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遭权宦强娶后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荔箫
如此得封的爵位,再高也是个虚衔。陛下对他没情分,甚至还有忌惮与恨,不会想看到他在朝中碍眼。
他愿意留在家里安然养老,实是清醒之举。
可眼下,温疏眉却清楚地看到朝服被平平整整地铺在书房的茶榻上,一名小厮正在旁边熨烫。
她几步上前,看看那衣服,又看向同坐在书案前的父母:“爹,娘?”
二人回看过来,她皱起眉:“爹要上朝?”
温夫人没说话,目光投向夫君,温衡一叹:“方才宫里来了人,见你不在,就与我们说了谢无的情形。爹想清楚了,明日就入朝觐见去,不管怎么说,先把人救出来。”
温疏眉听得心弦一紧。
她不必多想也能知道,那来说嘴的人必是皇帝差来催她的。碰上她不在的时候来,或许原是知道她去了诏狱,想等她回来再添油加醋地给她致命一击,却没掐准时间,到得比她早了些。
而爹娘不知道这些,只是看到她连日焦急,又乍闻谢无的情形已那样糟,便也跟着着急了起来。
温疏眉摇一摇头,上前便要拿那朝服。小厮一见赶忙将火斗拿开,退到一边。
温疏眉紧抱着朝服:“爹,您别去。”
“你不要说了。”温衡长叹,“爹是不喜欢谢无,也不肯你跟着他,但……”他哑了哑,难把那话说出来。
——但他心里清楚,他们夫妇落难五年,女儿沦落青楼四载,目下还能全须全尾地站在这里,他就欠谢无的。
却听温疏眉道:“我刚从诏狱出来,我们再等一等。”
“等?!”温夫人骇然。她看一看女儿,头一个反应便是起身上前,将手贴在了她额上。
温疏眉这些日子身子都不太好,常发低烧。她直怕她是去诏狱又受了惊,眼下烧糊涂了。
发觉温度正常,温夫人才皱眉细问:“还等?这么重的刑再等下去,你不怕他死了?”
“我怕。”温疏眉垂眸,“可他让我信他,说再等几日或许便有转机。我想……他应过我的事从来都是作数的,便想再听他的一回。”
温夫人满目的不可置信:“这可不是儿戏。”
“女儿知道。”她低着头。
她不知该如何与母亲细说。方才谢无在说那些话的时候,口吻全不似在哄她,倒是十拿九稳的样子,给了她底气。
她抿着唇,低着头走向父亲:“爹,我求您件事。”
温衡:“你说。”
“倘若谢无是骗我的,倘若过几天他真的死了。他死之后……我就在家修行,一辈子不嫁了,行么?”
“阿眉……”温衡看着她,轻吸冷气。他就这么一个女儿,心里自然希望她过得幸福,自然想劝她。
但看看她的神色,他一个字都劝不出了。在他到京城之前,他曾想象过她过得不好的样子,回来却没见着。可眼前她的模样,却和他当时所想的很像。
虚弱、疲惫、痛苦又麻木。这让他前所未有地信了她的话,信谢无真的待她不错,否则她不会为谢无担心成这个样子。
心里矛盾几番,温衡终是咬牙点了头:“好。”
“那……”温疏眉顿了一顿,“那若他能活着出来,爹让我嫁给他,好不好?若他到时还有些钱,我们便出去置个宅子;若谢府被抄了,就让他……就让他住到咱们家里来。爹爹不喜欢他,我就不让他来烦爹爹,平日不见面就是了。”
这话听得温衡心酸。
温家素来关系和睦,他从未想过女儿会为了另一个人在他面前将话说得这样卑微小心。
他何时那样不通情理了?
无声地一喟,温衡道:“一家人没有不见面的道理,我们先把眼前的难关过去。等他出来把伤养好,让他好好的登门议亲。”
温疏眉面上一喜:“爹爹愿意?”
“你日子过得好,爹娘就没有什么不愿意的。”温衡说着,笑了笑,“去歇一歇吧,你先下禁不住这样折腾。”
温疏眉应了声“嗯”,屈膝福了福,便回了房去。
接下来的日子在沉寂中掺着心惊。
首先震惊满朝的便是翌日一早传回来的消息——西边的驻军,反了。
西部的边疆外素有游牧民族,还有数个小国,最为复杂,驻军便也最多,足有三十万人,占了举国近四成的兵力,突然而然的谋反让人措手不及。
更匪夷所思的是,他们打的竟是睿德太子的名号——他们说睿德太子有个遗孤尚在人世,是为先帝嫡长孙,乃皇室正统,非今上可比。
多滑稽啊,蓝砂教就曾号称手中有个睿德太子遗孤,前不久死了,眼下又冒出一个来。
然而这次的阵仗却非蓝砂教可比,三十万将士直指京城而来,途经各地,官员们又本也有许多对今上心怀不满,一时之间大军便势如破竹。
急奏传来花了七八日,叛军已然拿下数城了。
皇帝虽强定心神,看似从容地下旨调兵迎击,满朝文武却都已不太有底气。
温府里,温疏眉听闻这样的变故,不免叹气。
她自是希望皇位换人来坐的,尤其是当下这个情形,她巴不得皇帝在某一天突然得一场急病暴毙。
可起了战事,苦的总归是百姓。虽则传来的消息说大军只是直指京城,并不胡乱杀戮,战事一起也还是让人不安。
更让她烦不胜烦的则是即便到了这样的时候,皇帝也还是没忘了她。
宫中先后又来了两次人,每一次都摆出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问她想得怎么样了。
第一回 ,他们“顺便”告诉她说:“谢督主好似伤着了内里,一整日没吃东西。晨起喝了口粥——哎哟,也不知怎么回事,吐了好些血出来。”
第二回 ,他们直接拿白瓷盅装了一盅血来,奉到她的面前。
她见状自是心急如焚,匆匆地又去求见了孙源一回,想再去诏狱看看。可这回,孙源却摇了头:“陛下下了旨,不许你去看。我只能告诉你……死是姑且死不了的,你不必太害怕,但……”
孙源顿了顿:“我不知道他能撑到几时。”
温疏眉强撑着一口心气儿熬着,后宫之中亦是一片愁云惨雾。
皇后倒还好,皇帝不喜欢她,她无事便也不去面圣,蕊夫人近来却越发的心神不宁起来。
谢无在牢里的情形她大抵也知道。他越惨,她就越觉得自己失了盼头。
这种绝望让她时不时有古怪的念头冒出来,在心底跟她说,找个机会一刀刺死皇帝算了。
她快熬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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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初八的晚上,蕊夫人照例沐浴更衣,准备着去建极殿侍寝。
过去这大半年,皇帝钟情于她,总是传她去。她每每婉转承欢,心下总觉得恶心,时间久了她才发现原来在这种事上应对得宜不一定要有爱,也可以是因为满心的恨。
洗干净身上,蕊夫人走出汤池,恹恹地唤了宫女进来。
珠帘响了一阵,她随意地扫了一眼,进来的宫女却只有一人,手上也没拿她更衣梳妆所用的东西,垂眸上了前,只递上一枚金簪。
蕊夫人目光一凛:“你是谁的人?”
“夫人说笑,奴婢自是御前的人。”那宫女低眉顺眼地福了福身,“近来朝中事务繁多,陛下日理万机,忙碌得很。谢督主担心圣体安康,特寻了剂名药来,说是睡前服用最好。”
说着,她眨了眨眼:“夫人记得服侍陛下用了。”
“……谢无?”蕊夫人又慌又喜,正想再追问一二,那宫女又一福身,便告了退。
惨遭权宦强娶后 第53节
蕊夫人将金簪拿在手里仔细端详,很快瞧出了簪头上的机关。她轻轻一拧上面的玉珠,金制的蝴蝶自当中张开,白色粉末显现,在金辉里被映得很好看。
她忽而笑了,将簪子恢复原状,放在妆奁上,混在一众簪子之中,再度唤了宫人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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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黑风高,诏狱里一片安寂,血丝弥漫开来,有些}人。
一只鸽子落在窗外,嗓中咕噜、咕噜地叫了两声。牢中的人听得声响,眸光骤明,支撑着坐起身子。
惨白的月色照在他的脸上,衬托出伤口处的血痕,也勾勒出那抹妖异的笑。
开始了。
第54章 重逢
起风了。
正是乍暖还寒的时候, 深夜里凉风一起,就让遍京城回了一重凉。
黎明时分,快马即入京城。马背上的人乃是兵士装束, 不知驰了多久, 早已风尘仆仆, 显出疲色。饶是这样, 他也仍不敢停,疾驰入皇城,欲入建极殿禀话。
叛军已至城外二十里处, 顷刻便可杀入城来。然顾及城中百姓, 叛军的统帅着人递了信来, 意欲和谈。
和谈的说辞却是:让萧明潮滚下皇位, 我等留他不死。
可谓嚣张之至。
马儿一直驰至宫门口, 宫中不得策马, 信差才不得不翻身下马, 急奔而入:“前线急报——”
为免旁人阻路, 他这般连声喊了一路, 直喊得上气不接下气。
至了建极殿门口, 却见殿中一片忙碌。
宫人们进进出出, 几个嫔妃焦灼地守在檐下。远些的地方, 还有几名同样入宫禀话的重臣被挡了下来,满面的急色。
信差怔了怔,上前询问:“诸位大人,不知……”
“唉,陛下忽得急病, 昏迷不醒!”答话的是个户部官,打量他两眼, 问他,“你是有何事?”
信差匆忙拱手:“叛军已至京郊二十里处,意欲和谈!”
——伴着这句话,京城倏然乱了。
耸人听闻的消息不胫而走,传遍朝堂、后宫,再传入京中各府、百姓人家。有些百姓已恐于战火,已匆匆收拾好家中细软,准备奔命。朝臣们更加焦头烂额,不约而同地入了宫来,等着候见。
然而皇帝发着高烧,仍在昏迷,半刻不醒。
建极殿里,皇后与蕊夫人端坐抿茶,时不时听宫人禀一句外头的动静。
耳闻朝中重臣都已差不多到了,皇后朝蕊夫人颔首笑笑:“便劳夫人照顾好陛下,本宫出去瞧瞧。”
说罢她便起身,蕊夫人随之起身,款款一福:“恭送娘娘。”
建极殿外的广场上,朝臣们正窃窃私语个不停。皇后骤然现身,众人定睛一瞧都忙止了音,恭敬长揖:“娘娘安好。”
“屋漏偏逢连夜雨。”皇后吐字轻缓,很好地掩饰住了心中的喜悦,露出几许哀伤,“叛军兵临城下,陛下却忽得急病,昏迷不醒。兹事体大,本宫既为国母,便先拿个主意。”
说着,她的目光在丞相面上一划:“丞相听听看,可不可行。”
当朝丞相乃是今上的老师,既对这学生看不上眼,又不得不在其位谋其政,听言揖道:“娘娘请说。”
皇后缓了口气:“三十万大军已至京郊,京中戍卫不过几万,无法与之匹敌。若从别处调兵,一则非即刻能到,二则没有圣旨也调不动。”
她继而又哀伤一叹:“陛下何时能醒,太医却也说不准。本宫想着,如今唯一的办法,也就只有将那统领请来宫中,与之和谈了。”
“这……”满朝文武面面相觑,无不心惊。
这话,却正中了丞相的下怀。
他是丞相,知晓皇帝眼下理不得事,进宫的一路上他就都在思量个中出路。
然而却没有能退兵的出路。
这困局,其实打从叛军兵指京城之时就已定下了。当今圣上原就威信不足,叛军汹涌而来,调集四方兵马过来与之一战亦非易事。
这些日子,满朝文武无非就是在陪这昏君熬着,熬到最后的结果而已。
既然无法退兵,能和谈自然是最好的,免得再平白搭上那许多无辜之人的性命。
便见丞相一拜:“娘娘所言极是。只是……”他露出几许迟疑,“若这天下易主……”
皇后眸光微凝,也拿不准这一点。
她只是熬不住了,不想再将这暗无天日的日子继续下去,宁可天下易主。
可这天下若只是“易主”也罢,若叛军手里那孩子并非皇嗣可就是另一码事了。
那便是要改朝换代。
得凡改朝换代之时,天下都要大乱一阵,先朝的嫔妃、官员大抵都没几个能活,她也害怕。
但,
就像她方才所言,眼下没别的办法了。
皇后勉强定住心神:“且先谈谈再看吧。三十万大军,离京城二十里,京城原已是他们囊中之物,杀进来并不费什么力气。还肯提一提和谈,本宫看他们倒也体面。”
这句话好似一颗定心丸,让满朝文武的恐惧都消散了些。
是啊,若真想斩草除根,直接杀进来是最简单的,何必再费力气和谈?
于是宫中便差了人出去,恭请敌军的几位将领入殿。
为着圣驾安全,东厂、锦衣卫的高手自是都被调入了宫里,埋伏四处。
这便让诏狱失了些防范。
是以几百号人一并飞檐走壁地杀来的时候,诏狱留下的守卫们执着刀望着墙头屋檐上的人头皮发麻,一时都不知从哪一个开始打。
坐在檐角上的蒙面男子率先摘了面上的黑巾,底下的人一愕:“……孙旭?”
“嘿,孙子,你都敢喊我大名了啊?”孙旭笑眯眯地从墙头上跃下来,拍拍那人肩头,“你瞧瞧,都是自家兄弟。从前那波不算,如今你们东厂重立之后,我们没为难过你们,是不是?”
那人瑟缩着点点头:“是……是是是。”
“所以嘛。”孙旭笑得语重心长,“你们也别为难我们,让我们把督主接走,我们保准什么麻烦也不惹,就当没来过,好吧?”
说罢,他提步就要往里去。
那人怔忪一瞬,一把将他拉住:“不是……孙公公。”孙旭转过脸来,目光在他脸上一顿,就激出了他一层的冷汗。
他吞了口口水:“这这这……这我们也不想为难您,但这案子它……它是陛下亲自督办,我们若放他走,这这这这怕是要人头落地啊!”
他一边说一边发着懵,不懂西厂这帮人怎的行事如此大胆。
劫狱,劫昭狱,这是个个都想满门抄斩吗?!
然而孙旭只一笑:“人头落地?”
继而又两声笑,冷涔涔的,让人后脊发凉:“陛下先活过今日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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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府。
自从谢无给出二月十日之期,温疏眉便度日如年,总也睡不好。谢小罗没有音讯,外头又起了战事,让人劳心伤神的事越来越多,她一边盼着出些什么变故能让谢无得以出狱,一边又期望什么变故都不要有,只要她进宫去换他出来就好,旁人都能平平安安的。
阿井乍然跑来跟她说“督主出狱了”的时候,她只道自己听错了,怔怔地望了阿井半晌,直到阿井又喊了一遍:“督主出狱了!”
温疏眉嚯地站起身:“你说什么?”
“已回府了!”阿井道。
不及说完,温疏眉已提步向外跑去,阿井赶忙跟上,边追边道:“您别着急,督主就是……就是伤重了些,没有性命之忧。西厂的大夫已经去了,必定……”
“你去帮我跟爹娘说一声!”温疏眉回身推了他一把,“就说我去去就来!”
她说着这话,脚下半分都没停。阿井忙应了声“哎”,转身朝温衡的书房奔去。
沉寂已久的谢府之中终于又有了罕见的热闹,众人都往谢无院门口赶去,温疏眉跑到半路碰上苏蘅儿,苏蘅儿也正往那面赶。临到院门前,苏蘅儿替她喊道:“让一让!都让让!”
围在院门口的众人回过头,一见是她,不约而同地让出一条道。
温疏眉从不知自己竟这样能跑,一路都没停下喘一口气儿。踏入卧房的门的刹那,她看到床榻上满身是血的人,才蓦地脱了力。
她脚下打软地跌坐下去,孙旭忙将她一扶、一提,搀着她继续挪到床边。
温疏眉缓着气,又惊喜又不安地打量着谢无。他身上的伤比她上次所见更多了些,琵琶骨处的铁索大约是刚刚取了,不住地冒出血来,染红床褥。
但他人还醒着,并未晕过去。看见她,虚弱地笑了下:“没骗你吧?”
只说了一句话而已,温疏眉就见伤处的血涌得更厉害了些。旁边的郎中匆忙用药粉为他按着伤,她赶忙道:“你别说话。”
谢无很乖地“嗯”了一声,就不开口了,只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她被看得不自在,低头也看看自己,下意识地问:“怎么了?”
他说:“你真好看。”
她又说:“你别说话。”
他噗嗤笑了。
武力这般一忙,就忙了足有两个时辰。大夫仔仔细细地为谢无将各处伤口都上好药、包扎好,又灌了一碗汤药下去便告了退。
温疏眉喂了一枚梅子给他,他嚼了嚼,就要撑起身:“我得进宫一趟……”
他虚弱之至,连撑起身的力气都没有,稍稍一动,额上就又是一层冷汗。
温疏眉赶忙按住他:“进什么宫!你好生养伤,哪儿都不许去。再说,宫里现下……现下……”
他笑眼一转,漫开一重玩味:“现下正乱着是不是?”
“是。”温疏眉无声喟叹。
“所以啊,咱们得进宫看乐子去。”他边说边又要起身,还是使不上力,就抓住了她的手,“我没力气,你扶我一下,咱们一起进宫,有好一场大戏,不看就亏了。”
温疏眉秀眉紧蹙:“……谢无!”
“听我的。”他不由分说的口吻。
说着,目光在房中一荡:“我官服呢?”
惨遭权宦强娶后 第54节
第55章 和谈
温疏眉拗不过他, 只好多换了几人进来,一并小心翼翼地帮他更衣。接着她让人备了马车,马车套好, 她就亲自去寻了许多软垫垫在车中。
谢无伤势过重, 已无法自己走出府门, 更好衣只得由几个宦官一起抬出去。到了府门口, 他抬眸见外头的马车竟有两架,就皱了眉:“你不跟我进宫?要去哪儿?”他问温疏眉。
“跟你一起进宫。”温疏眉低着头,“车里坐不下, 咱们分开坐。”
坐不下?
谢无心存疑惑, 却没力气多问, 只得先上了车去。揭开车帘一看, 他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车中四而连带车底都被她用垫子塞得厚实软和, 垫子又多选了质地蓬松的, 就这样占去了大半空间, 堪堪只够一个人躺在其中了。
谢无忍了笑, 领下她这好意, 安然躺进去。待得马车驶起来, 四周围的柔软果真缓去了大半的颠簸, 身上的伤没再遭新的罪。
只是有些热。
谢无自顾自地笑了声, 莫名想起很多年前在宫里受罚的时候,万般不适都是自己熬过来的。
他实在体力不支,一壁胡思乱想着,一壁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马车似乎微微晃了那么一下, 他睡意昏沉,无心理会。
俄而又觉一只冰凉的小手抚在他额上, 接着就闻得低语:“督主还烧着,伤得又重……是睡过去了还是晕过去了都说不好。依我看还是回去吧,不论宫里有什么事,他现下……”
他不待她说完,抬起眼皮:“没晕。”
温疏眉转回头来,眼中自是担忧。仔细看看,却见他虽然虚弱疲惫,瞧起来心情却很好。
不及她再说什么,他的目光便顺着揭起来的车帘看出去,睇了眼阿井:“扶我。”
“诺。”阿井连忙上前,另有两名西厂宦官一并前来搀扶。他实在走不得,担架是早已备好了的,等他躺好,温疏眉又从车上取了床薄被给他盖上。
她凝视着他叹气:“我不知你究竟要干什么。但不论多大的事,你别硬撑,觉得不行咱们就回家,好不好?”
她看得出来,这里头她不知情的事多了去了。单说他为何突然能出狱,她就一点也摸不清阵脚。
可在她心里,她现下最怕的只有他撑不过这重伤。
谢无咧嘴笑了声:“这么担心我?”
温疏眉睨着他:“还用问……”
就听他又说:“那你亲我一口啊?”
“……”她蓦然瞪眼,“这是宫门口!”
“我不管。”他仰在担架上,就这么耍起了赖,“你不亲,我就在这里躺着了。”
那你就躺着吧!
——温疏眉无声地顶嘴,寒风一过,心就软了。
才二月,天还凉着呢。
她只好俯下身,凑在他侧颊边轻轻啜了一下。他一下子笑起来,温暖之至的笑容挂在苍白无血色的脸上,好似阳光洒上冰而。
她局促地抬起头打量四周,万幸西厂诸位都惯于冷着张脸静立,好似什么也没瞧见,不然她要羞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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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元殿里,群臣皆至,鸦雀无声。
皇后龙椅旁边,跟前置了块屏风。
其实后妃不该来朝堂上,便是隔着屏风也不合规矩。但眼下叛军杀至眼前、皇帝又好巧不巧地病了,事情之巧亘古罕见,重臣都有些失了主心骨,便也顾不得这些小节。
叛军统领在两刻前就已进了宫,有宦侍来禀了话,但皇后想等一等。
这么突然的事,朝臣们没有主心骨,她也没有。但早些时候,她听说西厂结了诏狱、谢无回了府,她又突然有了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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