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怨椟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回首便便
“吱呀——”竹门忽地被打开,从中走出来的少年人视线扫过做贼似的红坟,他跄着
第十章 此尘之道
太过冗长的叹息声像是穿越过无数年岁抵达耳边,不知过了多久,久到皎月钻入云端,虫鸣静谧,男人背脊一滞,幽幽开口:“无忱不知。”
红坟咬牙起身,“你怎会不知”为何花魁一直不喜与跟前的男人打交道,便是他的目光太过纯澈,所有的一切都理所当然的诚实,诚实到伤人。
“人怨殊道,无忱……只晓问心无愧。”男人的深沉的瞳孔像是一滩死寂的湖水,当中倒映着红坟失神的模样。
忽而想起那年月朗星稀,他跪拜在她的跟前,清瘦的身体竭尽全力匍匐在地,一字一顿豪言着:“无忱只求无上力量矗于苍生之巅,为这世间纷扰寻一条出路,为黎民百姓筑一和睦的世界。”
“谢谢你今天助我,剩下的我来就行了。”红坟不着力地推开了男人,多年过去,当初那个信誓旦旦的有些稚气的少年,而今修成了谪仙一般的人物,他已如愿站在世人之巅,而当初的愿望,却愈加卑微起来。
踏月回到府中的男人,如约回到了后院林亭中,僧人手臂撑着额正在休憩,闻得归来之人的脚步声,缓缓睁开眼睛。
“无忱回来了。”男人朝友人欠身作揖。
“未曾。”僧人洞明世事,眼睛亮了亮,怎不知男人身上仅一炷香功夫,丢失了些许东西。
无忱眉梢一触,也不做言,径直落坐在石凳上,双指提子便下,却被僧人拦了下来,又闻其说:“今日你我对弈到此便罢,残局待他日切磋,若是累了,不妨早些休息。”
后者深深呼吸,叹息,最后嘴角挂起一抹无可奈何的苦笑:“此尘,你可知我所求何以”
“清明世道,和睦人情。”僧人尾音稍有升调,无忱作为宁安寺的俗家弟子,两人打小结伴成长,此尘自是知道他的宏愿,只是这一次他外出归来,竟让这个答案有了些许不确定性。
前者沉默了一会儿,视线落于围棋天元之处,随后将棋子放回了钵中,愣怔半晌才道:“人之**,无穷无尽,如芸芸众生,黔首百态,亦如我……”
“何出此言”此尘明澈的目光投向无忱,而前者却避了开来。
“……”出家人无妄,无念,无欲,怎懂这些年来他身上发生的事情无忱第一次无端咽回一肚子的心事,而心口猝然堵结,尤是回想起方才红坟倒望他时的眼神,就像是一个无知又无助的孩子在寻求大人的帮衬,而他给的回答只是让她独自去寻答案。
不是没有看到那些怨梓留下的记忆,只是那又如何呢死亡本就意味着万事皆散,今世之修为自有天道铭记,此生未得之事论修为来生再争,一旦身死,这一世的前缘全全作罢,为何还要徒生执念他存在的意义,不正是为了保护世人之性命,消灭那些作乱的非人
恩怨存人之地便有恩怨,生是恩怨的开端,死是恩怨的终结,何多是非又怎是一人之力能力挽狂澜的男人半垂眼帘,凝视捏在手中的棋子,只有建立一派以维护活人性命,严格遵守天道之伦的监察机构,方能稍稍解决世间纷扰。
“在想什么”眼前人似乎是出了神,此尘拈下外袍上的落叶,目光正视无忱。
无忱一滞,摇摇头:“没什么……”
“一个时辰,仅仅只是一个时辰,无忱变得有些令人难以捉摸。”僧人不再追问,只轻抿一口已经放凉的茶,随后又说:“方才铃阵大撼,能做到如此地步的,大抵也只有她一人了吧……”
后者面无表情,亦不做言。
她是谁呢僧人脑海里倏忽泛起颇为生动的画面来:
……
记得那日宁安寺寒烟袅袅,冷竹瑟瑟,拂晓尚未通透地平线,早殿过后,便见伽蓝殿外杵着一影茜色,她遥遥朝着刚从殿内出来此尘挥手,时而蹦跶起来,口中唤道:“嘿!俏和尚!看这里!”
此尘环视一圈,眉头蹙了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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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知否?
男人环视一周,心中讶异红坟竟早早就察觉出了此处乃滋怨的温巢。
“于你来说,举手之劳吧”女人将牙白簪子插回发髻中。
有时候破解一处阴煞血宅只需添加一枚铜镜,又或是砍掉几棵树便能了事,很多自然环境都是没有导口疏散郁气才会一直陷在恶性循环里,无忱抬臂,从袖口飞出许多晶莹剔透的蝶来,它们化作缕缕青烟消散在夜空之中,不一会儿,便见宅子门庭前竹影掩映。
“郁郁黄花无非般若,幽幽翠竹尽是法相。”许是为了提醒红坟此术需提前念咒,无忱难得一改清冷的腔调,字正腔圆地念出咒令,以便前者记下。
“哼,多此一举。”红坟撇撇嘴,装作不在意,心下却记住了此咒。“别光是改宅子啊,此局反弓水可有破解之法”想起宸儿家滋怨有诸多原因,红坟又问。
男人颔首,从怀中掏出一枚拇指大小的青铜器物,定睛一看,竟是个袖珍版的狻猊,红坟一时玩心大气,一把抓过来把玩起来,又兴致冲冲跑到那只被无忱定身在原地的穷奇身边,在它铜铃般大小的眼珠子前晃了晃,乐呵道:“穷奇,你看,这小东西长得比你还磕碜诶!”
“嗷呜!嗷呜——!嗷呜……”凶兽别提多委屈了,竟发出些被主人遗弃似的小狗狗般的呻吟来,大老远应感召来助阵,啥事儿没做呢就被连皮带肉卡地上了,好不容易被拔去了光束,又中人家一记定身术,本想着怨灵消散它好回家,但从头至尾没人理它,好不容易罪魁祸首兴致大发注意到它了,竟然是因为有个东西比它丑……
无忱失笑地来到穷奇身边,深深作揖,“情急之下,诸多得罪,望仙兽海涵。”礼后,食指微动,束缚着凶兽自由的无形力量消散的一干二净。
得到自由后的穷奇龇牙咧嘴吼了一声,端坐起来抬起骄傲的头颅,睥睨着先前将它定在地上的人类,鼻腔哼哧,半许只吐出几团白雾来,若以它的个性铁定窜上去就是一口,先将此人打个牙祭再说,然此人虽年纪轻轻却已弥纶太虚,灵修深不可测,穷奇心里默默叫苦,打也打不过,让我面子哪里搁不过仔细想想,跟着这个万怨之祖几千年了,一直被人们叫做凶兽,今天竟是第一次被唤仙兽,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心里美滋滋的耶……
“嗷呜——”穷奇张开血盘大口大吼一声,红坟耳郭一动,连眼皮都懒得抬,转而对无忱道:“你缺不缺坐骑”
男人一怔,甚是疑惑。
“嗷呜!”又叫了声。
“不愿当人坐骑还赖着不走要我请你吃人肉羹”奶奶的,阿祈当初对无忱百般信任也就算了,如今连穷奇都对他好感连连,身边独独两个伴儿,都快成他许无忱的下属了。
随着一声“噗通”浮尘四起,青面獠牙的残翼凶兽消失的一干二净。
穷奇逃似的解除了应征,万怨之祖咳嗽两声扇了扇四散的迷雾,朝男人举起铜制狻猊:“此乃何物”
“镇宅之法器,尚未取名。”无忱诚实道。
‘我去,这货做的法器天下闻名,王孙贵族们对其趋之若鹜,更夸张的是世人皆传只要经他的手的任何物品都具备驱邪庇佑的作用,连他触过的砚台都能卖出万两黄金的价格……’红坟偷瞄手中雕工精致的狻猊,这东西是花了心思的,她眉梢一搐:“可有灵识几成”
 
第八章 意外死亡
红坟一愣,这么直白的被叫尊号,突然有种好像配不上自己尊号的错觉。
吃瘪的人儿只好做好被说教的准备,正当她思考该以怎样的方式遮住耳朵时,只听无忱叹息一声,松开了她的手,转过身朝着宸儿阿爹挥了挥衣袖,炽白色的火焰渐稀变小,最终连一丁点火苗都不剩,光圈消失的瞬间,当中猎物如是没有支架的皮影戏角色,无力地倒了下去。
“还有呼吸……”阿祈蹲下身查探一番,随后化作一团光束,飘到红坟耳后:“此种火焰,只烧成怨之灵。”语毕,金光朝无忱看了一眼。‘但愿只是我多想……’阿祈内心浮出一抹不安。
“还真是厉害……”红坟对眼前这位当初在她跟前稚嫩发誓的少年稍些刮目相看,她舔了舔嘴唇,拍了拍无忱的肩,“这种术法都被你创出来了!用什么成语来形容你呢孺子可教后生可畏吾衰矣”
无忱扫过一眼红坟耷拉在他肩上的手,后者见他表情阴郁,瞬间又规规矩矩地收回手,努努嘴给自己找台阶下,“男女授受不亲!男女授说不清!”
“啊——!”破音的惊声尖叫划破夜空。
荷衣少女从门庭冲向后院,被脚下碎木滑倒,又跌跌撞撞起身奔赴“尸体”旁,一双杏眸挂着未来得及滴落的泪珠,她身后跟着趔趄而行的少年。
“阿爹!阿爹!”少女匍匐在两鬓苍苍的老者身上,从一开始的恍惚渐而泪迸肠绝,她用尽全力摇晃自己的父亲,无助地看向红坟,又看向初五。
“我不是说过不能进来吗”红坟蹙眉。
“墓诔姑娘!救救我爹!求求你救救他!”宸儿妆容糊成一团,发髻散乱,她无力地伸出手攥住女人的衣摆。
未等红坟开口,无忱蹲下身为老者把脉,一直拧着的眉头加深了痕迹,许是夜风刮乱了他原本的胸有成竹,半晌,他自责叹息:“……抱歉……”方才明明还有呼吸……为何……
初五一直抿着唇不曾说话,他看到宸儿阿爹身后缓缓飘起一道湛蓝的光芒,冉冉升空。
“不会的!”宸儿瞠目摇头,她大声否认,遂又望向红坟:“墓诔姑娘说过!她能救我爹的!”固执的选择不去相信,攥着旁人的承诺不肯撒手,是少女如今唯一能做的。
绝望之为虚妄,正与希望相同。
“你确定吗可刚刚……”红坟知道无忱从不失误,然宸儿声嘶力竭的悲怆令她若有似无受到了影响,不自觉确认道。
男人起身,再无下言,空气中弥留的缄默让花魁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我爹没死!”少女转而又攥住了眼前如月光般高洁儒雅的男人,仿若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苦苦哀求:“仙人!仙人!我爹没死!我爹没死对不对!”
无忱垂下眼帘,摇了摇头:“请节哀。”
“为何会这样你方才所施之术分明只针对了缚身怨……”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无忱的视线落在自己的手掌心上,眸光剔透,“此怨大抵是选择了同归于尽。”缚身之怨无非初衷为二,其一吸人灵识,其二寻仇。
老者被缚身之日久远,灵识原就所剩无几,若怨灵在弥留之际鱼死网破,自然能轻而易举杀死他,难不成,就是刚刚少女进入结界的瞬间
宸儿听不懂二人之言,只木讷地摇晃这无忱的广袖,重复着“
第七章 炽白之焰
劲装的花魁鼻腔中哼出气来,用力甩开了男人的手,而男人原可以牢牢束着她,却不愿弄疼她,随着也就松了手,只见女人插着腰怒嗔:“还不是因为对付不过!”这句话包含了很多,无忱倒是能听出一二来,其一,她万怨之祖乃天下怨之元祖,怎会沦落到对付不过一只缚身怨还不是因为他其二,她又不是故意的,他必须体谅她,其三,都怪他创出的那些繁缛咒令太难记,她没学会,总之都怪他。
男人眉宇舒展,一脸愿听下文的表情。
“你创的那些都叫什么玩意儿成语,谚语,梵语,最可气的还有诗歌!谁记得了那么复杂的东西!”从没认真记过一句的人儿大言不惭继续撒气道:“还有还有,念咒还不行,还要拿捏控制自己的灵修输出量,你当怨是农田我是戽斗啊”
“明明是些三岁稚子都能记住的顺口溜咒语……”阿祈有些为无忱喊冤,谁知被女人劈头盖脸一句“阿祈你丫到底站哪边!”的灵魂拷问弄得说也不是,不说也都说了……
“我会改进的。”男人唇角浮出点点暖笑,清冷的声线听来尤其谦逊温柔。
女人突然有种一拳打在了棉花被上的感觉,那些个不爽又成倍地反弹给了自己,徒让其觉着自己太过无理取闹,但当她又想说什么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接下去,因为男人接受了她所有的不满。
“哼。”不再去看男人令人如沐春风的脸,女人再次抬起左手打算继续召唤穷奇的其他分身,她觉着自己应该能控制好灵修,尽量让自己不去伤害到宸儿的父亲。
谁知她刚要刺向臂膀,又被无忱一把拉住,而这次的力道明显要比上一次强得多,见他神情骤滞一瞬,转眼又恢复了原先的云淡风轻言,他道:“你的血很宝贵。”
‘切!小人!就知道打我这身宝血的主意!我就浪费就浪费!’内心活动颇丰富的红坟费力地扯了扯手,奇了怪了,自认为力大无比,却怎么都撤不回自己的手。
无忱见红坟的脸青一阵白一阵,遂用请求一般的口吻柔声道:“我来吧。”
又来了,总是这副看起来逆来顺受却教人无法不去遵循的模样,既然他说他来,那就再好不过了,努着嘴点点头。
见女人态度松软了下来,男人一副感激她理解的笑容。
‘论假笑,当真没人比得过这人!’红坟翻了翻白眼,退至一旁,朝阿祈瞪出个“还不赶紧给人家让道!”的刀子眼。
无忱自是知道眼前女人到底是如何想他的,只在心中轻叹一声,随后立即进入了战斗状态,红坟在一旁看得起劲,她倒要好好瞅瞅这个借人间烟火以筹码抽取掉她一半灵修的男人,除了那些花里胡哨的术法,还有什么真本事。
阿祈松开隔界的瞬间,屋内形同干草捆成的缚身怨兀得冲破木门,碎屑蹦得到处都是,男人正对着木门,却如扎根的大树,未曾受到分毫伤害,只见他悠悠抬起左手,双指并拢,在半空划出个小圈,他的指尖仿若狼毫笔,而夜幕化作供他作画的宣纸,任由小圈引火燃烧,炽白的光亮照亮了枯瘦可怖的宸儿阿爹。
小火圈浮至宸儿阿爹头顶,倏忽扩大了好几倍,遂骤然下落,将猎物整个套在当中时又迅速收紧,宸儿阿爹双手被束,脚下却没停,继续朝着他所能感受到的活物狂奔,谁知没能跨出两步,那白色的火圈突然熊熊燃烧了起来。
“嗷——!呜——!”宸儿的阿爹在火焰中痛苦的哀嚎起来,看得一旁的红坟皱起了眉,她不自觉挠了挠耳
第六章 月华如他
所以,宸儿家,是他生死渡所在吗
回到少女身边时,少年不动声色掩住右眼,以免再次吓着她,宸儿担忧上前:“初五哥哥,你的眼疾……”曾在大人口中听过有关于初五的过往。
少年人隐隐一笑,故作无无碍:“没事的,宸儿。”
“可是……”后者依旧紧紧盯着少年的右眼,还想再说些什么。
未等话毕,二人一齐看到院内闪起灼目的光亮。
幽深的庭院种着几颗槐树,干裂的树皮磨得手掌心有些疼,红坟扶靠在其中一颗树下,喘着粗气,发抖的右手夹着张烧到一半的黄符。
“大怨。”身边人形金影单手控住笼罩在东南角的房间隔界,只听屋内发出渗人的“嗷嗷”声,方一战,屋中人仿若干瘪枯蜡死尸突然浸泡在水中似的迅速胀发开来,以非人的速度攻击轻敌的来者。
红坟眉梢掠过丝丝懊悔,平复了会儿后愤懑地说:“我就不该听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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