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后宫有毒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繁朵
但转念想到出游固然是自己的提议,游湖却是皇帝的安排,而且明明是带着妃嫔出行,做什么拉上一堆伴读?
总觉得这事儿多半还是有内情,多半有着皇帝的引导或者推波助澜?
毕竟这皇帝可是有着消暑宴的前科的。
“郑凤棾的案子牵扯了骠骑大将军跟崔尚书,皇帝落个水又拖上了纪氏袁氏……”云风篁心下暗忖,国朝庙堂统共也就几方势力,如今除了保皇派的翼国公府,还有皇帝暂时的盟友摄政王,赫然都被拖进来了……
她不禁悚然一惊!
虽然不晓得淳嘉接下来还有什么招数,但从目前这局势来看——只要让他成功了,说不得就是脱去樊笼、咆哮九天!
这怎么能行!
虽然纪皇后这条船不是太可靠,但对于已经死死得罪过袁楝娘、得罪过袁太后、得罪过袁棵更得罪了无数次皇帝的云风篁来说,皇帝大权在握后果更为严重!
所以她必须不能让皇帝的计划顺利进行……尤其纪明玕这次的把柄还是她间接送给皇帝的,要是纪氏因此吃了大亏,可想而知,他们奈何不了皇帝,必然会怀疑云风篁,继而拿她出气!
所以眼下该怎么办?
云风篁急速的思索着,要是能破坏掉皇帝的盘算当然是最好的,问题是她究竟一向扃牖深宫,对皇帝的动向了解不多,私下动作知道的更少,眼下皇后这个靠山还不在,行动既拘束,也没什么头绪……这主意只怕打不成。
“为今之计,看来只能从翼国公府还有摄政王这两边下手了。”云风篁目光闪烁,片刻,低声自言自语,“如此大家都不清白,皇帝要么一视同仁的罚,要么一视同仁的赦,总没法拉一批打一批……”
嗯,至于说如何给这两边下黑手……
她思索了会儿,命人:“去传纪嫔过来!”
虽然这种事情不经过纪暮紫也能做,但……凭什么啊!
首当其冲的就是纪氏了,纪暮紫愿意也罢,不愿意也罢,反正必须头一个冲锋陷阵!
【注】这诗作者李白。
这后宫有毒 第三十九章 论甩锅的技巧
纪暮紫沉着脸走进门。
她本来不想来的,然而左右悄悄劝,说打听到皇帝昨晚虽然临幸的是伊杏恩,今早却还是过来陪云风篁用了早膳才去前头,可见对这婕妤不拘真心假意,到底有几分重视,兴许云风篁听到了些什么,这才要找她过来商量呢?
毕竟谁都知道云风篁的靠山是皇后,袁棵也就罢了,纪明玕可是皇后的同胞亲弟弟,云风篁若是敢对他的事情不上心,回头怎么给皇后交代?
因着这个缘故,纪暮紫来是来了,却冷冰冰的,一板一眼行礼毕,就扬着下巴问:“婕妤相请,所为何事?”
“刚才是谁去唤纪嫔的?”云风篁听了这话,没接口,反倒问底下人。
陈竹连忙出来,说了一个名字,是晋为妃子后补充的人手之一,云风篁就呵的一笑,道:“本宫明明说的是传纪嫔过来,是谁给他胆子篡改本宫之命的?拖下去,杖三十!”
三十廷杖若是下狠手足以打死人了,纵然手下留情,怕也得好好儿的躺上几个月,纪暮紫对于一个一面之缘的底下人的性命当然是不看重的,但云风篁这做派摆明了故意落她面子!
她下意识的握紧了拳,怒视着不远处的妃子:“懋婕妤召人过来,莫非是专门为了耍威风么!?”
云风篁先让陈竹将人拉下去行刑,又叫左右除了熙乐之外都退下,这才一撩眼皮看她,哼笑道:“本宫倒是想耍威风呢,只是如今一个不好,连皇后娘娘都要陷入被动,谁还有那个心思?!”
纪暮紫闻言心头一跳,这要是云风篁平白这么说,她肯定是不相信的,但纪明玕跟袁棵……她顿时收敛了几分傲慢,皱眉问:“婕妤这话什么意思?”
“你算一算庙堂上,如今没被卷进是非里的统共才几个?”云风篁冷冷道,“陛下接下来要做什么本宫也吃不准,但总之肯定不是咱们所希望的就是!”
纪暮紫愣了愣,心头迅速盘算了一番,面色就变了,再也坐不住:“我这就托人去给家里送信!”
“站住!”云风篁喝住她,道,“你之前给绮山送信的事情本宫都是转头就晓得了,你以为陛下会不清楚?如今宫里诸长辈不在,皇后娘娘也不在,凭你我能把陛下怎么样?他既然没拦着你通风报信,显然早有防备,笃定你那些消息要么送不出去,要么送出去了也没什么用……你可知道海西侯跟兴宁伯昨儿个就来了,陛下愣是一晚上都没见他们!就是这会儿,也不知道他们是否能够面圣!”
这么说的时候云风篁仔细打量纪暮紫的神情,见她露出怔忪之色,心道看来纪氏说什么不信任纪皇后,在宫闱里最支持的到底还是皇后,这纪暮紫好歹也是纪氏嫡女,消息灵通程度可真不怎么样。
嗯,当然也有一种可能,就是纪明玕昨儿个落到了皇帝手里,纪氏为防激怒淳嘉帝,特特没告诉正留下来伴驾的纪暮紫,免得纪暮紫有所举动,叫皇帝知道了,想起来这些年纪氏前朝后宫的勾结,越发心头火起,更加不肯轻饶。
她这么想着,就继续道,“我等身在后宫,对于前朝之事知之甚少,如今连本宫都觉得大事不妙了,你觉得还有几分转机?”
纪暮紫下意识的绞了绞帕子,旋即抬头:“若果已经回天无力,婕妤何必与我浪费口舌?”
“你说的对。”云风篁微微颔首,看了眼左右,让所有人都退下去,纪暮紫的心腹宫女稍作停留,但纪暮紫犹豫了下点点头,她于是也走了。
“如今只有一个法子,但本宫人在此处,鞭长莫及。”室中只剩两人了,云风篁却还是不放心,起身走下来,凑到纪暮紫耳畔,低声耳语,“只能请皇后娘娘乃至于太后娘娘出手……那就是对淑妃下手!”
纪暮紫略一思索就明白过来,低声道:“你想通过淑妃拖翼国公府下水、好跟陛下谈判?但淑妃素来言谈举止十分谨慎,仓促之间即使寻着她的把柄,只怕也难以追究其父家……”
“那得看是什么事。”云风篁冷笑,“别忘记,陛下膝下空虚!”
“袁楝娘?”纪暮紫怀疑的看着她,虽然宫里还有贵妃也是身怀六甲,但相比之下,袁楝娘比贵妃好对付多了,尤其还是栽赃淑妃这种高难度的操作,因此纪暮紫就没考虑过贵妃,“但淑妃根本不沾斛珠宫的事情……而且你不是早就说了你有安排?”
云风篁也不意外她知道皇后要自己交投名状的事儿,呵呵笑道:“本宫当然有安排,但那是本宫去了绮山行宫之后的事情,而且你觉得本宫进宫才几天,就能栽赃你都觉得难以下手的淑妃娘娘?如果你不放心,非要本宫这会儿就辗转传消息过去下手那也没什么,反正若果陛下这次赢了,本宫左右不会有好下场,还不如先下手为强,干掉一个是一个!”
说着就要喊熙乐进来。
“等等!”纪暮紫见状连忙叫住了她,抿嘴道,“你……有几分把握?”
她这个把握当然不是问的云风篁有几分把握干掉袁楝娘并栽赃淑妃,而是询问她有几分把握皇帝在搞大事。
“本宫对外界之事不算很了解。”云风篁淡淡说道,“却也知道自从邺国公夫人去世后,海西侯与敏阳侯都丁忧去职,专心守孝。结果昨儿个纪公子与袁公子被拿下后,竟然夤夜赶来万年县,纪嫔以为,这事儿是大,是小?”
纪暮紫沉默不语,海西侯是皇后之父,她的嫡亲伯父,也是纪氏的实权人物之一,他的决定,纪暮紫当然是相信的。
邺国公夫人去世之后,作为儿子,海西侯敏阳侯不管心里乐意不乐意,反正都得主动请辞去守孝——当然出于朝野如今的局势,以及邺国公年事已高需要正值壮年的儿子们分忧解难这些考虑,这两位去老夫人的墓地前筑庐住了不几日,就借口悲痛过度染疾在身被移到别院居住,幕后操纵。
这种操纵比起亲身上阵要麻烦很多,最关键的是许多时候他们在场跟手底下人在场的作用是不一样的,这也是纪氏明知道皇帝嫌疑重重却无力反对他亲政的重要原因。
而且为了防备被皇帝抓住把柄,这两位在别院行事非常的小心,甚至请了可信的大夫守着,每日里按时煎药,做出一副兄弟俩双双卧榻不起的假象以搪塞外人窥探。
此番却亲自赶来万年县找皇帝求情……
纪暮紫计较良久,最终低声道:“罢了,我这就联系姐姐……只是,陛下那边……”
“陛下到底才亲政。”云风篁目的达到,脸上却仍旧一派凝重之色,缓缓说道,“人手怕是有限,咱们如今未必没有一拼之力……兹事体大,你自己衡量罢。反正本宫的底子你心里清楚,本宫要不是自己没办法,何必寻你来分说?”
等纪暮紫匆匆离开,她就叫了熙乐过来,“盯牢了那边,将纪嫔这会儿接触的人都留意着。”
那些人八成都是纪氏的,而且不乏埋藏极深的钉子。
熙乐会意,又有些忐忑:“娘娘,这事儿能成么?陛下好容易谋划到今日,这……?”
会留下这么个空子给云风篁钻?
“你道陛下是从容行事、万无一失么?”云风篁冷笑了一声,说道,“他也是迫不得已——别忘记他是怎么亲政的?舆论归根到底只是个引子,重要的是消暑宴上邺国公夫人的遇刺,因此让海西侯敏阳侯这两个纪氏的中流砥柱壮年致仕,底下孙辈为着祖母孝也不得不纷纷请辞……纵然多年大权在握,有着党羽,可仓促之间,权宦、摄政王、重臣这几派又不是死的,岂能不趁机下手?原本烈火烹油的外戚,几乎一夜之间元气大伤!”
三州大旱,灾民聚义,乡野之中议论汹汹……
别看这些事情拿到庙堂上说的声嘶力竭,俨然国朝将亡似的,实际上,国朝坐拥天下之大,立朝至今又没出过有着特别的亡国技巧的昏君,也没遭遇过特大灾害,根基尚在,根本碍不着上层继续呼风唤雨倚红偎翠。
皇帝能上台最主要的就是邺国公夫人的死,造成纪氏嫡系主要子嗣全部丁忧,空缺出来的位置又受到政敌们有志一同的争抢,为免被政敌借助坊间舆论落井下石,这才索性支持淳嘉亲政——毕竟,二十三岁还在“专心进学”的皇帝,可不是纪氏一个人拦着不让做正事的。
但坊间说起来,谋害皇嗣导致皇帝膝下空虚的,是纪氏;篡权乱政架空天子的,还是纪氏。
没办法,前朝之鉴,权宦跟外戚本来就很难拿到贤名,遑论纪氏跟掌握着舆论主导的士林关系很不怎么样。
这种情况下,纪氏不松口,越发要背恶名了,也会更进一步得罪皇帝。
所以索性同意皇帝出来听政,好让家族松口气——这些年来天子形同虚设,大家做主做习惯了,忽然天子出来了,谁会甘心交出已经在手里的权力?这么着,庙堂上下的主要目标,能不成纪氏换成皇帝?
云风篁漫不经心的给熙乐分析了一番,末了道,“但邺国公夫人虽去,邺国公却还在。按着规矩,父在母丧,诸子及未嫁之女只需服齐衰杖期便可!至于孙辈,则为齐衰不杖期……这二者形制固然有些许的差别,时间却是一样的,都只一年而已!”
当今之世男尊女卑,只有父去,才能用着长达三年的斩衰之礼。又或者父已先卒,母亲才能享受三年守孝,但也不过是比斩衰低了一等的齐衰。
当然皇帝并不在乎纪氏子弟具体的守孝方式,关键是不要打扰他夺权。
问题是区区一年之间对于一位登基八年却还没正儿八经行使过天子权力的人来说实在太短了,尤其孝期的一年是按九个月来算的,也就是说,纪氏诸子弟的丁忧,持续到明年年初,也就差不多了!
“所以就算没有郑凤棾之案,没有纪明玕跟袁棵致陛下落水,也肯定有其他的事情。”云风篁沉着脸,“陛下既不打算坐以待毙,又怎么可能不抓紧纪氏子弟尚在守孝的机会趁胜追击?!”
她看一眼熙乐,淡淡道,“所以陛下现在很急,急,就意味着并非无懈可击,明白吗?”
熙乐心头一震:“是!”
她其实还有些惊疑不定的,只是却不敢表露出来了,毕竟有着从公襄霄手底下叛变归顺云风篁的前科,如今再表现出些惶恐的话……谁知道云风篁会不会怀疑她会再次叛逃皇帝那边?
这位婕妤的手段跟心术她知道,哪怕纪氏这次真的不行了,云风篁也未必没手段玩死她。
对于放弃家人也要自己活着的熙乐来说,这种主子是最让她畏惧的。
她不敢多想,只能默默祈祷纪暮紫行事顺利。
这番心思云风篁心知肚明,却也没有继续安抚的意思,只避着熙乐,叫了熙景到跟前。
就像她跟纪暮紫说的那样,兹事体大,让纪氏的人冲锋陷阵在前是一回事,又怎么可能完全将希望寄托在纪暮紫身上?
这后宫有毒 第四十章 再次交锋(上)
熙景半是好奇半是忐忑的走进内室时,县衙前堂,雁引正一五一十的禀告着小院里的一幕:“……片刻前纪嫔匆匆离开,跟脚让心腹宫女借着到花园里折花,给一名侍卫塞了东西,底下人离得远没看清楚,只觉得像是信物。”
“懋婕妤单独跟宫女熙乐在屋子里待了会儿,就将熙乐打发去小厨房看火,却喊了宫女熙景到跟前,此刻约莫正在说话。”
淳嘉帝笑了笑:“由着她们闹去。”
雁引踌躇道:“但是懋婕妤……”
纪嫔那儿他不是很担心,毕竟这是入宫好些年的老人了,什么脾性什么手段在纪氏什么地位手底下大约有多少能用的人……皇帝浸淫宫闱八年,心里多少有数,既然任凭纪太后将人留下来,当然有着对策。
然而云风篁实在太会闹腾,哪怕论家世比纪氏差了远了,却还是让人难以小觑。
“懋婕妤不可能跟纪氏共进退的。”皇帝端起茶水呷了口,淡淡说,“你看着罢,她这会儿已经觉得不对劲了,只是吃不准局势到了哪一步,所以还是召了纪嫔过去商议对策,试图扭转胜败……但她那性.子,怎么可能将生死荣辱都交给旁人?眼下纪嫔走了,她必然是想方设法的为自己考虑了。”
“为自己考虑?”雁引咀嚼着这句话,有些不解的请教,“陛下,懋婕妤如今还能怎么为自己考虑?”
她总不能卖了纪氏投靠皇帝罢?
这倒不是雁引对云风篁的忠诚有信心,这可是一进宫就卖了淑妃的人,谁会信她跟纪氏同生共死?
关键是纪氏那边之所以一再信任云风篁,甚至在邺国公夫人遇刺的事情上,满腹疑虑也仍旧给了这婕妤一个交投名状的机会,不是她甜言蜜语说的好,也不是忠心表的到位,而是她跟袁氏姑侄的罅隙,注定了选择皇帝这条路走不通!
这要是换个性情柔软些的,兴许还可能在大势面前做低伏小,用匍匐在袁楝娘跟袁太后足前苦苦哀求来祈愿一线生机。
然而就云风篁入宫以来的表现,这种可能性实在不高……
“叫人看好了纪明玕还有袁棵就是。”皇帝闻言无声的笑了笑,却没有回答他的意思。
而此刻,小院里,熙景正紧张的咽了咽口水,确认道:“婢子……婢子去求见海西侯?可这里是万年县,海西侯他……”
“海西侯人已经来万年县了,昨晚在门口站了一晚上求见陛下,但陛下没见,今早陈竹禀告的,你忘了?”云风篁平静道,“他这会儿要么还在门口继续求见,要么就是暂时寻个地方歇息去了,总之人肯定还在县城!”
熙景捏着衣角有点不知所措,她是那种爱出风头的性格,哪怕跟熙乐关系好呢也要在云风篁跟前争个高下,按说被主子委以重任只会觉得骄傲不会有什么畏缩。
问题是,她是个宫女!
她概念里各种差使那都是跟三宫六院打交道,自觉皇后身边出来的,那是没有什么怕的!
谁知道云风篁开口就让她去找海西侯,虽然知道海西侯是皇后之父,论起来也是自己人,但……
那也是庙堂重臣!
熙景不仅感到怯场,关键是她察觉到事情好像有点不对?
这个级别的勾心斗角她真的配参加么……
“但婢子要是在门口找不到海西侯……”熙景下意识的想推脱,可是才说了一句话就被云风篁不耐烦的打断了:“那你就去死吧——这么点儿事情都做不成,本宫要你何用!”
熙景:“……”
知道这主子说的可未必是气话,她赶紧赶紧挽救,“娘娘息怒,婢子只是担心自己愚钝,会耽误娘娘的事情,绝对没有其他意思!婢子这就去门口找海西侯,却不知道找到了海西侯,婢子该做什么说什么?”
见她还算知趣,云风篁这才神色稍缓,冷哼着指点:“海西侯欲求见陛下而未果,就算人离开了,岂能不留下耳目在县衙周围看着,以备再次求见?你去门口找不到海西侯,大可以找他留下来的人转达口信。”
顿了顿,她示意熙景上前,附耳悄言数句,听的熙景面色如土,险些惊叫出声!
云风篁却是若无其事的,淡淡道:“好了,趁陛下还在前头,你赶紧的去——去晚了,耽误的可不只是本宫的事情!”
听出这话里委婉的威胁,熙景战战兢兢的行礼:“是……是!”
目送她离开,云风篁目光闪烁,屈指敲着桌面,凝神苦思。
眼下的局势很清楚了,皇帝蛰伏八年才找到机会亲自刺杀邺国公夫人,借着丁忧拖住了纪氏子弟,得到亲政跟夺权的机会,为防纪氏孝满之后卷土重来,自然不敢怠慢,须得趁势进击——郑凤棾的案子八成不过是让皇帝能够甩开太皇太后以及三位太后还有皇后等宗亲长辈,以及绝大部分朝臣,单独留在万年县的借口。
毕竟这位天子从登基开始,就无时无刻不处在被前朝后宫监督的范围里。
难得此番后宫只云风篁跟纪暮紫、伊杏恩一妃二嫔在,臣子呢除了几个伴读还有为了儿子连夜赶过来的一侯爵一伯爵外,要么随太皇太后凤驾在去绮山的路上,要么留守帝京,算是皇帝践祚以来,身边耳目最少、约束最小、最适合大展拳脚的时候了。
被告践踏青苗残害无辜的郑凤棾、风评不畏权贵性情倔强的杜清蕙——这两位的特殊身份,以及皇帝亲政迄今一直表现平平,甚至不曾当众提出过什么意见的低调,终究还是麻痹到了绝大部分人,以为天子要么年少气盛想明察秋毫一把,要么想借这个案子展现英明神武。
总之郑凤棾是郑具的义子,杜清蕙是崔琬的学生,谁能想到,皇帝真正的目标,是纪氏?
纪明玕被关押的太突兀,就是云风篁,昨儿个游湖归来没见着这人,竟也不曾反应过来。
甚至在戚九麓夤夜过来说了一些消息后,她都没多想,还是听了陈竹的禀告后,才觉得不对。
让纪暮紫去信绮山,通过栽赃淑妃谋害皇嗣拉翼国公府下水……说实话此举在云风篁看来,效果不是很大。
若果皇帝大权在握,就算碍着舆论暂时打压云氏呢,过个几年风头过去了,再找机会提拔起来不就是了?
当年袁楝娘谋害淑妃的事情被公然揭露出来,翼国公尚且至今对皇帝忠心耿耿,难道会连这点委屈都不肯受不成?
她会那么撺掇纪暮紫,主要是趁机将投名状的事情给解决掉——在云风篁看来,此番危机的真正应对之策,还是得看海西侯敏阳侯这些纪氏的中流砥柱。
所以……
皇后专门留在她身边的眼线熙景派上了用场。
“但望海西侯莫要儿女情长。”云风篁停止了敲击,眼中闪过一抹冷色。
她让熙景给海西侯传的口风很简单:舍车保帅,既然皇帝怀疑纪明玕意图行刺天子,那就干脆舍弃这个儿子,反正不是嫡长子,反正海西侯不止一个儿子不是吗?!
如此非但可以将纪氏合族从谋逆的罪名里开脱出去,最重要的是……
纪明玕跟袁棵应该是在画舫上就被皇帝着人拿下,至今还关押在皇城司手里。
嗯,这里说一句:国朝上下都知道先帝孝宗将皇城司交给了摄政王,但名义上,皇城司仍旧是跟皇帝尽忠的。
尤其现在摄政王跟皇帝结成了临时的盟约,皇城司其实等于是在同时给叔侄俩办差。
这种情况下纪明玕要是在皇城司的手里死掉了,不只皇帝有着杀人灭口或者私刑泄愤的嫌疑,关键是叔侄俩之间的信任也会受到考验。
在云风篁看来,这是最快的解决麻烦的方法。
当然这个方法的后患也很大,最直接的一个就是,即使海西侯为了大局考虑忍痛牺牲嫡幼子,事后他以及纪氏会感激云风篁这个出谋划策的人吗?
那当然不可能了,他们反而会将无法对皇帝发泄的怒火倾覆在她头上。
但这毕竟是以后的事情了,眼前这关过不去,说不定就没以后了。
因此云风篁尽管明知弊端,仍旧逼着熙景去传话。
只是半晌后,被晒的面色通红的熙景匆匆回来复命,边喘气边低声说完有些波折但总体还算顺利的经过,又拿出海西侯那边赏赐的两张银票请她示下,云风篁面上却毫无笑色,只淡淡说:“今日你辛苦了,既然是给你的,那你就拿着罢。”
熙景见状颇为不解,正琢磨着要不要旁敲侧击,云风篁却已摆手让她下去。
她才出门,云风篁脸色已经阴沉下来:她之前跟熙乐说,皇帝仓促行事,不可能十全十美,更不可能滴水不漏,这是真的。
到此刻她也这么认为——皇帝被架空了近十年,本来也不是先帝的亲生骨肉,从扶阳郡千里迢迢来帝京承位,这种底子,就算心怀锦绣,从登基头一天就开始暗中谋划,难度也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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