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诛怨椟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回首便便

    “她只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妾罢了。”少年加快了步伐,离开了长廊。

    灵鹊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了什么话,少年有些孤寂的背影终于消失在视线里,她驻足原地叹息出声,廊檐将月色切割成规则的阴影,一半洒在亭中,一半流连在南府的花园里。

    近来时常感觉到脑门胀痛,每一次都会闪回些许遥远又破碎的画面,就像是天空之中一闪而过的流星,腾时不见了踪影,越是这样无忧无虑地度过每一日,越觉得自己似乎缺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就在灵鹊扶着阑干发呆的时候,肩上突然落下一袭长麾。

    “怎么还不去睡”青年人略显疲惫的声线传入耳中。

    灵鹊心上一动,转过头凝望南祀如半晌,像是要把他整个人都给拓下来似的。

    青年人迎上她脉脉含情的眸,失笑问“这般盯着我作甚我脸上有东西”

    “宣迟……这几日,很操劳……我却什么忙都帮不上……”灵鹊心疼地望着他这几日奔波出的青葱胡茬。

    南祀如轻轻裹住灵鹊的手,放到自己的脸上蹭了蹭,只听他柔声蜜语“只要鹊儿能呆在我的身边,就已是对我最好的安慰。”

    胡渣搔刮着灵鹊的手掌心,她有些痒痒地缩了缩手,“宣迟总是……这般没有正形!”手被他抓得死死的,怎么也挣脱不开。

    “鹊儿,咱们成亲好不好”南祀如继续蹭她,像只躲在主人怀中撒娇的大猫。

    “诶”灵鹊不是没从下人们茶余饭后的口舌中听到过关于自己和南祀如之间的有实无名的恶意中伤,一开始或许还有些难过,后来听多了便一笑泯之了,早在罗宁城的时候宣迟就许诺会娶她,她一直等待着而非逼迫,因为宣迟是天下的宣迟,不仅仅属于她。此刻他再次提及亲事,令灵鹊喜忧参半。

    “诶”南祀如学着灵鹊的样子夸张重复,“真是让人失望的反应……”他衰衰地瞄了一眼灵鹊“书上不是说,彼此心仪之人谈及婚事时总是欢呼雀跃的吗”语毕,期待地对着灵鹊眨巴眼睛。

    反应迟钝的灵鹊愣怔半许,随后兴奋地欢呼“啊!哇喔——!好耶好耶!”

    见此状,青年人忍俊不禁地继续说“书上还说这种时候,二人会……”狡黠地指了指自己的嘴唇,“亲吻。”

    旁人眼中两袖清风的有匪公子怎在自己跟前就这般不害臊呢灵鹊红着脸转过身去咕哝“宣迟……欺负人!”

    眼瞅着心尖上的人儿连脖子根都红透了,南祀如这才放下恶作剧的心态,他从背后拥住了灵鹊,在她耳边轻轻呵气“年后初五,咱们便成亲。”

    “……初五”脑海中突然窜出一张精致的容颜来,随即消失在沉沉的黑暗之中,灵鹊歪了歪脑袋。

    “怎了有何不妥吗这可是媒婆给我挑的好日子。”南祀如油腔滑调起来“以前可没少有媒婆来替我说媒,她们想的可周到了,连大年初五这种适宜成亲的好日子都告诉我了……”

    “宣迟以前……被保过很多次媒”灵鹊挣脱青年人的怀抱,转过身来质问道。

    “呃……也不是很多次……”糟糕,玩笑开太过了,本以为傻姑娘不在意,没想到她却认真起来了。

    “不是很多次……是多少次”郑重其事地问。

    青年人掰了掰手指头,发现十只手指根本数不过来,在灵鹊的死亡扫视之下,他忙不迭将双手背到身后,严肃回答道“顶多三四次!”十倍才是事实。

    后者半信半疑地眯起眼睛来“真的”

    “当然!骗你是小狗!”南祀如点头如捣蒜。

    “宣迟……你知不知道来到京城的这小半年来,我已经帮你推了六桩媒了……”灵鹊眼睛一横,满脸‘我就知道你没说实话’的神情。

    “汪汪!”大丈夫能屈能伸!叫完我就跑!

    大半夜起来解手的刘壮壮看到了这一幕南大人在前头跑,灵鹊姑娘在后边追,两人宛若孩童一般在南府园中跑来跑去,最后由南大人体力不支而灵鹊姑娘大获全胜作为结局。

    呆愣的刘壮壮被自己迎风三丈的尿滋到了鞋面,脸比夜黑。

    隔天早晨替灵鹊给南祀如送早茶的杨小海无意间看到了南祀如所整理的书籍资料,由是看得太过入神,手中的茶被放置到桌案边沿之上失衡掉地破碎,惊醒了伏案睡了一宿的京兆府尹。

    “是小海啊……”南祀如扭了扭惺忪的睡眼,伸了个懒腰。

    杨小海指了指这些有关于上古神祇烛龙的资料,兴奋道“大人……原来您也对上古大神烛龙败北权利战争之后的这段传说感兴趣啊”

    南祀如懒腰伸了一半,急忙拉着杨小海坐下,拍了拍自己,后知后觉地嘀咕“我差点忘了,小海就是本奇闻活字典……”




第一百二十八 揭晓(八)
    被南祀如狭长的视线盯到发毛,杨小海忍不住搓了搓肩臂上的鸡皮疙瘩:“大人,您这么盯着我,让小的心里有点慌啊……”

    “小海,”京兆府尹讳莫如深地问:“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些的”示意地扫了一眼满桌的资料。

    “回大人,是这样的,我家祖上世代都住在钟山脚下,直至小的爷爷奶奶那一辈迁徙至中原生活……所以……”杨小海话还没说完便被南祀如插了去。

    “所以你是钟山人”嚯,这活奇闻原来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

    杨小海点点头:“算是吧……”

    “那你快帮我看看这些资料哪些是流传在钟山的传说。”这回可找到了一位真正的帮手。

    后者有些受宠若惊地接过南祀如手上厚厚的资料,细细的看了起来。

    “所有有关于烛阴的传说几乎都于战后戛然而止,只潦草一句逃匿钟山崖底作为结局……”南祀如自言自语:“如果就此结尾,轶城天缘桥的爱情传说又是从何而来轶城在这段遗失的传说中又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天缘桥”杨小海停下手中的活,在脑海中迅速翻阅所见所闻,随后恍然:“就是那个玄邑神女的爱情故事吧”只听他嗤笑一声:“那故事纯粹就是后人为了美化神女所编织的谎言。”

    “此话怎讲”南祀如洗耳恭听。

    “玄邑神女实际上就去钟山传道了一次,哪有那么多浪漫的情节若是真有这样美好的故事也不属于她,而是另一人的。”对于钟山人来说,烛龙的传说并没有那么多夸饰。

    “另一个人”下意识想到了宴会之上见到烛龙幻影的红坟,南祀如急着往下问。

    “嗯,这个人是玄邑神女的侍女,红姓。”叫啥名字怎么突然给忘了杨小海挠挠头。

    “快给我说说!”果不其然!

    见前者求知若渴,杨小海清了清嗓子正色道:“烛阴逃至钟山崖底后的十万年,几乎已经无人知道他的踪迹,玄邑神女一行人行至崖底,偶然听到崖洞之中传来富有规律的风声,于是就派了自己身后的一名侍女前去查探情况,谁知洞穴崎岖似迷宫一样难行,红姓侍女走不出去也回不了头,不觉间滑倒掉入了洞涧之中,待她醒来,已身处烛阴所栖之地。”

    “呵,真是个不太浪漫的开端呢……”南祀如浅笑。

    “作为创世神,烛阴在诸多种族神话之中都是人面龙身的形象,显得极为魁梧凶悍,然而在我们钟山人的信仰之中,他是一位面相极为俊美的年轻男人,能从外观上分别他非人的特征是头顶之上形似鹿角的嶙峋拗角。”

    “啧,很传统的美男奇遇记嘛,咱们这位上古大神还是蛮懂人类审美的嘛!”南祀如挑眉,这类传奇小说在京城很受欢迎的,他问:“这红侍女,不会对他一见钟情了吧”拜托,难不成女性都是看脸的生物

    杨小海腼腆地笑了两声,点点头:“嗯,确实如此,往后传道的每一天她几乎都着了魔一样的去洞中寻他,给他带各种各样的人类小物件,为他讲述人类部落中发生的各种趣闻,然而从始至终大神都未给出回应,甚至没有对她说过一句话。”

    “很努力的一头热。”犀利的点评。

    “玄邑神女作为部落的水泽女神,传道是为了祈四方神明授雨,在钟山亦无收获之后她打算暂回部落,临行前见红侍女行踪鬼鬼祟祟,便悄悄跟在她身后,因此也与烛龙有过一面之缘,也正是这一面造成了她无端的相思,也就有了往后那些浪漫绚丽的天缘桥传说。”实际上天缘桥只是很普通的一座桥,当时也只用于供人行走,与今时今日并无二异。

    “又是一位单相思。”说起来这位烛龙大神还真是个情圣。

    闻言,杨小海神秘地摇了摇头:“不是又,单相思只有玄邑神女一人。”

    “哦咱们这位小红姑娘居然打动了上古大神可喜可贺!”南祀如颇为玩味地笑道。

    “谁知道神明是怎么想的呢……”杨小海也觉得很神奇,他说:“史料记载,南部大地有过长达数十载的干旱,各个部落为了争夺仅剩的水源大打出手,不断有人被送上祭祀的木桩,而这一次轮到了红侍女,在回去之后她被选为了人祭贡品欲献祭给八荒的雨神们。”

    南祀如越听越来劲,他跟着往下猜想情节:“不会恰巧在这种时候下雨了吧”

    “大人聪颖。”杨小海夸赞,“此次暴雨没有任何的征兆,只是在红侍女被推上祭祀台的刹那间突如其来。”

    “烛阴庇佑。”南祀如心下:能力大的神明都是这么玩浪漫的吗

    说到这里,杨小海叹息一声,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作为最后一位与天地共生的上古神明,本就是天道新秩序掌权者的眼中钉,他的这次施法无异于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和藏匿地点,很快他便被昊天一派的掌权者发现了踪迹。烛龙离开钟山的这段时间里,昊天降下鼍灾,先后受益于这场雨的部族无故又陷入了猛兽的肆虐之中,因此,红侍女再一次被推上了祭祀台。”

    “……”故事渐渐朝着悲剧的方向发展了,南祀如渐稀沉默。

    “红侍女最终葬身鼍兽之口。”深深替这位故事中最无故的人惋惜。

    “回到钟山再也见不到她的踪迹,烛阴大神剥下护心鳞化作自己的分身去世间寻找多年,连她的转世都未曾找到,心力交瘁的大神后被掌权者押至极北深渊,临行之际,断下尾骨留在了原先自己的藏身地,挖下右眼悬于天际,便成了如今的皎皎银月。”

    “诸如明月来自烛龙右瞳的传说我是知道的,他怎么还断了尾骨留在藏身之地这是作甚”南祀如一头雾水。

    “断骨之中有烛龙大半的神力,我在一本大荒古书中看到过这根断骨的描述,据说它能通灵出所有蛮荒时代的凶兽来。”杨小海也是半猜半答,“大抵是他在临走之际发现了红侍女的踪迹,想要为她留下一些什么吧……”

    “有月光照亮这位傻姑娘的归家路还不够么想来烛龙也是位情痴,竟也不顾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抵不抵得过极寒深渊终年的寒冷孤寂……”南祀如突然有些同情那位上古大神,在他所搜集的传说里,烛龙一直是骁勇善战的而具有悲剧色彩的神明,权因二代神无止境的贪念和不择手段导致原始神明们的陨落,没想到在历史之中黯然退场的的他拥有过比之更加黯淡又伟大的爱情。

    “抵不过。”杨小海有些难过地说:“不到千年的时间里,烛阴大神便身陨了。”

    讲到这里,才似乎抵达了最后的结局,然而这样的结局对比藏匿十万年来说更加凄悲,听完故事的南祀如怅然若失地感慨:“原来神明也会死去……”

    “上古神灵是天地同生的,万物都有消亡,他们也不例外,只有通过信仰而位列仙班的仙人才拥有亘古的生命,这就是二代与初代神明最为不同的地方,然而足以撼天动地,凭空创造的能力又都掌握在初代神明的手中,这就是为什么二代神必须毁灭初代神的原因,他们觊觎这种创造的力量,却又无法得到这种力量,为了巩固权利,他们眼中的初代神必须退出历史的舞台。”历来的王权更替不都是一样的道理吗所谓神仙,哪有那么多的清心寡欲,只要诞生世间,终归会被这冥冥之中的规则所约束,哪怕是制定规则之人,也会深受影响。

    “你方才说,烛龙在临走前发现了红侍女的踪迹”南祀如仔细回味方才的故事,疑点最重的便是明明之前连红侍女的转世都找不到,怎会突然发现了她的踪影

    杨小海如是点头:“是的,之前一直没有找到她的缘由是因为她并没有转世。”

    “死后不转世……”南祀如想起了罗宁城的寒月姑娘,她自缢而死,却迟迟不愿转世,一直在香香楼中徘徊,直到那日见到了与林雨晨相似的自己,才附着在别人身上一路跟着出来,红侍女难道是同样的情况

    “这位红侍女死后形成了天地间的第一缕怨念,她就是后来大名鼎鼎的万怨之祖。”杨小海原本打算卖个关子,然而眼前之人毕竟是京兆府尹,他也就实话实说了,谁知他口中的“大名鼎鼎”在旁人耳中却是第一次听到。

    京兆府尹抚了抚眉毛似的小胡子,眯起狭长的凤眸来,疑惑地问:“万怨之祖什么东西”

    “大人,您看的奇书也太少了吧……连万怨之祖都不认识……”杨小海第一次觉得自己的知识量超过了南祀如。

    “少废话!赶紧解释!”某位被质疑的青年人有些坐不住。

    “当年红侍女死后,化作了一缕怨念久久不愿踏入轮回,徘徊在人世数年,后借助烛龙的尾骨修炼万年重获了肉身,也就成了之后的万怨之祖,她一直代替烛龙守护着钟山直到现在……”杨小海如实回答。

    听完整个故事之后,南祀如整个人瘫躺在座椅上长叹一声,半晌,吟道:

    “为念情深似海意,

    徒留半缕伤心魂,

    袭君一拐多情骨,

    守得万年人世间。”

    闻此诗情,杨小海眼神亮了亮:“哇塞!好诗啊大人!徒留半缕伤心魂,绝了大人!”第一次这样直观地看到这位天下风雅之首的南大人作诗,杨小海只觉得自己赚到了。

    “绝什么绝啊……”南祀如不以为然地按了按颞颥,随后将左手边的另外一一沓资料丢在杨小海跟前:“这位万怨之祖早就出山了……”

    杨小海瞅了一眼,整个人震惊在原地动弹不得:“不不不是吧大人……这些可都是传说啊……传说的前提是……虚构的啊……”

    青年人眉梢动了动,懒懒地转过头瞟了一眼愕然失语的人,调侃道:“你方才分明说得煞有其事啊……”

    “因为这些传说都是钟山人耳熟能详的故事啊……”杨小海不予置信地翻阅起资料来,两只眼珠子差点瞪掉在宣纸上。

    “何谓传说传说总有一小部分的事实来担当原始的故事源头,上古时期的人类总有能将世间万物联系起来的想象力,也正是因为那个时代人人都是泛神论者,才会流传下来这么多真假参半的传说来。”南祀如蹙眉,正色道:“倘若不是真的接触过……谁又愿意相信这个世界存在着我们无法理解的力量呢人总是傲慢的不是么”

    “我还是无法相信……”杨小海的手微微颤抖。

    “你相信死后会有地狱吗”京兆府尹问。

    “这个我信!”后者捣药般点了点头:“因为人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地狱就是为了惩戒那些恶人而存在的!”

    青年人不置与否地抿笑,“如果这样的谎言能令人舒服的活下去的话,也不失为一条信仰之道,你方才说,因为信仰才会诞生二代神明,说到底二代神明也不过是源自所有人都相信的谎言罢了,比起这些谎言,我倒更愿意相信与天地同生的那些有血有肉的生命,包括烛龙,也包括你说的万怨之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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