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后宫有毒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繁朵
见太皇太后一怔,旋即流露出暴怒之色,她冷冷说道,“孙媳说错了吗?当年您就因为神宗先帝瞒着您跟瞿氏私下来往,又交接皇朝禁卫,便怀疑他背叛了您,与瞿氏有着私情,您对自己的推测是如此的自信,以至于只是被送去庄子上小住了些日子,就认定要与他拼个你死我活!这会儿,您何尝不是如此?孙媳不知道您掌握了些什么消息,这样笃定孙媳至今都不能对陛下有着真心……但孙媳自认为虽然不是什么真正贤良淑德的人,却也还不至于不是人!”
“陛下堂堂天子,身系万民安危,却在众目睽睽之下,为了孙媳,不顾生死……”
“孙媳若是从此还对陛下有着二心,岂非禽兽不如?!”
“您是看着陛下一路走过来的,而孙媳进宫更在陛下之后,您也应该很清楚孙媳的性-子。”
“孙媳从来不是怕死的人!”
“刚刚说,宁可死的是孙媳,不愿伤的是陛下,孙媳句句真心!”
“而从今往后,对陛下真心以待,孙媳敢发天下地上所有的毒誓……皇祖母到底凭什么,如此武断的判定,孙媳实在糊弄您?!”
太皇太后怔怔的看着她。
作为神宗元后,国朝这两年大势走向的幕后主导者,甚至眼下看似纷乱的局面何去何从,也都在她一念之间,太皇太后对于前朝后宫都声名赫赫的云皇后,其实也是带着居高临下的态度的。
这也是她听说淳嘉为其挡箭后,赶到醒心堂,见着云风篁,会毫不迟疑的动手的缘故。
连袁太后都因为云风篁的战绩对这儿媳妇无奈又忌讳,但太皇太后却不会。
她这辈子见过太多风雨,也较量过太多惊才绝艳的人,就说瞿皇后,论手段城府其实未必比云风篁差多少,甚至不比太皇太后差。
只不过,神宗选择了太皇太后,却对瞿皇后满怀厌烦罢了。
所以云风篁在她眼里,出色归出色,却也就那么回事。
如果不是这个后辈跟她年轻时候行事风格太相似,而淳嘉又那样肖似神宗少年时候……以至于太皇太后看着这对年轻的帝后,时常恍惚的想到自己,忍不住暗自揣测,如果她当年没有害神宗,如果她当年没有被瞿皇后所害,是不是她跟神宗后来也是如此,膝下子嗣众多,时间长了,再好的感情,也忍不住吵吵嚷嚷。
神宗心里没有愧疚,也未必肯对她千依百顺宠爱有加,两人意见相左的时候,她少不得像云风篁那样,私下里有着举动……神宗心知肚明,却碍着情分,故作不知,甚至还得给她善后……
那样喧嚷又有人世间烟火气息的日子。
而不是神宗什么都依着她,她却什么要求都不想提,身为天下间最尊贵的夫妻,两人站到最高处之后,反而没有新婚燕尔时候的雀跃与欢喜。
太皇太后一直想,神宗壮年驾崩,除却命中注定的寿数外,不无他到死都觉得对不起她、到死都觉得委屈拖累了她的愧疚。
毕竟,他那样的明君能君,怎么会不明白,将主支宗亲屠戮一空之后,又着意抬举外戚的隐患?
他还是这么做了,无非是因为,他觉得,孝宗不是两人的骨血,可纪氏,却与太皇太后血脉相系。
如今云风篁用其他事情其他理由来反驳,太皇太后都会嗤之以鼻。
她有的是手段收拾这混账皇后!
可云风篁提到了神宗,提到了她与神宗走向悲哀的根源。
太皇太后只觉得如坠冰窖。
这一刻她仿佛整个人都炸开了,脑中翻来覆去只有那一句“皇祖母没有丝毫改变”。
神宗驾崩已经几十年了。
太皇太后无数次假设,如果是现在的自己回到过去,一定能够跟他恩恩爱爱、和睦美满的过一辈子。
她深信不疑,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一点。
这也是她跟云风篁诉说往昔时,一再强调那时候两个人都年轻的缘故。
太皇太后一直觉得,她跟神宗的悲剧,除却外界的因素外,最多的,就是他们当时都太年轻,还不懂的相处的真谛。
可云风篁……云风篁她竟然!
她说太皇太后从来没变过!
当年武断害了神宗也害了自己,如今也是武断依旧。
太皇太后手脚冰冷,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才茫然的、讷讷的说道:“我……哀家……你……刺杀你的那两箭……不是你自己安排的苦肉计?!”
“怎么可能?”云风篁一怒之下说出那番话,其实心里也有点打鼓,主要是,太皇太后手里牌太多了。
谁能想到神宗也是个情种,为了这皇后,帝位都不考虑还给公襄氏不说,甚至为保她晚年足够顺心如意,连天下安定都不管了???
若是这会儿当真激怒了太皇太后,她也有这年纪,太医且说时日无多,逼急了她干脆拉着如今的皇室一起死,那云风篁这些人也太冤枉了。
此刻听到太皇太后总算开口,才暗松口气,露出货真价实的诧异,“孙媳的出身您又不是不知道……且不说今日变故,孙媳事先毫不知情,就说那种高手,哪里是孙媳能够笼络到的?!”
她说这话时,猛然想到什么,嘴角扯了扯,低声道,“那个,自服绝子药,还有自服堕胎药……都是不得已而为之。”
“孙媳对自己的安危,原是十分看重的。”
这后宫有毒 第二百四十六章 真相(六)
听罢云风篁这番慷慨陈词,太皇太后脸色变幻不定,室中一时间静可闻针。
皇后心中疑惑,心念转了转,又问道:“皇祖母莫不是知道什么?为何觉得此番之事,也是孙媳自导自演?”
“……”太皇太后默然片刻,才说道,“刚刚哀家心系皇帝,也没多问,既然如此,你且等等。”
就扬声唤入外间候着的宫人,当着云风篁的面吩咐,“着宴上伺候的人过来,看到皇后遇刺的那一个。”
那宫人有些诧异的看了眼云风篁,但也没说什么,低头道:“是。”
片刻后,一名衣裳尚未来得及更换、裙摆还残留着些许污垢的宫人走了进来,低眉顺眼的叩首请安。
云风篁仔细打量,发现这名宫人颇为眼熟,是多次在宫宴上伺候的婢女了,甚至她对其印象还不错,因为勤快利索又聪慧,从日常举动来看,还没什么小心思,话也不多,是专门负责在宴饮上给高位们传菜的,这个差使可不是随便一个宫人就能做,代表了皇后一定程度上的信任。
她之前也不是没查过这宫人的底细,但怎么查就是一个跟御前某个管事有些交情的宫女,自己也吃苦耐劳,是那种老老实实不作妖,打算攒点银子到了年纪就出宫的主儿。
任哪个主子用起来都很放心。
合着竟然是太皇太后的人!
果然先下手为强,云风篁心下颇为无语,她自认为跟淳嘉都是有着成算的人,决计没那么好算计,可也架不住神宗夫妇走在前面,先于他们出生前多年就在前朝后宫布局了。
“你将皇后遇刺经过再说一遍。”太皇太后缓缓吩咐。
那宫人应了一声,语气平静的说道:“回太皇太后的话,婢子当时躲在角落里看的清清楚楚,射中皇后娘娘裙摆、使得皇后娘娘未能及时逃出殿外的那支箭,并非刺杀陛下的那些人所为,而是定北军先锋、戚将军庶弟戚九章所为!”
云风篁猛然怔住!
太皇太后看了她一眼,见这神情,才有些相信,说道:“那第二支箭,可也是戚九章所为?”
宫人点头:“戚九章的弓箭都是从刺客手里临时抢夺的,他忙里抽空用那副弓箭为同僚还有皇后娘娘那边解围过数次,却未曾理会过陛下的安危。”
“哀家知道了。”太皇太后叹口气,让宫人跟近侍都且退下,复看云风篁,“怎么回事?”
“……”云风篁苦涩一笑,说道,“约莫……是觉得孙媳对不住他嫡兄罢。”
她此刻心头百味陈杂,“孙媳少年时候,因着谢氏与戚氏两家交好,与他也算相熟。不瞒皇祖母,刚刚席上见着他……孙媳甚至还有些欢喜,觉得从前沉默寡言身量单薄的少年长大了,合着……”
合着戚九章却希望她死!
虽然从那宫人的禀告来看,戚九麓有弓箭在手,接应同僚、接应皇后左右,却不去管皇帝的死活,那么最后钉住皇后衣裙,看似对皇后不利,但从最终身负重伤的是皇帝来看,此人为皇后所收买,里应外合对皇帝不利的可能性却更大!
也难怪太皇太后匆忙之下,听了只字片语的禀告,怀疑云风篁又来苦肉计。
“……”太皇太后默然,她潜藏幕后多年,对于前朝后宫的秘密,再了解不过,云风篁跟戚九麓的往事她当然也是知道的。
不过在她的身份地位,这种都是小事,淳嘉自己都不在乎,她也懒得管。
此刻沉吟了会儿,说道,“既然这人不是跟你合谋,那你自己处置罢。”
顿了顿,“皇帝那儿,哀家不会瞒他。”
“是。”云风篁心情沉重,倒不是怕在淳嘉跟前不好过关,而是觉得颇为无颜面对天子。
毕竟,追根究底,今日宫变,是她烧了善渊观,让神宗留下来的人误以为太皇太后遭遇险境才引起来的。
而淳嘉的受伤,也是戚九麓与她之间往事的牵掣所致。
如果皇帝没有以身相待,她当然只顾着心疼自己。
但……
心里正乱七八糟的,就听太皇太后又叹口气:“哀家会传信让里里外外消停下来,解释这是一场误会……但其他的,你们这些人自己看着办罢。哀家老了,也乏了,接下来的人与事,都不想多理会。对了,接下来,让小七去哀家跟前陪着罢。”
她有些怅然道,“其实当年先帝去后,哀家就想随他于地下的。可是思及自己做过的事情,又怕到了下面,会被他割袍断义……哀家只要想一想那个场面,哀家就受不了。所以竟然不敢下去了。这样一天天一年年的拖到现在,却也不能再拖下去了。”
“神宗先帝那样爱重您,未必会计较的。”云风篁小心翼翼的劝,“再说,容孙媳说句冒犯的话,陛下神情举止既肖似神宗先帝,又英明神武,有这样的嗣孙,孙媳斗胆,神宗先帝也会满意的。”
太皇太后怅然说道:“你不懂……你出身寒微,自从入宫以来,就没少花费心思迷惑皇帝。但哀家当年,与先帝是门当户对。哀家对他没起疑心的时候,也没有想过想方设法笼络他、迷惑他、哄着他的,顶多就是少年时候一些本能的女为悦己者容罢了。所以哀家做了那样的事情,又发现是误会了先帝之后,哀家只觉得无言以对,却是什么话都不想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的。”
但云风篁不一样,太皇太后这些年来冷眼旁观,太清楚这皇后多么擅长诡辩。
同样的错误,太皇太后羞愧之下,只觉得什么话都没脸讲了。云风篁却不然,她只怕有的是理由。
便是不为给自己开脱,总也能哄着皇帝息怒。
“……但纵然如此,神宗先帝仍旧对您一心一意,可见是发自内心爱护您的。”云风篁劝道,“那么就算知道您做下错事,要恨也是对着瞿氏之流去的,却哪里忍心怪您呢?说起来,您也是委屈了一辈子。”
这种话听听就算了,太皇太后所以笑了笑,也没再说下去,就打算起身离开。
只是云风篁上前扶着她往外走时,犹豫了下,到底还是小声问了句:“皇祖母,既然神宗先帝深恨瞿氏,那……瞿氏所出的所谓嫡皇子,却是怎么回事?”
按照太皇太后的描述,神宗虽然真爱是发妻,甚至恨极了将自己拖下水的瞿氏等人,但因为当时的处境,也是跟瞿氏他们虚与委蛇了些日子的。
既然如此,那位所谓的嫡皇子,却也不知道是不是神宗血脉?
如果是的话,神宗登基之后,却也没放过这名义上的弟弟,着实对太皇太后是情深义重了。
毕竟那会儿孝宗已经出生,可见神宗早已知道自己不能生育的事情。
“那孽种?”太皇太后眼中流露出讥讽之色,说道,“你怀疑他是先帝骨血么?他也配?”
因为多年积压心底的秘密都说出来了,这么件事情更是无所谓,她也没有保密的意思,道,“瞿氏倒是想算计先帝,只是先帝的英明,却哪里是她那贱婢能够坑害得了的?瞿氏之子的生父,是先帝手底下的一名风流成性的侍卫。而先帝,正是因此拿捏住了瞿氏的把柄,要挟她将舒王等人出卖了,为先帝效力……外界不知真相,一直觉得,是瞿氏好手段,以退为进的藏起嫡皇子,倒是撺掇着先帝这些年长皇子彼此争斗,好渔翁得利。即使最后功亏一篑,到底无愧世宗皇后的身份,足见手段。”
“但实际上,那贱婢恩将仇报的性-子,怎么可能有那样的本事?”
“不过是先帝在幕后设计,指点着她一步步走,好掩盖先帝自己入主东宫的种种计划罢了。”
“后来那贱婢察觉不妙,打算联络其他藩王针对先帝,先帝当时气候已成,羽翼丰满,自然不会与她客气!假装醒悟过来,亲自入宫送了她上路!”
说到此处,太皇太后又笑了笑,“对了,你可知道,瞿氏那孽种是怎么死的?是他生父亲自动的手。”
见云风篁眼底闪过一抹讶然,太皇太后道,“可不是哀家或者先帝逼迫,是他生父自己的意思:那侍卫其时年轻俊美,正妻之外虽然没怎么纳妾,却靠着一副好皮囊,处处留情,对瞿氏之子可没什么情分。先帝决意对宗亲们下手时,原本念那侍卫忠心耿耿,瞿氏之子又年幼,倒也动过留其一命,放在民间生长的念头。然而那侍卫前脚谢了恩,后脚就将人给杀了,提着头颅到先帝跟前谢罪。”
“先帝想手下留情也不过是看他面子,又岂会为这事儿责怪?于是这事儿就这么算了。”
云风篁嘴角扯了扯,心道那侍卫既然是个多情的,哪怕偷了主子继母生下来奸生子,的确未必有多在乎。
再加上还有正妻跟其他相好,想必子嗣不在少数。
这种情况下,哪怕神宗夫妇给体面,他傻了才会真的顺着主子的意思留下瞿氏之子的性命,这不是给自己全家留个隐患么?
能陪着神宗一路风风雨雨过来的心腹怎么可能是善茬?
一个没什么感情的血脉,跟众多妻妾子嗣乃至于自己的性命前程相比简直不用想就知道该怎么选。
“还有其他问题么?”太皇太后说完了此事,又道,“没其他事儿哀家就回去了,你好好想一想,接下来,哀家可未必还有心情,再给你解释这个那个!”
“是。”云风篁还真想了想,说道,“这些年来皇祖母看似不问世事,但之前孙媳与顾箴相争时,隐约感觉到,皇祖母是偏向顾箴的,敢问皇祖母这么做,是单纯不喜孙媳么?否则,总不能顾箴更得您喜欢?”
太皇太后淡淡说道:“你倒是自信,顾箴虽然不够聪慧,但出身名门望族,又恭顺乖巧,按理来说,怎么都比你更讨长辈欢心才是。”
“那是寻常长辈,您怎么能一样?”云风篁理所当然的说道,“而且,顾箴再怎么好,就凭她处处受家族牵扯乃至于操纵这一点,孙媳斗胆,她就不会是您喜欢的皇后人选!”
太皇太后一哂,道:“那也比你顺眼,你像哀家当年一样多疑,又处处防着皇帝,已经让哀家听着就心塞了……”
她顿了顿,脸色阴沉下来,“但最让哀家厌烦你的,却是你对子嗣的态度!”
“孙媳对子嗣们不好吗?”云风篁诧异问,旋即想到珍王跟康安,连忙道,“珍王与康安,孙媳也是迫不得已!毕竟当时那种情况,一旦孙媳有个好歹,顾箴跟崇信王得势,孙媳的其他孩子们怎么办?”
太皇太后淡淡说道:“哀家不是说这个,哀家也是夺储风波里走出来的,甚至哀家那会儿,处境未必有你好,关键时刻的一些牺牲乃至于狠辣,哀家都理解。哀家是从你当年封妃就厌烦上你的。当然,这个也未必能够怪你,毕竟你那会儿的处境,若是有孕,可不是什么好事!只是哀家自己为人所害,又害了先帝,以至于明明两情相悦,却未能有一子半女,遗憾终身……哀家看到你好端端的能生,甚至看你生母姑母,都是宜子之象,却为了自己的安危与前途,拿子嗣缘分做筹码……哀家怎么喜欢得起来?”
云风篁:“……”
要是易地而处,本宫倒要看看你这种因为一点疑心就对丈夫下毒手的主儿,会不会悲天悯人的甘心被去母留子???
她好气啊,但碍着太皇太后的底牌跟时日无多,到底没说什么,只假笑道:“孙媳当时也是迫不得已……还要多谢皇祖母慈爱,没有戳穿孙媳。”
“你当时若是真心投靠元后,哀家可容不得你!”哪知太皇太后冷笑了一声,“但哀家看你那桀骜不驯的样子,就知道若是纪氏一直得势,你必然对元后乖巧无比,若是纪氏有个闪失,你恐怕是第一个落井下石的!既然如此,那哀家也就当做不知道了。毕竟冲着纪氏对哀家,对先帝做的事情,只要给他们捅刀子的,哀家都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云风篁:“………………”
忽然觉得纪氏好像有点惨……
结果又听太皇太后道:“当时纪氏可没少在哀家跟前进言,让哀家撺掇元后将你暴毙了,只是都让哀家借口不想被打扰赶走了。”
纪氏活该!
纪氏灭得好!纪氏灭得妙!纪氏灭的呱呱叫!
云风篁果断道:“皇祖母英明神武,孙媳铭感五内!”
这后宫有毒 第二百四十七章 一笔勾销
云风篁送了太皇太后回到住处,自己再次赶回醒心堂,这时候皇帝尚未醒来,慈母皇太后探望片刻,却已然离去。
“皇后娘娘若是乏了也去歇息罢。”淳嘉内室外仍旧是姜览跟宁国公守着,姜览低眉顺眼道,“奴婢会好好伺候陛下的。”
相比半晌前,此刻的云风篁心里安定了些。
倒不是别的,而是知道了这些日子以来前朝后宫竟然有着大乱兆头的根源,乃是因为神宗先帝当年的一片爱妻之心。现下太皇太后既然是站在淳嘉这边的,那么接下来,这些乱子,想必也能逐渐平息下去。
她定了定神道:“如此,有劳公公。”
云风篁不是不想在这里守着淳嘉,只是如今皇帝昏迷不醒,她身为皇后,也还有许多事情等着。
不提敬婕妤之前的所作所为,以及诸多死在宴上的妃嫔宫人的后事,就说太子之死,总也要处置一二。
与姜览交代几句,正要转身离开,不意宁国公犹豫了下,却追上来抱拳道:“娘娘可方便去前头一行?”
“国公这是何意?”云风篁有些诧异。
宁国公欲言又止,最终说道:“方才诸皇嗣奉娘娘之命四散逃命,有人为救皇嗣受伤乃至于没了性命,他们现在……”
“本宫知道了。”云风篁以为他是想给手下讨些补偿,虽然这会儿千头万绪的事情,但也不在意多这么一件,当下就说道,“多谢国公提醒,本宫是该亲自去谢谢诸位将士!”
她跟宁国公问明地方,是前头一座广厅,平素里供宴饮嬉戏用的,这会儿临时腾出来作为停灵的所在。
出了醒心堂,左右就不太乐意她去那儿触霉头:“要不还是奴婢去罢?娘娘身子金贵,哪里能去那些地方?”
“放肆!”云风篁皱眉,“本宫亲自答应了宁国公,再说,不拘他们救下的是哪位皇嗣,本宫身为嫡母,合该亲自出面道谢,岂容你们从中拦截?”
这些宫人眼皮子还是浅了点,当然也可能是关心则乱。
也不想想看,今日太子既死,接下来总归要重新册立储君的。
她这个皇后眼下不到处刷存在感笼络人心,难不成就在后宫里贤惠?
相比庆慈宫之位,区区晦气算什么!
她于是坐着凤辇到了前头,才下来,就听到厅中传来压抑的哭泣声。
云风篁心头也有些悲戚,在原地站了站,将表情调整到凝重哀戚,这才举步走了进去。
入内就见到满地盖着被面的尸体,其中离门最近的一具,赫然有个身着盔甲的老者背对着门,正将其抱着哀哀哭泣,秋风拂过,老者花白的鬓发格外惹人同情。
云风篁于是移步上前,柔声道:“这位……”
“皇后娘娘!”她才靠近,那老者就察觉到,狠狠抹了把脸,将怀中尸体放下,抬起赤红的双目看着她,“原来是皇后娘娘来了!”
“是,本宫来了。”云风篁这才看清这是翼国公,那被他抱着的?
目光迅速扫了下,那地上躺着的面目已然苍青的青年面孔,果不其然是云栖客!
这翼国公世子竟然出事了?!
云风篁心下大惊,再看向翼国公眼底几欲滴血,她目光不动声色的看向门口,嘴上却强自镇定,道,“听闻诸位将士为皇家浴血奋战,不幸罹难,本宫……”
“吾儿栖客原本未必会死。”翼国公直直的看着她,倏忽打断道,“因见晋王殿下为敌所截,意欲将之刺杀剑下,仓皇之际,以身相待……这才一命呜呼!”说话间,他猛然撕开了云栖客的衣襟,露出胸膛上的狰狞伤口。
人已死,血已凝。
衬着伤口的可怖,望去触目惊心。
索性云风篁并非寻常妇人,非但没有受惊,反而迅速露出悲色,凄然说道:“世子……”
还没等她说出一番冠冕堂皇的话来,翼国公却再次打断了她,沉声道:“当年我家谋害娘娘在前,如今吾儿以命相还,你我之间的恩怨,是否一笔勾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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