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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侯归来时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赏饭罚饿
再不可一世,也只是人们口中的“过去”了。
一旁的中年男人见那小孩儿可爱,有心想逗逗他,“娃娃,像你这个年纪若生在混战之年,可就不能躲在爷娘怀里撒娇了,指不定被观大将军选中,日日早起练武练兵,等着上战场呢。”
男孩倒不怕生,天真地问:“为什么?征兵不是要十八岁吗?我这样小的也可以?”
不止是他,在场的一众年轻人亦不甚明白地感到好奇。
“这你们就不懂了。”
中年男子站起来,“麒麟军之所以所向披靡是有它的道理的——相传麒麟营麾下之将尽数师出主帅一人,皆是嫡系。
“据说昔年观大将军走南闯北,最大的爱好就是在征途中捡孤儿,捡了一屋子无家可归的少年孩童,教他们学习武艺,传授兵法,比私塾学堂的先生还要尽心。等这帮孩子长成后,便逐一归入军籍,收为亲兵,除了是同袍还是同门。
“正所谓上阵兄弟兵,那可是勇猛极了,百战无败,在有奕一代曾被人叫做……”
几乎是同时,两个不同的声音汇聚一处——
观亭月:“观家军。”
燕山:“观家军。”
观亭月和燕山脱口而出,随后又不自觉地朝各自的方向看去。
然而横亘在中间的,只有一堵冰冷漆黑的墙。
“对,就叫观家军。”那人接着话说下去,“这个地方他们竟也来过,真是不可思议……”
末了还不忘补上一句:“姑娘,我这样解释对不对?若说得不对,你可别笑话。”
观亭月极浅淡地一抬嘴角,“你说得没有错。”
“这里曾经是储备军需的军械库,不过已经荒废很久了。”
观家军多年前便走了下神坛,和其他流传的名将名军不同,它落幕的速度极快,甚至没个过程便迅速在大奕末年的战场上销声匿迹。
这么些年过去,当初的知情人怕是都快死绝了,更遑论知晓它究竟是如何没落的。
弄清了密道的来龙去脉,众人便对满地的零碎失去兴趣,迎着火把继续赶路。
火光一离开了散落的兵甲,原地就显得格外冷冰冰,燕山静默地看了一会儿,很难得的,主动朝对面开了口:“观家军从前在这里驻扎过吗?”
言罢又像是为这个突兀的话题做辩解:“我……有个认识的朋友在里面待过,替他问问。”
尽管连个称呼都没带,观亭月居然也领会到询问的对象是自己,并不介怀地“嗯”了一声。
“很多年前,谷地附近由于矿产丰富,被官府开辟出来以备军需——那些山洞就是当时为方便采矿而挖掘的。
“开采结束之后又荒了一段时间,正逢西南边境起战事,此地靠近前线,观将军便将山洞改造成了军械库,放置军备。”
随后顿了一下,她补充道:“这些……也是我一个曾在观家军服兵役的朋友告诉我的。”
江流:“……”
你们俩怎么都有在观家军的朋友?
对于这个说法燕山倒没有生疑,“你那个朋友,是在哪个驻地服役的?”
观亭月本欲说常德,话到嘴边又一转,“在兰州。”
他听完便轻轻一笑,“哦。”
“那她可有得受了,兰州的麒麟营守将我记得是杜世淳,为人剑走偏锋,不按常理出牌还固执,折腾人很有一套。”
观亭月似乎想起了什么,无意识地笑了笑,“是啊,尤其嘴也毒,一开口就能把人当场气死。”
“不过是仗着资历老,喜欢欺负新人而已。”燕山轻哼,“我……我朋友刚入将军府时便被他骗去洗了一个月的脏衣服。”
观亭月:“那也不算什么,我当……朋友当年私藏的几坛美酒全让他挖来喝光了,还是在他出征后好几年发现的,讨债都没处讨。”
燕山边走边道:“他人品虽然欠奉,其实大事上从不出乱子。若非皇城城破,兰州恐怕到现在依旧固若金汤。”
她赞同地颔首,“对,我……朋友的父亲也曾说,杜世淳的确是良将之才,否则便不会将西北重地交给他镇守。
“改朝换代这么些年了,也不知他而今是死是活。”
“活得挺好。我……我朋友一年前曾在安庆见过他。”
江流听了一路,忍不住想:你们二位朋友的戏可真多啊。
第6章 他皱着眉松开手,扯过随侍的袖……
地底下是由无数个石室与无数条甬道衔接而成的,转眼便已穿过第三条通路,行至第三间军备库中。
逃命的气氛过于紧张,大家偶尔一言一语地谈上两句话,好歹能冲散一些内心的惶恐。
显然,对重见天日众人大多还是满怀信心,但唯一人除外——家底深厚不缺钱花的斯文公子犹在抱怨,约莫是想通过这种微弱的反抗来达到劝大家回心转意的目的。
“太冒险了……实在太冒险了,诸位的父母师长难道没有教导过,当遭遇匪徒敌我力量悬殊时,务必好言顺其意,以徐徐图之吗?”
“俗语云‘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趁时间尚早,现在掉头回去还来得及……大不了,在下不收利金了,慷慨出借给诸位还不成吗?”





王侯归来时 第8节
他说“慷慨”二字的时候,表情沉痛得仿佛是散尽千金。
“那么多人都平安离开了,大家真要为了这一点小钱,置生死于不顾么……”
众人听他嚎了一宿的丧,此刻已见怪不怪,权当是背景——风嚎得都比他好听。
观亭月起先只是不在意地一笑,然而等她回头再琢磨这句话时,突然就不笑了。
火把毕竟是临时东拼西凑做的,油烧得很快,亮度早已降了下来。平地里流起一股带潮气的冷意,石室中仿佛八方漏风。
“他们看中的,也许不是钱……”
江流冷不防听见观亭月喃喃自语似的念叨了这么一句,顺口道:“什么?”
她皱着眉,思绪好像还未归位,“如果那些书信真的送到了人质亲属手中,应当会有不少人筹钱借钱,三十两并不是个小数目,寻常百姓非得砸锅卖铁,东拼西凑才攒得齐。如此一来,动静必然不小,但是街头巷尾的流言里却没有提到过这个事。”
观亭月原以为,山中匪类留着众人性命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等着家里亲眷捧着赎金上门便当场撕票。
可而今细想,似乎诸多地方存疑。
城中的寻人告示还在,官府瞧着也并不知晓这处隐蔽的山谷,信中难道不会告知交易地点吗?万一暴露了呢?
倘若大家所写的信件从始至终未曾寄出,那这些人……所图的究竟是什么?
“那边有门!”
一个眼尖的小女孩忽然发现不远处漏出一线亮光。
观亭月闻声抬头,右侧一壁果真闪着极其细弱灯火,比她手里的这个甚至还鲜明一点,应当是火把或者灯烛发出的。
她跟着女孩儿过去。
门上了锁,拉了一下,里面的锁链哐当作响,实难用武力破开。
高处倒是有个小气窗,不过蒙着层麻纸。
“门内是什么地方?”女人们提心吊胆地问,“会有什么?”
“不清楚。”观亭月摇摇头,“指不定已经被‘那些人’占用了,还是别靠近的好。”
小女孩见她如此说,正准备走,余光却瞥到脚下的门缝里夹着一缕乌黑的,细长的东西。
她俯身去摸了摸,又觉得奇怪,于是扒着缝隙眯起眼,努力往里瞅。
观亭月刚用手稳住摇曳乱颤的火焰,耳边便听到“砰”的一声轻响,那小姑娘面朝着门的方向跌坐在地,双眼都是惊恐万状的神情。
“你怎么了?”
方晴忙上前扶她,女孩儿连连往后退,口齿不清地打颤:
“门……门后面……”
“门后面?”方晴被她死死拽着袖子。
观亭月心底渐次升起些许不详的预感,她足下稍稍借力,旋身跃上门顶巴掌大小的气窗。
窗户纸内侧不知沾了什么,尽是斑斑点点,灰青色的粘稠之物。
她用指头戳开一个洞。
就在这时,照明的火焰剧烈地朝旁摇晃了一下。
房间内有两扇门,斜里的石壁挂着盏油灯,黄豆大小的火光苟延残喘地跳跃,烛火已剩单薄的一粒,映出左侧木门上血淋淋的几道细长的抓痕,甚至有崩断的指甲嵌在其间。
而那只抓出血痕的手就瘫在墙下,五指内扣,如禽类般根根凸起。
对方的眼到临死时仍是圆睁着,鼓出得极大,像是行将脱离眼眶。
此人观亭月并不认识,可另一具尸体她还有印象。
倒在这扇门下的是个女人,十七八岁的模样,周身缀着叮当乱响的小铜铃。
——是张氏兄妹。
“啊!——”
隔壁窜起一声突兀的尖叫,半途还破了音,明显出自那位嚷嚷着想要回去的富家少爷。
观亭月轻颦起眉,看来对面也有同样的尸首。
“张铃儿,是张铃儿!”周遭的妇孺此刻也顾不得怕黑了,尽数避开眼前的木门,惊慌失措,“她不是已经出谷了吗?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他们到底是要……”
“嘘!”观亭月猛然回头,朝一众六神无主的女人狠狠地喝止,“别出声,有人来了。”
大家这才捂住嘴,将满脑子战栗的毛骨悚然咽回了肚子里。
就在此时,房间里的另一扇门打开了,男人的声音伴着脚步一并进来。
“哎,怎么今日弄得这样晚,大半夜的收尸,还怪吓人的。”
“军师新调配出的方子,将军想急着见见成效。”
一前一后,居然有两个人。
观亭月朝众人悄悄打手势,飞快灭掉火,动作尽量轻地退到石室最内侧的角落中。
如她所料,这里也堆着废弃的旧箱子,横竖视线昏暗,借杂物一遮躲,应该能蒙混过去。
才找了个位置蹲下,不知又想起什么,她冲着对面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劳烦帮忙看好你那边的人。”
虽然没带姓名——主要是也不知道姓名,但观亭月觉得对方应该能听懂。
“呜哇,什么味儿,这龟孙是不是还尿裤子了。”
“死透了吧?”
另一个说死透了,“三个时辰……刚刚好,不多不少。”
屋内的动静窸窸窣窣,过了一会儿,传出清脆的铁器碰撞的声响。
她们这边的门被打开了。
油灯上的光顷刻洒向地面,一石室的女人全屏住了呼吸,如果四周再安静些,心跳声大概能奏出一首激烈的《十面埋伏》。
万幸空间够大,灯烛照不到底,那两个匪徒似乎并未觉察到,犹在悠哉攀谈:
“时间可是又缩短了?看样子军师的方子离事成是更进了一步。”
其中一人兴奋地吹了声哨,“咱们入秋之前能进永宁么?我定要去最好的酒楼喝个三天三夜!”
说话之际,他们将两具尸首拖了出来,正朝这边走。
江流后背上的毛顷刻便根根炸起——她是离门最近的人,而且不巧的是,用来遮挡的杂物还有点矮,半个身子都在外边呢!
就在她以为对方行将留意到自己时,匪徒却不过随手把尸体一抛,闲聊着掉头回去。
“想什么屁吃。”那一个讥嘲他,“要准备军械、粮草、马匹,还有□□,你自己数数,这身装备几天没打磨过了?还入秋前进永宁,做梦进去吧。”
观亭月借漏来的微光,冷眼看着两人的装束。
一旁的江流才松了口气,视线猝不及防落在身侧重重叠叠的黑影上,刚吐出去的半口气瞬间又吸了回来。
先前神经紧绷,只一心关注着匪徒,到此刻才发现,废弃的兵刃堆里横七竖八全是尸首——难怪他们没往这处走,原来早已被当作安置死尸的乱葬岗。
落在前方的光被压成一线,缓缓湮没。
门“吱呀”合上,自里面再度上了锁。
耳听着两个男人有说有笑地渐行渐远,妇孺们捂着嘴的手方发抖地放下,众人的神魂似乎都没从这血腥与离奇中归位,只大口大口栗栗危惧地喘气。
“什、什么意思……”
率先反应过来的人自语似的发问,“方子是什么?什么是成效……”
紧接着更多的人看见了四下里曾经熟悉的面孔,那些尸首尚未化为白骨,分明是最近才遇害的。
“张铃儿……为什么会死在这里?”
“她们没有被送走?那赎金呢……送赎金上山的人呢?”
满场吵得沸沸扬扬,女人们哪里受得了这种冲击,此前未当场叫出声来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观亭月站起身环视脚下一地的残骸,随后抬头看了眼石墙。
隔壁从头到尾都颇为配合,未发出半分声响,要知道如若不慎暴露,那边或可有逃跑的机会,她们这里可就未必了。
想来之前短短一瞬嘱托,“那个人”是领会到她的意思的。
此刻,墙另一端的燕山正用手捂着那位纨绔公子的嘴,被眼泪鼻涕糊了一掌心,无端地窝火,有些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来多管这份闲事。
他皱着眉松开手,扯过随侍的袖摆反反复复擦了数遍才罢休。
随侍:“……”
起先还坚定不移打算走回头路给绑匪贡献赎金的富家少爷,这会儿甫一被燕山丢开,几乎是贴着墙瘫坐下去的,顿时便萎了。
一干汉子虽未亲眼得见,但模模糊糊听了只言片语,也跟着头皮发麻。
“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观亭月垂眸,目光投在满地残破的躯体之上,神色有些捉摸不透的意味。
她忽然开口说了三个字。
“石善明。”
声音不大,却在逼仄的地底回荡了一遍。纷扰吵杂的絮语约莫静止了弹指时光,紧接着便沸腾起来。
“石善明?!”
“是哪个石善明,是我知道的那个石善明吗?”
“怎么可能……”
燕山在她道出这个名字时好整以暇地抱起了双臂,似乎感到诧异,大概是没料到她会如此敏锐。
边陲之地的老百姓,对当年名声赫赫的观家军或许知之甚少,但对“石善明”反而不陌生。
究其缘由,还得从王朝的新旧更替说起。
五年前,大绥的铁骑踏破京城帝都时,前朝分布在各地偏远疆域的旧部还没有全数覆灭,高阳皇室被绥天子赶尽杀绝后,一些人望风而动,率军投降,还有些人则就地称王,拉起光复故国的大旗兴风作浪。
朝廷早几年根基不稳,腾不出手大刀阔斧地料理,于是让一帮遗留问题很是风光过一段时日。然而自从上年开春,兴许是各地报上来的税十分可观,圣主便陆续派出大军镇压,灭了一堆乌合之众,想浑水摸鱼的旧势力们见骨头不好啃,才纷纷鸟散。
剩下的则大多不成气候。




王侯归来时 第9节
而石善明正是这群不成气候的旧朝将领之一。
“我记得他不是一直在凤翔、巩昌一带活动么?如何会跑到西南来。”
“听说前些时日,石善明吃了一场败仗,销声匿迹很久了……”
“所以,他其实是躲到了山谷里?!”
燕山在满场的杂音里冷不防地质问:“你怎么知道一定是石善明?”
“看军备。”
观亭月如实回答,“这些士兵穿的是前朝规制的铠甲,肩上刻有象征大奕的水波纹,纵观当今天下,还那么有兴致上蹿下跳的,也就只剩他了。”
出于这一路行来的信任,众人不疑有他,“那此人抓我们来,究竟是要做什么?”
“还有、还有这些死了的人……”
“如果我没有猜错。”她的眼光未动,眉头却轻轻皱起,“让你们写书信不过是个幌子,他们真正的目的是想让你们安安分分的,活到该活的那天为止。”
有人打了个哆嗦,“然、然后呢……”
观亭月:“然后拿去试药。”
第7章 (修)那她……叫什么名字?……
观亭月话音刚落,角落里的江流语气振奋:“姐,我找到一口箱子!”
“里面装着东西呢,”她先是惊喜地转头:“是火/药……震天雷!”
说完拿起一个来,狐疑地自语,“有股什么味儿,也不晓得还能不能用……”
江流不自觉地凑上去嗅了嗅,观亭月的表情就是在这个时候骤然变化的,她厉声道:“别碰!”
手里的东西被大力打落,下一瞬,江流面前的箱盖就让她一掌合了回去。
后者晾着两只爪子,双目十分怔忡地眨巴着,显然还没回过神。
而燕山在听见“火/药”二字时便明白了什么,眼底透出一丝意味不明的轻嘲。
身旁的随侍对他这个表情最为熟悉,知道是要开始损人了,“公子是有什么发现吗?”
“也没什么。”他对着满室的惨状略一颔首,“就是奇怪,石善明输得一败涂地,手中仅剩些残兵游勇,竟还敢有东山再起的打算,我最初以为或许有什么人在幕后支持他,原来是找到了这个配方——真是高看他了。”
后者不解其意:“什么配方?”
“一种攻城的火器。”
燕山姿态闲散,好像说的不是什么险恶的武器,而是不值一提的破铜烂铁。
“外表瞧着和寻常的雷火弹没什么区别,实则却是以砒/霜、断肠草、短柄乌头及五毒等数十种见血封喉的毒物与火/药混合而制的弹药,炸开时会冒出淡紫色的毒烟。”
他不带温度地轻牵嘴角,“对了,它还有个挺好听的名字,叫做‘白骨枯’。”
随侍:“白……白骨枯?”
观亭月接着道:“……‘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白骨枯原名叫就做‘毒火弹’。”
周遭的氛围在这段只言片语的描述里骤然凝滞。
她稍顿了下,才将话补齐,“是当年……观大将军与他的几位部下一同研制出来的,乃麒麟军独有的杀手锏。”
江流一听说有毒,忙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心有余悸地朝裙子上擦了擦,“这东西,那么厉害的吗?”
观亭月低声道:“‘白骨枯’的蛮横之处在于后劲。寻常火/药投掷出去,要么炸一片,要么炸一大片,炸完也就算了。而此物带毒,使用之后毒素短时间内不会消散,随空气流动,士兵但凡吸入便会中招,轻则周身无力,重则昏迷不醒。
“因此仅一颗便威力极大,且很容易在敌方军营中蔓延开,形成瘟疫。”
众人闻言,动作统一的纷纷遮掩口鼻,好似连呼吸都带着小心翼翼。
江流无暇担忧,反而觉得不解:“既然是这样好用的武器,为何我从没听说过?难道不应该早就普及至各大军营了么?”
“弹药投入使用后没多久,观将军就把配方毁去了。”观亭月开口时,嗓音里无端带了几分复杂的深沉,“因为这毒火弹不仅伤人,还伤土地,受毒药侵袭的地方数年内寸草不生,祸及百姓。而且……”
她眉头轻皱,“炼制过程中还需要以人试药。”
墙左墙右的一干男女老少回过味来,终于弄清楚了赎金一事的全部因果。
有人打了个激灵:“这么说他们到处抓人其实是为了……”
回头再仔细琢磨写书信的用途,不想还好,深想之下竟周身发凉。
倘若所有的人质用尽,而配方仍未调制成功,届时山道上的百姓已听到风声鲜少出门,石善明又该去哪里找人来填?
某个答案显而易见。
家中妻儿老小还不知他们已身死,接到亲笔所写的书信,必定会四处筹钱,而后带着殷殷期盼,送到谷地……
这比在山中守株待兔可简单有效得多。
隔壁立马有人踹了那公子哥一脚,挖苦着笑道:“大少爷,怎么样,你还要回牢里给那帮杀人如麻的兵痞们当孝子贤孙吗?”
对方瘫在墙下好似吓懵了,圆瞪着双目发呆,良久才反应过来,猛然摇头。
“不、不回去,我不回去了……”
燕山的视线在他身上轻描淡写地一掠,随即说,“‘白骨枯’的配方被销毁,在观家军中也属于机密,对外只宣称是失传。”
他不自觉地带了点意外,“你连这个都知道?”
“……”
有时候解释得太细致了也不好,她险些忘了隔壁还有一位观家军的友人。
观亭月清了下嗓子,“……我那位朋友军阶比较高,这些也是她闲谈时提到的。”
对面传来一声不甚善意的冷笑,“她倒是什么都肯同你讲。”
不知为何,有那么一瞬,燕山突然生出某种难以言明的预感,这种感觉十分幽微,来得毫无理由。
他侧目犹豫片刻,再开口时语气倏忽轻缓下来。
“诶——”
“你说,你的朋友在兰州麒麟营待过?”
观亭月莫名了一下:“嗯?……嗯。”
燕山动了动唇,问得谨慎且踯躅,“那她……叫什么名字?”
名字?
观亭月涌到嘴边的话悠悠刹住,又觉得横竖披了个“朋友”的皮,如实说也不会怎么样,便要回答:“她……”
正在这档口,远处的一块制牌蓦地撞进余光里,昏天黑地,实难瞧清那究竟是什么,她却起了个不详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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