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欢喜【骨科】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bambino
陈葭无力地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荒田、屋丛,心口茫茫然不知几何。
倏然有人拍拍她:“喂,能不能把窗帘拉下来啊?这么晒,我儿子要睡觉。”
陈葭没有回头找寻声音的主人,她机械地合上了百叶帘,眼前便是一道道的白,毫无生机的白。陈葭无可抑制地啜泣起来,怎么那么突然?脑海中走马观花般闪过与奶奶相处的场景,好短,抓不住,只觉得痛苦。
手机震动,陈葭胡乱抹一把脸,湿答答地按了接听,还未出声就已经哽咽。
陈广白呼吸都乱了:“不哭了。”
接着陈葭哭得更凶。
旁边抱着儿子睡觉的妇女瞪她一眼,见她兀自伤心也不好意思出言劝阻,又低头摇哄着儿子。经过的乘务人员礼貌又不耐地询问陈葭需不需要帮助。
陈葭听不见,把手机牢牢贴在耳边:“怎么会这么突然呢?哥…怎么会这样?之前不是好好的?怎么那么突然?怎么那么突然?”整段话被泪水粘成一坨,含含糊糊。
陈广白愁眉锁眼,心中黯然,只重复着:“别哭了。”
所有言语在死亡面前俱成苍白,见证死亡要比亲临死亡更痛苦。
-
陈葭还没到医院就被妈妈告知回家,奶奶接回家了。
再不会有奇迹发生了。
所有人都在被推着走。
先是报丧,接着是请道士招魂、送魂、归大屋,屋里屋外人愈来愈多,认识的不认识的,白缎飘飘,满面哀愁。
吊唁过后便是哭丧,刹那间哀嚎声凄凄惨惨,不绝如缕。陈葭行尸走肉般被拉着跪、拜、哭,眼睛肿得睁不开,哭丧结束也还在流眼泪。
最后是走仙桥,闹闹哄哄。
陈葭被姨婆挽着去抢道士投掷的钢镚与吃食,嘴里絮絮念叨着:“留下买路钱,小鬼不缠身。”很快被道士们抑扬顿挫的诵经声、笛声、磬铙、二胡声盖过。
她想:奶奶见此情此景,会觉得高兴还是吵闹?
凌晨两点,里屋只剩下嫡亲的几个人。陈葭、陈葭爸妈,陈葭爷爷大伯大姨,还有他们各自的小孩,加上几个帮佣,统共也不过二十个。喧嚣散去,夜晚寂静得骇然。
几个小辈默契地围坐在一块,气氛松懈下来。奶奶床板尾点着油灯,时不时有人过去剪一刀棉芯;床板头燃着一盆经文,灰烟顺着空气飘来,没一会儿眼睛又溢满泪水。
陈葭脸干巴巴的,一牵扯更干,索性对几个兄弟姐妹的问题报以沉默不语的态度。
视线突然暗了一爿,几个人纷纷抬头,各自按着辈份叫陈广白。陈葭也唤了声“哥”,亲人的死亡模糊了她对亲人的恐惧,亲人要比什么都重要。
陈广白看清她小脸的那刻心都要碎了。
他的妹妹,他的陈葭,他的宝贝。
陈广白偏了视线,抑制住想把她压入怀里的冲动,沉着声说:“都去睡会儿,五六点出殡。”
明明在其间还有比他大的姐姐,但是陈广白在这一刻变成了同父母那般的长辈。人总在一些时候突然长大。
陈葭见他神色肃穆,青胡拉碴,黑衣黑裤蒙了一层灰,额顶宽大的孝帽显得他脸更尖锐。刚刚没看见他,想来是被道士拉着走流程。
奶奶会高兴吧,他的孙子那么出色,如她所愿长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人散之后,陈广白坐至她跟前,两人面对面无言,眼里却都是对方。
几步开外的聚宝盆还在冒乌烟,陈葭先错开脸,瞥了眼盆,过去蹲在边上取了一迭金银元宝一张张放进去,火苗窜起来,青黄色吞灭明黄色。
陈葭瞧得出神,眼底映了两簇小小的火苗。
陈广白被叫去帮忙,过了会儿端着一小碗菜泡饭过来。陈葭还是蹲在那,脸上全是泪痕。
陈广白虚虚拉了她一下,让她坐回椅子上,把碗筷放在她手里,又找了湿巾过来擦她的脸颊。陈葭眼泪又落。
陈广白轻叹了口气:“好了,吃完去睡一会儿?”
陈葭点点头。陈广白抚了抚她的脑袋。
楼上叁间卧室都成了客卧,睡了不少远来的亲戚。楼下更别说,一间客卧里全是道士。
陈广白跟父母商量着去外面开个房让陈葭睡一会儿,父母面色疲惫难堪,一夜老去的有多少人?
陈母闻言想了想:“佳佳一个人不放心的,你跟佳佳一起吧,你也睡一会儿。”
陈广白点点头。
陈母把车钥匙给他:“会开车吧?”
陈父不放心,狞了下眉,皱纹更深了:“他还没考驾照。”
“大半夜的也没交警,”陈母回了句,“对了你学校那边请过假了吧?”
“嗯。”陈广白把钥匙揣兜里走了。
留下陈父陈母在厨房沉默。
夜更深了。
陈广白载着陈葭去附近宾馆,陈葭靠着椅背睡着了。
十来分钟就到了,陈广白停车后目视着前方,轻声说了句:“如果死的是我,你会难过吗?”
回答他的是陈葭细弱平稳的呼吸声,她睡得很沉。
早上六点半,陈广白把陈葭叫醒,陈葭睁开眼一瞬间闪过的惶恐刺痛了他。
他选择忽视,语气淡淡地重复:“起来了。”
神志苏醒,陈葭匆匆忙忙跑去厕所梳洗,衣服没换没脱,睡了一夜更皱巴了,嘴巴起了皮。
一路上陈葭都在撕嘴皮,黑夜给了她直视的勇气,而透亮的天光又剥夺了去。撕到后来嘴唇都流了血,陈广白让她擦擦,语气称得上冷漠。
只有陈广白自己清楚他欲盖弥彰,他见不得她脆弱的模样,一晚上都不敢去看她哀哀的脸。他自嘲,真是个畜生啊,奶奶还没出殡呢,就想着操妹妹了。
屋子里又如同昨晚那般聚满了人,甚至比昨晚更多,女戴孝布男戴帽,一眼望去人影憧憧皆是白,浩浩荡荡,鬼魅魍魉。
行在去火葬场的路上,一夜未眠的陈母似有话要跟陈葭说,可陈葭用眼神询问了她半天,她妈妈还是一言未发。陈葭伸手环住了她。
陈父不能疲劳驾驶,因此开车的是个远方亲戚。他扫一眼后视镜,神情要比他们轻松很多:“佳佳上高中了吧?”
陈葭应了声:“嗯,高二了。”
“是在一中读?”
“在四中。”
陈母蓦地插了句:“广白在一中。”
陈葭一愣,慢慢缩回了手臂,窗缝透进来的晨风带着凉意。
“广白厉害啊,我妻侄复读了两年都考不上一中。”亲戚恭维。
陈广白本在假寐,闻言岔开了话题:“快到了吧?”
亲戚探一眼前方:“快了,还早路不堵。”
“嗯。”
气氛又沉下来,直到下车都没人再讲话。
陈父早打点好,前头只烧过一个人,还算干净。
流程很长,来时一群人,分散后竟看不到几个认识的。陈葭找了个小角落蹲着,用石头在水泥地上乱涂乱画。偶尔不知道从哪里飘来一朵孝花,扑一扑,又飘到别处去了。
空气里弥漫着香火气息。
陈广白把竹立香分给众人,最后找到陈葭走了过去,烟有些迷眼睛。
陈葭听到陈广白叫她,抬起了头,孝带是连夜赶制的,做工粗糙,她一晃,就从额头落下来挂在了鼻梁上。带子上的细须贴在眼球上,有些痒意。
她刚抬手,陈广白已经帮她正好了孝带。
温凉的触感一晃而过,接着她手心被塞进一根细香,烟瞬间迷了她的眼睛。陈葭索性继续俯首盯地。
陈广白用拇指擦了下她湿润的眼角,起身走了。
陈葭的视线随着他的脚踝往前跟,慢慢就不够极了。她仰面游目陈广白的身影。
不远处的廊檐下,陈父跟亲戚们说着话,陈广白站在边上,脸上挂着笑。时不时有亲戚拍两下他臂膀,陈葭听不清但能猜到他们在夸赞陈广白。
以前她会嫉妒,为什么自己样样比不上他?为什么所有人都喜欢他围着他?
现在她好像没有那种酸涩感了。
一辈人的离开,下面的一辈辈顶上去,潜移默化的传承。被迫长大,被迫担责,陈广白很累吧,陈葭想。
空欢喜【骨科】 好坏
5.
遥遥瞥见爸爸两手托着骨灰盒出来的时候,陈葭又哭了。爸爸的背好弯好弯,双腿负担不了似的一步一顿。
她默默地流泪,默默地跟在人群身后,哭了一路,头痛欲裂。
上山路时,等到了半山腰上陈葭才发觉去的不是墓地,而是奶奶出生的地方。
山路十八弯,陈母早已支撑不住,吐完后睡着了,陈广白也疲惫不堪,让陈葭看看后座有没有矿泉水给他拿一瓶。
陈葭找了找,有一瓶,她递过去。陈广白用眼神询问她喝不喝,陈葭摇摇头。
天色阴下来,要下雨的迹象。
下车上山,路途陡峭,陈葭有次差点滑倒,后面的一个远方大伯搀了她一把,之后一直把着她手臂往上走。陈葭出神地想到以前有姐姐跟她说:那个光头大伯人很坏的,太祖母还没去世的时候他就忙着分遗产了,平时都没照顾过太祖母!
陈葭瞥了眼牢握着自己手臂的手,对于好坏的概念又在动摇。不自觉地在人群中找陈广白的身影,没有看到,应该在队首。
陈广白他,是好人,还是坏人呢。
徒步近半小时,总算停了下来,眼前是旧时私墓,很大,半圆形状,像个蒙古包。陈母在她边上耳语,“一百多万呢…”
陈葭吃惊。
陈母有些得意:“你爸早买好的。现在规定进公墓,在赤落山上弄个私坟不容易。”
陈葭见妈妈神态,心中有些怪异,问道:“有什么区别吗?”
“那种是居民楼,这是别墅,你奶住别墅舒服着呢。”
陈葭不语,注视着一群往常再体面不过的伯伯叔叔们一哄而散地往坟窝里钻,十分不解,不怕晦气吗?
“他们在干嘛?”
“里面有富贵金元宝。”陈母回答。锐眼发现有个没脸没皮欠钱不还的亲戚冲在最前头,不免嗤出一声冷笑。
陈葭听完心中更觉荒唐,她是信科学的,虽然也不反对封建迷信,但每每听到这些事还是觉得不可思议。21世纪,居然这么多人信这些。
下午一点多,总算尘埃落定。
一行人各回各家,晚上统一来她家吃丧饭。回程她和陈广白蹭了大伯的车,大伯生的双胞胎女儿,一个姐姐开车,大伯坐在副驾驶,陈广白、陈葭、另一个姐姐坐在后头。
小辈一多,气氛松快起来。两个姐姐都是话唠子,也不是奶奶带大的,因此没多少伤感,开了话匣没停下来过。大伯打起了鼾。
没一会儿,噼里啪啦砸下雨点来,陈葭往窗外望去,天与地湿答答的,把万物泡皱了。
陈葭看窗,陈广白看她。
她侧脸比正脸更小,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扎了起来,玲珑的耳露出来,耳垂圆润厚实,很有福气的相。
陈广白笑了笑,希望他的宝贝长命百岁。
陈葭余光注意到他含笑的脸,故意让视线从驾驶方向绕过来而不从他身上。陈广白还在笑,甚至有些笑出声,这就有些冒犯了,陈葭觉得现在的场合不该笑的。
不过只有她这么认为。
驾驶的大姐姐把话题抛给他:“广白,你快高考了吧?”
“嗯。”陈广白收了笑意,神色有些刻薄的淡。
小姐姐也加入,侧过身来,挤到了陈葭,陈葭又碰到了陈广白,腿挨了一下他的腿,陈葭一个激灵。
“有把握吗?打算报考哪个学校?”
“还没想好。”陈广白说着扫了眼陈葭。
大姐姐笑了笑:“你这成绩也不用担心。”
“我们西大蛮好的,”小姐姐压了下嗓子,“美女很多哦。”
陈广白不再搭腔。两姐姐又把话题绕到学校上,陈葭认真听了会儿,有些期待大学生活。她成绩一般,高二分班后更觉学业重复枯燥,不知道能不能顺利升本。
想着想着便睡着了。
陈广白矮了下上身,让她的头靠得更舒服,尽管这个姿势让他的肩臂近乎麻痹般酸胀。
雨声潺潺,陈葭睡得沉。
-
晚上陈葭发起了低烧,起初没人留意到,屋子里闹哄哄的,丧饭吃成喜饭。
陈广白随着父母招呼完亲朋好友,饭都没吃就上楼去看陈葭,她一回来就说想睡觉,睡到这个点还没起。又怕单独见她她害怕,手上端着餐盘,夹的都是她爱吃的菜。
敲门没人应,陈广白开门进去了。
借着走廊的光,陈广白看到被子被踢散在地上,而陈葭伶仃仃地蜷缩着,差点要掉下床。陈广白心一紧,开了个灯,顺手把手里的餐盘往边上的书桌一搁,快步上前,半跪在床头端详陈葭。
脸蛋红得不自然,陈广白手都在抖。手握手,很凉,额头顶额头,很烫。
陈广白呼出一口浊气,眼底沉得像散不开的霾,他起身快速在衣柜里取出一件长大衣半抱着陈葭给她套上。
穿完,出了满头的汗。陈广白刚俯身要抱着她出去,陈葭迷迷糊糊睁开了眼,懵然地回望他,声音涩得像一字一顿用刀刻在他心尖,她说:“哥,我好难受。”
天知道陈广白有多心痛,又克制了多久才没对她施暴。
许是陈广白浑身的戾气吓到了陈葭。
陈葭半清明半恍惚,呓语般喃喃:“你迷信吗?”梦魇里是妈妈牵着她七弯八拐地找到一个高僧,高僧在她头上点了几点。
“不信。”陈广白抱起她。
“那你信因果报应吗?”高僧对她妈妈说很快就会好的。
“信。”陈广白步下楼梯。
“你会遭报应的,陈广白,奶奶看着呢。”她回到家照镜子瞅头皮,那几个高僧点过的地方成了血窟窿,鲜血淅沥沥,擦不完,流不尽。她哭喊着叫妈妈,进来的却是那个高僧,陈葭顺着袈裟抬头定睛一看,竟然是陈广白!
陈广白闻言脚步一顿,往侧前方望去,奶奶的遗照高挂,正微笑着凝视他。
空欢喜【骨科】 恋爱
6.
奶奶头七后陈葭恰好假期结束返校,袖臂上一朵显目的孝花,班里人瞧见都会把笑脸板成丧脸,生怕触到她伤心处。
刘俊之更甚,小话唠变成闷葫芦。
陈葭一星期瘦了一圈,别人定以为她伤心过度,其实是发烧没胃口。
她早注意到刘俊之的窘态,碍着堆积了不少作业没做,也没空逗她。
奋笔疾书到放学,陈葭把卷子往桌洞里一塞,趴下了。
刘俊之顷刻急了,半个身子扭来扭去,又是找纸巾又是找话的,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她小心翼翼地把纸巾从她臂弯里塞进去,语气软得不像她:“葭葭,你还好吧…”
陈葭肩膀抖得更厉害。
“哎呀哎呀你别哭了…”说着已经带上哭腔,都说哭会感染,是真的。
陈葭这才猛得直起身。
刘俊之定睛一看,一张大大的笑脸,抡了她一拳:“去你的陈葭!!”
“哈哈哈哈——”
两人笑闹着往食堂走,陈葭说想死食堂饭了,刘俊之虽骂她贱骨头,但步子也跟着快了,她也想。
食堂队伍排得长,但也行得快。快到两人时陈葭踮脚探头,琢磨着自己点哪几样吃。一不小心碰撞到了边上的队伍,陈葭赶忙道歉:“不好意思啊。”
撞到的是个浓眉小眼的男生,他随口说了句“没事”,余光瞥到陈葭袖口的孝花,立刻变了脸色啐道:“晦气!”
刘俊之不乐意了:“你说谁呢?”
前后不少同学偷偷瞄过来。
陈葭更不舒服,但还是拉了拉刘俊之,避免冲突:“到我们了,你吃什么,快点。”
刘俊之怒瞪他一眼才靠近窗口点菜。
两人满当当打了两份饭,端着找位置坐,刚要放下,陈葭被人重重别了下身子,手一抖,大半的菜洒了,肩膀微痛。
陈葭气呼呼地转头,是那个男生,她隐隐猜到了,抿了抿唇。
他正一脸挑衅地贱笑,眼睛眯起来眼白还是很大一片。
“你神经病啊?!一个男生用得着这么小器?!”刘俊之指着他疾言。
周边一群人侧过头来看热闹。
男生做出一副“我就小器了你拿我怎么样吧”的猥琐神态。
陈葭脾气噌的上来,冷笑一声,长腿一迈,手腕一转,餐盒稳当当地扣在了男生身上。
周围一阵喝彩声。
男生可能没猜到她会这么嚣张,根本没反应过来。可也就几秒,他巴掌就下来了。
陈葭刚要躲,眼睁睁看到他的手臂在半空被人钳住了。
“草!”男生恼羞成怒,挣扎着看去,对方个子比他高一大截,等瞧清一张熟悉的脸,他立马怂了,溜得比正准备逃跑的陈葭和刘俊之还快。再不走教导主任就来了!
四中的人都知道,教导主任是食堂最忠实的拥趸者,没有之一。
场面变化莫测,精彩纷呈,周边人看得津津有味,筷子下得都慢了。
“你们两等等!”
还能叫谁?陈葭和刘俊之对视一眼,停下了脚步,也不去跟“英雄”搭话,只双双埋头用纸巾清理着桌面和地面,余光却紧顾着后头。
刘俊之小声:“那不是狗哥吗?”
陈葭小小声:“是…怎么办,我要不要跟他说谢谢。”
干孝天抱臂审视着两女生,她们埋着头窃窃私语,半天没回头,他索性转了个弯,坐到了两人对面。
刘俊之和陈葭:……
干孝天人高马大,坐着也唬人,还一脸似笑非笑地瞅着她两。
陈葭咽了下口水,被迫启唇:“感谢狗哥出手相救。”说的什么年代屁话,陈葭拧了把自己的腿。
刘俊之也跟着“感谢狗哥出手相救”。
干孝天刻意绷着的脸一松,哈哈大笑,陈刘两人顿时呼出一口气。
那天她们两无意撞见一中四中打架,当中狗哥正是四中的领头。她们两可是亲眼见过狗哥身手的,拳头跟吸盘似的,打哪中哪,一拳下去,七尺男儿也嗷嗷叫似美娇娘。
“走吧。”干孝天笑完突然说。
两人不约而同问:“去哪儿?”
“废话这么多。”
原来是带她们下馆子,陈葭也没客气,闹了一出早饿得馕腹空空,跟刘俊之两人乱七八糟点了五六道菜。干孝天没阻止,最后在菜单上加划了叁瓶啤酒。
服务员离开,陈葭和刘俊之又不知道说什么了,尴尬得就差对手指。反倒是狗哥那边,小饭馆里进进出出不少人看到他都会打声招呼。
啤酒先上,叶孝天在启瓶的时候陈葭睨过去一眼,黧黑的手臂,上面有不少烟疤,五官细看还不错,勉强算个阳光少年。
刘俊之显然也在观察,两人在桌底下打手语。
菜一道道上,陈葭和刘俊之大快朵颐,干孝天一杯啤酒下肚,语不惊人死不休:“你有对象不?”
东北口音,陈葭微微吃惊,回道:“你问我啊?”
刘俊之也抬头看他。
干孝天盯着陈葭点头:“问你。”
陈葭筷子一顿:“没有。”
“没有?”干孝天尾音一挑,有些不信。
“对啊。”陈葭不愿讨论这个话题,转而问他:“你手上怎么那么多烟头?”
叶孝天不以为意:“不想参兵。”
野啊,陈葭默默感叹。
如果陈葭能先知狗哥会追她,她编也要编一个男朋友出来。
倒了血霉了。
因为狗哥追人很夸张。
他一下课就大咧咧地往他们班门口一站,中气十足地飙一句:“陈葭,出来!”
整个走廊能探出密密的一排头来。
中午在食堂门口堵她,美其名要跟她共进午餐,陈葭吐血,他要不要再摆个烛台用个刀叉啊!
夜自习课间约她逛操场,去小卖部强买给她零食,还顺带“威胁”老板:以后这牌子的酸奶多进一些,听见没有?她脸都要被他丢尽了。
……
陈葭不堪其扰,东躲西藏,可还是免不了被狗哥七七八八的小弟各种打小报告,行踪一览无余。
最过分的是她拒绝后他直接上他们班来了,自修课都敢坐班里!
陈葭欲哭无泪,一周后终于受不了,好言软语地求他:“拜托你别找我了,我不想谈恋爱。”
干孝天不满:“我不帅吗?”
“帅帅帅!”陈葭猛点头。
“那你为什么不同意?”干孝天在这方面完全一根筋,可怕的是他身边提建议的人更猛浪。
“我配不上。”陈葭摆低姿态。
“我觉得你配得上。”
陈葭骤起鸡皮疙瘩,你觉得个头啊!
“我都说了我不想谈恋爱。”
“为什么?”他歪了下头,是真的不理解。
陈葭要奔溃了,眼尾都耷拉下来:“没为什么!你再缠着我我去告老师了。”
干孝天抱臂,不屑地一笑:“你去啊。”
陈葭见他软硬不吃,没了耐心,恶狠狠瞪他一眼掉头就跑。
干孝天被她那一瞪软了半边身子,愣在原地半天没动。本来只想把到手玩玩,没想到尖果儿娇娇俏俏,还挺得劲儿。干孝天磨了下后槽牙,喉咙发干,他点了支烟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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