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诛怨椟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回首便便

    摇摇欲坠的身体突然落入了一展温暖的怀抱之中。

    强有力的心跳声中,一切都岑寂了下来,只听耳旁胸腔传来温润而坚定的安慰:“红坟,别怕。”

    他的声音一如当初,似春风席卷荒芜,如铠甲护她心安。

    “呦呵,这是什么情况”

    “有好戏看咯,姐妹们……”

    “这两个人之间一定有奸情!”

    后宫女人们的群嘲声此起彼伏。

    圣殿之上的君王停驻在阶梯上,黯然收回悬在半空的手,一瞬间的落寞从肖琛储的面上闪过,最终又恢复成高傲的天下之主。

    “初五——!”黎王懊恼自己方才没能阻止身旁少年人如风一样的脚步,他忙不迭起身朝君王叩首:“是臣弟管教无方,还请皇兄责罚。”

    帝王冷笑一声,拂袖转身坐回到龙椅,他倒要看看这个少年人在明知红坟是他女人的情况下胆大妄为到何种程度。

    红坟胆战心惊地抬起头来,喘着粗气推开了少年人,二人的目光交错,红坟隐忍着手心的疼痛错开目光,若是换做从前,她一定屁颠屁颠跑到少年跟前询问他为什么离开,不禁觉得从前的自己粘人精一样的烦人,自从明白这颗心深深刻上“初五”二字的时候,她便再也不能坦率地面对他,因为在他的面前,自己的自尊是完完整整的。

    少年人伤情地垂下眼帘,有关于红坟的一切似乎成了他的潜意识,初五知道自己做了一件大逆不道的事,这不仅仅会惹怒圣殿,还会连累黎王……万般思虑下,他朝红坟缓缓地跪了下来,咬着牙一字一顿:“是小的冒犯了娘娘……小的罪该万死……”

    红坟瞥了一眼少年人,闭起眼睛撇过头去。

    圣殿上的肖琛储玩味地笑了起来:“黎王啊,你这属下救驾有功,该赏。”

    楚辰沭连连磕头:“谢皇兄宽恕他的冒犯之罪。”

    “我看他反应挺快的,要不就留在宫中当值如何”只要他还敢进宫,內侍阁永远在等着他。

    “初五是臣弟的心腹,臣弟尊重他的意思。”黎王朝初五示意一眼。

    “多谢皇上提携,黎王于小的有恩,若不将恩情报完,小的无法离开。”初五埋头应道。

    原本尴尬的局面被三人你推我我推你的太极拳打散,后宫女人想看的好戏没能看成,一个个用阴毒的目光扫射红坟。

    站在风暴中心,黮暗云翳之下的朔方楼术士默不作声将此画面收入眼中,他依旧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拂尘,轰隆的雷鸣声中窜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嗥叫声,如猛虎出山般威武,又如鲲鹏翱天般雄旷。

    方才的一切宛若幻术表演的小插曲,此刻所有人将其抛之脑后,聚焦云层屏息以待真龙的现身。

    朱红色的鳞身反射闪电耀眼的光亮穿梭在黮暗的厚翳之中,伴随着每一次吞云吐雾,在场的观众们无不跟着惊叹。

    万怨之祖同样目不转睛盯着云层,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对云层之中的真龙尊容这般好奇,这种好奇来源于内心最深的渴望,仿佛积攒了千万年那样久。

    “嗷——!”

    朱色的长龙雷霆之势冲破云翳,披着浑身的闪电腾绕在整座圣殿的上空,它睥睨众生,桀骜威严。

    无一人不感叹它非凡的威仪、磅礴的气势。

    “我的神啊……太壮观了……”

    “像陛下一样威风凛凛……”

    “这条巨龙代表着我朝将永远昌盛下去!”自然不乏拍马屁的声音。

    “你们不觉得好奇嘛蟠龙多是金色的,为何这条龙是赤红之色”有的妃子发出好奇的声音。

    “没见识的东西!”皇后嗤哼一声。

    “这是烛龙。”皇贵妃面向蔚为壮观的幻术,解释道:“传说中的龙之祖,上古大神烛阴,据说他的真身如火焰般赤红,左眼为日,右眼为月,掌管着日月星辰的流转,是洪荒之中的天地主宰。”语歇之间,心细的贵妃发现丝丝端倪,这条龙的右眼……是空洞的森白,看到此处,她连忙胆颤心惊地收回视线,但愿只有自己一个人发现。

    帝王向贵妃投去赞赏的目光,论学识,论姿容,在座的女子无一人能与她比肩。

    烛龙腾云驾雾穿梭在大殿的穹顶,时而在云中流连,时而扶摇直上,时而盘踞在殿柱上嗥鸣,在众人的惊叹声中,它化身利箭冲向了圣殿。

    “怎么回事!”高坐圣殿的君王瞠目。

    洛福似乎完全进入到了情境之中,分辨不出幻术,赶忙挡在了君王的身前喊道:“它过来了!救驾!救驾!”

    “滚开!”龙椅之上的男人毫不留情地一掌推开了洛福。

    离弦之箭划破长空,就在众人应接不暇之际,它猝然停驻在红坟的跟前。

    仿佛真的能感受它鼻息的氤氲,万怨之祖深深看向赤龙独剩的一只灿金眸子,金色的瞳仁之中一道幽深的罅隙倒影着她不知何时泪流满面的脸颊,红坟的意识在一层一层的剥离,像蛋壳一样碎裂,她忍着脑部锥刺一样的痛楚,艰难地迈开步子走向烛龙,每一步似乎都曾阻隔了千山万水,每一眼都像是看尽了沧海桑田。

    “唔!”黎王身后的少年人颓然跪地,紧紧捂着右眼痛苦难耐。

    “怎么了初五!”楚辰沭担忧地问道。

    右眼宛若被人生剖了似的疼,不稍一会便已汗流浃背,少年人顾不得黎王的忧心,狠咬后槽牙朝红坟喊道:“不要……去……红坟……停下……”

    少年人的声音被轰鸣的雷声掩盖,不论他怎样声嘶力竭都无法传达半分。

    “谪仙大人……是您吗”红坟发现自己的意识似乎飘到了身外,她的身体仿佛拥有了自主意识。

    赤色长龙就这样静静凝望红坟,喉间发出微小的哧哼。

    飘忽在外的红坟发觉自己心口正迸发出无法言喻的欣喜,这条龙……不正是阿祈的模样吗因何自己会不由自主地这般贪恋它回想起狩猎场中掉下鼍兽悬崖时陷入的画面,红坟惊讶的发现那冰天雪地之中蹦蹦跳跳的小女孩儿竟然是自己,她拥有与自己一样的容貌,眼神却像燃烧的火苗,一直紧随水中央长着犄角的绝美男人。

    眼看着自己缓缓伸出手触及赤龙的鼻尖,赤龙竟甚为愉悦地闭起了眼睛。

    众人提心吊胆地望着这怪异的一幕。

    这是何等安心的感觉,就好像自己这近三万年的孤寂等待就是为了这一刻,红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伤,放声哭泣起来:“谪仙大人……我好想您……”‘奇怪,我为什么要哭’无尽的思念千言万语汇聚成的四个字。

    当第一幅画面如同蛇鳗一样钻进脑海时,接二连三的记忆开始如同大地之下破土而出的种子,迅速发芽,生长。

    ……

    “谪仙大人,红儿又来看您啦!还给您带了果酒呦!”

    “谪仙大人您为何总是板着一张脸呢要不以后红儿天天给您讲笑话听话说从前有一只山猿,他扒拉了一根香蕉,下树的时候正巧踩中了自己扔的香蕉皮摔了一跤,谁知他竟回过头来怒骂哪个臭家伙乱扔果皮……哈哈哈哈哈……您说这山猴是不是傻!”

    “今天又跳了大祭舞,好累啊……您说这老天爷是不是太针对我们部落了,这么久了一场雨也不给下……”

    “这次是来给您辞行的,玄邑大人求雨无果,决定暂先回部落再说。”

    “反正钟山距离部落也不远,我会回来看您的!以后没有红儿,谪仙大人也要笑呦,像这样!”女孩儿傻憨憨地比了个鬼脸,最后失落的发现这位水中央的仙人似乎没有笑容这项功能,他依旧只是安静地看着自己,没有任何的表情,没有喜怒,没有情感。

    “一年啦!红儿我又回来啦!谪仙大人看到我开不开心意不意外”

    “玄邑大人在自己的闺房里挂上了谪仙大人您的画像,可我觉得她画的一点都不像,哈哈哈,她还总藏着掖着怕旁人看到,来来来,轮到红儿来大显身手啦!”碳笔画不出谪仙大人美貌的万分之一,女孩儿讪讪收起羊皮:“呃……不画不知道,原来玄邑大人真的尽力了……红儿连谪仙大人您周身的光晕都画不好……”

    “部落里都在盛传玄邑大人和上古大神烛龙的爱情故事,他们居然指着您的画像尊您为烛龙大神,哈哈哈,怎么可能!”笑着笑着女孩儿突然一惊一乍地问道:“您不会真的是烛龙大神吧不可能不可能……可是……”小心翼翼瞄了一眼谪仙大人的嶙峋的犄角,女孩儿一拍自己蠢笨的脑袋,蔫蔫问道:“那红儿以后还能继续叫您谪仙大人嘛……”

    “今天说什么笑话好呢”这一天的女孩儿似乎没有了往日的元气,来到钟山崖底的洞穴之中时一直在强颜欢笑,“说是有个傻姑娘喜欢上了一座雕像,她总是时不时的给他带些人类世界的新鲜玩意儿,讲人类的笑话逗他,但那毕竟是雕像啊,就算他有意识,也不会喜欢人类的东西……你说这姑娘是不是蠢……她居然妄想雕像有一天能对她句话……”

    “谪仙大人,这次是真的再见了,红儿被选中即将作为人祭献给水神,您一定要多多保重,红儿会永远想念您……以后您若是想红儿的话……不不不,您不要想起红儿……您一定要忘了红儿……这样就不会有离别的悲伤……红儿不要您难过……我在说些什么啊,谪仙大人怎么会为了红儿难过呢……”

    “谪仙大人!谪仙大人!咱们部落今天下了一场暴雨耶!哈,因为这场及时雨红儿得以活了下来!不知道是哪位路过的水神听到了红儿的祈求!回头红儿一定要好好拜拜他!当时那个场面真的太壮观了!部落里的所有人都欢呼雀跃起来,红儿也好开心!”

    “红儿给您说个秘密,最近咱们部落里接二连三有人失踪……首领很是烦恼呢!”

    “大雨填满了河流,却不知从何处引来了鼍龙……成千上万都得鼍龙把部落弄得一团糟,好多同伴都死于它们的血盆大口……红儿好怕有一天也葬身其中……”

    ……

    回忆戛然而止。

    红坟目瞪口呆地压抚胸口,对于鼍兽的恐惧令她难以呼吸。




第一百二十六章 揭晓(六)
    正当她以为闪回的画面就此停止时,亘古的部族记忆再一次袭上脑海,红坟又一次被生拉硬扯拽回了万年前。

    这次的场景骤停在一场滂沱大雨之中,如注的雨水冲刷下来连眼睛都很难睁开,回过神来的红坟发现自己双手双脚被绑在了木桩上无法动弹,纵她怎样使用蛮力都无法挣脱,恍惚意识到自己进入了某种实体化的载体中,这个载体就是木桩上的少女,她感受到少女的绝望,惊恐,愤怒,杂糅在胸口迸发出前声嘶力竭的哀嚎:“放开我——放开我——!”

    木桩被设置在一处临崖搭建的祭祀台上,往后便是万丈深渊。

    “呼呼呼嚓嚓嚓——”

    “呼呼呼嚓嚓嚓——”

    一群打扮怪异却的土著民口中发出不明所以的嗤哼,他们一个个凶神恶煞地凝视着自己,就好像她是罪大恶极的犯人,他们以三丈距离为半径围绕着木桩转圈,不论怎样狂风大作似乎都无法制止他们的脚步。

    “放了我……放了我吧……”声线渐渐沙哑,被雨水呛咳的少女依旧在祈求:“我答应了谪仙大人……今天会去看他的……你们放了我好不好……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你的谪仙大人……’红坟藏在少女的意识里有些好笑地想。泪水融进雨水之中,没有人在意她的椎心泣血,冷漠的就像是旁观一场戏。

    视线跃过祭舞者,不远处的树底下站着几个披着蓑衣的人,正当红坟猜测他们的身份时,木桩上的少女倏忽看到了希望似的朝树下大喊:“玄邑大人!救救我——!玄邑大人!”求救声不仅没有招来救助,反而使得其中一位默默地离开了当场,想来她就是传说中与烛龙相恋的神女玄邑,连自己的侍女都无法拯救,还算神女吗红坟心头泛起一丝不屑。少女的视线凝驻在树下一位身穿乌绒长麾,头戴黑凤逆羽的女人身上,心中腾时泛起阵阵绝望的寒意:“是你……是你!姬尤……”

    ‘姬尤是谁’红坟困惑。

    “首领明明已经同意归顺炎黄部落并沿用他们的牲祭……是你——!姬尤——!是你害我——!”少女不顾一切挣扎着朝树下的女人咆哮,麻绳深深陷进肉里,摩擦出血红的条痕,树下女人见状满意地笑了起来,那满脸深邃而又露骨的阴鸷勾起了红坟浑身的汗毛。

    跳完祭舞的舞者再次充当苦力的角色,他们朝木桩拜礼之后,踱步上前拔出了捆绑着少女的木桩举过头顶,朝深渊走去。

    红坟跟着少女一同仰望灰蒙蒙的天空,雨水像是一把把利刃将少女对生的渴望悉数钉死在木桩之上,恨意开始席卷她全部的意识,连红坟也受到了影响,只听她恶狠狠地对着天空诅咒道:“巫祭之罪,罪在戕害,你们无法被牲祭取代,因为我要你们一直存在下去,世世代代鲜女无男地苟活下去,我要你们像蝇虫一样卑微的活着!像蝇虫一样卑微的活下去——直到永远——!哈,哈哈哈……”

    “咔嚓——”仿佛是为了应征少女的诅咒,云翳满布的天空突然雷声大作,就像是签订了某种契约之后的回响,久久回荡在整个部落的上空。

    少女狂笑的声音伴随着呼啸的风一齐跌落进深渊之中。

    红坟咬紧牙关,紧闭双眼。

    “噗通——”落入水中后,少女似乎失去了意识,千不该万不该这种时候让红坟占据了她的身体。

    ‘救……救命……’寒渊之水窜入口鼻,被绑在木桩上动弹不得的红坟竭力求救,可这崚嶒的渊谷山寒水冷,杳无人烟,哪里有人能听得到她的求救声。

    如果知道经历了湍急的山涧之后,真正的炼狱才迈着它不急不缓的步调前来,少女大概会提早咬舌自尽。

    寒渊的深处,是一摊不怎么湍急的石洞,视线略过周遭,一双双冒着森森绿光的眼睛从水中探了出来,它们强力的四肢划出的水花即将变成血色。

    ‘是鼍兽……是鼍兽……救命啊……谁来……救救我……’心脏在这一刻骤停。

    “啊——!”惨叫声划破深渊。

    令人胆寒的巨大双颌从四面八方袭来,是血肉撕裂的声音吗“哗——”的一声之后,清脆无比的手骨断裂声也传进了耳畔,“咔——”脚踝骨也断了,不知是被哪只鼍兽吞入了腹中,“咔啦——”脊椎似乎也断了呢,那五颜六色的东西是什么呢应该是脑浆吧……

    无数的鼍兽咬住少女残缺的身体在血池之中翻滚。

    呐,我为什么会恐水

    喂,我为什么会如此惧怕鼍兽

    你是谁……

    女孩儿,你到底是谁

    我是你啊,红坟……

    你就是那个死于鼍兽之口的人祭啊……

    滚滚鲜血之中,少女身体之中的两个意识交融在了一起。

    傻乎乎追逐谪仙大人的人是我我曾经也有过天真浪漫的时候吗为什么我生来就在钟山却对钟山有一种莫名的抵触,就好像……那曾是让我缺失过灵魂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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