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劫惊魂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桃木生
有人说:“嫂子,你这就是往死里犟不讲理了!要是金拾真被定了杀人罪,一辈子出不来,或者半路上被枪毙了呢!那你家大老猪的尸体咋办?总不能一直搁置着不下葬吧!”
命劫惊魂 第14章 :更大的灾难
母亲哭得十分绝望,仍坚持不让埋棺。任谁劝都无用。大家只好作罢。对我母亲感到厌恶。本来不想再插手管我家的事儿了。但偌大一副棺材挡在街道上也太碍事。只好又帮忙将我父亲的棺材抬回我家院子里去了。
我母亲再让他们把棺材抬到堂屋里时,却是没人管了。我爷爷最不敢违忤高祖奶奶胡世珍的意愿。她让今天抓紧把我父亲的遗体下葬。可我母亲却这般做了。气得我爷爷脑门上的青筋乱跳,跑到我家,一蹦一蹦的跟我母亲大吵起来。
向来看我爷爷不惯。我母亲一点儿也不示弱,再加上正窝着一肚子恼火,就破口大骂起来:“三疙瘩,你不要脸不要腚的。为了一个破鸡蛋把自己的亲娘推搡死。如今孝顺一个没用逼夹过你的瞎老婆子,倒他妈来劲了。她放个屁你都觉得是香的,她吐口唾沫你尝起来都说是甜的!你是不是天天都不做饭,吃的都是她拉的屎!”
我爷爷一听这骂得没有比这更难听的了。人差一点儿没炸了。从墙根下抄了一根铁锨把儿,冲过去抡起来就要敲我母亲了。我母亲一点儿也不害怕,还梗着脖子把头往前一送,说:“给!让你打!你打一下试试!你敢今天打我,我让你活不到明天!能耐了你三疙瘩!”
我爷爷把棍子停在了半空中,倒是不敢抡下去了,气得身上直打哆嗦,说:“生蛋玩意儿,你怎么敢骂你曾祖奶奶呢!不记得以前你家金拾的魂儿被吓掉了,没了魂儿变成个痴呆,还是你曾祖奶奶给金拾找到了一个魂儿的事儿了?!要不然,金拾能活到今天!”
在我们这儿有个传说。说人的身上如果没了魂儿,不仅变得痴呆,而且活不长时间。因为一副没有魂儿的躯壳算得上行尸走肉,老天爷是要收的。所以一些痴呆的人,寿命都短,不是掉河里淹死就是被车撞死,或在寒冬里被冻死在街头。无一善终。
我母亲使劲往地上呸了一口,说:“拉倒吧!给找了个啥王八孙的魂儿,上了我家金拾的身。让我家金拾长成个低罗锅子!民间不是有说道嘛!有啥样的魂儿,就长啥样的身体!”
“我和大老猪俩都不是罗锅,上面三代也没有罗锅!根本没那罗锅的基因。为啥偏偏俺的孩子金拾就长成罗锅了。八岁的时候他还好好的。自从被胡世珍找的魂儿上身后,身体就开始往歪里长!”
爷爷瞪着眼说:“你啥意思?你的意思是说,我那九奶奶还害了你家的孩子?!”
“可不就是嘛!”母亲使劲一白眼。
“你行!你厉害!受恩不报!这一口反咬得好!见过不识好歹的。就没见过你这么不识好歹的!”爷爷怒极冷笑,朝我母亲伸出了大拇指。
“我再咋的也不如您!您多厉害!把自己的亲娘给推搡死了!”母亲抱着胳膊也冷笑。
话说我爷爷回到家向胡世珍告了状。把个百岁老人气得身上直哆嗦,咬牙切齿道:“这个曾孙媳妇,我看她是不想落好了!”爷爷说:“九奶奶,能想法把她治一顿不,我烦死她了!”
我被拉到了警务局的审讯室里。被人抬到了一张硬梆梆的椅子上坐着。胯部的剧烈疼痛一阵阵袭来,令我生不如死。额头上一直在冒冷汗。“哎呀!我疼!能给我找个软的东西垫屁股下不?”我乞求道。
“老实点儿!别装!”跟我中间隔一张桌子的警察斥道。
“冤枉啊!我没杀人啊!”我哀叫道,泪流不止。
啪!一物被放在了桌子上。是一只被塑料袋子装着的带血匕首。警察指着说:“看见没!这是证物!搁你家鸡窝里找到的!上面有你的指纹!金拾,你还狡辩什么!”
“我哪知道咋回事!可我真的没杀人啊!”我头朝前栽,砰砰磕起桌子,涕泪满脸。
“坐好!别给我玩这一套自残!老子见得多了!”警察猛一拍桌子,发了怒。
正当我失魂落魄,倍感绝望时。有一个年轻的女警察进来了。脸上带着一种貌似疑惑不解的异样。俯下身用手圈住嘴巴在审我的警察耳边小声说了几句。那审我的警察脸色变了变,眉头紧锁起,也显得像是疑惑不解。
然后他站起来,让其他的警察看好我。跟年轻女警一块出去了。
过了好半天。那审我的警察才回来了。面上带着凝重,但对我的态度好转了不少。目光炯炯地盯着我说:“金拾,对不起,我们可能误会你了!”
我不由得一愣。随即泪如雨下。忍不住问道:“到底是咋回事?”
警察说:“我们在作为凶器的匕首上发现了你的指纹。哦不,应该说是发现了和你的指纹形状一模一样的指纹。但是,经过证物科一而再三的谨慎对比,发现你的指纹和匕首上的指纹虽形状相同,但大小不一。大小不一的差别很是细微,但最终还是被我们发现了。大小不一就是大小不一。分明是两个人的不同指纹。一丁点儿也马虎不得!”
“原来是这样!太感谢你们工作上的严谨了!”我激动无比,恨不得给对方跪下,但转念一想这事儿自己又没有错,还被折腾得快疼死,为什么要下跪?如此一想,我人也没那么激动了。
警察说:“这可奇怪了!按理说,这世上没有哪两个人的指纹是形状相同的!”
我问:“那杀我爹的凶手,到底还能不能抓到啊?”
警察苦笑道:“这事儿谁能说得准!没有哪个国家的公安机关破案率是百分之百的!”
我不知该再说什么,发出一声叹息。
很快,警察又把我送回了家。母亲见到,喜极而泣。邀请送我的两个警察留家里吃饭,被拒绝了。其中一个警察说:“嫂子,这棺材咋没埋掉,又搬到院子了呢!”
母亲说:“我就知道金拾是冤枉的,等他回来给他爹摔了阴阳盆,我才让这棺材下葬呢!”警察说:“嫂子,我们对不住了,抓紧将棺材埋了吧,咱们讲究死者入土为安!”
天已经黑透了。待警察走后。母亲做了顿饭给我吃。让我在家等着,她出去找人了。她找的还是那几个我族里的长辈。跟他们商量明天将我父亲的棺材埋了。可族里的这几个长辈已经对她有了怨气。都说我不管了,你爱咋弄咋弄,有啥事儿往后别找我了。
无论母亲怎样赔礼道歉都无用。最后自个也恼了,说:“稀罕用你们管呢!我去叫俺娘家的人把大老猪埋了!一帮子什么玩意儿,不就是看俺家已没个指望得上的人!”
回到家,母亲就坐在我床边上哭,说:“拾儿啊!他们都是嫌咱家没个有用的男人,才不愿意管咱的!以后少不得变着法子欺负咱们!”
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因为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母亲她难道不懂得,她这样在我面前抱怨,等于是往我伤口上撒盐。
大妹和二妹回来了。母亲气打不一处来,抓起扫帚一人打了她们两下,厉声说:“以后不准再去三疙瘩家里照顾那个瞎老婆子!一天天的,犯啥贱!”
大妹金玉霞说:“高祖奶奶那俩奶.子支棱起来了!”
母亲一愣,问:“啥叫支棱起来了?”
“以前看她洗澡,俩奶.子都是耷拉到肚脐眼那儿,现在反弹回去了,圆嘟嘟的,好大!”金玉霞说。
小妹金玉红问:“娘,啥时候把我肚子里的孩子给打掉啊?我这一天天的,担心得睡不好,吃不香!”
“你自个找的事儿自个解决去。我可没闲钱给你打孩子!”母亲恼得咬牙切齿。
金玉红抹泪哭不已。
后面,还真应了高祖奶奶胡世珍那句话:“如果大老猪的尸体今个儿不埋掉的话,就要出邪恶事件了!”
母亲极度后悔不已,怨自己不该不听胡世珍的话。
这起邪恶事件是一场更大的灾难!
命劫惊魂 第15章 :摔盆
第二天,母亲去了一趟娘家。叫过来了八个人。让他们帮忙抬棺材到坟地里去。看这八个人,俱是长得人高马大,体格健硕的。我觉得让他们将棺材抬到坟地里且一路上不停歇,应该非难事。
先吃饭。吃饱了更有劲。母亲炖了些肉,蒸十斤馍,煮了半锅鸡蛋。让这些壮汉吃得干干净净的。再喝碗水,饱嗝一打,将嘴巴一抹,中气十足地说:“好咧!咱开始吧!”先把我装藤椅上,抬到了院子里。藤椅下面又用砖垫了,给我找个最好的高度。跟棺材距离两三米远。
母亲拿出阴阳盆递给我。让我对着棺材头的正面把它给用力摔碎。摔得越碎越好。捧着沉甸甸的阴阳盆,我多少感到紧张。恐怕自己力气不够,摔不破它。当着这么多人丢了面子。越是我的个子小,我越是怕人家觉得我没劲。
母亲看出来我的紧张不安,鼓励道:“莫慌!使劲摔就行!”
我深吸一口气憋住,眼珠子瞪得老大,高举阴阳盆过头顶,对准了棺材上的金黄色福字,随着嘴里暴喝一声,将阴阳盆猛往下掼了出去。砰!盆子砸中了棺材上的金黄色福字,将上面的油漆砸下来一块,留下一个小凹坑。
阴阳盆掉地上咣咣当当的转了几圈,并没有损坏。
有个人说:“娘哎,这谁找的瓷盆,咋这么结实呢!”
“这种砸法可不行,把棺材都砸毁了!盆子太硬!”另一个人说。
“那咋办呢?”母亲焦急的问。
“别往棺材上摔了!把盆子摔地上吧!地上铺着砖,能把它磕碎!”
母亲将阴阳盆从地上捡起来又递给我,说:“那你就往地上狠狠摔!小心点儿,别砸自个脚上了!”
于是我再次将阴阳盆高举过头顶,咬牙瞠目,拼尽了全力将它往地上猛掼了下去。
砰!阴阳盆挨地弹跳了起来,擦着我的耳边飞出去了,要不是我扭头及时,这一下子准弹到我脸上。吓得我心惊肉跳。
更恼人的是,阴阳盆仍然好端端的,只磕下来了一小块渣子。
母亲气得冲我骂起来:“你咋恁笨咧!连个盆子都摔不碎!要你弄啥使!”
我觉得挺冤,哭丧着脸说:“我使出的劲也不算小了啊!盆子都弹起老高。是这个屌盆子太结实了!”
啪!我脸上被母亲抽了一巴掌,她怒道:“你挂啥屌呢!这是你爹吃饭的家伙,叫啥屌盆子啊!说话给我注意点儿!”
我摸着脸,气得泪水往上涌。
母亲将阴阳盆捡回来递给我,说:“再摔一下子。这一下子必须摔碎了!但凡不过三!你以为摔这种盆子是啥好事儿呢!”
我担忧道:“万一再摔不碎呢!”
母亲阴沉着一张脸没吭声。
第三回。我觉得自己像是拼了命。猛往下掼盆子的时候,身子像鲤鱼一样打挺了一下。引起胯部一阵剧烈的疼痛。眼泪流了出来。
砰!阴阳盆又飞出去了,落到了厨房门口的柴垛上。还是没有破开,只是磕掉了一块渣子。
我气得哭道:“命真不好,做啥事儿都不顺当,连摔个瓷盆都摔不碎!我真他妈没用,我没劲!”
大舅安慰我:“拾儿,不怪你!谁家摔盆子盆子能弹出这么高!讲真的,你的力气不算小了!”
二舅说:“还是找个劲大的人来替拾儿吧!别耽搁了!再耽搁下去,下葬的最好时辰都过去了!”
要找人代替死者的儿子摔阴阳盆,最好是血缘关系最近的旁支,那就是亲侄子。我三叔家的金大海长得又高又壮,刚满二十,正上大学,在学校里是篮球队里的主力军。力气肯定大。恰逢他现在搁家。母亲就去叫他。
三婶子还不愿意,怕金大海手上沾了晦气,阴阳怪调地说:“你家又不是没儿子,用我家儿子干啥!”
母亲苦笑着说:“俺家拾儿是啥玩意儿,你家大海是啥玩意儿,那有得比吗!根本就不是一个等级的!”
三婶说:“大海不去!”
金大海是热心小伙子一个。当时就在旁边站着,说:“妈,大娘既然请咱了,有啥不能去的!本来埋俺大爷的事儿你们袖手不管就不对了!这帮忙摔个盆子咋还不让我去了!”
三婶说:“你毛孩子懂个屁!那是阴阳盆,是死人吃饭的家伙!摸了它还能落好?!”
金大海说:“封建迷信那一套唬不住我!主要是俺大娘有求,我非去不可!”
母亲感动得眼泪落下来。说金大海这孩子太懂事了,真羡慕三兄弟家有这么好个孩子,弟妹你有福气唷。当即就领着金大海回到了我家院子里。别人一看,禁不住唷嗬,说这小伙子长得好威风,身高有一米九了吧。
金大海也不谦虚,说一米九二。别人又问体重呢。他说二百零八斤。
这是铁塔一样的壮小伙。一张蒲扇般的大手抓住阴阳盆,就拿住了半个面积,往上抛了抛,笑道:“就这玩意儿还把人作难住了!金拾哥,你用俩手摔也摔不碎它么?”
我阴着一张脸,不愿意搭理他。人嘛,都是有嫉妒心的。同样都是人,两者却长出这么大的差别。不能不说是命运的不公。他长一米九二的个子,我长一米三八(在学校量身高时是一米三七,后来长高了一公分)。
按照亚洲男人的身高标准一米七来说,若把他的身高去掉二十二公分,挪到我身上,那我就一米六了。
一米六的身高会让我好过不少。他得一米七也算正常。这样就显得公平多了。可为什么老天爷却不这样安排呢?!
要说我最恨谁。我最恨老天爷!
只见金大海一手高举起盆子,用力往下猛一掼。砰!阴阳盆又弹飞出去了。到底是他的力气更大。这次阴阳盆竟然落到屋顶上去了。可仍然没有破碎。金大海俩手互相搓着,有些尴尬的样子,冲我母亲苦笑道:“大娘,这盆子太结实了。你看,把地上铺的砖都砸裂了,它倒还好端端的!”
这时,大舅怒道:“这是打哪儿找了个王八孙的盆子!都撵上铁盆子结实了!”
二舅面带愁色地说:“按照老规矩,这阴阳盆摔不烂,死者没法下葬啊!要不然到阴间连乞丐都不如。乞丐还有个破碗呢!”
母亲说:“这是我从三疙瘩家里拿的瓷盆!妈的!他家啥东西都不好。用他家的缝纫机坏了。使他家的电风扇不转圈了。借他家的面粉做饭有臭味。这回拎过来他家的一个旧瓷盆子,咋这么结实呢!”
金大海拧起眉头,不满道:“大娘!你咋叫俺爷爷的绰号呢!还挂脏字。这对俺爷爷也太不尊敬了!”
母亲自鼻孔里嗤了一声,冷笑道:“你爷爷那是啥玩意儿,值得让人尊敬么!三疙瘩三疙瘩,你到外面打听打听去!三疙瘩是啥名誉,为了一个鸡蛋把他娘推了个跟头,让老太残废了,躺床上活活被气死了!”
金大海说:“不管咋讲,俺爷爷对你来说是长辈!你不能说他的不是!不能挂脏字骂他!”
我在一旁插嘴道:“到底是大学生啊!素养就是高!”
“金拾哥,你阴阳怪调的,啥意思?!”金大海看样子有了气想撒,对我瞪起了眼。
“咋?你还想打我不成!别忘了,我可是你哥!”
“呵呵,我才不屑于打你!要打你的话,只怕一拳就将你打死了!我只打真男人!”金大海冷笑道,眼神里净是带着轻蔑。
我感到自己的自尊心深深被刺伤了,怒叫道:“你看你那个样子吧!可长了个大驴个子!拎不清自己是哪个了!给!有种你一拳把我给打死!”
命劫惊魂 第16章 :作祟
“你激动个毛线!算了,我不伺候了!以后你家有啥事儿也别再叫我了。爱咋咋吧!我都后悔没听我娘的话,非过来干啥,犯贱呢!”金大海气呼呼的转过身走了。
待他出了院门,母亲才翻个了白眼,嘟囔出一句:“牛逼哄哄的干啥!连个瓦盆都摔不破!一张脸长得像黄马腚似的!跟我家金拾比脸蛋,你差八个等级!”
大舅也是气愤地说:“咱金拾这张脸蛋拿出去,讲真的,连明星都比得过。我在外面混这么多年,啥样的人没见过!还真就没见过有哪张脸比得过咱金拾这张脸!”
二舅看了看我,叹息一声,也说:“要是咱家金拾能有个正常身材!那可是顶尖的绝世美男子喽!才不怕他潘安再生!”
其他几人也纷纷说我的脸长得好看。
我被夸得心里感动却又不是滋味,热了眼眶,忍不住垂泪道:“舅,别说了!反正我都这样了。说啥也没用!天注定的苦命!”仰头望着苍茫茫的天,我心中涌起无尽恨意。
往墙上竖了根梯子,大舅爬着上去,够着了阴阳盆,骂了一声晦气,扔到了地上。然后不知咋回事,他顺着梯子往下下时,梯子突然歪了。他人跌落下来。幸亏下面的人眼疾手快把他给接着了。
二舅严肃地喝斥他:“大哥,嘴巴噙紧点儿,别出声了你!”大舅点了点头,一张脸上带着些恐慌。
气氛变得有些诡异起来。
母亲建议道:“要不找来一只大锤,将阴阳盆砸碎吧!”
二舅说:“只能这样了!”
不一会儿,母亲找来了大铁锤,问:“让谁砸呢!”
二舅说:“还能让谁砸,当然是让金拾砸喽!”
我从母亲手中接过大铁锤,沉甸甸的,抡起来比较吃力。就让人把垫在藤椅下面的砖卸了,身子坐得低了,抡锤往下砸方便。母亲将阴阳盆摆好位置,我深吸一口气憋住,双手攥着把柄,将大锤抡起来,砰一声砸在了阴阳盆上。
大锤压住了阴阳盆,没让它弹飞出去。可只砸出一个枣大的豁子。它仍然没有破开。我气得大叫:“真他娘的邪门了,这盆子是毁不掉的!”
再看其他人,一张脸都是阴沉着,谁也不吭声。
此时现场的气氛更加诡异了。天气好像一下子变冷起来。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时间在压抑中过去了良久。二舅才发话了:“要不,把胡世珍请过来看看吧!那瞎老太太可不简单!她可能知道咋回事!”
母亲显得作难,说:“我咋去请她啊!昨天我说了她难听话。三疙瘩回去肯定学舌头了!兴许她现在正恼着我呢!我一去肯定少不掉挨骂,人也请不过来!”
说曹操曹操到。
高祖奶奶胡世珍拄着拐杖,由爷爷在旁边搀扶着,颤颤巍巍地走进了我家的院子。一边走一边嘴上说:“曾村媳妇,你也太小看我了。我是那种为了点儿鸡毛蒜皮之事而不顾全大局的人吗!”
母亲羞红了脸,讪讪地笑着,迎上去从另一旁搀扶住了胡世珍,说:“曾祖奶奶,真是劳烦您老人家亲自过来一趟了,这么大的岁数多不方便!”
胡世珍将拐杖往地上一顿,停住了身子,带有烧伤疤痕的苍老脸上带着一种若有所思,又像是向往的神情,说:“一百一十五岁才算多大岁数啊!在这个世界上,有的人活得可远不止我这个岁数!”
母亲惊讶不已,说:“难不成还有人能活到二百岁?”
胡世珍呵呵一笑,对此避而不谈了,说:“大老猪压根不想走,想赖在这个家里。所以他的阴阳盆,你们才摔不烂!”
母亲问:“大老猪他赖在这个家里干啥?”
胡世珍说:“那还用说,他要作乱!”
母亲急了,带着哭腔说:“曾祖奶奶,那可咋办啊?”
胡世珍说:“你莫急,我这趟子来,就是让他走的!”
接下来,胡世珍又迈步走了。一直走到棺材跟前,丢开拐棍,也不让我爷爷扶了,自己颤颤晃晃的蹲下来,伸手往地上摸,摸着了阴阳盆,嘴上说:“金大珠啊金大珠,有我在这儿,岂能容你作乱。快走吧!若遭到天打雷劈,让你魂散魄灭,连投胎转世的机会都没有了!”将阴阳盆翻了个滚,让它盆底朝上的扣着,伸出一只枯瘦如鸡爪的手,使劲往盆底上一拍。
听得啪一声伴随着哗啦。使大铁锤都砸不烂的阴阳盆,竟然被高祖奶奶胡世珍一巴掌给拍得碎了。
大家瞧得一阵目瞪口呆。再看胡世珍时,那眼神如同在看着一尊神祗,充满敬畏。
只是后来我才知道,那次胡世珍并非真正的向我过世的父亲请愿,而纯粹是靠自己的力气拍碎了阴阳盆。
“好了!把棺材抬了去地里埋掉吧!”胡世珍由爷爷搀扶着站起来,面色平静地说。母亲连连道谢,让她搁家里吃了饭再走。胡世珍拒绝了,只是笑道:“还得让你家那俩妮子照顾我泡澡呢!你没啥意见吧!”母亲连忙摇摇头,拍胸保证道:“让她俩每天都去伺候你!谁不去我拧谁!”
临走前,胡世珍突然问:“金拾呢?”母亲赶紧朝我一指,说:“他在那儿坐着呢!身上还疼,没法站!”胡世珍扭过头,一张脸朝对着我,上面两块大铜钱般的烫伤疤痕平滑得像是涂抹了油,在阳光的照耀下有些闪闪发光。
“玄孙!好好活着!人的生命就只有一次!真的,就只有一次!”她冲我说了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等她离开后,我还在咀嚼着这句话。这句话的意思倒是好理解。可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对我说这样的一句话。难道是怕我自杀?可我压根没有萌发过自杀的念头。人生虽多苦难,但我还没活够。
或许,将来我会选择自杀。
六个人将我父亲的棺材抬走了。其余两个人则抬起我坐着的藤椅,跟着一块去坟地里了。一路上我怀里捧着父亲的遗像,嚎啕大哭不止。都这个时候了,倒不是真有那么伤心,最大的伤心劲已经过去了,我哭得响是装样子给街坊邻居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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