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后宫有毒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繁朵
见云风篁投来愿闻其详的目光,她略微喘息了几下,继续说道,“世宗数年无所出,瞿氏入宫之后,又没能独宠,哪里来的把握怀孕,而且还一举得男?他们合谋之下,觉得只能借种。只是,考虑到皇嗣长大之后的长相血脉万一穿帮,后果不堪设想,故此这个借种,只能向皇室中人。”
起初他们的选择是舒王,毕竟这是合谋之一,最是隐蔽稳妥。
问题是,舒王妃不太乐意。
再加上瞿氏也不乐意,于是瞿氏联手舒王妃,提出了神宗这个人选。
“既然神宗先帝不乐意,瞿氏为什么还要这么做?”云风篁忍不住说道,“这么大的事情,只要稍微试探一二,就能知道神宗先帝的态度罢?瞿氏他们就不怕神宗先帝将事情捅出去,让他们都死无葬身之地么?”
太皇太后哑着嗓子说道:“年轻时候哀家也想不通,所以先帝去后的起初几年,哀家都怀疑,先帝也许最终选择的还是哀家,但对瞿氏,未必无情。否则瞿氏拒绝了舒王,做什么想方设法的想生下他的血脉去冒充世宗之子?”
“还是后来才渐渐明白的,瞿氏这么做,不是为了先帝,而是为了哀家!”
这后宫有毒 第二百四十四章 真相(四)
云风篁一怔。
就听太皇太后苦笑着说道:“这种苦头你自己也是尝过的啊!怎么多年下来已经完全忘记了吗?”
“……”云风篁愣了愣,旋即明白过来,诧异道,“瞿氏……一直嫉恨着您?”
就好像,当初的晁静幽,处处想方设法跟她作对。
哪怕一次次被她奚落嘲讽,却还是屡败屡战。
最终抓住了谢风鬟之事,成功嫁入了戚家!
如太皇太后所言,年轻时候的云风篁也没有反应过来,毕竟戚九麓是整个北地最出色的年轻子弟,晁静幽爱慕他、觊觎他,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年长之后,云风篁才明白,晁静幽对戚九麓也许是有着感情的,但未必有她想象的那么深刻。
从晁静幽亲自为女儿取名戚绿卿来看,与其说晁静幽的心结是戚九麓,倒不如说是云风篁。
否则她不会希望自己的亲生骨肉,能够成为下一个云风篁。
“她当然嫉恨哀家了。”太皇太后冷笑着说道,“同样是名门望族的嫡出女,论才貌城府,她与哀家,还算平分秋色!但哀家父母齐全,家中长辈,大抵颇为宠爱。尤其是祖母,在诸多孙女里,最疼爱的就是哀家!而她呢?就因为生母去的早,继母进门把持后宅,处处打压奚落,故此堂堂嫡女,活得还不如许多庶女自在!”
“而哀家少年时候不懂人心,听着祖母说她可怜,时常带着她出入,却让她越发嫉妒……”
“尤其是,少年时候,哀家与她常到善渊观。”
“可哀家是为了陪伴祖母,还因此认识了先帝;她却是为了躲避继母的磋磨,不得已为之,故此到了道观,哀家四下走动,权当游玩,她却要掐着辰光抄写经书,好在回府之后有所交代。否则,少不得被继母质问她见天往外跑,居心何在?!”
“这还是小时候,到了说亲的年纪,哀家有父母兄姐帮忙扬名,就算好些才艺,其实不如她,但帝京上下,提到名门贵女,只知哀家,却不知道她!”
“至于婚事,那就更加不要说了,哀家乃纪氏主支嫡女,父母双全,兄弟姐妹众多,老夫人所钟爱……入宫请安,皇后太后之类的贵人都会格外褒奖几句,便是当太子妃都使得!瞿氏唯一一次入宫,便是进宫去给年迈的世宗当妃子!”
“你说,她能不嫉恨哀家?!”
年少的瞿皇后,简直恨极了太皇太后!
哪怕太皇太后是少数对她好的人,但那个时候,可能两个人都太年轻了。
太皇太后丝毫没有在瞿皇后面前收敛自己优渥、自在、备受宠爱且一帆风顺人生的意思,而瞿皇后,则在日复一日的嫉恨里逐渐扭曲,太皇太后对她的照顾,也成了居高临下的施舍。
到了最后,她对太皇太后的憎恶,甚至超过了对始作俑者,也就是她继母亲爹的恨。
所以当她跟舒王夫妇,以及纪氏部分成员合谋篡夺一份绝顶富贵时,她拒绝了跟舒王生子,却立刻想到了神宗先帝。
不是她看中了神宗先帝,而是因为,神宗先帝,是太皇太后的丈夫,他跟太皇太后两情相悦。
“先帝自小没个指望,什么都习惯自己扛。”太皇太后缓了口气,泪水却还是止不住的流淌下来,她似自言自语道,“而且当时哀家在帝京贵女之中名气极大,好多人都说,他娶哀家,是有些高攀了。”
毕竟她是太子妃都能做的,却嫁了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哪怕也是天潢贵胄……可当时,大家还是觉得,神宗走了运,太皇太后受了委屈。
“那时候哀家心高气傲惯了,根本没理会这些无聊的话语,哀家以为,先帝肯定也是这样想的。毕竟先帝在哀家面前时,面对毁誉,素来淡然……到后来哀家才明白过来,那时候先帝其实也才十几岁,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又不是七老八十见惯风波了,又怎么能够做到真正面对千夫所指无动于衷?只是他习惯了掩饰,也……也不敢在哀家面前表现出软弱。”
太皇太后难过的说道,“他是真的将那些话听进去了,他怕哀家后悔,怕哀家也觉得,嫁给他是犯了糊涂……”
所以,面对瞿皇后等人的威逼利诱时,神宗选择了独自斡旋,甚至因此,冒险笼络皇城禁卫,做了许多从前没做过也不敢做的事情,由此踏上了争储之路。
“他那时候其实什么把握都没有。”太皇太后惨笑,“所以才会不解释就将哀家送去了庄子上……好多年之后了,他驾崩前夕,哀家才敢问他,当时为什么要那么做?他说,他怕连累了哀家,原本打算,将哀家送到庄子上过些日子,就算不和离,也一直冷着远着,这样,就算他失败了,哀家还有家族依靠,未必会被他拖下水。但哀家一封封的信写过去,他犹豫了很久,到底舍不得……”
讲到这儿,她忽然说道,“还位公襄氏血脉,是哀家的意思,先帝并没有这个打算。”
见云风篁诧异望向自己,太皇太后流露出些许得意,淡然道,“先帝到死都不知道他绝嗣的事儿,却也知道,哀家也着了暗手……他找不到真凶,故此恨死了诸兄弟姊妹,也恨死了世宗……毕竟若不是世宗为了稳固自己晚年的地位权威,故意放任皇室内斗,哀家夫妇,何至于受到这些波及?原本哀家也好,先帝也罢,都只想安安稳稳过日子的。”
“先帝当年私下与哀家说,虽然孝宗与摄政王都非亲生,可左右孩子不知道,权当亲生骨肉看待就是了……”
“不然,也不会为孝宗迎娶纪氏女为太子妃。”
“只是哀家在他去后,越发的愧疚,这才决定还位公襄氏。”
云风篁有些恍然:“这也是纪氏跟您分道扬镳的缘故?”
“分道扬镳?”太皇太后露出些许古怪之色,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却道,“只是先帝在时,对孝宗,对摄政王都颇为宠爱,哀家原本想让这两个孩子绝嗣,然后,顺理成章的过继嗣子。然而事到临头,想到先帝,又有些不忍。于是拖拖拉拉的,倒是让他们有了如今这些人,也是害了这几个孩子。”
她幽幽一叹,说道,“索性哀家年高,慢慢儿也活到了如今,到底还是来得及亲自完成种种打算。”
云风篁默然片刻,道:“这么说,这些年来,前朝后宫诸多局势,其实都在您的掌握之中?既然如此,当初纪氏覆灭,您为什么事先未曾阻拦,事后,却拖到现在,才对陛下进行报复?”
太皇太后侧过脸来看着她,面容上的古怪之色越发明显:“报复?纪氏覆灭,原本就在哀家的打算之中,就算皇帝不动手,哀家也会动手……哀家为什么要为此报复皇帝?!”
“!?”云风篁愕然。
太皇太后冷笑:“你这样聪慧,难道猜不到,当初既然不是先帝害了哀家不能生育,从而让哀家误会先帝……害了他一辈子,也害了哀家自己一辈子,那么自然另有下手之人!”
而这个下手之人,能够让太皇太后没有察觉,还迁怒神宗先帝,显然是她极为亲近信任的人!
只有纪氏!
这一点,之前江氏早已推测出来,但……
她还是有些不解:“皇祖母是纪氏嫡女,且少年时候,父母均在,为什么纪氏要害您?就算是他们下手,顶多个别,不至于合族要谋害您罢?既然如此,您为什么要对合族下毒手呢?”
“的确是个别人下的手,他们为瞿氏贱婢说动,视血脉至亲为无物……”太皇太后眸色沉沉,“然而这件事情,当时瞒过了哀家,却没有瞒过纪氏诸长辈!他们知道之后,非但没有告诉哀家,反而立刻进行了封口……哀家这一生,与先帝这一辈子的所有悲剧,都始于这一件事!否则,哀家哪怕当时已经对先帝生出罅隙,却未必没有挽回的机会!!!”
云风篁默然。
站在纪氏的立场上,他们的选择其实没错。
太皇太后不能生育已经无法扭转,这种情况下,哪怕是骨肉至亲,也不是说端茶认错就能够化解的。
所以既然太皇太后不知道,那还不如瞒下来,如此,还能若无其事,继续来往。
要是运气好,太皇太后到死都不知情,这个事情也就这么过去了。
否则谁知道会闹成什么样?
传了出去,对整个纪氏的名声,也不是什么好事。
“这一家子,做了这样的事情。”太皇太后问云风篁,“最后却因哀家、因先帝,得享富贵,甚至连门第,都一跃为国朝第一世家……你说,这还有天理么?”
云风篁缓缓摇头。
她代入自己是太皇太后之后想了想,她觉得,她要是太皇太后,她也要娘家满门覆灭!!!
太皇太后叹了口气,朝后靠了靠,有些疲倦的说道:“哀家不但要他们死,哀家还要他们死的身败名裂,且,物尽其用……皇帝这点做的很好,哀家很满意。”
顿了顿,她忽然自顾自的笑起来,问,“你可知道,当初……为什么是皇帝出继孝宗,登基为天子?”
云风篁下意识道:“自然是因为孤儿寡母好控制……”
话说到一半她猛然止住,这种猜测,也是当初淳嘉能够被选中最广泛的猜测,非常符合纪氏的立场。
但问题是,从太皇太后话语之中的意思来看……帝位的人选,做主的根本不是纪氏,而是她!
神宗都没打算的还位公襄氏,太皇太后既然决定这么做,且根本不考虑纪氏往后何去何从,又何必找个傀儡?
按说合该找年长沉稳、能够独当一面的宗室子,最好父兄人多势众,让纪氏没法子拿捏,甚至刚登基就能清算纪氏的那种罢?
难不成太皇太后担心这种皇帝上位之后自己日子不好过?
应该不是……云风篁心道,就这位主儿的能耐,坑了神宗一辈子,神宗都还什么都不知道,哪怕是感情蒙蔽了神宗的警觉,也足见手段了。
新君初来乍到能是她对手?
再说新君但凡不是失了智,只要这皇祖母不给他找茬,怎么能不荣养宫中,晨昏定省?
“……是因为陛下少年时候才思敏捷,您动了爱才之心?”皇后沉吟了会儿,试探着问。
太皇太后看着她,露出一抹开心的笑:“才说你像哀家,看来,你到底年轻,还是没有哀家在你这年纪的周密。”
云风篁也没在意这话,说道:“孙媳何德何能,跟您相提并论?”
都是快死的人了,一点儿好胜心,她干嘛非要一较高下?
“哀家偏爱小七那孩子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太皇太后悠悠说道,“你也是知道的,怎么就是回不过神来呢?”
这后宫有毒 第二百四十五章 真相(五)
云风篁因着短时间里知道了这许多秘密,心念电转之间,竟然一时间没会过意来,只下意识说道:“小七?他性-子倒是宽厚,惹人喜爱,但这跟陛下当年能够出继孝宗,有什么关系?”
“小七的长相。”太皇太后简短提醒。
“长相?”云风篁还是一头雾水,“他像陛下没登基前……?”
“不。”话没说完,却被太皇太后打断,“他像先帝。”
顿了顿,太皇太后轻声道,“他们父子,都像先帝。”
云风篁愕然:“……孙媳入宫以来,从没听到这样的话?便是诸多老臣,似乎也没提起来过?”
按说,如果淳嘉真的容貌酷似神宗的话,前朝后宫应该有着传闻?
毕竟这对于他这种过继来的嗣子而言,肖似已故嗣祖父,是件好事,没道理藏着掖着。
“那是哀家最不想忘记的模样,却也是这些年来,最不能忘记的……原本以为先帝去后,再也没有了机会……谁知道,那年侍者秘密从扶阳郡回来,匍匐在哀家跟前嚎咷痛哭,说扶阳王庶子承爵的藩王,像极了先帝少年时候。”太皇太后摇了摇头,脸上露出追忆之色,缓缓说道,“那时候他还在琼玖宫里住着,少年皇子,因着不得宠不得意,毫不张扬,终日青衫快靴,通身更是没有丝毫天潢贵胄的骄矜,望去只是一个寻常的富家子弟……那年善渊观外初相识,他说他姓公襄时,哀家还以为是哪个随父兄来帝京走门路的旁支宗室……”
“哀家当时就决定,这个帝位,必须是公襄霁的!”
她转过头来看着云风篁,“皇帝跟小七,如果仔仔细细去看长相,的确与先帝顶多三四分肖似罢了,毕竟都是公襄氏血脉,这个程度的仿佛,宗亲里多得是。但他们的神情气度,宛如先帝少年时候当面……诸臣与宫人所熟悉的先帝,乃是他登基前后的事情了,那时候他威严日渐隆重,早看不出多少少年时候与世无争的冲淡恬静。可对于哀家来说,那时候的先帝,才是哀家最不能忘记的。”
顿了顿,太皇太后自失的笑了笑,“那之后的先帝,是哀家根本不敢也无颜去回忆的。”
因为她误会了神宗背叛,甚至会对她与她的家族不利,暗中下手使他子嗣断绝……她根本不敢去想,那之后的相处。
最让她没有阴霾没有负担的回忆,便是少年时候的遇见,以及新婚燕尔之际,那短暂的,还两情相悦的时光。
少年淳嘉温文尔雅,不似宗室子弟,宛如富家公子……对于太皇太后来说,这个血脉疏远的晚辈,举手投足都是神宗当年的影子。
所以公襄霁的登基无关孤儿寡母无关年岁,既然太皇太后才是真正一言定鼎新君的人,她就不可能选其他人!
云风篁听到此处,终于能够问出自己最想问的问题:“既然如此,那局面何至于此?便是您事先提醒一下神宗遗诏之事,陛下何至于如此被动呢?”
“你还想问,为什么哀家明明十分中意公襄霁为天子,却放任他在宫闱里艰难这些年,甚至熬了八年才亲政罢?”太皇太后瞥她一眼,淡淡说道,“这当然是因为,他肖似先帝。”
见云风篁懵懵懂懂,她短促的冷笑了一下,“先帝一生,除了受害于哀家,至死不知外,堪称英明神武!公襄霁若只有容貌像了他,实则是个绣花草包,那还不如早点死了算了,免得继续以酷似先帝的模样活在这世上,辱没了先帝!”
云风篁:“…………?!”
太皇太后没理会她的无语,继续说道,“而且你以为他那八年,纪氏当真对他的举动一无所知?!而翼国公,当真是因为他是天子才一门心思忠诚于他?”
云风篁沉吟:“想来都是皇祖母庇护?”
“他心性不错,手段也有,倒也算个可造之材。虽然还有着稚嫩,但当时他年轻,慢慢儿熬着自然也就老练了。纪氏那些人的做法,正好给他练手。”太皇太后淡淡道了句,忽然露出怅然之色,“只是,就如同你肖似哀家一样,他真的,也像极了先帝。”
这位皇家长辈倏忽脸色冷了下去,“就连这在女色上心慈手软的做派,也跟先帝当年一般无二!”
您这是连自己都骂了进去啊……云风篁在心里叹口气,轻声说道:“孙媳也没料到……也许您不相信,孙媳如果能选,孙媳宁可身死当场,也不想看到他如今身负重伤。”
“生死之际无暇多想,最能见真心。”太皇太后淡淡说道,“袁氏说的对,哀家该打的不是你,是皇帝!”
云风篁默然。
祖孙相对沉默片刻,太皇太后又说道:“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皇祖母还没说遗诏的事儿?”
这问题才问出来,太皇太后就深深看了她一眼,唇边浮现一丝冷笑,说道:“遗诏?这事儿,哀家跟前的人,不就早就跟你说过了?!”
“这都是你做的好事!”
云风篁诧异道:“难道遗诏当真藏在善渊观?!可茂王多年不来帝京,却是怎么得到的?!”
太皇太后露出朽木不可雕的神情:“先帝未曾想过还位公襄氏,为什么要留下一道证明孝宗与摄政王血脉并非皇家的诏书……你想过没有?!”
“……”云风篁沉吟。
但不等她想清楚,太皇太后已经哽咽出声:“因为他放心不下哀家!”
云风篁怔了怔:“皇祖母……?”
神宗放心不下太皇太后?
这有什么放心不下的!
神宗您知道您的皇后都对您做了些什么吗?
好吧,神宗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他觉得,他的皇后在他去后会受委屈?
可孝宗有什么理由不孝顺太皇太后?
“先帝说,孝宗到底不是亲生骨肉,就算是,世间亲生骨肉不孝的,难道没有吗?”太皇太后直直的坐着,泪水无声滑落,“所以驾崩前夕,他抽调皇城司人手,强撑病体,在御前,勒令他们发誓,世代忠诚于哀家……不问天下,不问苍生,不问公襄氏的兴衰起落,只为哀家着想……但因为不知道新君贤愚,以及他去之后,前朝后宫的变动……所以,先帝苦思冥想,和哀家约定,以善渊观为信号。”
“这既是为了纪念哀家与他在善渊观左近相识,也是因为这座道观,与瞿氏那贱婢也有些关系,若是有人多想,注意力也会放在了道观之中,而不是道观本身!”
太皇太后看向云风篁,冷笑,“所以明白了么?善渊观中,的的确确,什么秘密都没有!所谓的人与事,都不过是障眼法罢了!”
“它唯一的作用,就是一个信号。”
“若是先帝去后新君对哀家不好,又或者,哀家因为任何原因,身处险境……那就派人毁了善渊观!”
“到时候,潜藏在外的前皇城司旧人,就会将那道遗诏,交给他们认为最可能为哀家报复的人!”
“同时起用所有先帝生前安排好的暗子,里应外合推翻在位的天子……”
太皇太后嘴唇颤抖着说不下去了,低声道,“所以你知道哀家为什么多年不去善渊观,却一直有着厚赐下去了?”
因为那里是她跟神宗相识的地方,也因为,那是神宗驾崩前,留给她最后的温柔与庇护。
云风篁怔住,想到当初善渊观被烧的消息传来,太皇太后连夜病倒,甚至因此元气大伤……她有点不知所措,片刻,才轻声道:“孙媳……当时也是急病乱投医,是孙媳对不住您。”
“……罢了。”太皇太后自嘲的笑了笑,“哀家原本想安安静静走完这辈子的,但可能不是不报时候终到罢,哀家害了先帝一辈子,还瞒了他一辈子,原本想将这些秘密,都带进梓棺里去,却到底,还是要说出来。叫你们知道,哀家当年的狠毒与蠢笨!”
“皇祖母莫要如此,这都是瞿氏贱婢……”云风篁劝慰的话被太皇太后打断:“不,瞿氏再不好,但凡哀家多信先帝一点,但凡先帝多跟哀家交代一些,哀家与先帝,也不会走到后来那种程度。”
她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你现在应该明白,哀家为什么,会在今时今日,将这一段往事,告诉你了吧?”
“……皇祖母是希望孙媳往后再莫要为了一己之私,逼迫试探陛下?”云风篁苦笑着道,“这事儿哪里还用皇祖母说……经此一事,难道孙媳还有什么脸面,去想什么?往后余生,只要陛下不嫌弃,孙媳……愿意什么都不求的,守在他身边……朝夕侍奉……”
说了这话,却见太皇太后看她的眼神瞬间冷漠。
云风篁愕然:“皇祖母?”
“你当哀家是公襄霁,还是袁氏?!”太皇太后冷笑出声,忽然端起手边茶水,直接泼到了她身上!
此刻没有袁太后阻拦,云风篁却眼疾手快朝旁一躲,皱眉:“还请皇祖母明言!孙媳方才所说,字字发自肺腑!”
太皇太后目光刀子似的刺向她:“发自肺腑?贱婢,这一手信誓旦旦,你拿去糊弄公襄霁,糊弄对公襄霁关心则乱的袁氏也还罢了,在哀家跟前,你还想玩什么心眼?”
她冷笑,“杀你的那两箭,力道准头都是顶尖高手才有,用来杀谁不好,用得着专门找你?若是拿去弑君,只怕翼国公宁国公至少会死一个,不比杀了你更能让公襄霁焦头烂额!还是你觉得,在外人眼里,公襄霁宠爱你到了愿意为你舍生忘死的地步?!”
淳嘉为皇后挡箭是连云风篁自己都没料到的,这一点,刺客那边,决计想不到。
实际上,也没人会想到,堂堂天子,会为了一位继后不惜性命!
“……”云风篁深吸口气,忽然也冷笑,“皇祖母刚刚跟孙媳说起往事,字字句句,都是后悔,但孙媳看来,皇祖母其实一如既往,还是十几岁时候刚出阁,动辄怀疑神宗先帝的样子,没有丝毫的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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