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起火(ABO,H)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月光一杯不加糖
“请各位娘娘再宽我两日,”被逼到进退无路的江容远,只能让步,“待我启禀了父皇。”
“两日。”宣贵妃噙着泪,微抬着下巴,一双眼直视着江容远,“若两日之后太子殿下未能给我们姐妹一个满意的答复,我们便自行驾车去行宫面圣。”
“好。”江容远别无选择,只能应了。
目的没有达成,反被圈了进去,江容远懊恼不已。看他愁眉不展的模样,玉喜提了个意见:“殿下,您不如去找找宣小公子。宣相最是听宣小公子的,宣小公子又最是听您的。只要宣小公子肯为您开这个口,宣相那里便好办了。”
江容远听了更是心乱如麻、面色沉沉。玉喜见他没有应声,便继续道:“奴婢听说明天安国公府上要举办赏花会,各家公子小姐都会参加,宣小公子也在其列,不如……”
“不行、不行……”江容远沉默许久,还是摇了摇头,“我身为一个天乾,却要利用地坤的感情成事,也太过卑鄙了。况且……”和宣仪的那份感情是他心中的一片净土,他不想就这么玷污了去。
“殿下。”玉喜还想劝道,“宣小公子与您情深意笃,日后定是会喜结良缘的,帮您也就是帮他自己啊。”
江容远一愣,但还是摇头:“不行、不行……”
第二日的安国公府前,一个僻静的角落里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马车前静立着一个人影,正是江容远。
“殿下。”玉喜看着自家主子下了车又不进门去,只躲在角落里看着安国公的大门发着呆,不免有些着急,“殿下,这赏花宴都快散了,您怎么光在门口站着啊。”
说着门口便传来一阵喧闹声,原是天色渐晚,各家准备打道回府去了。江容远于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宣仪,许久未见,宣仪的眉眼间竟染上了愁绪,乖乖巧巧地站在他母亲身边,被叫到名字的时候才会略微点点头露出一个浅而淡的笑容。曾经那个扬着明媚笑容、咋咋呼呼、天真烂漫的小仪不知何时竟已不见了。所有人都在被迫舍弃、长大。
“走吧。”看着宣府的马车走远,江容远转身上了马车,淡淡地吩咐道。
“殿下,怎么就回去了?”玉喜不解。
“够了,”江容远踏上车厢的脚顿了一下,低低地说了声,“已经够了。”
那是他最美好的东西,即使现在已经无比脆弱、伤痕累累,他也不能够再去添上一道伤痕。
“公子,刚才那是太子殿下吧。”另一辆马车里金玉问着自家公子,“来的时候便瞧见了,太子殿下是来见公子的吧?公子怎么不去见一面?”
宣仪微微掀起车窗帘布,外头早已看不见那个角落里的身影。他咬着唇,很快就放下帘子来,只咬着唇摇摇头。
他想起昨日父亲特意来找自己谈话,和他说了容远哥哥的处境。他自是焦急万分,求着父亲快些去帮帮他。父亲却笑了,和他说:“仪儿,你还没能看透吗?你的容远哥哥是天乾,天乾说的那些誓言怎么能当真呢?他以后若是当了皇上,那更是叁宫六院,就算你们青梅竹马,那又如何呢?花有尽时,可他却是有无尽的春天。”
他当场就呆住了,想要和父亲辩驳,可什么都说不出口,因为他明白父亲所说的都是对的。他不会是容远哥哥的唯一。就像现在,容远哥哥有了一个名正言顺的妾室,而他只能躲躲藏藏、连容远哥哥的面都见不了。
“好孩子。”父亲摸摸他的发,“这两日太子可能会来找你。他若不来,我还当他是个天乾,他若来了,你也别理睬他,只说不能违抗圣旨、私自相会就是了。”
“为什么?”宣仪不解。
“若容迪顶替了他的太子位,一个失势的前太子便很难立足,那他不只能依附于我们宣家、依附于你了呢?就算把他圈养在我们宣府,又有何不可呢?”
“到那时,他便是你一人的天乾、你一个人的容远哥哥。”
后宫起火(ABO,H) 天长地久有时尽
江容远在行宫门前徘徊蹉跎了很久,他自觉无颜去见父皇。为臣,他未能当好监国之责;为子,他未能替父分忧,反倒灰溜溜跑来请父皇为他解决烦忧。
他只得如此吗?或许……他就不该当这个太子。摇摇欲坠的念头在他心里晃荡,有时候江容远也会觉得有些累了,身心俱疲。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他拍拍自己的脸,很快便振奋起来,颜家、小仪、桓宇、乃至天下生民……他已经肩负了太多,是负累,却也是推着他必须向前进的动力。
攥紧了拳头,江容远大步流星地迈进了行宫大门。行宫的寝殿里皇后正在侍弄着花草,皇上则为内屋安静地看着些什么,两个隔着一道门,保持着奇妙的和谐。江容远先给母后请了安,皇后脸色略有些苍白,但神色一如往日,看都没有看他一眼,淡淡地说了句“你父皇在里头”便不再理睬他。江容远习惯了她的阴晴不定,再行一礼便去了内屋。内屋设有独立的书房,皇上手握着一卷轴册,一手握拳抵在嘴边,依靠在榻上,似乎早料到他要过来,瞥了他一眼,道:“来了?”
“父皇。”江容远斟酌了一下措辞,“父皇这几日看着身体大好了,不知打算什么时候回宫,儿臣也好安排。”
“怎么,这点小风小浪就没辙了?”皇上睥了他一眼,带着几分漫不经心,“谁敢违抗你杀了便是。”
江容远被吓得一怔,好在很快反应过来:“这怎么行?”尽量稳着乱跳的心,半是真挚地答道,“他们都是父皇的臣下,所言也是为了父皇着想,忠心耿耿,何错之有?就算有什么错处,儿臣只是替父皇暂管国事,一切只能由父皇定夺。”
皇上没想到他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将他从头到脚细细地打量一番,直看得江容远抿着嘴、沁出一头汗,许久才听父皇说:“养你这么大都不能让朕清闲两日的,罢了,回宫吧。”
皇上去行宫休养走得匆忙,而回到朝堂上也很是突然。第二日的早朝,憋着一股子劲的大臣们惊愕地发现,高坐在龙椅之上的竟然不是太子,而是皇帝本人,一时间也算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只是用淡淡的目光扫视了一圈,朝臣们个个都低着头、鸦雀无声。皇上也没有废话,他向来不是江容远那种好拿捏的,直言道:“太子纯善,此次为朕请回来了江南神医,故朕的身体得以大安,当赏。”随后皇上便给了赵恒重赏,然后瞥向江容远,“至于太子……”他不过是顿了一下,江容远却出了一身冷汗,他到现在都没能摸透父皇的意思,不知他是赏还是罚,只能低着头,默默等着那一刀砍来。
“太子监国数月,有功无过,堪当大业,若他日朕故去,太子继位不得由异议。”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了然,皇上这是因之前的传言而为太子撑腰,一时间朝臣们神色各异,却没有人能说出一句反驳的话。而江容远亦是没有想到父皇竟是如此决断,或许父皇是真的不知道母后下蛊之事。他怔怔地仰头看着父皇,父皇也定定地看着他,两双相似的眼睛注视着彼此,各怀着不同的心思。
倘若朝堂上的话语还让江容远有两分忐忑,可之后皇上的所为就明明实实地给了他一颗定心丸。虽然回了宫,皇上没有削减江容远的任何权力,还让他行着监国之责,事事都要先说一句“太子怎么看”,然后在江容远的意见之上给他点拨,再盖章定论。一眼就能明了的提携之意,不可动摇的太子之位。
第一次被父皇如此另眼相待,江容远诚惶诚恐。 体恤着父皇的身体、也不愿辜负这来之不易的信任,江容远加倍勤勉悉心,况且有了父皇的处处提点,他对政事的处理更加得心应手了。
半个月就这么相安过去,江容远照例在御书房给父皇汇报着政事,他细致有条理地讲完,却没得到父皇的反馈,抬头发现父皇倚在身子、看着他愣神。
“父皇?”江容远小声地提醒。皇上回过神来,说的却不是政事:“你当真不听从你母后的安排,娶那沉家小儿做太子妃?”
江容远没想到会有此一问,垂着眉眼,细细想过之后还是摇了摇头。
“还在念着宣家那小子?”
江容远没有回答,无声就是代表了默认。
皇上细细凝视着他的眉眼,竟从他这副垂着头、不吭声的模样里看到了几分自己当年的影子,当年那个心心念念要娶颜家小姐的自己。
“罢了。”皇上叹口气,“这样也好,也好。”联姻不过是拢权的一种手段,却也催生了无数怨偶。“不过,就算当不了儿女亲家,但你母后看人不错,敬国公为人忠正,虽手握兵权,却和宣相大不相同。日后要想抗衡宣相,你可倚重于他,只是这个度须得你自己把握好。”
“是。”江容远应下。
“高处不胜寒。”皇上闭上了眼,“你没有被磨砺过,心太善了,这是好事,也是坏事。”他对自己的儿子太熟悉,孩童的时候在宠溺下无忧地长大,于是他便严苛以待,谁知骄纵的性子没了却是越来越软弱,毫无城府,日后只怕是会被人加以利用。
皇上睁开眼,心生感慨,江容远是他第一个孩子,是他和嫣儿浓情蜜意时的结晶,也是他打心底里最疼爱的一个孩子。恍恍惚惚之中他们的父子缘分竟已经走到了头。他不由想起第一次抱起江容远时的情形,软软的,仿佛碰一下都会坏掉,他那么小心翼翼地抱着,听着他大哭的声音,给了取名为“远”。
远,包含了许多的祈愿。
拍拍江容远的肩,皇上说道:“太子,你要知道这世界没有那么多能够被拯救,为君者能做的只是选出最优项。为父只担心你在这个位置上会不得善终。”
江容远错愕,但皇上像是有所感一般,事无巨细地又交代了许多事,而这日夜里皇上再次倒下了,病情来势汹汹,不过一日光景,整个人就已然垂危。
“怎么回事?”江容远把赵恒拉到一边,低着声着急地问,“不是说只要蛊毒拔除了,好生调养着便可吗?”
赵恒却是早已料到:“皇上的身子已经被蛊毒侵蚀太深,拔除之后已近油尽灯枯之态,臣细心调养,也只挣了这月余的光景。”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当时赵恒的确说的是,只要撑得过去、好转起来便是无碍。但江容远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明明昨日看着还神采奕奕的。
“是皇上要求的。”赵恒也不做隐瞒了,“皇上知道自己身体的状况,便让臣隐瞒住实情,能拖一日是一日。这些日子人前皇上都是强撑着,人后早就……”他说不下去,江容远也听不下去了。他呆呆地坐了下来,细细想来,父皇这段时日的确精神不济、时有咳喘,而他只当作是尚未恢复完全。满心以为父皇已经大好的他,万万没有想到,那晶石回光返照。他望着父皇床寝的方向还是没忍住落下泪来。
晚些时候,皇上醒了一次,虚弱无力地吩咐去把要臣们都喊来。大臣们来得都很快,江容远带领着他们齐齐跪在床前,皇上已经不大能清晰地说话了,只让人宣读了圣旨。当着众臣、群妃的面,他明明白白地讲了两件事,一是赦免了赵太医的罪,赵太医是江容远举荐的,这也是赦免了江容远的罪,二是传位于太子江容远。江容远顾不上其他人明里暗里的神色,一直跪在床前,期待着一个奇迹,但父皇径直复又昏睡过去。
皇上这一睡又是一日,江容远让大臣们下去候着,床前只留皇子皇女还有嫔妃们伺候着。宣贵妃一直拉着皇上的手低声啜泣着,而皇后却是一直坐着外室,未曾进来。
“母后,您不去看看父皇吗?”江容远看着保持着一个姿势呆坐着不动的母后,还是忍不住担忧。皇后出身名门大户,她一直是高傲的,她接受不了爱的消散和背叛,接受不了自己付出一切之后的一无所有,所以她有时才会疯得那般厉害,可怜又可恨。
皇后勾起一个冷淡的笑:“看什么?有的是人在他床前哭,我又何必去凑这个热闹。”
“母后……”江容远没有办法,也想不出什么劝慰的话。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就算是在江容远心中,父皇的形象也是复杂的。只是,当江容远想再说点什么时,他看见母后哭了,泪珠子挂在她颤抖的睫毛上,落在她的腮边。
“他到最后都不是我的启哥。”
皇后无声地哭泣着,江容远不知道她心里可曾有过后悔,还是更为决绝。
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榻边传来一阵骚动“皇上醒了,皇上……”江容远匆匆进屋去,宣贵妃激动地握着皇上的手,迭迭地唤着他。皇上眉头一皱,神情很是迷茫:“你是谁?嫣儿呢?嫣儿!”宣贵妃一愣:“皇上,你找谁,我是倩儿啊。”
“你们都退下,我只要嫣儿!”皇上一把把宣贵妃甩开,直呼着要找嫣儿。
“你们都退下。”不知何时皇后走了进来,皇上一见她便笑了,向她伸出手去:“嫣儿。”
宣贵妃等人心有不甘,但也没办法,拭干泪,退了出去,屋子里只留皇上皇后二人。
“启哥。”皇后脸上带着泪,笑容却是甜蜜的。
“嫣儿,我这是在哪里?我们怎么不回王府去?”皇上紧紧拉着皇后的手,眼里再无别人。
在成为皇上前,江元启只是一个不得宠的王爷。突然皇上似又想到什么,紧张起来:“你不会还在生我的气吧?可是嫣儿,因为你,我已经对颜家手下留情了,你不知道、我、我实在没办法,我……嫣儿……”呼风唤雨的皇上此刻竟手足无措、慌乱紧张,只把皇后往自己怀里搂紧了又搂紧,“对不起,嫣儿,对不起……”
“你总是有道理的……”皇后享受着皇上怀抱的温暖,任凭眼泪沾湿了二人的衣衫,“所以我才一次次被你哄骗。”
皇后抚摸着皇上的眉眼,他的每一寸面容都深深刻在她的心里,以至于每一个难以入睡的夜晚,闭上眼就能看见。时间如白驹过隙,初识至今也已近叁十载,叁十载的纠缠恩怨,叁十载的爱恨交加。泪是苦的,心是痛的。
“启哥,这么多年,只有在你病了的时候,我才重新拥有了你。”
“启哥。”颜雨嫣释放出自己信息素,馥郁甜蜜的气息牢牢地将皇上包裹起来,她一口咬在江元启的脖颈处,像天乾标记地坤那样,“启哥,我不原谅你,所以下辈子、下下辈子你都亏欠着我,生生世世都要来弥补我……”
承德叁十叁年四月二十八,大兴皇帝江元启驾崩。
后宫起火(ABO,H) 别时茫茫江浸月
“皇上殡天了!”随着一声悲痛的唱喏,大殿内外响起连绵的哭泣声,所有人都跪伏在地,流着不论真心还是假意的泪。
江容远迟迟没能接受这一事实,他看着母后伏在父皇的逐渐冰冷的身体上痛哭流涕,他流不出眼泪也说不出话来。浑浑噩噩地走出殿门,江容远抬眼忽瞧见天光乍破的瞬间,旭日跳出地平线,无尽悲痛的黑夜被撕裂开来,新的光明将照亮新的一日。
原本跪伏在地的群臣在看见他的那一刹那、带着未能收回的哭音、齐齐叩首、高呼道:“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是责任和权力的交替更迭,昨日的夕阳已经落下,今日的朝日已冉冉升起,一代复一代,千百轮回。
迎着朝阳,江容远忽然就流泪了。
大兴的皇上去世了。
他的父亲去世了。
他会是新一任的帝王,会是未来子女的依靠,会是万千子民的依赖,会是大兴帝国的定海针。而他的背后不再有驱策的鞭子,不再有依靠的高山,不会再有父皇。
就在那一刹那,金光披在他身上,江容远迫切地感受到,他必须马上就长大,成熟到可以肩负起子民的未来,立地顶天到可以扛起河山的重量。
他不能再如以前那般了。
皇上殡天,普天同悲,全国素缟。
守灵已经到了第七日,江容远每天都被驱策着匆匆地行走在一片素白中间,悲痛的心早已麻木。等天亮了,按着钦天监掐算的时辰,父皇的灵柩便会被护送至皇陵安葬。江容远不放心地将所有事宜再亲自一一过目后,才舒了一口气,披星戴月地回到了灵堂前。
早已过了丑时,灵堂前除了宫人,守着的只有母后了。
这七日来,母后就没有离开过灵堂一步,饭也没有好好吃上两口,一整日都跪在灵柩旁不言不语,一双明眸失了神采,形容憔悴苍老。江容远看着她,宛如看见一只扑火的飞蛾,奋不顾身、直拼个玉石俱焚。
“母后。”江容远再无法指责她什么,担心地劝说,“母后,早点休息吧,别太累了,这里有我呢。”
皇后一身素缟,不施粉黛,头发虚挽着、只松松地插着一朵白花,淡雅到几近透明,仿佛这灵堂前烧的黄纸,一吹就散了。听见他的声音,皇后才有了一点反应:“是啊,我累了。”
“和你父皇这么多年,我太累了。”她就这么看着灵柩,声音漂浮如虚幻。
纤细苍白的手抚上灵柩的棺板,像是在爱抚爱人的脸庞一般,皇后低垂着眉眼,恍惚地笑了起来,突然问道:“你还记得我们在王府时候的事情吗?”
“王府?”江容远愣住。
江容远四岁的时候离开了安平王府,搬进了皇宫。皇宫很大、很奢华,小江容远新奇了一阵,很快就厌了,哭闹着要回家,回安平王府那个只属于他们一家叁口的家去。
他的哭闹这次注定无济于事,皇宫困住了所有人,没有人能再回去了。
在沉重压抑的红墙之内,小江容远逐渐忘记了属于王府的快乐回忆,他晴朗明媚的天空被一点点吞噬,密布上乌云和阴霾,再透不出光来。
江容远摇摇头。他对王府的印象只剩下星星点点,沉没在忆海深处,只模糊地感觉那是非常温暖美好的存在。
母后呵呵笑了起来,她的发丝垂落在脸侧,遮去了她脸上似哭非笑的表情:“就是本宫也快不记得了。掐指算来,好日子也不过只得了那几年,余下的不过是无尽的折磨和怨恨。”
江元启虽是天乾皇子,但他母妃出身不高,上面又有两个天乾哥哥,在他父皇的心中着实排不上号,在朝中近乎是个透明人。可他虽得不到父皇的宠爱,却当朝宰相之女的青睐。龙泰河畔,两人互许了终生。
这桩婚事本不得同意,但是胆大的颜家小姐直接当众宣布她已经被他标记,生生世世都是他的人了,义无反顾地奔向了她的爱情。
无奈之下,江元启被封了安平王,赐了宅邸,许了婚事,十里红妆、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地将颜家大小姐迎入了王府。大婚之后,他与颜家大小姐颜雨嫣成了全京城都钦羡的神仙眷侣,他没有再纳妾,一心一意只宠她、爱她、敬她。
颜家大小姐被爱情甜蜜滋润,也愿意为了爱人献上自己的一切。颜相宠爱自己的女儿,对这个女婿自是尽心竭力。有了颜家的扶持,就等于有了军权的支撑,江元启一跃而上,在朝中变得不可小觑,最后夺得了帝位。
皇帝与王爷可谓是天壤之别,首先意味着他不需要仰仗岳家的鼻息。继位第一年,江元启便进行了规模颇大的选秀,名门淑女公子一下子就将后宫充盈得热热闹闹的。为了彰显皇后的淑良的品德,颜雨嫣咬着牙容忍了这姹紫嫣红的满园芬芳,只要她在皇上心中还是最重的那个。
可只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每日向她请安的环肥燕瘦越来越多,皇上来找她的次数却越来越少,再蠢笨的人都能察觉出其中的疏远淡漠之意。颜相不忍女儿在宫中受苦,向江元启提出了不满,这却成了江元启决心拔掉这根颜家心头刺的导火索。
颜家能这么轻易地助他登帝,势必也能助其他人。
在皇上的默许下,颜雨嫣腹中的胎儿没了。这次流产让她伤了根本,太医说怕是难再有孕了。颜雨嫣捏着满是血的床单,枯坐了一夜,泪都流干了。江元启那些虚情假意的安稳,更是如刀一般,一下一下割在她的心上。
可她已经被深深地卷入了这场感情漩涡,无法脱身了。她看不淡,松不了手,她想要这宫墙里的人都与她一起沉沦。
皇上与颜家的明争暗斗,其实没有赢家。最后颜相为了女儿,以后位和太子位为筹码,主动退让。皇上脸色很难看,但他允了。
于是无论关系如何冷淡,颜雨嫣依旧稳稳地坐在她的后位之上,她的儿子稳稳地坐在太子之位上。
在每一个孤单寂寞、辗转难眠的深夜,颜雨嫣都忘不了颜家的流血、忘不了那些山盟海誓、柔情蜜意。夜色催化了她的疯狂。她不甘心。
事到如今她后悔了吗?
这个答案许是连颜雨嫣自己都不知道。
母后伸出手来,江容远将她拉起。拉起她的时候,江容远才发现母后不知何时竟变得如此瘦弱,轻飘飘的,好似不在这人世间。
“现在和你说话都要仰着头了。”她看着比自己高大许多的儿子,忽而笑了,“你一定很恨我吧。”
“没有,”江容远愣了一下,说的却是实话,“儿臣没有恨你。”
不知道母后信了没有,她浅浅地笑了,伸出手去帮他整了整衣襟,又轻轻地拍拍衣服上的灰。
江容远有些恍惚,他们之间上一次如此平和亲密地相处,似乎还是在他很小的时候。
皇后似乎也想起了从前愉悦的亲子时光,她拥着小江容远灯下说话的场景。灵柩旁的蜡烛摇曳着,一阵风似乎就能它吹灭,就像从前那份脆弱微薄的美好回忆,母后松开了手:“恨也好不恨也罢,你我母子缘分就到这里吧,该提点你我都说过了,剩下的都由你吧。”她的声音很轻很淡,江容远还没能反应过来,便见她拂袖转身,只道,“我累了,要去歇着了。”
“母后……”江容远心中隐隐不安,皇后摆摆手,他也只能目送着母后远去,嘱咐伺候的人多加小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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