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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母难为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沧海惊鸿
这么一被吓到,她的脸色立时白了几分。
但好歹没有失声喊叫出声,强撑着朝简铭旁边的马车走了去。
她既没看到这人如何失礼冒犯她,就不知道简铭为何甩鞭子伤人,心里面则以为简铭是无端迁怒,着实添了许多的忐忑不安。
简铭见季凝脸都白了,显然是被自己的举动吓到了,霎时间更觉得躁怒。
此时早已经有两名府兵装束的军士,不知从何处冲了出来,齐齐向简铭躬身行礼:“侯爷!”
简铭扬手一指那名已经被吓得半死的小厮:“先打二十军棍,等我回来处置!”
那两名军士立马应是,根本不理会余人如何反应,一边一个拖了那小厮就走。
那小厮刚反应过来自己因何被抽,唬得都顾不上脸上的伤口了,刚想哀求简铭饶了他,就被两名军士拎了就走。
当兵的身强力健,臂膀俨然铁打的一般,那小厮就如同被猛虎咬住,连挣扎都挣扎不得的小弱鸡。
他脑子里都是懵的,被拖了几步,才尖着嗓子没命地叫唤:“侯爷饶命!侯爷饶命……我是二太太房里史嬷嬷的表外甥!侯爷——”
他说出这番话来,原以为简铭会看在史嬷嬷,甚至是二太太的情面上,饶他一饶。
不料,简铭听了这话,脸上的阴悒之气更盛,厉声道:“打三十军棍!”
“是!”两名军士干脆利落地应声,拖着那小厮很快就消失在了视线之内。
那小厮也不知道是被吓坏了,还是已经发不出声音,连哀叫讨饶声都没再有。
余下门阍上的众人皆噤若寒蝉,彼此连对个眼神的胆子都不敢有,无不垂着脑袋,生怕下一个触霉头的就是自己。
这边,常青早在听到简铭说了那句“处置了”的时候,便弯身捡起了那根鞭梢沾着血迹的马鞭捧还到简铭的面前:“侯爷,您的马鞭。”
“扔了!”简铭看都懒得看那马鞭一眼,嫌弃道。
常青眉毛动了动,便即了然,躬身称是,就真把那马鞭扔了。
季凝第一次出侯府的门,就见识了这么一出。
她此刻的手都是冰凉的。
“姑娘你觉得怎样了?”玉篆不敢大声,生怕声音大一点点,就招惹来简铭那尊杀神。
季凝喉咙间紧了紧,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妨,却不由得攥紧了被玉篆抱在怀里的那件披风的衬里。
早知道这样,她真该带了那烫手的铜火炉来。至少,现下不用觉得这么冷了。
暮春时节其实能如何冷?
季凝觉得冷的,是简铭比她以为还要喜怒无常——
若是有一日,自己也惹恼了他,他会不会也把马鞭子狠抽在自己的脸上啊?
想到那幅情景,季凝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姑娘?”玉篆正搀着她,怎么会感觉不到她的异状?
简铭循声看过来,尤其在看到季凝微微颤抖的纤细身影的时候,眼底闪过复杂的情绪。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扶夫人登车!”简铭喝道。
这一次,玉篆被吓了一个哆嗦。
她是真怕简铭拿自己祭下一条马鞭子,什么都顾不得了,连扶带托的就把季凝塞进了马车。
那架势,真和“塞”差不了多少。
季凝一等车,玉篆像是被身后的刀剁了尾巴似的,也随着钻进了车厢。
主仆两个挨近坐着,双手交握,都感觉到对方的手,冰凉。
简铭是代惯了兵的,季凝知道。
军旅之中军令如山,季凝也知道。
可是亲眼见识怎么个令行禁止、怎么个雷厉风行,季凝还是破天荒头一遭。
尤其方才还见了血,若说不害怕,那是假的。
季凝此刻最担心的,是她接下来该如何与简铭相处——
一想到两个人要单独出门,虽然简铭骑马,而她乘车,简铭大概不会突然掀了车帘闯进车里,可他就会在车外面骑着马同行……而且,她到此刻尚不知简铭要带她去哪里“散心”呢!
季凝怎么能不心跳加速、惴惴不安呢?
季凝能不登车吗?能折身返回府里吗?
当然不能。
老话说“逃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就是她胆敢折身回府,难道回去她就不用和简铭打交道了?
那还不定怎么惹恼了简铭呢,后果更不可预见。
季凝眼下唯有盼着这趟出行赶紧结束,自己别招惹了简铭才好。
车厢之外,府门口的光景还未结束呢!
季凝刚一登车,便听到“噔噔噔”的脚步声,自府里传来。
她终究是按捺不住好奇,壮着胆子将车帘掀起一个不起眼的小角。
这个朝向,刚好让她得以看清从府内疾步走出那人的模样——
竟是那夜在祠堂之外,陪侍在老太太身旁的那名老年男仆。
门口刚刚发生的事,这么快就惊动了老太太了?





继母难为 第64章
林诚疾步赶到府门前的时候, 刚好看到这么一幕情景——
简铭端坐在马上,面沉似水;几名小厮垂手而立,眼皮都不敢抬半下,已经是瑟瑟发抖之状。
林诚眉心狠跳, 眼尖地迅速捕捉到了地上的一溜尚未干透的殷红血色。
他的喉咙登时发紧, 四年前相似的一幕蓦地涌上心头。
可是, 当年那件事是因为大公子。
而今日这事……
林诚没敢往季凝所处的马车的方向飘眼神, 他也怕惹急了盛怒之下的简铭。
遂脸上赔着笑, 趋步向简铭疾行几步,来至简铭的马前, 躬身一揖道:“奴才们不懂事,还请侯爷息怒,为他们气坏了身体不值当。”
简铭见林诚朝自己行礼,脸上的冷色并未和缓, 呵道:“诚叔是来替那眼里没有主子的奴才求情的?”
这话听着耳熟!
林诚眉心又是狠狠一跳, 四年前祠堂前的血迹犹在眼前。
他可不敢招惹眼前这位杀神,再次赔笑道:“侯爷说笑了!那奴才既冒犯了侯爷, 便是天大的罪,合该任由侯爷处置的。”
“诚叔说错了!”简铭不客气地打断了林诚。
林诚一呆。
“那奴才冒犯的是夫人, 不是本侯!”简铭道。
他吐字清楚,声音亦是不低, 这句话便登时飘入了在场所有人的耳中。
季凝在车内听得清楚,意外地微张了嘴——
她竟不知, 原来那个挨了简铭鞭子抽的小厮, 居然是因为冒犯了自己?
且不说何时冒犯她的, 她没察觉到, 便是简铭这句话说的, 就让季凝意外极了。
简铭竟不是因为喜怒无常,乱发脾气抽人,而是因为,要替自己出气?
季凝抿紧了嘴唇,心里面波澜起伏,一双美目不由得盯紧了简铭的侧脸。
简铭冷冰冰的侧脸,眉峰如剑直入鬓发;薄薄的唇角如刀锋一般冷厉,仿佛随时都能割裂任何东西;鼻梁高挺,让他的侧脸看起来那么真实;还有鬓角……
季凝眯了眯眸——
就在方才,阳光刚好照射在简铭的鬓角上,仿佛晃过一缕银白色?
白发?
简铭年纪轻轻的,兼武艺不凡,竟会早生华发?
季凝觉得自己年纪更轻,不应该眼花啊!
她还想再细看去,阳光转开,已经寻摸不见了。
刚刚的那缕银白色,倒真像是她的错觉似的。
简铭的话,听在林诚的耳中,却是另一番意思了。
林诚在迅速掂对了一番,掂对着简铭说“那奴才冒犯的是夫人,不是本侯”究竟是何意。
侯爷是说,那奴才只是冒犯夫人,而非冒犯本侯,所以罪不至死?
还是说,那奴才冒犯了夫人,罪过更重?
林诚的脑中电光火石地转了好几个念头,还是决定谨慎行事,于是选择了不偏不倚地迎合简铭:“侯爷教训的是。”
简铭眸子凝了凝,盯着林诚俯身下去,头顶的布巾。
他足足盯了一会儿,盯得林诚一副老腰都要挨扛不住了,才幽幽地开口:“诚叔以为,此处是侯府,还是简府?”
林诚身躯一抖,也顾不得老腰弯得酸疼了,慌忙道:“侯爷这话,老奴不明白!”
“是吗?”简铭嘴角勾起一个冷冽的弧度,“这话,若是连诚叔都明白,这阖府的奴才,恐怕就没有明白的了。”
林诚闻言,已经隐隐嗅出了简铭语气之中的血杀之气。
他“咕噜”一声,艰难地吞咽了一下,方稍稍定了定神,勉强笑道:“老奴是府中的管家,下人们不懂规矩、不守规矩,合该指点、教导、斥责他们……若是老奴有做的不对的地方,还请侯爷责罚,让老奴也张长记性!”
说着,他作势就要跪下去。
简铭已经看穿了他的心思,他作势要跪,便连阻止的话都不急着说出口。
林诚以为自己说要跪下请罪,简铭就会立刻出言制止,自己再顺势说了几句漂亮话,这件事就这么揭过去了。
可是,这位常胜侯的眼睛太毒,竟由着他表演——
林诚自以为很像那么回事的弯膝下跪的动作,到了最后只差双膝一软就扑跪在地的当儿,就怎么都进行不下去了。
难道他还真要跪在简铭的面前,卑微请罪?
这可是当着一众小厮的面,还是在府门口……他只要这么一跪,几十年的老脸就全没了,顷刻间这件事就会在府中传扬开来,以后让他还怎么在众仆面前立威?
说白了,林诚不过仗着是府里的管家,又是伺候老太太几十年的老人,以为在年轻主子的面前很有些脸面罢了。
简铭早就看破了他心中所想,遂只冷眼瞧着他将跪不跪、硬撑着弯曲的双腿,模样颇为艰难。
如此,僵持了十几息,林诚就坚持不住了。
他也自知简铭已看穿他佯装请罪讨好,其实心里另打一副算盘的心思,更自知拿捏不住简铭,反倒被简铭拿捏住了。
如今他跪也不是,站也不是,双腿酸疼得发麻,熬不住,只得将讨饶的目光投向简铭——
他自然是不想这般没出息细弱的,可是此刻不示弱又能如何呢?
简铭收到林诚讨饶的目光,便清楚今日教训府中下人的目的已经达到。
“诚叔快请起!”简铭在马上一抬手,做了个“起”的动作。
又唤常青:“还不快扶诚叔起来?”
常青一直在旁边侍立着,把林诚的一言一行皆收入眼底,直到简铭唤他的时候,才急冲冲地奔过来,搀扶起了林诚。
只听简铭道:“您老是府里的老人,便是有些过错,我怎么能让你下跪呢?”
他们主仆两个配合得默契极了,好像之前让林诚硬撑在那里的十几息,根本就不曾存在过似的。
林诚嘴角狠狠抽搐着,有苦说不出,有气又撒不得。
面对简铭,他只能竭力挤出一个要多难看有多难看的笑来。
说到底,简铭还是认定他有错,而且还借着将跪不跪这桩事暗暗惩罚了他。
林诚默默磨牙,脸上却不敢有半分的不恭敬——
无论是简铭的身份,还是简铭的实力,都是他惹不起的。
为今之计,也只有……忍着了。
简铭没打算这么结束,他从常青的手里接过一条新马鞭,随手扬了扬,似在试一试这条新马鞭是否顺手。
他只这么随手扬了扬,门前见识过此前他抽人抽得满脸血的几名小厮脸都白了。
其中一个顶没用的,双腿一软,差点儿都跪在当场。
林诚见状,只想扶额,心道府里的下人越来越不顶用了,这还没见识过侯爷当庭杀人的样子呢,就吓成这样……
虽是暗自作想,林诚心里也是忐忑的。
毕竟,简铭当年,连他二叔房里的人都敢杀,何况旁人?
林诚想了想自己的身份,琢磨着若是简铭发狠杀自己,自己到底有几分活路——
老太太应该不会坐视不管吧?
不过,话说回来,与其赌老太太的态度,还不如自己别作死。
这般想着,林诚的面色更软和了下来。
这一次,他朝简铭露出的,可是颇带着几分谄媚的笑了,稍压低了声音道:“事涉内闺,老奴觉得这件事不好张扬开来。”
“嗯?”简铭挑高了声音,手里的马鞭又状似随意地挥了挥。
林诚头皮发紧,赶忙又说:“老奴亲自去处置那恶仆,定要为侯爷和……夫人出气!”
简铭听他虽然犹豫,但到底唤出了那声“夫人”,唇角勾了勾,慢悠悠道:“有劳诚叔。”
林诚忙称不敢,说皆是老奴分内之事云云。
简铭则不理会他的故作姿态,扬声道:“夫人是本侯明媒正娶的妻子。她是何等身份,诚叔是府中的管家,最清楚不过的吧?”
林诚勉强笑了笑,口中频频称是:“咱们家夫人是天家御赐的景贤公主殿下,是太后她老人家认的女儿,更是陛下赐的婚!”
简铭听到“陛下赐的婚”几个字,脸上有一瞬间的不自在:“诚叔记得就好。这样的事……”
他抬眸扫了一眼门阍前侍立的几名小厮:“……本侯不希望再看到了。”
说罢,也不再看林诚,拨马转身,同时吩咐马车车夫启程。
留下林诚和一众仆从,登时有大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林诚则悄悄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
他明白简铭的意思:以后府里但凡有下人对季凝不敬,简铭就要拿他问罪。
须得各院皆嘱咐一遭了,不管怎么说,别触了那杀神的霉头才好。
还有那不成器的混账小子……得遣人去做些手段,别打死了他才是。
就算那小子是史嬷嬷的表外甥,因着二太太的缘故才能在门阍上讨份差事,林诚也不怕他。
林诚在意的,是老太太在这件事上是什么态度。
须得赶紧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禀告老太太,林诚心忖。
怎么一下子冒出来这么多事来?
林诚觉得头疼。
自从大公子殉国,这偌大的侯府里,明面上已经安安静静好几年了。
如今,恐怕是又要不安静了……
林诚抬头,盯着门楣上那张“敕封常胜侯府”的匾额,心里犯起了嘀咕:那季家的丫头,到底有什么能耐,让侯爷为她折腾成这样?




继母难为 第65章
之前在府门前发生的一幕幕, 季凝皆看在了眼中。
随着马车辘辘而行,她的一颗心也随之起伏起来。
从林诚与简铭的对话之中,季凝听得出,简铭之所以暴躁地抽人, 是因为那名小厮冒犯了自己。
她此前见都未曾见过那名小厮, 他何来冒犯自己?
想来, 定是因着自己出府门的时候, 那名小厮逾礼盯着自己的脸看来着。
季凝是侯府夫人, 那名小厮是府里的下人,见到府中女眷避视, 乃是应有之意。
下人若不曾避视,自然该罚。但如何罚,端看主人将这件事看重到何等程度。
至于简铭的反应,就很值得玩味了……
季凝微微蹙眉。
她自问对于侯府中的情况, 所指极其有限, 却也从林诚与简铭的对话之中看得出来,简铭这件事做得绝非寻常。
简铭此举, 已经远非回护自己那种程度了。
现在,阖府都知道简铭把自己看得重要了吧?
若非把自己看得重要, 准确地说,是把自己看作真正的夫人、侯府中的主母, 简铭又何至于发那样大的脾气?
或者,这里面还有些旁的缘故?
方才那小厮将要被简铭的手下拖走的时候, 喊着什么来着?
他说他是史嬷嬷的表外甥?
季凝敛眉沉吟。
人说侯门深似海, 关系盘根错节, 不定谁和谁连着亲, 得罪了某些下人, 比得罪了正经主子还瘆得慌呢!
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只是不知道,简铭方才那一番责罚,更多的是针对史嬷嬷甚至二太太,还是为着自己……
想到简铭为着自己,季凝的脸上微热。
忽听玉篆在耳边道:“姑娘,你可觉得好些了?”
季凝不解转头,方明白玉篆说的是什么——
刚刚简铭暴怒之下抽人,着实把她们主仆两个吓了一跳,手都吓得冰凉了。
不过,那时候季凝并不知道简铭为何发怒,还以为他没来由地迁怒于下人。
眼下既然知道了缘由,季凝便不觉得如何害怕了,反倒心里生出一股子念头:不知道他还气不气了?
季凝朝玉篆道了句“无妨”,禁不住轻轻撩起窗帘一角。
那帘子的料子是极厚实的,随着马车的颠簸,掀起一角之后便很快又垂了下去。
“……”季凝无法,只得用手指挑着那帘子的一角。
马车之外,街市上行人如织,熙来攘往。
或步行的,或骑马的,或赶车的,或挑担的……还有街边做买做卖的诸般店铺,一个个地从季凝的眼前闪过,消失在视线之内。
季凝恍然意识到,此处竟是圣京城里横贯南北的那条朱雀大道。
此时,他们一行从旁路上转到这条大道上,正由北向南走去。
朱雀大道的紧南头,便是圣京的正南门朱雀门。
这是出城的路。
季凝暗忖。
这条朱雀大道于她而言,着实不凡。
当日,便是在这条大道上,她入宫待选横遭疯牛闯道,幸遇简铭及时援手,才不至于搭进这条命去。
说起来,这条朱雀大道,算是她与简铭的结缘之地。
季凝脸上的热意,又添了两分。
她一个女儿家,初初嫁人,连和夫君同榻都不曾有过,两个人顶多是牵过手,便想到了什么“结缘”的,不免羞赧。
不知怎的,或是因为之前简铭为她教训了下人,也或是因为故地重游,季凝的心底有些说不清楚的滋味,有些想马上见到简铭似的。
季凝不由得纤指高挑,将那厚实的窗帘又挑起了一些。
车外的风光看得更清楚了。
不止有风光,还有比风光更耀眼的存在——
一匹高头大马,踢踢踏踏地循着马车的辘辘之声,贴近了季凝身处的车厢。
马上之人迎着阳光,英武非常,就这么如神祇降世一般,出现在季凝的视线之内。
季凝盯着阳光之下清晰起来的简铭的五官,有刹那的晃神。
一瞬间,季凝仿佛又回到了当初。
当初在车厢之内,听到那头疯牛狂奔的声音、听到被吓得尖叫逃走的小内监的声音的她,是何等的无助?
那头牛被简铭迅速制伏,连受惊的驾辕马都被简铭一箭射中,才不至于让她跌碎了脑袋的时候,她的心里又觉得是怎样的劫后余生?
简铭于她,实是有救命之恩的。
无论简铭当时是否知道车内的人是她,是仗义援手,还是旁的什么,简铭都救了她的命。
季凝的脑海之中,忽的晃过了那日简铭出手之后,疾驰而去的背影。
那时候的她,连简铭的正脸都没看到,连一个谢字都没说上一句。
直到如今,她都没对他说一句多谢。而他,护了她又何止一回?
季凝的心头涌起一股子热滚滚的滋味,觉得有些对不住简铭,又觉得此刻看到简铭的脸,觉得心里无比的踏实……
“侯爷!”季凝不禁脱口而出。
简铭的马刚好贴近马车,目光又刚好与季凝的目光对上。
听到季凝唤自己,语气与平常很不一样,简铭怔了怔神,继而蹙眉。
他夹着马腹又贴近了些,与马车平齐,那匹战马跟惯了简铭,极通人性,遂四蹄配合着马车的辘辘之声,不快不慢。
“怎么了?”简铭侧头看向季凝。
两个人倒像是四目相对似的。
一时之间,两个人皆彼此看住了。
周遭的一切,行人与车马,皆仿佛不存在了。
天地之间,倒像是霎那间,只有他们两个人似的。
季凝先微红了脸,不自然地轻转开脸去。
简铭亦觉忘情,轻咳一声。
季凝方想到简铭之前问了什么,忙道:“没什么。”
简铭眉峰挑了挑。
两个人之间的古怪稍得缓解,季凝心头一热,忽然大着胆子道:“侯爷那日就是在这朱雀大道上救了我。”
简铭浑没料到她竟是提起了这件往事。
原本他以为季凝已经忘记了,没想到这丫头还记得。
想及当日的前因后果,简铭便觉心头多了几分烦躁。
“我那日并不知道车内之人是谁。”他说道。
话一出口,季凝便被噎住,不知该说什么了。
而简铭恨不得收那句话收回来才好。
他是对季凝嫁入侯府的因由存着些芥蒂的,这话也不算说谎——
他那时候纯然是仗义援手,根本就不知道车内的人是谁,只是看到有疯牛当街伤人,便出手搭救了。
后来才发现那竟是宫里的车子,再后来又知道了车内坐的是何人,入宫要去做何事,简铭的心里就有些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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