璋看她哭得实在伤心,便皱着眉,默默地掏出个银烟盒子,抽起香烟来。
方晴使尽全身力气,才控制住不争气的眼泪,拿手帕擤完鼻涕,红着眼睛正色道,“既然如此,你想怎么结束我们这段‘误会’呢?总要给家乡父老一个交代。”
方守仁早年对女儿性别不清的教育显出了成果——方晴没有成为一个温良的淑女,更像一个清高狷介的士人。这样一个士人,是不会说出摇尾乞怜的话的。
冯璋没想到方晴这么容易就同意了,愣了一下,“你同意了就好,具体怎么办让我再想想。”其实方晴所说也恰是冯璋为难的地方,回家乡……冯璋眉头皱得紧紧的。
“或许我们可以学那些文明离婚的呢,也登报写个启示。冯家哥哥是文明人,或许喜欢这样。”方晴讽刺地说。
冯璋遮掩还来不及,如何肯“登报”,当下皱着眉说,“那就不必了吧,你又不是那些新女性……”
方晴被冯璋的态度激起了气性,“不是新女性就能一句‘误会’说下堂就下堂?那就回老家,叫齐了乡老,说明白,我到底是犯了七出里哪一条。”
冯璋皱着眉,“我不是这个意思……总要给你一个交代的。”
看冯璋为难地样子,方晴别过头去。
见谈不出什么结果,又怕方晴再出什么幺蛾子,冯璋便说,“我还有事,先走了……天冷了,买炭火的钱还够吗?再给你一些。”
方晴不愿再花冯璋的钱,马上要一拍两散了都,便硬声硬气地说,“还有钱呢。”
冯璋看着方晴,叹口气,“你不要赌气,即便我们没有这层关系,我也要照应你的。”说完又掏出皮夹留下些钱放在桌子上,然后拿起大衣便出了门。
方晴看着桌上的钱,突然想起钱二嫂子昨天说的话来,不由苦笑,钱二嫂还真是个预言家。
冯璋走后,钱二嫂子和刘大娘又火急火燎地跑到方晴屋。
听了方晴的叙述,钱二嫂子瞪大眼,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便是刘大娘也说,“人心不古”,这个词想是经常听刘大爷说学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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