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跃龙门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地絮
他隔空看到了那双凶冷的眼睛,难以置信地捂住胸口,跌退数步,又往前重重地扑倒,艰难地翻了个身,直直看着天上一动不动了。
李靖梣静静地看着远处那人,距她五步外的尸首仍在悄无声息地流着血,而她比任何人都了解,杀死一个人对她意味着什么。
其余人见孔蝎子死了,群龙无首,纷纷吓得溃散而逃。
岑杙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吃力地走到大树旁,检查李靖梣有没有受伤。
回头见孔蝎子圆睁着眼睛,手捂在心口,死不瞑目。她走过去试探了下他的鼻息,已无半分生气,面无表情地把手掌合到他的眼睛上,随后,盘腿坐在他的尸身旁边,双掌合十,嘴里叽里咕噜地念起了类似咒语的经文。
李靖梣仍静静地看着她,夜色中,她的神情庄严肃穆,像一尊凝固了的佛像,全身上下只有嘴唇在动:
“南无阿弥多婆夜 哆他伽多夜 哆地夜他阿弥利都婆毗阿弥利哆悉耽婆毗阿弥唎哆毗迦兰帝 阿弥唎哆毗迦兰多伽弥腻伽伽那枳多迦利莎婆诃。”
杀气没有了,戾气也没有了,只剩下了一种入定似的平静,好像要与大地融为一体。
经文念完,她站起身来,从孔蝎子身上拔出短剑,就着他的衣服擦干,袖回剑鞘。走到李靖梣身边,低低地问:“还疼吗?”
李靖梣忍着痛,闭着眼睛摇了摇头。她似松了口气般,前后顾看一眼,“咱们必须尽快离开这儿,万一他们再追来就不好了。”说着,在她面前蹲下身子,把她重新背在身上,改往东南方向而走,希望能够在路上和老陈他们汇合。
李靖梣异常乖顺地伏在岑杙的背上,感觉她脖子里全是冷汗,冰冰凉的,还冒起了一个个鸡皮小疙瘩。看似无意般将两条手臂收紧,脸也贴到她的后颈上。岑杙打了一个激灵,只当她是困了想靠一会儿,呼出口气,继续往前赶路。
也不知走了多久,天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她的双腿麻得快没知觉了,回头看看农院早不知被甩到哪里去了,身后也没有人跟来,她背着李靖梣在前面的草坡上坐下来,休息一会儿。腹中又饥又渴,寻思先找点吃的。
可是举目四顾,看不到半点人烟。按照脚程来算,她们现在应该在马阳郡和青阳郡的交界处,这种地方向来多荒山野岭,人烟稀少,有可能方圆十里都找不到人家。
往回走是不可能的,顾人屠说不定会从后面赶上来,她们只能往前,离他越远越安全。岑杙擦着额头上的汗,暗忖必须尽快找到有人的地方,有了人才能找到吃的喝的,才能找到大夫给李靖梣看病。
前面约莫两里开外,有三座山连成了一条线,中间那座和羊角山一般高,是视野中所能看到的最高的山。如果她们想走出这片荒山野岭,最好能爬到山顶观察一下地形,站得越高看得越远。
岑杙抿了抿干涸的嘴唇,如是跟李靖梣说。后者点了点头,道:“如果能找到水源,可以沿着水源走,必能找到人家。”
两人私下达成了默契,在这样荒无人烟的地方,必须放下嫌隙,互相扶持,才有走出去的希望。
李靖梣腹痛已经减轻了许多,虽然仍旧不舒服,不过,勉强可以走路了,不需要被人背。岑杙就牵着她在草地上走,走不了几步就会叮嘱:“如果累了就跟我说,我背你走,别自己强撑着。”李靖梣总是不回应,但是岑杙能感觉到每次说完这句话,她的手就会握紧几分。后来两人十指紧扣在一起,也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妥,甚至在休息时,岑杙会把她额上掉下来的发丝拨到耳后,看到她脸热得发红,会拿手给她在脸庞扇风。自然的好像她们从来没分开过。
眼见着太阳从地平线上升了起来,而且越升越高,岑杙口干舌燥,“咱们得加快脚步了,要不然到正午上不了山,找不到水源,不被渴死也被太阳烤死了。”
李靖梣微微颔首,果然走的更快。倒是岑杙有点坚持不住了,远眺时只有两三里远的山,真实距离起码远了一倍有余,而且越走越觉得远。
“你说咱们怎么这么笨?逃跑时就没想过要抢一匹马来?”
“早知道要逃难,就应该背上水囊和干粮。真是太失算了!可是谁能想到咱们会逃到这个旮旯里来!”
“唉,不知道老陈和小庄逃脱了没?逃到哪儿了?有没有比我们更惨!他们现在要是在吃香的喝辣的,我肯定会鄙视他们!”
李靖梣听着她喋喋不休地抱怨,知道她的注意力正在涣散。她昨晚背着自己走了一夜的路,比她消耗的体力更多,如果不转移一下注意力,很可能撑不下去。
“你省点力气,别讲话了,马上就到山脚下了,再坚持一会儿。山上可能会有泉水,运气好还会有吃的。”
“真的吗?”岑杙咽了咽干涩的喉咙,眼巴巴地瞅着她,仿佛她说的话就是真理一样。
李靖梣抿抿同样干涸的嘴唇,指着山说:“真的,你看到了吗?那山上的树郁郁葱葱的,比浊河附近林子里的树还要绿,如果没有水源滋养,它能长得这么好吗?”
“不能。”岑杙斩钉截铁道。
“对,它肯定光秃秃干巴巴才对。但是它没有光秃秃干巴巴,那说明什么呢?说明山上或者附近一定有水。”
听她说完,岑杙眼睛里一瞬间放出光来,脑子也不运转了,一心听她的,她说山上有水那一定有水。
“那我们还等什么?快去山上找水吧!”说着拉起李靖梣,一鼓作气来到山脚下。
“呵~呵~终于到了!”岑杙扶住膝盖,闭着嘴巴用鼻子最大限度地呼吸,突然感觉眼前一黑,小腿没撑住,一屁股坐到了旁边的狗尾巴草丛里。李靖梣想拉她起来,反被带倒了。好不容易爬起来,拍拍她的脸,“你还好吧?”
“我,我不行了,我想睡会儿!”岑杙胸口剧烈起伏着,脸红的跟衣服一个颜色,李靖梣担心她中暑,帮她把外袍脱了,只剩中衣,拿袖子拼命给她扇风。
“别睡,睡了就醒不来了。”李靖梣知道她现在脱水严重,急需补充水份。仰头望了望面前的大山,远看的时候还不觉得,近处看才发觉这山不是一般的高,而且丛林繁密幽深,看起来阴森恐怖。她的眼中闪过一抹惧色,不过也只是一瞬而已。似下定了决心般,她咬咬牙说:“你在这躺一会儿,别乱走,我马上去取水下来。”
她也不知道山上到底有没有水,说“取水”只是为了给她保留最后一丝希望。但是岑杙像是没听到似的一动不动,双目紧紧闭着,昏迷不醒的样子。李靖梣担心她撑不到自己回来,俯身含住她的嘴唇,用舌头撬开她的贝齿,想度一点水分过去。可是她的牙齿紧紧咬合,根本度不进去。
好不容易被她启开了一条小缝,小舌刚一探过去,就被对方咬住了。迷怔中,她的舌头被人贪婪地吮吸起来,手也不老实地放到了颈后。
察觉到颈后那充沛的手臂力量,李靖梣猛得推开她,恼羞成怒举起巴掌就要打,但是看到她吃痛的脸,没下得去手。于是岑杙接过她的手,顺势拉她起来,说:“山上不安全,你一个人上去找水我不放心,走吧,我陪你一起去。”
又挠挠头,“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倒下的,刚才是真要晕了,不过现在没事了,是不是吓坏你了?”
李靖梣没有说话,只不过眼睛比刚才红了一圈。岑杙握她的手紧了紧,半开玩笑道:“放心吧,没你的命令,我是不敢死的。”
两人刚要上山,忽然听到树丛中传出一阵“wei——wei——”的动物叫声,似乎是野猪的哀嚎,还伴随着嘎吱嘎吱的树枝断折声,朝她们所在的方向飞快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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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删去了最后岑杙杀人的那几段,本章开头重新编排了下情节发展。
鲤跃龙门 嗟来之水
就在两人疑神的瞬间, 茂密的树丛中, 忽然闪出一只黑黝黝的庞然大物出来, 个头有小牛犊那般大,尖嘴獠牙, 长相十分骇人。不是野猪是什么?
岑杙还是头一回见这么大个头的野猪,连忙拉着李靖梣闪避。只见野猪蹿出树丛,径直往山下跑去了。它奔跑的这一路,在地上洒了一地鲜血。李靖梣观察到野猪左大腿中了一只箭, 血就是从它腿上流下来的。不过,拖着一条伤腿还能跑这么快,这野猪的耐力也不一般。
岑杙眼睛一亮,有人在此打猎,那说明山上或许有人家!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
果然, 那野猪蹿出没多久, 树丛里就又蹿出一个人来,竟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瘦小的身材,黑里透红的圆脸蛋,警惕的黑眼睛,厚厚的红嘴唇。头上戴着一顶树枝编成的草帽, 像个小野人一般, 头发在头顶旋了个螺髻,用灰布条粗粗绑了一下。身上穿着一件袖子都磨没了的灰布短衫, 露出比脸还黑的小段手臂, 脚上套了双以动物毛皮为底, 破布为系绑在脚趾和脚脖上的“鞋”。
小姑娘左手架着一把弩机,右手握着一支长矛,腰上别了短刀短斧等工具,肩上还背着一把长弓和一兜羽箭,全副武装得从林中奔出,飞快地追奔野猪而去。
岑杙吃惊地看着这个身手矫捷的小黑妹蹿出去老远,又折返回来,把长矛和短斧强行塞到她们手中,一边去追猪一边背对她们大喊:“你们两个帮我看着点,别让它再蹿回林子里了!”
“喂,凭什么呀!那头猪那么壮,我们凭什么要冒险帮你拦它!”
“回头分你们一条猪腿!”小姑娘已经弹出老远了,声音还远远地送回来,让岑杙气得鼻子都冒烟了,“谁稀罕你的一条猪腿!”不过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起来,她大叫:“我要两条!”
“好说,好说!”
李靖梣无语地听她俩隔空对话,手上握着那把并不顺手的斧头,并不准备拿它来和比自己强壮数倍的“敌人”硬碰硬。岑杙压根就没想过要帮她,现在她连站都站不稳了,把长矛往土里一扎,正好当个拐杖使。
两人饶有趣味地看着小姑娘在山脚下不知疲倦地追着野猪跑,绕了一大圈又转回来,弩|箭发出去好几支,没有一支打中目标,野猪仍在没命地逃窜。
小姑娘腮帮气得一鼓一鼓的,扔下弩机,用弓箭射它,结果还不如用弩呢,又扔了弓,捡起地上的弩机,岑杙忍不住奚落:“你这箭法真是太差劲了,谁教你的啊?”
“要你管!”
“嗖”得一声,终于有一支箭射中了野猪的背脊,小姑娘一下子高兴地蹦起来,“耶,耶,耶,打中了!”回头冲岑杙做了个鬼脸,看吧,姑奶奶厉害吧!
不过她没高兴多久,那野猪在原地哀嚎一阵,忽然调头朝她狂奔过来,一边狂奔一边发出尖锐的嚎叫:“wei——wei——”一副要同小姑娘搏命的架势。
转瞬间,攻守异势。小姑娘“妈呀”一声,扭头就跑,一边跑一边大喊“救命”。而岑杙也“妈呀”一声叫了起来,因为小姑娘跑得方向正对着她们。这要是被猪冲过来,还不得把她们撞飞?
“喂喂喂,你别往这儿跑啊你!”
“让开让开,我要回山!”
“回山你去别地回成不成?”
李靖梣没理会两人的聒噪,她到十步开外捡回了那张被小姑娘扔掉的弓,扯了扯弓弦,觉得顺手多了。就是还少支箭。当小姑娘狂奔过来的时候,她眼疾手快地从她的背兜里捏出一只羽箭,搭在弦上,对着那只疾冲过来的庞然大物,拉满弓弦,“铮”得一声射了出去。
箭在空中划出一抹尖锐的呼哨,一下子射穿了黑野猪的左眼,这大家伙惨叫一声,在原地上蹿下跳起来,竟然还没死。
小姑娘刚钻进树丛里,听到动静又钻了出来,不禁大赞:“姐姐好箭法!”
“啊呀,它又冲过来了!!”
野猪嘶嚎了一阵,不管不顾地横冲过来。小姑娘赶紧从兜里拔出一支箭,扔给李靖梣:“姐姐接着!”
“接个屁!”有搭弓上箭的功夫,猪早就冲过来了。岑杙拉着李靖梣就跑,这只野猪明显是要搏命,一只垂死挣扎的困兽,犯不着跟它拼命。她拉着李靖梣往山上树林里狂奔。
那野猪失去左眼,在树林间横冲直撞,头不时撞向周围的大树,震得树枝哗啦啦作响。终于它撞了约莫有半刻钟功夫,在最后一棵被它撞断的小树叉旁倒下了。李靖梣那支箭到底伤到了它的要害处。
三人气喘吁吁地蹲在五十步开外,见它伏在地上仍旧“wei——wei——”的哀嚎,只是气势明显虚弱下来。小黑妞用弩又射了它两箭,确认它不会再起来了,终于松了口气。
岑杙看不过去了,“阿弥陀佛,人家怎么你了,你非得要人家的命?就算你要人家的命,能不能干脆一点,别这么折磨人家?你听听,它叫得多可怜!”
“你这人怎么这么啰嗦?你以为我想这样吗?我要生存,我就要杀它,我力量小,一次杀不了它,我就得折磨他,直到它力竭而死,这是我做猎人的原则,你啥都不懂,就只会磨叽,一看你就是读书人!”
“我——”岑杙气急,想骂脏字,但喘息半天,愣是骂不出来:“嘿,你这个小丫头片子,怎么着,你还看不起读书人呢?你才多大呀你?你就敢歧视读书人?我告诉你,读书人一口一个唾沫就能把你淹死,我还告你——”
小黑妞懒得理她,从腰带中解下水囊,咕咚咕咚灌了两口,然后把水囊交给李靖梣,“姐姐,你的箭术真棒,比我哥哥都棒,我一看你就是个好人,你口渴了吗?这囊里的水都送给你吧!”
岑杙一听到“水”字就下意识地干咽唾沫,没骨气说下去了。李靖梣听到她的话很是受用,温柔地笑了笑,“多谢,你怎么知道我很渴?”
“很简单啊,因为这里方圆三十里都没有人家,你们身上又什么都没带,不管是从哪个地方来,走了这么远的路,一定会口渴的。”她笑起来,黑黝黝的脸蛋竟有些天真和可爱。
“好聪明的小妹妹!”李靖梣摸摸她的脑袋,笑问:“那我可以把这水给这位哥哥喝一口吗?她也很渴呢?”
“哦,原来这位读书人哥哥是没有唾沫了呀,那她喝饱了会不会把我淹死呢?”小黑妞白眼翻得让人发指。
岑杙气得肝火往外蹿,哼了一声,“谁稀罕喝你的水!读书人是有骨气的!”说罢,拂袖而去。
李靖梣暂不管她,伏到小黑妞耳边跟她说了几句话,小黑妞点了点头,走到奄奄一息的野猪面前,抽出腰间的短刀来,一刀了结了它的痛苦。
李靖梣追上岑杙,把水囊塞给她,“别逞强了,快喝吧,你已经脱水很严重了,再不补水会死的!”
岑杙固执地拨开囊:“不喝,我岑杙从来不喝嗟来之水!谁爱喝谁喝去,反正我不喝!”喝了就要矮那小黑妞一头,事关尊严,她可不能这么没骨气!
“我现在命令你喝!”李靖梣板起脸来,口气不容拒绝。
“少拿你皇储的架子压我,这里是荒郊野外,我可以不听你的命令。”
岑杙气势汹汹地拂开袖子,被地上的树根绊了一下,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想站也站不起来了。
“行,你不喝拉倒,你不喝我喝!”
李靖梣仰头咕咚喝了一大口,故意发出享受的吞咽声,岑杙扭开头不看,恨不得把耳朵堵上。气死了,一个两个都来欺负她,这日子没法过了,嗓子冒火,浑身都冒火!
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她气冲冲回头,“做什么!”结果就看到李靖梣弯下腰来,脸正对着她,两个腮颊鼓得像只大青蛙,睫毛一眨一眨的,一双黑眼珠里蕴着亮幽幽的光。岑杙吃惊地跟她对视,思绪千回百转,想不通一向正经无匹的李靖梣为何会在此时此地做这种鬼脸?难道她被山鬼附身了?
猝不及防,她把唇覆在了她干得起皮的嘴巴上,继而一股清凉的泉水就顺着唇缝流进了她的嘴里。岑杙脑子有点懵,喉咙用力一滚,下意识地吞咽起来。久旱逢甘霖,她口中的每个细胞都快活得想要尖叫,更令人兴奋的是这泉水的源头,软玉温香,令她全身的血液都激动得沸腾起来。
李靖梣却在这时候离开,“好了,你已经喝了嗟来之水了,气节什么的就留给你那些素昧平生的老夫子吧!当然,你要是实在想见他们,可以选择把水吐出来。”说罢,不是很客气地把水囊丢到她的怀里,转身下山,帮小黑妞鼓捣野猪去了。
岑杙懵了一会儿,舔了舔湿哒哒的嘴唇,有一丝笑从心底蔓延到了嘴角,又从嘴角蔓延到了眼睛上,她不再犹疑,捧起水囊大大地饮了一口。感觉全身细胞都活过来了。她记得李靖梣只喝了一口,就把水囊扔给了自己,克制住还想喝的冲动,赶紧扭上盖子,跑过去把剩下的水递给她,“我喝饱了,剩下得给你。”
李靖梣见她一脸兴奋的样子,也不再推拒,就着囊口很优雅地喝起来。岑杙笑笑,到旁边看小黑妞给野猪放血。
这么大一头野猪,能吃上好些天吧!岑杙饥肠辘辘,就跟小黑妞讨价还价:
“喂,小丫头,这只野猪是我们射死的,应该归我们,看在你之前追了她那么久的份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分你两条猪腿怎么样?”
“凭什么?”小黑妹不干了,“我追了它一天一夜没合眼,凭什么到头来功劳全归你们?要不是我把它追到筋疲力竭,你们能一箭把它射死?再说,也不是你射的啊?是这位姐姐射的,要归也是归她,你有什么功劳?凭什么坐享其成?”
岑杙歪嘴叉腰,看不出来这小丫头嘴唇厚厚的,还挺伶牙俐齿的,她不客气道:“她的就是我的。你没看出来吗?她是我娘子,我是她相公,她射的就是我射的。所以这头猪归我没什么不妥。”
小黑妹鄙夷地看着她:“真没看出来,你这么难看,竟然能娶到这么漂亮的新娘子,真是一朵鲜花插到牛粪上!”
岑杙气炸了:“你什么意思啊,干嘛老讽刺我,我承认我没有我娘子好看,但我也不至于难看到跟牛粪相提并论吧!”
“好了好了,”李靖梣制止住二人的争吵,“小妹妹,你家在附近吗?这么大一头猪,我们帮你抬回去吧!”
“谢谢姐姐,我家在这座山的另一面,半山腰处有座木屋子,可能会有点远。”
小丫头对李靖梣完全就是另一副崇拜外加讨好卖乖的嘴脸,岑杙鄙视地看了她一眼,“山的另一边?抬这么大一头猪上山的另一边?开玩笑吗?”
鲤跃龙门 烟熏美味
小丫头哼了一声, 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推着猪往山下滚, 这边的坡势较陡,她把猪滚到山脚下, 并没有费多少力气。李靖梣本想帮忙,小姑娘感激一笑,说现在还用不着。她把手往身上擦了擦,勾起食指放在嘴边, 吹了一声嘹亮的口哨,过了不久,就听到一阵“哈~哈~哈~哈”的声音从远处奔来,还附带着叮了咣啷的车轱辘声。
李靖梣以为有人来了,近到跟前, 才发现是一只黑色的大狼狗, 身后还拉着一架两个轮子的小排车,显然是用来托运猎物的。大狼狗很有经验,一直把车拉到猎物旁边,停下来,又绕了半圈调转了一下车头, 好让主人方便装载猎物。
李靖梣有些吃惊地看着这幅奇景, 小姑娘奔上前去摸了摸大狼狗的头:“阿狼真乖,待会给你最好吃的猪肉。”大狼狗“汪汪”了两声似表达喜悦, 随后就蹲在地上“哈~哈~”得待命, 异常乖顺。
“姐姐能帮我把猪抬上车吗?剩下的我一个人就可以了。”小姑娘腼腆地说。
李靖梣心里很排斥野猪身上的血腥气, 不过仍是强迫自己点了点头,并且喊岑杙下来帮忙。
后者并不是很情愿地从山坡上走下来,看到那只黢黑的大狼狗,“嚯”了一声,暗忖跟小姑娘一个色系的。大狼狗好像看出她对主人不敬的心思,冲她大声吠起来,张了满口獠牙,要多愤怒有多愤怒!
岑杙有点嫌弃道:“你家没骡子吗,要沦落到靠只狗拉车?这什么车啊?这么小,能拉得动猪吗?”
“我家的骡子和大排车都被哥哥赶去集市了,至今没回来。这是我仅有的了。”小姑娘不知为何眼睛红红的。
岑杙无语,“那你能让它别再叫了吗?叫得这么难听,一会儿把狼招来了怎么办?”
小姑娘随即冷笑说:“是你太讨人厌了,连阿狼都不喜欢你。它看到姐姐的时候就不叫,看到你就叫个不停,还不证明你是坏蛋么!狗是最通人性的!”
“我说你,你这个小姑娘,我哪里得罪你了?怎么你话里处处针对我呢?”
“鬼才稀罕针对你!”小姑娘不屑地嘀咕。
“得,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岑杙绕了小车观察了一圈,走到李靖梣身前,“你闻不得血腥味儿,就站在一边,别掺和了。”李靖梣心里微微一动,但执意不肯旁观,坚持道:“你们两个恐怕抬不动,放心,我可以的。”
岑杙便也随她,三人合力将两百多斤的野猪搬上车,“咣当”一声,小排车快给猪压散架了。小姑娘赶紧跑到前头去,用细瘦的胳膊把两根翘起来的车把压下来,两手撑着把位,把绳子背在身上,回头冲李靖梣灿然一笑:“谢谢姐姐。”
岑杙扶着腰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喂,你怎么不谢谢我啊!我也出了力的好不好!知恩不报,不是君子所为哦!”
小姑娘撇了撇嘴,很不情愿地冲前面的大狼狗道:“阿狼,还不谢谢人家!”
大狼狗很配合,大叫了两声:“汪!汪!”
“……”
岑杙噎了一下,胸口气鼓鼓的,瞪着小黑妞的后脑勺“你你你”“我我我”个不停。倒是李靖梣一下没绷住,溢了个好久不见的笑出来,随即被她掩饰住了,嘴巴抿成一条毫无波澜的直线,格外严肃正经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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