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美人都没有心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雕虫琢玉
许是药效,云容没多久又睡了过去,安安静静的,单薄的身子缩在宽大的床榻上显得小小的一个,眉眼温顺虚弱,整个就一个惹人怜惜的病美人。
他深卧床榻,则满榻暖香,病弱无力却有种娇怯不胜恩宠之感,让人恨不得把他如此锁一辈子。
霍仪看得眼色发深,最终入榻拥着人入睡。
在瑶台宫陪了云容两日后,霍仪还是上朝去了,他一走云容反倒自在了些。
“王上让人给殿下请了乐师,殿下现下正无趣,不如召来?”见云容半躺在床上百无聊赖,淑儿不由提议。
这件事云容记得之前霍仪同他提过,不过霍仪哄人的手段明显不怎么高明,云容完全没有兴趣,听了淑儿的话也是无动于衷。
垂眸的淑儿心中微叹,见云容对王上的心思半分不理解,心中不由怅然。
云容确是美人,她每日伺候着自是最明白这点,如今只是一个百无兴致的眼神微微一瞥,就让人看出一抹厌世而飘然似仙的可望不可即,教人忍不住想要他笑一笑。
她似乎可以理解王上的心思,想要博美人欢心,想要博美人一笑,但是美人无心,这本就是难事。
小美人都没有心 一剑穿心
“奴婢听闻那乐师曾是襄国王宫的人,惯会宫曲,想来王上是特意找来了此人,王上一番心意,殿下总算是无意,也可当作消遣一般试试,若王上知晓定也会高兴的。”
见云容仍旧没什么神色,淑儿不由语重心长地开口:“奴婢想殿下定是明白王上心意的,王上对殿下好,殿下其实都知道,但总放不下襄国,其实王上为了殿下,极为厚待襄国,月前还让人送了不少金银去襄国,其余各处也是万分照拂。”
这事云容倒是确实是头一次听说,但是并没有丝毫欢喜,甚至有些隐忍的愤怒,秀美的脸上罥眉微蹙。
“殿下?”淑儿有些不安。
于云容而言这不是殊荣,只是羞辱,霍仪大张旗鼓送那些东西过去,是非要他在天下人面前坐实了这个娈/宠之名?
这算什么?因为他侍寝表现得好,所以他随意挥挥手给他些赏赐?这在旁人看来,也绝不是什么荣誉,只会越加鄙夷他。
在大夏王宫羞辱他还不够,还要把东西送到襄国去,削襄国的脸面,让王室的人都知道,身为王族的他在夏王手里也不过小小一娈/宠。
整个襄王室都知晓他如今处境,云容想到了王兄,他会对自己失望吗……
云容郁郁,淑儿有些无措,一直等到下午霍仪回来,见云容恹恹的,以为他是因为生病未愈所以精神不济,并未深想,只如之前一样让他好好休息。
躺了几天的云容浑身骨头都软了,白日便让淑儿扶着起身,去外面走了走。
他脚上还是有些不便,没有让淑儿继续扶,一个人走得很慢,瑶台宫的宫人很多,没走多远就遇到了不少人。
虽然他们都对他恭恭敬敬的行礼,但是如今他这番怪异姿态,自觉难看,便没脸再走,唯恐更多人看到自己这样。
回去的时候,却又偶闻宫人在谈论什么,细听才知是在说他。
那日砸玉砚和怒斥宫人的事这么快就已经传开了,说他恃宠而骄,谁都不敢惹他,在瑶台宫当差都是把命悬在脖子上,好似这里跟刀山火海似的。
“恃宠……”他倒恨不得从未有过如今这所谓的“宠”。
淑儿欲言又止,云容知道她又要劝自己,便自己先说了“没事”,而后带着人回去了。
“那些鸟还在吗?”刚到殿内,云容忽然想起之前后花园里那些鸟雀来。
“它们偶尔会来,前日奴婢还喂过。”淑儿往花园看了一眼。
反正也无聊,又不想出去,索性云容就带着淑儿去了后面的花园。
那片空地上还没有鸟雀,他就坐在一边的石桌旁等着,等鸟儿都飞来了便和淑儿一道喂食,也算是消磨了一下午。
到后面,云容把自己关在寝殿这方寸之地终究是有些无趣,就算是没有兴致,也还是随口让淑儿把那个他们提了多次的琴师找来。
是一个很文秀的男子,月白的衣裳把人衬得很清瘦,一进来就恭敬地垂着头,怀里抱着一把琴。
云容后头有几句话想同他说,所以让淑儿离开了,那边琴师已经摆好了琴。
“开始吧。”
直到坐着的云容说了这一声,对方才跪坐席上,试调琴弦,广袖翩然,有风流柔雅之姿。
像琼花,云容漫无目的的淡淡地想。
琴师的指尖素白灵秀,如兰花瓣一样,调弦时琴音质清。
“殿下想听哪一首?”他问,把云容散漫的思绪拉回。
“你随意。”他没什么特别想听的,不过就是解闷罢了。
琴音起,他选了一首最温柔的旧襄曲,他应该确实在襄国王宫待过,这支曲子曾是襄王宫所时兴,有段时间在乐坊他经常能听到。
云容想起了襄王宫西侧的乐坊,一座很大的殿,素墙玉瓦,都是穿着浅玉色衣裳的乐人,各种乐器,各种乐声,里面也经常传出琴音,最多的就是今日这首旧时襄曲。
他曾很多次听到,那时他在襄国无所忧虑,王兄还在他身边,他以为他可以在襄国的王宫做一辈子王兄口中的富贵闲人,永远有一群人疼他护他,可到底襄国败了,他也再难回到王宫。
想起王兄,云容有些恍惚,他还记得两人最后一次见面时他对自己的笑,还记得从襄国到大夏那一路上,王兄的声音,一遍一遍同他说会没事的。
还有那封信……
“殿下?”
琴师的声音再次把云容思绪拉回,他看过去,原来一曲已毕,对方微笑看着他:“奴才曾在襄王宫见过殿下。”
云容对他却没有印象,命他抬头仔细看了他的脸,觉得他样貌柔美姣好,很好看,却还是没有什么记忆,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扶清。”他说,声音像琴音一样温温柔柔的,“奴才扶清。”
这次云容恍惚有了些记忆,他盯着扶清看了一会,扶清主动说:“当年奴才之名犯了掌乐司忌讳,还是殿下救了奴才一命,这字也是殿下给奴才取的,殿下当时还说……”
他看着云容,似乎在看云容能否想起当年说过的话,但是云容确实忘了,他便自己继续说:“当时殿下还说要把奴才要到自己宫里去,说奴才琴很好。”
从他的语气明显能听出来,云容并没有如言来做,那话只是随口一说的话,而云容宫里也确实从来没有乐人。
只是没想到他随口一句话,他还记到如今。
云容并不觉得有什么值得不好意思的,当时这样说应该是为了保他,后面到底有没有做到其实不重要。
但是他赞同自己当年的一句话:“你的琴曲很好。”
或许是同为襄国人,还有两人从前还见过这层原因,所以云容待扶清倒不似对这大夏王宫其他人一样冷淡。
他的表现让云容觉得他是自己这边的人——理所当然,本来就是,这是他到了大夏王宫之后见到的第一个襄国故人,心里自然是有些感触的。
所以第二天他又让淑儿去把人请过来,他倒不是真的想听琴。
听他的琴,云容会更加思念襄国,也略微得到瞬间平静,只是听一个襄人奏的襄曲,心中莫名就有一种稍微安稳点的感觉,好像他很快会回到襄国,他们所隔并不遥远。
即便是知道这可能是错觉。
因为身体还未痊愈,所以云容的药还没断,现在正是午后懒怠时候,又喝了会让人困倦的药,他整个人身上都没什么力气,软软地卧在床榻里头。
灯花烨烨,一室光影被日华冲淡,只有宝华绡帐影影绰绰,犹如一寸薄影挂在床榻,笼住床榻上美人一身娇慵。
云容侧伏在床上都要睡着了,外面才隐约有窸窣的脚步声传来,在午后这个静谧的时刻显得格外的轻巧。
未几淑儿便带着扶清进来了,云容半睁着眼,过了一会始终没多余的力气起身,只能道:“今日不用了,你先回去吧,改天再来。”声音都带着挥之不去的困倦。
淑儿看向扶清,扶清却说:“奴才既然来了,自当替殿下奏琴,若殿下累了奴才可以在这里等,或者殿下不嫌奴才琴技粗陋吵人,可伴乐而眠。”
无功而返恐他受人为难,云容便把人留下了,扶清在殿内奏琴,他起初听了两声,渐渐就睡在了琴声里。
琴声变得很远很远,但是没有停,浮香散金的殿内只有琴音,那个弹琴的人好像都成了一抹安静的月白装饰。
垂着的帐幔散着淡淡的芬芳,里面睡着的是整个华丽殿宇的芯子,也带着淡淡的幽香,藏在里面不容人深窥。
一只白嫩莹玉般的手从帐内探出来,像是无意点在花尖的蝴蝶,姿态随意轻盈,无意间也很优美。
接着里面的人动了动,发出一点细微的声音,琴声不自觉就断了,扶清来到床榻边,隐约听到云容低低呢喃着什么,像是深睡未醒无意识的话,却反复几次。
隐约能看到里面的人似半睡半醒,秀色如花。
“殿下要喝水?”这个时候他应该出去把伺候的人叫进来,但是扶清并没有这样做。
他去倒了一盏茶,小心的半跪着端到床前,掀开了那一层朦胧的帐幔,微微把人扶起来,将茶盏送到了他的唇边。
因为药性云容整个人都有些混沌,好像是醒了,又好像并没有,微微启唇含了一点水便偏开了脸。
端着茶水的扶清没有放下帐幔,盯着里面的人移不开眼,他第一次可以这么直白地看着他,第一次离他这么近,也是第一次好像可以肆无忌惮。
一只手轻轻抚过他精致的眉眼,指尖微颤着,似在触碰无上珍宝,心头微悸。
这样的珍宝,他寻常哪里能碰。
又睡着的人什么都不知道,他又白又软还有点娇,慵倦如春睡海棠,既秀且艳,在襄王宫时他曾无数次远远看过他。
这金贵的小殿下自然记不得他了,就如他不曾知道王宫里多少人对他朝思暮想,他只是其中一个。
床边的人兀自欣喜沉迷,全然出神,因而不知已有人入殿。
淑儿看着眼前这一幕,惊得倒吸一口气,下意识的就往后退了两步,她一转身,脚步猛然滞住,浑身一僵。
一道身影映入眼帘。
——霍仪不知道何时已经站在了门口,他的身后还跟着季子白。
淑儿甚至不敢去看他的脸色,他单单站在那里,好像整个殿内都冻住了,帝王之怒。
淑儿不敢再动作,浑身瑟瑟犹如被扼住咽喉,而也就是在那一瞬间,霍仪反手抽出季子白的剑,一声剑吟略显刺耳,下一刻那跪在床前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已被自后一剑穿心。
他细白的手指还捧着那一方茶盏,正往唇边送,似乎也想悄悄尝尝那茶的味道。
但是还没来得及,一剑已穿胸透来,剑很锋利,血肉破开只在一瞬,衣襟已绽开一片血花。
他睁着眼,倒在地上,手里的茶盏摔碎在身边,霍仪抽出那一把沾血的剑站在他身后。
小美人都没有心 给小殿下赔罪
被动静惊扰的云容缓缓睁开眼,睡眼惺忪视线朦胧而混沌,好一会才清醒些。
他撑着身体坐起来,在看清面前的场景之后面色瞬间一白。
地上扶清睁着的双眼好像正看着自己,但是他胸前的血已经淌到了地上,流了一地,蜿蜒到一双脚下,是霍仪,他眼中的阴狠冷鸷还没来得及收起,万分骇人。
恍惚觉得,他手中的剑正指着自己一样,血淋淋的,让云容脸色越发惨白,忍不住往后向床榻里缩去。
是的,这才是残暴的夏王的真面目,他轻贱人命奴斗取乐,随意杀人嗜血成性。
“没事,云儿到孤这里来,别怕。”怕吓到他,霍仪扔了剑坐在床榻边,变脸似的又恢复了寻常那套表面温柔,云容觉得不寒而栗,冷到了骨子里。
“别过来……”他的嗓音都在抖,缩在床角不肯让霍仪靠近,视线慌乱间扫到外间的神色惊恐的淑儿,和满脸冷漠的季子白。
还有面前这张假意温柔的脸,三张脸在他眼前变换交叠,诡异得叫人胆寒。
云容怕苦怕疼,很金贵,也是胆小的。
他如此被霍仪这血腥的一幕给吓到了,像是初/夜那次一样害怕他,这是霍仪第二次在他脸上看到这样明显的害怕。
霍仪不希望他揭掉面具是因为怕自己,这样的怕,让他有些后悔,这次是他气急了,人是该杀,但不该吓到了他。
现在他也不敢贸然靠近刺激云容,慢慢起身往后退了两步,哄道:“好了,孤不过来就是了,云儿先别怕。”
他让人进来收拾了殿内的尸首和地上血迹,季子白捡起了剑到外面擦拭,里面只剩下云容和霍仪两人。
单衣散发的云容还是不肯从床角出来,但他似乎平静了些许,可是霍仪还是不敢贸然近身,十分耐心地安慰他,而云容没有再看他,也没有出声。
又是许久之后,云容才慢慢抬起眼看霍仪,霍仪也看着他,好像已经等了许久了,云容一看过去他立马唤了一生“云儿”。
云容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但是看着霍仪却最后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你也会杀了我吗?其实他想问,他不想死,他想回襄国。
霍仪不知道他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但是看云容伤心害怕之色便觉心都跟着一揪,正要温声安慰,云容却先开口了:“你……能不能不要在这里。”
“好。”这个时候云容说什么霍仪都会答应,只要他好好的,“云儿先好好休息,孤晚点再来。”
等到霍仪走了许久,云容还是没有动,直到外面响起淑儿担心的声音,他才让人进来。
淑儿的身后却跟着陆太医,她看着云容,还是说:“王上怕殿下身体不适,让太医来瞧瞧。”
没有拒绝也懒得管这些,云容好像累极了一样,躺下任陆太医把了脉,等到天暗下来的时候霍仪又出现了,云容也猜到了。
霍仪其实没走,一直在殿外守着,等到现在觉得云容应该平静了,这才进来的。
自从云容到王宫之后,两人夜夜同眠,似已是霍仪的习惯,但是云容一直未曾习惯,尤其今夜格外反感。
“我想一个人,你不要过来。”
于是霍仪掀帐的动作顿住。
云容背对着他躺在里面,站着的霍仪只能看到他小半张侧脸在光影下晦暗,还是很漂亮,也很可怜。
他还在怕自己。
“云儿在孤眼里还是孩子,小孩子胆小孤也知道,今日是孤不好,情急下没考虑到云儿,吓到了云儿。”
云容没有回头,听着霍仪的话竟然像是在道歉,但他并不敢当真,也没再说什么——他把自己想说的、能说的,都已经说了,只有那单薄苍白的一句。
这是霍仪的王宫,他想要如何也不是他一句话就能左右的。
云容本来是有些担心的,毕竟霍仪素来独断专横,但好在这次霍仪并没有强求,他真的再次离开了。
烛火幽微,飘摇出不定的思绪,云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脑中很乱也很空,直到殿内再次出现脚步声,是淑儿进来换香。
“殿下早些休息吧。”离开时她熄了里间的烛火,关上了那扇门。
云容以为自己会一夜难眠,但是其实很快他就陷入了深梦。
殿外,淑儿对一直站在檐下仰头看着瓦檐的霍仪道:“王上,安神香点上后殿下已经睡了。”
“嗯,下去吧。”
霍仪未动,像是看入了神,依旧负手站了一会才缓缓收回目光,转身之后发现淑儿并没有离开,他不由看了一眼。
“奴婢在这里守着殿下,之前都是奴婢替殿下守夜的。”淑儿微微低头,声音低低的,很温顺。
等霍仪进去之后,淑儿在外面守着,她走到之前霍仪站着的位置,学着霍仪的动作仰头,去看那一片屋檐。
夜太暗,她什么也没看到。
殿内外间的烛火还燃着,不过也留得不多,微微随着静谧的夜不经意的晃动,摇得人心思烦乱。
霍仪的心有些乱,这么多年他头一次为一件事烦忧——如云容以为的那样,他从来都是恣睢暴戾的,他血腥无度,顺意者昌逆他者亡,这么多年他随意或挥剑或下令杀过不少人。
权柄在手的帝王如此,理所当然,他也并不以为意,但凡有不顺他的人,或一剑殒命或极刑处死,都杀了就好了,没什么值得计较的。
所以他少有不顺心的时候,因为没有他杀不得的人。
也因此他也从未如今日这样,心有烦乱,又万分无可奈何。
那个他想要疼到心尖上的人,不喜欢他,怕他,畏惧他。
他以为云容只要在他身边待久了,那就是他的人了,可是时至今日他更清楚知晓,他想要的不仅仅是他这个人,还要他的心。
这对冷血心硬的夏王来说,还是头一次,从前不论什么时候他要一时畅快,从不求这样虚无缥缈又矫情不可捉摸的东西,所谓人心。
也是从前,他一直都以为自己是没有心的。原来是在等他,见了就倾心。
云容不敢和他同榻,霍仪进去之后仍旧是把人抱在怀里,他睡得很沉,便安安稳稳地锁在他的怀中。
不要怕,别怕,他心中轻轻说着,慢慢吻了云容的眉心,他的冷戾狠绝震慑天下,但他是例外,所有震慑,只是为了给他撑起一个可以恣意的天下。
天光初破,浮云散金,云容醒来时床上依旧只有他一人,他似乎安心了些,如往常一样起身。
不过今日他没有其他打算,就只在殿内,用完了早膳,外头有人来通传,说王上在外面。
云容愣了愣,看着传话的太监,好一会没有反应过来,还是淑儿说:“王上一早便到了,一直等在外面,殿下可要见见?”
这一切忽然都变得极为荒唐,就像他身为襄王室却被困夏王宫为禁/脔一样的,荒唐。
他只是一个被禁于此的玩物而已,生死荣辱拿捏在别人,何足让他们做到这种地步?连夏王要见他都跟平民面圣似的,还要人通传,首先要问他一句同不同意。
传出去,被笑话诟病的还是他。
他答不答应有什么意义,霍仪要来,还有人能拦他吗?作这一遭惺惺作态,只是显得虚伪,或者还有些刻意的做作姿态,或许他还想在自己面前装出痴情假意的模样,但这样做,确实有些假得太过了。
何必。
瞬间云容心中思绪百转,自认已将霍仪心思看清,他没有急着说话,那传话的小太监等了一会没等到,不由心中忐忑,悄悄抬眼看了来。
王上都在等这人的一句话,他自然也是悬着心办事,只暗求这位殿下给个欢喜些的答案,不要让他不好交差。
而云容确实没有为难人,他说:“王上想来便来,这里是大夏王宫,又问我做什么。”
太监仿佛得了圣旨一样,很快转身出去,云容的话他断然是不敢就这么回的,正想着如何开口,霍仪便要他原原本本说来,最后只得一字不差的复述了。
听了太监的话,霍仪有一会无言,他站在门外望着门内,但是其实什么也看不清,里面挡着屏风珠帘,他甚至一个模糊的影子都瞧不见。
但他好像透过这些看到了里面的人,他想云容说话的时候一定微微垂眸,面上是万事不在意的模样,似任人摆布十分温顺,但是他的心呢?
他的心会怎样想?
霍仪其实也有些猜不透,他毕竟不是云容,他心思也不细腻,想不到云容的敏/感。
他只是想让云容能够高兴些,高兴了,或许能稍微试着接受自己些。
他开始想,现在云容在做什么?他应该在出神,低着头,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霍仪很想知道他的心思,但是云容不会告诉他,他只能猜了。
他猜云容还在生气——既是生气,也是后怕,他还是不想见自己,他说的话都是口是心非。
“进去告诉孤的小殿下,孤愿意等他,等到他愿意见孤了为止。”就像所有甘愿拜倒的不二之臣一样,把他当做效忠的唯一,等他愿意见自己。
霍仪不进来,仍旧要作他款款深情一番独宠的样子,云容完全没有任何配合的心思,他不来便罢了,他也不会主动去见他,他根本就不想见他,最好再也不见。
因为云容的拒绝,霍仪好像真的忠君之臣一样,一日三次准时让人通报,都是问云容同样的话。
最开始云容会答,回的话也都是大同小异,但回了两次就觉得没意思,凡有人通报,都只说:“凭王上心意。”
其实他很想直接说,不见。
反正不管他说什么,霍仪都不会进来,云容甚至怀疑宫人说霍仪在外面的真实性,他真的在外面等着?
“王上让奴才给殿下赔罪,希望殿下能早些消气。”这晚,又有人来开始赔罪了。
兴许是霍仪觉得不耐烦了,所以换了法子,觉得让人赔罪就是给他台阶了,他就应该顺着下。
云容盯着跪在地上的太监,像是想从他身上看穿霍仪的心思,半晌才说:“王上同我赔什么罪,若有错也是我的错,是我不识抬举……王上想来,便来吧。”
原话一字不差的被回到霍仪耳中,外头夜浓了,庭前琉璃灯火盈盈,云容让他进去,他却是没有动作。
庭院有风声,夜里有些凉意,一片花影飘摇里灯火都显得萧索阑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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