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欢喜【骨科】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bambino
他再晚去,市场挑不到什么新鲜的鱼了。
杨写意眼见着他驾车快速离去,无奈地叹了口气,陈广白复学后也不知道怎么了,大有拼命叁郎的作派,连他们导组神经最大条的男生都看出来他的不对劲,她不信他自己没有意识到——他瘦得有些不成样了。
杨写意连叹两声,低头给他发了条微信:注意身体。
陈广白从未觉得北京愦闹的菜市场如此顺眼,仿佛一个可悬挂在院子里的小菜篮,花枝招展,亲切无比。
他轻车熟路地找到卖水产的摊头,跟老板说要五条鲫鱼。
“得叻。”老板带上塑胶手套?他一眼,损道:“您今儿个还去鳞?”
陈广白眉眼舒展,轻笑了声。
他头一回买鱼的时候让老板帮忙去下鳞片,当时老板还以为他找茬的,让他爱买不买一边呆着去。后来次数多了,两人逐渐熟稔起来,老板便会拾这事打趣他。
陈广白瞥了眼摆尾蹦跳的几条鲫鱼被老板利索地装进袋子里,灰色的袋子扑哧扑哧作响,老板铲一勺干冰进去,鱼还是跳。老板面目得意,说明鱼新鲜着呢。
陈广白接过袋子把钱递给老板,老板找零钱给他,悠扬道:“明儿见了您内!”
陈广白也跟他道别,转了一圈,买了些菜,提着出了菜市场。
外边的天乌蓝沉沉,云朵似白花点缀,陈广白的后车轮边上有只奶棕色的小猫远远冲他一声叫,等陈广白走近,它又迅速跑开了。
陈广白稳稳驶在路上,路标、树桠一一在车顶穿花拂柳般掠过。
在北京的这一个多月,他常常在想,等陈葭愿意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会不会让他离开,或者让他送她回去。
没想到她会说想吃鱼。
陈广白笑起来,笑着笑着眼眶酸涩,现在的生活,宁和、真实,还有失而复得的喜悦与幸福。
空欢喜【骨科】 【番外】利己
+3.
高考期间,空气溽热得仿佛硫磺蒸汽,甚至能感受到有波纹在潜游,寒毛一根根直挺挺地喘息,又被黏稠的汗液趑回皮肤表层。多家专业气候机构预警,2016年可能是有记录以来地球最热的一年。
最后一场考试,陈广白跟众多心急如焚的家长一样翘首以盼在校门口。
中途来往数批分发各种小广告、小传单的推销员,所有家长无一例外接过了正反面皆印满妇科或男科医院广告的塑料扇子和圆珠笔,拒绝了信誓旦旦复读一年即可上211/985大学的传单。好像在这种时候,一点点心理暗示的晦气都不可触,而往常唯恐不及的医院小广告,反倒显得无伤大雅了。
陈广白也是,他心不在焉地用扇子剌刺的边角来回划着手心,用以驱走些昏沉的暑意。直到树荫从顶至东地笼罩住陈广白,考试铃响,高考结束。
家长们一哄而上,激烈地挨挤在伸缩门后,甚至撞出“哐哐”的震响,而阅考无数的门波澜不惊地寸寸慢移,家长们迫不及待地扁身、侧身、钻身地往校园里推搡。
终于两腿步入神圣校园时,他们又驻足了,因为里头有警戒线。细长的警戒线,反倒比刚硬的伸缩门更有威慑力,无一家长试图越过它。
倏尔,家长群似乎被神秘组织统一封口,人群静默了几分钟,每个人汗流浃背,每个人热泪盈眶。
接着,校园内爆发出更为热烈、更为喜悦、更为高昂的哄闹声——那是山峦的震颤,他们抖落满身的积雪,展露枝繁叶茂的霓裳,他们本身便是春意,是盎然生机。
再没有比十八岁更好的年纪了。
陈广白站在人群后头,尽管知道陈葭并不会走得太快,但依旧一瞬不眨地扫视着成批成批奔走出来的考生。
人群渐稀,天穹依旧明晃炽热,他的视野里逐渐出现了她的身影,那么小一只,站得笔直,蓝白的楼栋是骋驰疆场,墨黑的短发是钢筋盔甲,坚韧的双眸是灿亮勋章,她像一个凯旋的勇士缓缓向他走来,
这一刻,陈广白无法不动容。
他想起当时她要求回去参加高考时的眼神,那么坚定,那么笔直而敞亮,透彻地无一丝炎凉,人生的路,她在往前走。
她不用他带,就已经向死而生了。
陈葭把文具袋递给陈广白,瞥到他手上的滑稽小扇子,掀眼瞧他,眼神古怪。陈广白熟视无睹,他接过文具袋,把手里的矿泉水递给她,继而撑开伞歪去她头顶。
陈葭接过昂头灌了几口,接着又拧紧递给他,拿过文具袋,两人交接无声但默契。
两人缓慢地走出校园,陈广白问:“有什么想吃的吗?”
高考期间陈葭学校统一安排住宿和吃食,他怕她没吃舒服。
陈葭想了想问:“你高考完吃了什么?”
陈广白回忆了一下:“学校门口的小馆子。”
“那就去那吧。”
“好。”
-
陈广白掀开磁吸门帘,陈葭进去后他才收伞跨入,里边座无虚席——毕竟一中就是考场。
窗帘半遮,光线熹微,凉意丝丝,顶头的几台电扇均垂挂着红色的塑料条,噗呲呲地驱着苍蝇蚊虫,几乎每桌都是一家叁口。
陈广白四下扫一圈说:“换一家?”
陈葭说:“等一会儿吧。”
陈广白见她精神还不错,也没勉强,好在有几桌就是蹭点空调休息休息,喝完饮料就离开了,陈广白让陈葭先坐,他去点菜。
老板娘居然还记得他,笑眯眯道:“放假了?”
“没。”
她端详着眼前这个面庞清俊、气质沉稳的少年,感慨道:“小潭说你去北京念书了,真好,真好。”
陈广白微笑:“要叁道清淡当季的小菜,一碗蛋羹,两碗米饭。”
“好,饿了吧?我让老叶炒快些。”她边说边往后厨去了。
叶潭妈妈出来的时候,陈广白还站在柜台前,她疑惑:“还要什么?”
陈广白把钱给她,她不高兴地推回去:“小潭都跟我讲了,当初多亏你帮忙,都不知道怎么谢你,这钱你拿回去!不然阿姨不高兴。”
又觉得自己说得有些重,她搓两下围裙,探头张望他身后转移话题:“一个人来的?”
陈广白浅笑:“和女朋友。”
叶潭妈妈露出慈爱、欣慰的笑容:“好,是该谈谈恋爱。”
陈广白落座的时候带来一罐旺仔给陈葭,陈葭接过,手掌一凉,眼睛一亮,陈广白居然允许她喝冰的。
陈广白目光洞若观火:“不是给你喝的,让你降降温。”
陈葭失望,不讲话了,一罐旺仔在两手之间转悠,没一会儿就常温了,这天气实在热,连头皮的疤也隐隐发痒。
陈葭想去挠,被陈广白制止了。
他坐去她边上,用纸巾轻轻按压着她头皮上的汗渍。她后脑勺有条突兀的浅粉疤痕,毛囊坏死,不再长头发,平时两边头发遮掩着看不出,但每每给她洗头吹头的时候,他触及此总会心如刀绞。
陈广白手一顿,动作更轻了。
陈广白每每贴近,陈葭都好像在火山口滚了圈,她忍了会儿,推他:“你别弄了,热死了。”
陈广白闻言停下动作,把纸巾丢进垃圾桶,把她微乱的头发理好,遂老实地坐回对面,盯梢般凝视她。这么一声不吭地一连串动作做起来,颇有些可怜巴巴的意思,但陈葭懒得搭理他,他现在脸皮太厚太粘人,偶尔还使苦肉计,她都没眼看。
两人正吃到一半,陈葭突问:“刚刚老板娘为什么那样看我?”
陈广白一噎,耳尖一烫,快速旋了两口饭入嘴,佯装没听到。
陈葭冷哧一声。
救陈广白的是他母亲的电话,电话那头她的语气格外小心:“喂?考完了吧?吃饭了吗?”
陈广白睨陈葭一眼,抬了下陈葭的手腕让她小心碰到汤碗,然后目光点点外头,站起来去外边通电话了。
陈葭垂下眼,不用猜都知道是谁打来的。
“嗯,考完了,在吃饭。”
“还不愿意见我们?”陈母有些急了,“这都多久了?”
陈广白不响。
“你劝劝她,再怎么样都是一家人啊,我是她妈妈呀!你上回说的她心结所在,那妈妈也在改了……我以前是有些偏心,但妈妈也爱她的啊!”陈母苦口婆心,一番话说了上万次,“再说我都不管你们的事了,就不能回来住吗?就你那个公寓,才多少平,叁个人挤着这能舒服吗?北京菜有什么好吃的?能吃惯吗?现在高考完了,总可以回家住了吧?”
“再说吧。”陈广白淡淡道。
“你们一个两个真的太狠心了!妈妈真的…”陈母哽咽,“妈妈一个人真的过不下去了。”
陈广白心口骤缩,忙问:“怎么回事?”
“你爸他外边有人了。”话未落,陈母已经啜泣出声。
陈广白神色一凛,冷静道:“你们离婚了吗?”
“离了,上周刚离……”陈母喃喃,“我想他怎么突然松口同意离婚了,原来是外边有人了…我一直不敢跟你们讲,怕影响佳佳高考。”
头顶似有巨浪拍礁石的水花溅在额头,陈广白一抹,满手的冷汗。
他思忖片刻:“我找个时间来家里一趟,佳佳那边再看吧,你私底下别联系她。”
“嗯。”陈母无可奈何地应,又絮叨了几句才依依不舍挂断电话。
思绪万千,陈广白没有立即进去,未曾料到父母真的离婚了。但幸好不是他担心的结果:他跟父亲,她跟母亲。
这样一想,追究父母之间的对错与龃龉并没有什么意义,他唯想陈葭好好的,好好地生活,好好地在他身边。他骨子里依旧是个利己的人,但幸而,这个己,也包括放在心尖上的陈葭。
陈广白望着对面的小巷口,恍惚再一次见到了那个害怕他而拉着朋友飞奔离去的身影。但是没有,现在的她,没有逃离。
陈广白脑海中闪过叶潭妈妈感叹的两个词:真好,真好。
空欢喜【骨科】 【番外】句号
+4.
暑假期间,陈广白白日依旧去学校或者实验室,回来后跟阿姨“交班”。
其实陈葭早可以生活自理,耐不住陈广白担忧过头,甚至提出过“那你跟我一块去学校”这种荒唐计划。陈葭自然没有答应,陈广白也就没有辞退阿姨。
这天下雨,雨点滚烫圆润,似刚出锅的香甜玉米粒。
陈广白到公寓时已经浑身湿透,在玄关处留下一小潭水渍。他边换鞋边问阿姨:陈葭在做什么,今天吃了什么,药有没有按时吃,确认没什么异常后才进浴室冲澡。
出来的时候屋内一片静谧,阿姨已经回去了。
陈广白用干毛巾随意抹了一把头发,见没有滴水了便去厨房做菜,依旧是家常的叁菜一汤,叁四十分钟就齐全了。
他摆完碗筷后走去陈葭房间,扣了扣门道:“可以吃饭了。”
许久未闻回应,陈广白一急,忙拧门进去,看到陈葭只是歪在单人沙发上睡着了才松下一口气。
他轻脚过去,把她松捏在手心的ps4拿开,拾起滑落在地上的毛毯盖在她腿上,又把空调温度调高两度,再叁确认无疏漏后刚想出去,陈葭幽幽转醒了。
四目相对,陈广白轻声道:“吵醒你了?”
陈葭茫然了一晌,神思半明:“没有。”
“可以吃饭了。”陈广白见她仰头说话,怕她头晕,干脆半蹲在她跟前。
陈葭的视线滑落,凝视了他一会儿,突道:“陈广白,你都不恨我吗?”
“怎么会恨你?”是不可思议略感荒唐的语气。
陈葭不相信:“我让你名誉扫地。”
“那是我该得的。”
陈葭继续列举:“我把这个家毁了。”
陈广白倏尔收敛笑意,严肃道:“佳佳,你以为你是浪潮,是席卷看客打湿他们鞋袜的大海?不是的,你是那个最勇敢,你是想拥抱大海却被浪潮吞咽的大无畏。”
陈葭微微触动,抿唇绞手不说话,眼里隐约有泪光。
陈广白怜惜地顺着她的短发,这么善良的小女孩,他以前是怎么舍得?
陈葭稳了稳心神,盯着他饱含爱意的双眸又问:“你之前…”她难以启齿地顿了下,“是不是坐牢去了?”
陈广白浅笑:“那不算坐牢,你可以理解为住了一段时间的旅馆。”
头一次听人这么比喻看守所,个中辛酸,哪有他说得那么轻松,陈葭干笑两声。她没告诉陈广白的是,其实当时她有过念头起诉陈广白的,但情况太复杂了,一个是她有了自杀打算后就把u盘清理了;一个是她精神不济,语言障碍,还有的原因……大概也只有她的心通晓了。
陈广白见她神色变幻,小心问:“那你呢?你是不是还恨我?”
陈葭坦然:“是啊,我一直都恨你,可能一辈子都会这么恨你。”
陈广白听她这么说,反倒松懈了:“好,一辈子这么恨我。”
“你是有受虐倾向吗?我恨你,你还让我呆你身边。”陈葭不禁疑惑。
陈广白左腿跪麻了,换了右腿跪:“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别无所求了。”
陈葭承受不住他千斤重的眼神,别开了目光,促狭道:“可我会烦你诶,我会不想见到你,看见你就会想起不好的事情。”
陈广白皱眉:“一般什么时候会烦,会不想见?”
陈葭语塞,东瞅瞅西看看。
她瞎说的,其实她早就看开了,她想做的能做的都做了,或幸运或遗憾地捡回一条命,在终点走了一圈,还有什么不可以释然的呢?
在死亡面前,所有情爱皆卑微,皆荒芜。倘若她未曾经历过死亡,也许她始终会觉得情爱是生命的本源,但她经历了一遭,回头再看,才明白为了这些牺牲掉自我是多么愚昧与不值。
她现在只想好好念书,好好活着,不留遗憾。假使再爱再恨,她也会让它们充盈自己,而不是伤害自己。
在当下,与其继续身陷囹圄那些掩藏在爱恨间的蕴意,抱残守缺那些道德与真理,还不如去过无厘头的直觉生活:去爱小巷子里的流浪猫,去爱廉价的路边摊,去爱古道河上不朽的胡杨林;去恨飘飞的柳絮,去恨热血八点档穿插的广告,去恨副作用比正作用强的苦涩药丸……
她没有敢于原谅他们的高风气节,但她有默许他们纠错的慷慨,不想再执着什么是刻骨的爱,什么是铭心的恨,往事随风,心亦随风。
陈广白发觉她虽半天未答,但面目柔和与放松,不由暗暗松了口气,两腿密密匝匝的麻意顿时剧烈翻涌,他干脆席地坐在了她边上。
陈葭的房间陈广白特意多装了几盏照明灯,还用防撞包边把所有家具尖锐的角一一贴成珠圆玉润的弧度,生怕她一时头晕眼花撞到哪里。
此时窗外的天已然墨沉,室内却炽亮如昼,两人的影子在地板上集成稀稀落落的一团暗棕色,仿佛两颗栽种在肥沃土壤上的树,枝桠缠在一起,影子连成一片。
原以为会埋一辈子的问号,就在这个平平无几的雨后暮晚被他们铲去弯钩,留下了一个完整的句号。
-
陈葭高考成绩不算理想,央音无望,但加上艺术分勉强可以升本。陈葭无所谓,这个成绩对她来讲已经是超常发挥了,毕竟她记忆力衰退,学习能力呈坡度下降,且高叁下学期约等于没学。
不同于陈葭的乐观,陈广白急得上火,口腔里接连长燎泡,沉默了好几天。
连做的菜都有失水准。
陈葭把一大颗蒜瓣挑出来,用筷子夹着在陈广白眼前晃悠:“你又忘记捣蒜末了。”
陈广白瞥了眼:“别吃了,吃点糖醋里脊。”
陈葭把蒜瓣丢掉,夹一块糖醋里脊,刚嚼两下就吐掉,哀一声:“陈广白,你放了多少糖!”
陈广白拾筷尝了一口,默默吐掉,瞟过另两道菜,歉意道:“我们出去吃。”
陈葭撇撇嘴嘟囔:“外面太热了。”
说完,她埋头吃干饭,偶用筷头点一下菜酱让嘴巴有个味,很快便把一碗饭吃干净了。
陈葭擦嘴的时候看到陈广白又出神了,不免好笑道:“我回家上大学,你有那么不开心?”
陈广白认真点一下头,还言之凿凿:“是的,很不开心。”
陈葭笑出声,奚落他:“你好幼稚啊。”
“是么。”陈广白语气平平。
陈葭不再理他,回房间翻阅《普通高考报考指导》,其实北京也有学校可以选择,但地方政策保护,外省考生招收数量少,录取率低,陈葭没必要因为陈广白就去冒这个风险。念书不是给别人念的,她只踌躇——回家难免见到父母。
-
陈葭填志愿那天,陈广白做实验频频出错,连一向宽和的导师都看不下去,让他休息休息。同组的一个研究生更是直讽:“就这点水平,还是回家睡觉去吧,别来拖后腿了。”
陈广白说了声抱歉就离开了,他漫无目的地再外逗留了两圈,回到公寓后,阿姨见到他吃惊道:“今天这么早?”
陈广白敷衍地点头,问阿姨:“她呢?”
“睡午觉呢。”阿姨努努房间。
陈广白瞄了眼挂钟,下午一点,这个点,她应该早就填完志愿了。
他无所适从般在客厅踱了两圈,突然一抓车钥匙出门了。
阿姨奇怪地自语:今天这是怎么了。
陈广白买了一堆东西回来,上下跑了两趟才把所有袋子盒子都提进公寓。
陈葭和阿姨目瞪口呆,陈葭问:“你这是干什么?”
陈广白似一个细数玩具的大男孩,把一样样东西拿出来展示,说明:“上大学就没校服了,给你买了一年四季的衣服,裙子裤子外套帽子袜子鞋子都有,你得空试试,记得一次不要试太久,你身体吃不消。还有这些护肤品化妆品,我不懂,有印象的我都买了,柜员推荐的我也买了,你看看行不行,不行我再去买。”
陈葭游目满地的包装袋,暗道陈广白疯了,她瞪圆眼睛:“你干嘛啊?”
“你不是要回家了吗?”陈广白的语调细听还有丝委屈。
“啊?”陈葭无语,“现在才七月份,九月份才开学,大哥!”
陈广白先是滞了一秒,继而脸上露出欣喜若狂的笑意:“所以你不是因为不想呆在这里才选择回家念大学?”
阿姨在一旁瞅得有些晃眼,亲娘叻,这顾主笑起来帅得跟明星似的,了不得的好相貌。以后还是多让儿子来接她,让他见见陈广白,挫挫他锐气,好让他知道天外有天,要不然整天以为自己俊得俏,不好好读书,成天妄想什么拍戏出道的。
她再端详陈葭,嗯,果然般配,阿姨脸上露出意满的笑容。
陈葭简直无言以对,闹了半天,陈广白这些天郁郁寡欢是因为这,她没好气道:“你要想我走我可以现在就走。”
陈广白忙丢下袋子迈大步过去抱住她:“我怎么会想你走。”
这个久违的拥抱让陈葭怔了下,她在他胸口闷闷道:“北京也有学校可以念,只不过不一定被录取。”
“选择念什么学校是你的权利。”陈广白语气诚恳。至于分隔两地,也没什么,交通的便利,网络的发展,不正是赐予他的恩惠吗。
情至深处,他把臂弯收紧,却肌肉反射般谨慎地避开了她受过伤的地方。
他的爱不再贪婪,他的爱充满感激。
陈葭不解风情:“你也别得意,我现在留在这,一个是北京医疗技术发达,有利于我的康复;一个是相比较跟我妈相处,还是跟你相处轻松点。”
陈葭说完,脱离他的怀抱去观察他的神色,见他并无失望的表情,试探道:“我在利用你诶。”
“我甘之如饴。”陈广白郑重道。
陈葭闻言,心口泛上道不明的情绪,像一团团浸满血沫的棉絮终于被钳子从血管里取出,一瞬间的松快,可下一秒又被它们堵住了喉咙口,失语的同时,鼻腔与眼眶一并酸胀。
她望着他缄默着,陈广白的下巴处有个细小的伤口,大概是剃须刀刮出来的,脸颊线条因消瘦失去了流畅与俊美,连衣着也不再豪奢,而是选择最普通也最穿脱便捷的休闲——未曾有一颗精致的纽扣在上头。陈广白无微不至地照顾她,却一点也不顾及自己。
这么久,近半年,她第一次仔细地打量他。而他每一天每一刻,都在包容她的脾气,照顾她的起居,体贴她的心情。
她不知道他是在赎罪,还是在改过自新,但这些的确潜移默化地让她自愿呆在他身边。
陈广白见她神色严肃,紧张承诺着:“你不愿意的事,我不会再逼迫你。”
她倔强地不肯心软:“你的信用额度在我这为零。”
陈广白苦笑一声:“我攒攒。”
陈葭不再看他,在不大不小的客厅漫步起来,似在思索,似在排忧,走了一圈,才后知后觉客厅的异样:怎么有那么多摄像头?!
她细数一遍,惊觉居然有十个之多!她又去厨房、卧室等房间看,除了公共卫生间,竟然都有摄像头。
她刚想折回客厅嘲笑他“神经质”,突然想到什么,笑意戛然而止,她闷闷地回了房间。
也许别人看到这些夸张的摄像头,都会以为他是过度敏感,不放心阿姨的照料,但她心知肚明:这个摄像头,记录的不止她和阿姨,更是在警戒他自己。
他在保护她。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