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起火(ABO,H)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月光一杯不加糖
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天色早已大亮,刺目的阳光晃得他睁不开眼,明明昨天是倚在床榻前的,不知什么时候竟睡到了床上,而枕边再无他人。
“桓宇!”江容远心里一惊,直到看到窗前坐着的人时才安下心来,慌忙起身,“你怎么起来了,快回去躺着……”
林桓宇摇摇头,放下手中喝尽的药碗:“今日已经好多了。”他说得仿佛只是得了一场寻常风寒般,“总是躺着才不习惯,况且素日里这个时辰孩子总会闹腾……”话说到一半,便说不下去了,林桓宇自嘲般轻笑一声,“以往他还在我肚子里的时候,我总没有实感,总意识不到我是个怀孕的地坤,有时候甚至觉得这只是生的一场病罢了。现在孩子没了,倒是感觉怅然若失了。”
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或许也是最后一个。他和这孩子也好,和江容远也好,可能本来就是有缘无分。
江容远哽住,一旁收拾空药碗的怀凛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心中本就有愧,江容远也不怨怀凛这般僭越,他只怨自己。嘴上说着把他当作亲人,可也不过是补药送的勤了些罢了。“桓宇,你修养好身子,孩子……”安慰的话不过那么几句,“孩子还会有的。”
极目眺去,太阳方跃出远处宫殿金灿灿的屋脊,飞鸟、流云、世界都在辉映下闪着光,就连心中的那些郁结都化作金光熠熠中的尘埃,无形于天地了。林桓宇蓦地笑了,仿佛在笑未来的日子,又仿佛在笑江容远的话,又仿佛不为任何事而笑。
你看,那天上的太阳像不像一枚齿轮,转动着,“哒”的一下,一切都归正了。大家该去往自己真正应该在的地方,不再被任何牵连。
“昨日不可追,来日尤可期……”林桓宇敛了敛衣衫,话题一转问起了朝堂上的事,“殿下,皇上的病情怎样了?”
说起父皇的病况,江容远轻松不少:“赵大夫说,再有一次就能将蛊毒完全拔除了,后续就看调养了。”
“皇上圣人自有天佑。”只是林桓宇无法全然安心,担忧地问道,“殿下可曾想过过皇上病好后该如何自处?现在朝堂上已然谣言四起,若来日发难于你和皇后该如何?”
江容远神色一顿,只说:“不必担心,蛊毒的事情未曾透露过任何人。”
“皇上呢?”林桓宇目光灼灼,“皇上真的不自知吗?”
有些事情江容远不是不明白,他是不愿意明白。他这十几年的人生过得不如意,但又太过如意。此前皇上膝下只有他一个天乾皇子,他一直未曾有过强有力的皇位争夺者,直到两年前他的天乾妹妹出生,可那毕竟是蹒跚学步的小儿。江容远就这么自卑又柔软地长到了十八岁。
“百善孝为先,就算如此,我也不能看着父皇……”闭上眼,江容远心知肚明,若真被父皇察觉母后的所为,他们之间的亲情也好爱情也罢,许都是抵不过的……可是啊,那是他的父亲,他没有办法放手不管。“至于朝堂上的那些谣言,”江容远面露苦色,其实是谁在背后推动,并不难猜,难的只不过横膈在其间的那份脆弱的情意,“清者自清。”
说完这四个字,江容远都有些茫然,话语的真假有时候偏就与真相无关。但一来正如父皇曾提醒过自己那样,他根本没办法撼动宣相这座大山;二来他是宣仪的父亲。
世事之所以为难,就是因为掺杂了诸多情愫。林桓宇只轻叹:“天下熙攘,人心难测,还望殿下,诸事小心。”
后宫起火(ABO,H) 潇潇雨歇
林桓宇根基好,休养了旬日,便恢复得差不多。正好到了皇上最后一次拔除蛊毒的日子,江容远便准备前往行宫,谁知皇后派人带来消息,说皇后要见林桓宇,让他随着太子一同去行宫一趟。
江容远心中咯噔一下,自从林桓宇小产后,他一直都在提心吊胆着母后的兴师问罪,果然还是来了。他被骂惯了,都能猜测两分母后要说的话,但他只怕母后为难林桓宇。
等赵大夫开始施诊的时候,皇后才怡怡然过来。说来这也是林桓宇入门后第一次正式拜见皇后,少不了跪拜行礼。皇后不慌不忙地接过婢女奉上的茶,优雅地吹拂去腾腾的热气,抿着嘴小口小口地品,半晌都没赏个眼神给下面跪着的林桓宇。
江容远急了,可还没等他开口,就听得皇后身边的袁嬷嬷道:“太子殿下,先下去吧,皇后娘娘有些体己话想和林公子说。”
眼皮一跳,暗道不好,江容远瞥了身边的林桓宇一眼,上前一步,温言道:“赵大夫正在里头为父皇诊治,儿臣不便离开。况且儿臣和桓宇不分你我,也没有什么话是听不得的。”
“殿下,都是一些地坤之间的私房话,天乾还是回避下的好。”袁嬷嬷慈眉善目的,却是毫无回绝之地驳回了江容远的话。
江容远踟蹰着不肯离开,飞快地思索着该用什么借口留下来,蓦地又听得母后冷哼一声,茶杯盖子“哒”地扣在茶杯上:“怎么,本宫身为皇后连你府上一个侍妾都管教不得?”
“当然不是,母后,”江容远连连解释,“只是小产的事情错不在桓宇,望你念在他身子还没有痊愈……”
他的话还未说完,袁嬷嬷便打断了:“殿下,生儿育女、传宗接代乃是地坤的本分,分内之事做不好,那便要好好学一学。皇后娘娘仁善,不吝赐教,该感激才是。”
“本宫听说,”皇后不着情味的目光扫过来,“这位林公子,怀着身孕,还日日早出晚归,也不许人跟着,比贵人都忙碌得很。”
“母后,那是我允的,怕桓宇独自在府上不自在。”
“不自在?有何不自在?”不知哪个字戳中了皇后,她顿时勃然大怒,指着林桓宇的脸厉声骂道,“锦衣玉食地供着还不自在?学那些叁教九流的抛头露面就自在了?出身低贱也就罢了,但本宫绝不允许你把那些下贱的做派带到这宫里来!”
“母后!”看着母后说得越来越难听、也越来越越不可理喻,江容远脑子嗡嗡作响,烦躁之意直冲心头,猛地就炸开了。
眼见着场面剑拔弩张起来,林桓宇偷偷地拉了拉他的衣角。江容远竭力控制住自己暴涨的情绪,拍了拍林桓宇的手,上前半步,将他护在身后:“母后,有什么话我们单独说,别让旁人看来笑话。”
“看笑话?我们母子二人不尽是笑话吗!”皇后像是气狠了,声都带着颤。袁嬷嬷赶紧挥手屏退了下人,皇后越发激动,“近日朝堂上没少对你发难吗?不正是看你我势薄的笑话?我颜家已经颓败,你若是听我的话娶了那沉家的公子,至于被人看笑话?”
说到这件事,江容远压制住的烦躁之情又涌上心头:“朝中风言四起,此中缘故难道母后你不知道吗!”
江容远头一次如此脸红脖子粗地与他人争执,此人还是他的母后。父皇的病情、朝中的局势、桓宇的小产……件件桩桩都让他疲累,都如无形的枷锁将他拷牢。而母后的所作所为更让他心寒、心急、心累、以致心怒。
明明都是母后,明明……
“你可别忘了废黜太子的事可不是你的母后挑起的!”皇后腾地站起身来,盯着自己的儿子。
目光如刀,将江容远戳了个透心凉,是了,早先就有皇上对太子不满、要废黜太子的说法了。难道这真是父皇的本意?
皇后继续凉凉道:“你现在都斗不过人家,若真再过十来年你那妹妹长大了,怕是半个身子入了土的便是你了。不,”皇后冷笑一声,“都不必等她长大,毕竟一个黄毛小儿可比你好掌控的多了。”
见江容远哑了声,皇后复又道:“呵,现在唯一的方法就是迎娶沉国公家的孙子,把兵权拢在手里。”刚才发了好一顿火气,皇后有些累了,语气柔和不少,“你外祖去后,颜家在朝中的都是不中用的,也不必重用。沉国公和颜家一样是功勋之家,而且沉国公忠诚,他那孙子品行过人,可以堪当皇后之责。”皇后缓缓走到江容远身边,执起他的手,母子二人的手都很是冰冷。
“远儿,母后不会害你的。”
江容远依稀还记得很久很久之前的寒夜里,母后搂着他,冰凉的泪水滚落进他的衣领,直滴在他的心上。那时母子二人紧相依偎着,母后说:“我只有你了,远儿。”
若不是林桓宇还在一旁,江容远有那么一瞬间就为她心软。或许他已经心软。他低着头,不去看母后的脸:“太子妃的事等父皇好一些再说吧。”
皇后意外地没有生气责骂,而是不言不语地看了江容远许久,看看自己这个已经长大了的儿子,有些颓然地坐回了椅子上,似乎疲惫不堪:“你记着就行,你大了,我也管不了你太多了。”说罢便不再看他,只闭着眼假寐。
江容远亦是无言,带着林桓宇在一旁坐下。屋子里安静无声,直到赵恒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怎么样?”江容远的声音干涩沙哑,每个字都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一样。
赵恒没有追问这粗糙的声音,只禀奏道:“皇上的蛊毒已经全部拔除。”
“那就好……”江容远安心地松了口气,但赵恒却没有松气:“但是殿下,皇上的身子亏损过重,就算拔除了蛊毒也不容乐观。我自当竭尽全力,只是殿下也要做好准备。”
“什么准备?”江容远愣住。
赵恒没有言尽,只深深地望了江容远一眼。只一眼,也已了然。
不只是父皇的身体,还有那些让自己身处悬崖之上的谣言。
为了父皇,江容远特意去昭明寺拜了佛祖,请求上天开恩。许是上天真的收到了他的请求,皇上的身体当真好了不少。隔了几天江容远去看他时,皇上已经能坐在院子里晒太阳了,只是面色仍是苍白,一个气喘仍会咳嗽个不停。
“父皇。”江容远上前去。不受情蛊影响的皇上,不再如此前那般会笑着喊他远儿,只漠然地颔首。
江容远暗中扫视四围,没有看见母后的身影,心中隐有不安,可也只能按捺住:“父皇,身体可好些了?”
皇上微眯着眼,江容远揣测不出他的态度:“赵大夫是儿臣先前在江南认识的,他医术高超……”
“呵,”皇上不明意味地笑了,抬眼看他,“好与朕唱一出苦情戏吗?”
江容远霎时间浑身冷汗直冒:“父皇怎么这么说?”父皇是听到那些风言?还是知道母后所为了?无论是哪一个,都是悬在他脖颈上的一把刀。
“朕不在朝中,你这个监国不是当得挺开心的?”自病以来,皇上瘦了不少,反显得他的目光更加锋利无情,“心里是不是巴不得朕回不去才好?找个相熟的大夫来个里应外合,既能彰显你的名声,又能取朕而代之!”
“父、父皇……”江容远被这一番指责打击到了,他没想到父皇真的如林桓宇所说那般对他发难,也没想到父皇竟然这么快对他发难。在江容远的心里始终存着一份对亲情的渴慕,所以此前任凭朝上如何风雨呼啸他除了焦头额烂倒也无太多伤怀,而此刻那些承受自四面八方的指责竟一起裹挟而来,让他孩子气般地突然落了泪。
见他哭了,皇上猛然一怔,随后板起脸来,怒斥道,“成何体统!你可还有一个身为太子、身为天乾的样?
被这么一骂,江容远连忙擦干了泪,可擦着擦着他竟破涕为笑。趁着皇上还没来得及吹胡子瞪眼睛,江容远抽了抽鼻子,扯出个难看的笑容:“许久未曾听父皇如此中气十足地训斥儿臣了,儿臣高兴。”
“哼……”皇上像是被他气笑了,可没有发作。这个儿子是何等人物,皇上最是清楚,他深深地看了江容远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只道,“把最近朝堂上的事说来听听。”
“是。”父皇突然不深究,江容远又惊又喜,毕恭毕敬地将这几月的朝堂事无巨细地一一禀报来,不敢有任何隐瞒。说完了他忐忑不安地看着父皇,害怕皇上揪出个什么错来。
皇上凝着眉,眯着眼,一直默默地听他汇报来,没有打岔,只在他说完之后问了问:“这件事的操办方法是你想的?”皇上问的是有关今年春耕的一件事情,这件事其实都有旧例,但是江容远做主改了。
“是……”江容远硬着头皮回答,他当初要改的时候就被大臣联合说了一气,什么祖宗的规矩不可破之类的,“儿臣去年一路南下,看到了许多百姓的生活,感慨颇多……有些规矩虽是祖宗传下来的,但已与现下实情不相符合,所以儿臣做主改了。”说完江容远便缩起脑袋,生怕父皇怒起责罚。
皇上并没有多言,他望着远方,透过湛蓝的天空不知想到了什么,回头又问他:“你南下可有其他见解?”
江容远不知道父皇这个问题是何用意,像是被先生突然考起问题的学生,盘算着回答。他本踌躇着,乍一眼看到父皇脸色又凝重了,赶紧开口把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一股脑说了出来。经过几月的磨砺,当初他那些青涩未脱的想法也逐渐有了雏形,越说也越像模像样,有了那么几分可行之处。皇上没有面露赞许,也没有勃然大怒,不过时不时反问两句,江容远静下心来,细细思索,倒也答得上来。
“父皇,此次南下,儿臣明白了,我大兴的江山不只有只宫城的朱墙黛瓦,还有绵延不绝的山脉河川。大兴的河山不止在庙堂之上,还在江湖之中。”树梢之上已是繁花盛开,绿叶红花相映成趣,一切都满是生机勃勃的景象。寒冬终是结束,春光明媚了大地。碎着金光的树梢摇曳在眼眸中,纵使有千般的情绪也一下子碎在这春光里,只留满心安宁和无限希望。江容远深吸一口气:“父皇,春天来了,但有许许多多人却见不到春天。儿臣、儿臣想给那些努力奔赴每一个春天的人一次看见花开的机会,让他们也能沐浴着春光把酒话桑麻。”
皇上看着自己这个太子,曾经那般怯懦的小孩此刻竟能借着光映射出一副顶天立地的模样。此刻皇上相信了他的那一份赤诚之心,或许这份赤诚之心真的能在未来可以给这个朝堂带来一些改变吧,只是……还远远不够。
江容远没有呆很久,便被父皇赶回去了。父皇没有说他什么时候会回宫接手政事,所以江容远还得继续行监国之事。他本拟了一套父皇南下巡视运河的方案,想着今日呈给父皇看看,等他身体好些了,便能一路赏景一路休养。但此刻他是万万不敢的了,单说他不让皇上回朝、却让他远离京城这一项就够他莫口难辨的了。不过父皇身体逐渐恢复,这些烦扰应该会淡化吧?
太子走后,皇上终于支撑不住地弯腰咳喘起来,发出长长地破败的喘气声,脸色也白得不见一丝血色。一直没有露面的皇后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身后,看了直不起身的皇上好一会,才缓缓蹲下身来,帮他轻拍着背顺气。
皇上好不容易喘过来之后,哼笑一声:“你不是巴不得朕早点去吗?何必惺惺作态?”
皇后把他扶着坐好了,方才歪头看他,启唇笑了笑:“你不也是如此吗?但有一点你错了,我是希望你永远病着,只有你病着才会是我的启哥哥。这世界上此刻或许只有我那个蠢儿子想要你快些好起来。可惜呀……”她微凉的手指从皇上的脸庞拂过,若即若离的,像情人间的呢喃又像仇人的刀刃。
似是被她气到,皇上又咳嗽了起来,皇后以一种亲昵之态半拥着他:“不过,我们终归是要同去同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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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想着皇上病情好转,朝堂上那些说他谋害父皇的言语便会消停,岂料因为父皇迟迟没有归朝,这个谣言竟如风遇烈火,越涨越高,甚至有大臣在朝会上直接一副忠胆赤子的模样斥问他,是不是扣押了皇上!
这个言论细想就会明白乃是无稽之谈,无稽之谈也好,空穴来风也罢,要的不过是在朝臣心中埋下怀疑的种子,让江容远这个太子、这个监国的位置摇摇欲坠罢了。
“其实先前皇后娘娘话说得没错,殿下能被他们这番欺压,不过是在朝中根基太过薄弱了。”
朝中没有可信之人,江容远唯一能商量的不过还是个林桓宇。林桓宇此前被皇后训斥了一顿后,便一直在府中休养身体,江容远对他的愧疚又多一分,本是无颜再去叨扰。倒是林桓宇主动找到的他,林桓宇拉住江容远:“世间言语千万种,有道理的便入耳,无理的就摒弃。路行愈远,我心弥坚,皇后娘娘的话不算阻挠,但殿下的回避却是。”
“目前最为有效可行的方法,不过有叁。”林桓宇和江容远的目光短暂地碰撞,江容远像是知道他说的方法是什么,低下了头去,“其一,如皇后娘娘所说,迎娶敬国公家的公子作太子妃,借敬国公之威压宣相一头。”林桓宇知道江容远不乐意这个法子,又道,“敬国公掌兵权,这个法子治宣相有用,但容易加深殿下您有二心的谣传。”
“那二呢?”江容远听到林桓宇这般说,面红耳赤,摸摸鼻子追问他。林桓宇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其二便是请皇上出面解释。皇上金口玉言,再加之本次事端的中心也是皇上,由皇上出面一切自然会归于风平浪静。”
“父皇……”江容远愣愣地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父皇对我已有所怀疑,我现在让他出面,岂不是此地无银叁百两?况且父皇……真的会同意帮我做这个澄清吗?”这是谁都拿捏不准的事情。
林桓宇也考虑到这一层,他叹口气:“这其叁,其实不如前两个法子,是个蠢办法。”
“什么?”江容远抬眼看他。林桓宇敲了几下桌沿,方才开口:“殿下去找宣相好好地谈一谈,笼络好他的心,煽风的人住手了,火终究也会止的。”
江容远手愣在了半空,好一会才晃过神来,垂下眼去,看着自己的脚尖:“只有这叁种方法了吗?”
有自是还有的。只是现在的江容远有如浮萍,随波逐流,前有众臣虎视眈眈,后有皇上时刻警视,他必须要赶快找到能扎根的土,长出自己的树荫,蔽去毒辣的太阳,再用自己的树荫笼罩威压着大地。
“宣相,请留步。”
朝会后宣相被江容远留了下来。江容远其实并不想来这一遭,他不擅长此道,不是容易说错话就是容易被人带着话头走,可就像他总是被迫做出许多决定和改变那样,他只能硬着头皮去。
面对宣相,江容远不敢咄咄相逼,也不敢坦诚以待,只能思索了个中间之道:“宣相……不,老师。”宣相曾做过太子师,江容远念起这个曾经的称呼,就像每个学生面对老师那样,很是恭敬,“还请老师帮帮我。”
“使不得,殿下这是何意?”宣相诚惶诚恐地去扶,江容远执意不肯起身,只道:“如若老师不肯帮学生,学生定是不起的。”
宣相叹口气:“不知殿下所为何事?”
“老师也知道,近日朝中关于学生的谣言尘嚣四起、愈演愈烈,还望老师给学生出出主意。”谣传的事情宣相从未亲自出面表过态,多借他人之手掀风起浪。宣相一脸郑重地将太子扶起,与他低声轻语道:“殿下既看重老臣,老臣又与殿下有师徒之谊,臣必当为殿下尽力。只是……”他如关怀晚辈那般焦急情真,“要解决这个事,殿下得先和老臣交个底,皇上到底怎么样了?”
江容远忙回道:“父皇已经大好,只需好好调养便无碍了。”他语速有些快,好似急迫地想要证明自己的清白,宣相的目光在他脸上逡巡半刻,抚着胡子,道:“身正不怕影子歪,皇上既已大好,那等皇上归朝,殿下自得清白。”
“不行啊。”江容远抓住宣相的袖子,“留在行宫是父皇自己的意思,我总不能违逆父皇吧?时日久了,叁人成虎,这假的也成真的了,父皇本就对我不满,这岂不是……”
宣相把江容远所有慌乱的表情都收入眼中,他站直了腰身,似是建议又似是逼迫:“那便让老臣代众大臣前往探望。”
“那也不行啊,父皇……”江容远的话还没说完,宣相便怒气冲冲地一甩袖子:“殿下,又不让皇上露面,又不肯臣等前往探望,还想要如何自证清白?”
“不是,老师,这实在是皇命难违。”江容远急切地解释道,心里却是一沉,宣相果然是站到了自己的对岸。他真的有办法能劝服宣相吗?
“到底是皇命难违,还是太子殿下有意为之?呵,这一切谁说得准呢?”未闻其人先闻其声,一道清亮的女声划破了让人心焦的场面,玉喜满头是汗地跑进来,低声告错:“贵妃娘娘来了,奴婢没拦得住……”
宣贵妃带着后宫里的几个妃子前来兴师问罪了。宣贵妃和皇后很是不同,她不爱穿金戴银,一头乌发似云般挽起,发髻上只簪着几朵或素雅或明艳的花,衬着她娇美的脸庞,别是一番清丽可人的模样。
“我们为什么不能见皇上?”宣贵妃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说,开门见山。、
“是父皇的旨意。”江容远恭敬地回答。
宣贵妃扬着眉,冷哼一声:“到底是皇上的旨意还是你太子殿下的旨意?”
“我们也不是质疑殿下,”跟来的昭嫔说话声音软软的,帮衬道,“只是我们后宫里还有好些地坤,这缺了天乾的抚慰,日子很是难熬,还望殿下体恤。”她说着眼圈儿都泛了红,不住地用帕子揩着泪,“我们姐妹只求服侍在皇上塌前,一可解相思之情,二也可不至于日夜煎熬着。”
她这一番话得到其他妃嫔的认可,一个个都受尽了委屈的模样,苦苦哀求着江容远。不管真戏假戏,江容远最受不得也最头疼这般场景,他一时间是真的有些慌乱了手脚:“不是我为难,实在是父皇有令啊……”他这番话自是得不到认可的,那昭嫔抽噎一声:“殿下,你是天乾,自是不知我们地坤的苦,再这么熬下去我怕是等不到皇上回宫……”
江容远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出戏,又见宣相拱手站在一边,轻呵道:“贵妃娘娘,您怎可这般逼迫太子殿下呢?”宣贵妃被父亲这么一说,那般凌厉之气一下子就化了,也垂下两行泪来,像雨后的花朵,让人心怜:“父亲,别人不知,难道你还不知女儿吗?女儿也是大家闺秀,若非实在没办法了,怎么如此不体面地行事?”说着她走到江容远面前,几乎就要跪下央求,“殿下,求求你了,就让我们姐妹见一见陛下吧。我们只是想随侍塌前,也、也别无他念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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