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的美好,不多也不少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花虎
不久她家大兴土木,在原来的平房上加盖了一层,竣工后我去参观,清爽简约的风格非常大气。家里的氛围温馨平和,四个孩子彬彬有礼,跟我家的喧闹不休对比明显。开始我以为是有客人来的缘故,后来才发现他们一贯如此,颇有些汗颜。
中秋节时我买几盒月饼捎过去,元宵节是几袋汤圆,春节从中餐馆订些饺子,送给孩子们当礼物。威拉和先生比尔每次都高兴地接下来,毫不客气。
我自以为很开明了,也算见多识广,但对这种把八竿子打不着的孩子当成自己的,还是有些不理解。记得以前有亲戚领养了一个女孩,成为整个家族的秘密。早年看日本的电视剧,爆炸性情节必然是主角的亲生父母另有其人,如果放在美国,人们肯定满头雾水。
认识他们一家五年多了,我来讲讲威拉儿女的故事吧。
老大凯迪
凯迪是威拉领养的第一个孩子,黑皮肤大眼睛,身材非常迷你,上高二了还不足一米四,更像是二三年级的小学生。可谁要小瞧这个丫头,那就错了。
威拉单身时因为时间充裕,给一位朋友帮忙办理领养事宜。当威拉陪朋友夫妇来到广西,第一次走进孤儿院时,眼泪涌了出来。那虽然干净整洁,但毕竟只是个庇护所,她来自一个兄弟姐妹众多的大家庭,立刻萌生了要给孩子一个家的念头。这个想法得到了家人的一致支持,由于大孩子没人愿意领,她专门申请要了个大的。但当领养机构通知她将得到一个婴儿时,她懵了,无奈地把适龄的玩具收起来,代之以奶嘴摇铃等。当孤儿院的工作人员把凯迪抱给她,小家伙一笑,一下就把她的心融化了,再也无法分开。
领回凯迪不久,威拉在一次聚会上撞见了多年未见的小学同学比尔,他大学毕业后在外州工作,刚被转回芝加哥分部。以前怯怯的他变成了温暖成熟的男子汉,两人立刻坠入情网,凯迪也升级为父母双全的小公主。
但凯迪天生不喜欢任何女孩的东西,对汽车飞机、长枪短炮等却情有独钟,不论怎样纠正也无济于事,威拉很快就意识到这将是个麻烦事。它来得比预测的早,当15岁生日后剪着短发、穿着帽衫的凯迪告诉父母自己喜欢同性时,威拉和比尔的态度是,你最了解你自己,我们无条件支持。
话虽然这样说,威拉还是很为凯迪担忧,可凯迪依旧乐观自信,朋友没减反增。今年秋季,高中原本准备取消中文课,凯迪带头发起抗议,使学校改变了计划。她的特立独行,以及身体里蕴藏的巨大能量,使威拉吊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老二大卫
婚后威拉犯起嘀咕,凯迪要是有个长相近似的姐妹也许更好,自己显然生不出这样的,索性再去领一个?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比尔同意了。满心期待着二女儿的他们,出乎预料地被问道是否介意收养残疾男孩,夫妻俩跪下一祈祷,要!
大卫的兔唇来美后经过手术,基本恢复正常。虽然长得比同龄人弱,但大卫的脸上总是挂着灿烂的笑容,遛狗、踢球、拉琴、骑飞车等样样不落,而且学业很好,还是科学和数学俱乐部的资深成员。不幸的是,大卫13岁那年,胸部以下突然失去知觉,被查出患有先天性脊椎疾病,有永久瘫痪的风险,甚至被下达病危通知。我连连替威拉叫苦,更为大卫难过。
美国人之间虽然很少借钱,但来自教会、社区和家庭的支持很大,出人出力毫不含糊。男孩的生命力非常顽强,经过几次手术和数月的康复后,他奇迹般地重返校园。事后威拉将筹集来的剩余款项捐给医院用于该病的研究,全家则取消度假,以支付账单的自费部分。在她眼中,看着大卫重新站起来,比世间任何风景都美好。
萨瑞和艾米
有了大卫后,威拉和比尔对一家四口的状态很满意。因为有经验,有人求她陪同去湖南接回领养的女孩。谁知她旧病复发,给凯迪和大卫添个妹妹的想法油然而生,也就是最小的艾米。其时她为照顾家庭,已辞掉工程师的工作,比尔要她保证这是最后一个,老妈则告诉她不能再去中国了。
艾米除了心脏有点小问题需要修复外,非常健康,长得很高,外向开朗,跟威拉倒有几分相像。她喜欢读书和踢足球,是最让父母省心的一个。
最后说老三萨瑞是因为她虽然长期在威拉家生活,但法律上并不存在任何关系。她也是从中国领养的孤儿,不幸养母因病去世,养父得了忧郁症,祖父母年事已高,所以威拉向她伸出了援手。正是由于她的到来,威拉家不得不翻盖房子。萨瑞原来被宠得比较任性,给了威拉很多挑战,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整,她早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直到两个月前,她才被正式收养。
每个孩子都是独一无二的
每当我因孩子烦恼时,就问威拉还有什么秘密没说,我太需要励志了,跟她比我那些什么都不算。我还说早晚要写写她,她则笑答自己不介意出名!
初秋的一天,我俩在一间温馨的咖啡馆聊天。我首次问起她爱别人孩子的心路是怎样的,她这样解释:孩子们到了我家就是我的,管谁生的干嘛。孩子们并没有参与自己被制造出来的过程,也没留有记忆,只有出生后的生活才是他们自己的,只有这时他们才能够体验爱。对他们灵魂的培育在我来看是最有意义的。
关于如何对孩子解释亲生父母,她承认自己不会告诉孩子他们被抛弃实属无奈,因为这肯定不是全部的事实。值得好奇的东西很多,对控制不了的事情,她教孩子们不要自寻烦恼—不论是“香蕉”还是“炒蛋”,是外黄内白还是黄白混合,每人都是独一无二的,因此孩子们不存在身份认知障碍。
领养过程最难的不是高昂的费用,而是资格审评。威拉说,有时自己被像人贩子一样对待。为了孩子,她将此视为另类阵痛和晨吐。
明明是她挽救了孤儿,可她认为得到他们非常幸运,从他们身上自己学到了很多。比如大卫得知自己的病情后,不想瘫痪着活下去,又怕姐妹们悲伤,就咬牙硬撑着。在被折磨得最严重时,他也不抱怨,因为有三姐妹黏在床边安慰他,给他读小说、讲笑话。再比如由于所在教会对同性恋态度强硬,威拉试图进行沟通,被凯迪冷静地阻拦了,说她尊重别人的感受。而为了表示对凯迪的支持,萨瑞和大卫也随之转去了更温和的教会。
威拉无疑是位优秀的母亲,但仍怕做得不够,甚至问我孩子们跟着她和跟在孤儿院比,是否真的好,我只有拼命点头。对孩子们的未来,她和比尔也有设计:接受高等教育,在此基础上去追求理想。
比尔任职于一家大型电力公司,恰巧我有个老同学在他手下工作,对他的为人和技术赞不绝口。听了比尔一家的故事后我同学惊诧不已,说难怪他薪水不菲还那么节俭,午饭总自带三明治呢。
在过去的二十多年间,美国家庭从中国领养了八万多女孩,相信许多有白人同事或邻居的人都有机会看到她们的笑容和身影。这些孩子被出生了两次,而成长为最美丽的自己。
[1]蒙校,即美国私立的蒙特梭利(montessori)幼儿园。
这世间的美好,不多也不少 真正的牛爹妈
来到北美,总有人说好山好水好寂寞,我很不理解。要论会消磨时光,老美天下第一,单就四大职业球赛,就够人从春忙到冬。再穿插上奥运会、世界杯、各类网球比赛等,怎么会无聊呢?
但在我眼里,篮球是一帮遮天蔽日的大个儿你争我抢,橄榄球是一堆壮汉连滚带爬,垒球是一哨猛男莫名其妙转圈乱跑,比较起来,冰球作为速度最快的集体项目,可视性胜过任何一种。
我最喜欢的球星是底特律冰球运动员费德洛夫。白头盔,红铠甲,银色的冰面上集凶残、矫健和优美于一身,所谓的好莱坞硬汉偶像在冰球哥面前就不算什么了。
打冰球首先得是滑冰高手。在光滑如镜的冰面,仅靠两根铁片支撑身体已经是非人类的。然后所谓球,既不可用手抓,也不能用脚踢,而要用带拐弯的棍子去拨拉,球门本来就窄,还有一个全副武装的大块头虎视眈眈蹲踞镇守……还要具有力量、速度、耐力、技巧、聪明、果敢、承压、冷静、经摔、耐撞等素质。最惊人的是还得会打架,抗揍性能好,有单挑,有群殴,衣服都能给扒光,露出大白肉,男性荷尔蒙气息浓郁,那些碰根汗毛就喊犯规的娘娘腔是玩不来的。
当今世界上最高水平的职业冰球组织,当属national hockey league(nhl,国家冰上曲棍球联盟),它由美国和加拿大共30支球队组成。在很多北美人心中,nhl的地位与中国球迷熟悉的nba不分仲伯。
本文的主角亨利·斯塔尔和琳达·斯塔尔,是一对五十多岁的农民夫妇,住在加拿大安大略省一个叫雷湾的小镇,以为园林和高尔夫球场种植草坪为生。
他们的大儿子叫埃里克,31岁,是nhl大名鼎鼎的冰球巨星。埃里克18岁进入北卡飓风队,25岁当上队长,赢得过nhl总冠军斯坦利杯、冬奥会冠军、世界杯冠军,是冰球历史上为数不多获得三金殊荣者,曾四次入选全明星队,后转会到纽约,年薪950万美元。
但他们不仅有这一个儿子,还有个二儿子叫马克,29岁,也在nhl打球,效力于纽约游骑兵队,代理队长,司职第一后卫,当选过全明星,年薪400万美元。
但他们不仅有这两个儿子,还有个三儿子叫约尔丹,27岁,同样在nhl,中锋,2006年入匹兹堡企鹅队,捧过斯坦利杯,挂过世界杯金牌,如今为北卡代理队长,年薪600万美元。
但他们不仅有这三个儿子,还有个小儿子叫贾里德,25岁,2008年加入nhl,右翼常规球员,起薪65万美元。这位永远被人用显微镜来挑剔的小弟,就像与王位无缘的小王子,快乐地走着自己的路。
我是底特律红翅膀队的球迷,对其他队了解不多,知道埃里克·斯塔尔实在因为他太有名。球员在场上都带着头盔,看不清脸,当我偶然发现背后印着staal(姓氏“斯塔尔”的英文)的原来不止他一人,震惊极了。四兄弟均为1米93,仪表堂堂,彬彬有礼,身价不菲却没有任何绯闻,可谓罕有。
职业冰球是一条极度艰辛的道路,比中国家长熟悉的“爬藤”
我的第一反应是他们是天才,但了解到他们的背景后却发现并不尽然。雷湾镇是个冬天很冷的地方,环境和传统的缘故使得冰球在当地很流行。斯塔尔夫妇也不例外,都是冰球迷,亨利年轻时还在大学校队打过。当然这只是业余爱好,他们的本行是种地,从春到秋忙着几百亩草田。唯有冬天,夫妻俩才有空带孩子玩,而这一玩就把生来瘦弱内向的小孩玩成了世界顶级的职业球员。
男孩们接触冰球很自然,因为冬天漫长寒冷,农场也没什么地方去,他家旁边的小水塘就成了天然冰场。亨利一琢磨,就在自家后院浇了一块冰场,还装上了围栏、灯光和球网,比水塘高大上多了。孩子们开心极了,放学后就泡在上面,邻居和亲戚小孩也常去凑热闹。
他们家厨房的窗户正对着冰场,琳达一边忙家务一边看着他们,饭做好了就叫他们进屋吃,时间到了就关掉照明灯招呼他们去睡觉。小子们经常意犹未尽,央求妈妈多玩一会,等得小脸冻红了手脚冻僵了,当妈的一心疼不得不把灯再打开。这块冰场使孩子们的冬天格外多彩。
严冬过后冰场消融,就到了种草的时节。男孩们放学后都得去田里,从耕地、撒种、施肥、浇水、割草,到操作农机,甚至搬运与铺装草皮,一样不落,暑假更得天天干,直到冰封大地,后院重新变成冰球场。
亨利也跟儿子们玩,后来觉得不能总乱打下去,就送他们去接受一些正规训练。比赛是其中的一部分,更是增加经验、享受打球乐趣的好途径,夫妻俩便让儿子尽可能地多参加。但除了鼓励他们好好打,并不要求任何结果。
在西方,运动是人们的一种生活态度和方式,父母拖着孩子在各种场馆间冲杀是常态。琳达每天先把家务和晚饭做好,然后带足加餐接儿子们放学,再分别送他们去练习或比赛。中间见缝插针督促他们写作业,回来照顾完他们吃饭洗漱,还要对付堆积如山的脏衣服。
周末的时候比赛更多,夫妻经常每人带俩四处征战,有时一天十场,根本记不住谁输谁赢。这么疯狂的日程把他俩搞得晕头转向,但夫妻俩居然坚持了下来。后来每当有记者问他们诀窍是什么,琳达的回答是:“永无休止的买菜和做饭,绞尽脑汁的计划和协调,把自己都吓一跳的耐心和毅力。”
由于表现出色,兄弟四个都在15岁时被选入培训青少年选手的机构—安大略冰球联盟ohl,边上学边练球。由于他们分散在不同的城市,斯塔尔夫妇的日子恰如冰球家庭的咒语所言,是“travel,travel,travel;pay,pay,pay(四处奔波,各种花钱)”。
亨利常驾车十几个小时去看儿子们比赛,几个小时都是家常便饭。冬天雪大路滑开车很难,但他只想让孩子们知道老爸在呢。他永远选择在角落里安静地观赏,不论输赢都绝少评价。琳达也总跋山涉雪去探望他们,与接待家长随时保持沟通。实在去不了的比赛,他俩就用一台老电脑上网看,有时候一晚有多场,得不停换台,每个都必须看,因为比完孩子们都立刻会往家打电话。
冰球是项烧钱的运动,亨利和琳达风吹日晒大半年的辛苦所得,总以冰球运行般的速度从草场花到冰场。但一想去海边晒太阳也得花钱,看儿子打球同样享受,夫妻俩就释然了。尽管如此投入,他们也一直以让儿子娱乐和交友为目的,从没想到他们会以此为业。
农场少了几个帮手,夫妻俩很累,好在暑假儿子们回来会帮忙。亨利戏言他们进到nhl就不用干了,谁知“一语成谶”。继老大入选后,这位加拿大草农的儿子们全部进入了nhl。
埃里克是名优秀射手,进攻超群防守出色,被称为nhl最有才华的全才球员;马克主打防守,冰上技术和控球能力极强;约尔丹成为nhl最著名的罚球手之一,也是进攻和防守俱佳的虎将;小弟杰瑞德长得最壮,依靠人高马大的优势协助球队。凭借高超的球技、出色的直觉、强烈的竞争意识,四兄弟完美诠释了冰球的魅力。
震惊之余,媒体竞相把斯塔尔夫妇誉为培养球员的楷模,但亨利和琳达并不认同这种说法。他们坦承自己不是强势爹妈,只是让孩子们好好做事而已,不论打球还是种草都一样。儿子们也并非天才,只是喜欢运动,今天的成绩要归功于一路走来的教练们。何况四个儿子在四个不同的队,他们也不可能全盯着,唯有放手。
比如当初埃里克想去ohl,因身材瘦小被人嘲笑,亨利满腹忧虑但仍点头同意了。三季过后随着球技惊人的进步,以及狂长20公分,埃里克以首轮第二的成绩入选nhl。他的成功给了弟弟们鼓舞,但每人个性和技术都不同,期间困难重重,亨利和琳达始终顺其自然。
但对儿子的情感关爱和心理支持,他们从来不敢放松。其实每去一个nhl就等于农场又输给冰球一个好劳力,亨利心里很失落。孩子少小离家,去从事竞争激烈的运动,令琳达百味杂陈。夫妻俩只能不断调整自己的角色,努力适应情境的变化。他们深知儿子们常会受到挫折,不论走到哪都需要安慰,父母简单的一个电话和一声问候,在冰上叱咤风云的壮汉便像得了定海神针。
四兄弟平时很亲密,可一旦同场对阵就得变成敌手。一次埃里克在比赛中一个无意的凶猛冲撞,把马克摔成重度脑震荡。冰球的特点决定了它的风险性,亨利和琳达一贯的牵挂可想而知,而当一个儿子被另一个所伤害时,他们更难以接受,琳达大为光火,全家陷入了最痛苦的境遇。危机最终被化解,源于一家人的信仰,他们依靠原谅和祈祷,渡过了难关。
斯塔尔兄弟除了年薪,更有各种高额奖金和广告代言,对此夫妻俩却并不轻松,因为年轻成名往往是悲剧的开始。他们各自的父母都是20世纪50年代的荷兰移民,初来加拿大时两手空空,依靠勤劳拥有了农场,因此他们从小就向儿子们灌输正直做人、踏实做事的道理。在这种家教下,四兄弟始终敬业努力,妥善理财,从不奢靡。他们还建立了斯塔尔基金会,为家境不好的儿童提供文体活动,以此回馈社会。
头顶“第一冰球母亲”的头衔,琳达非常淡定,不论儿子们赢了什么奖,大多在她看来就是一场比赛,跟在自家后院一样,好玩而已。第一次上冰和拿到金牌,对她具有相同的意义,做适合自己的事、让人生充实快乐最为重要,因此她不会去炫耀怎样培养的球星。斯塔尔兄弟辉煌的冰球生涯离不开天赋,但是很难想象,如果没有父母营造的浓郁的亲情、宽松的环境以及他们自己对运动的挚爱,天赋怎会生根发芽。
我儿子小虎曾疯狂地爱上了冰球,可我很害怕他会受伤,费用之高也让我搂紧钱包。看他每天拎着根棍子东奔西突,我对自己叶公好龙式的猥琐感到不堪,窗户被他击碎好几块也没好说什么。
冰球比赛开始时,全场会黯淡下来,高倍聚光灯全部打到一个入口,在观众的山呼海啸中球员们鱼贯而出。在我忘情地狂欢数年后,终于意识到,如果没有斯塔尔这般父母,就不会有冰球一个个精彩绝伦的瞬间。此文为他们而作。
[1]“爬藤”,即进入美国常春藤盟校。
这世间的美好,不多也不少 闲话华裔女司机
我在某中文网站看到一篇报道,说西雅图有个男子,被一违章的中国女人撞伤,怒不可遏地跑到社交媒体发泄不满。只见那位虎背熊腰的中年白人男,血流满面,直视镜头,用同样血迹斑斑的双手高举一个纸牌,上面书写着一行大大的英文:华裔女司机!好好学开车!
下面自然是一些男同胞对华人女子车技的评判,结论挺一致的,基本不是什么好司机。女同胞底气也罕见地不足,居然没像平时说男人都不是好东西那般鼓噪。
出于好奇我找到了原文。据白男描述,他所在的地区近年来华裔人口激增,相应地路上也出现了越来越多不合格的司机,准确地说是女司机。这不是他首次与之遭遇,只是此番被撞得特别惨,与很多当地居民一样他已忍无可忍。据警方调查此女没喝酒没嗑药,更令这老兄搞不懂:想开车为什么不学如何开?伤害别人和煮烂一锅通心面一般简单吗?
这真是一条让人哭笑不得的新闻。尽管该男指名道姓非常之不正确,但我有点怪不起来他,因为女人驾技不高在很多人心中已经是不成文的共识。自己既是华裔女性又是司机,对这个现象有一些体会和同感。
尽管无从得知肇事者的背景,我所熟悉的华裔女司机应从二十多年前算起,分为留学和陪读两种,开车好坏一般与跟谁学的关系密切。
如果是丈夫或男友教的—不幸的是这种情况很多—就比较成问题。专业人士像医生、警察等为什么要着制服?目的之一就是与人拉开距离,树立权威。而两个耳鬓厮磨的人突然一个变得说了算了,大多就会成这样:“怎么这么笨哪,有你这样开车的吗?”“少跟我来这套,你什么德行我还不知道!”最后不欢而散就稀松平常了。
另外尽管男人天生对机械敏感,更喜欢开车,并不能保证会调教出好司机。俗话说一张白纸才能画出最美的图画,一旦被开错了头,纠正起来更困难。
中国传统上不是汽车大国,私车普及也是近些年的事,因此当初会开车的人凤毛麟角,但到了美国它却成为必须掌握的生活技能。其实开车说难不难,说易不易,仅把车启动最简单不过,就像滑雪时从坡上直冲而下一样毫无玄机,但开好车就是另一回事了。跟许多人一样,我也是自学成才的,不同的只是有幸碰到了一位好教练。
那是我刚来美不久,认识了同宿舍楼一位欧洲男生小c。他人特别好,典型的例子是他有车而别人都没有,所以总载大家去买菜。也许看出我对车兴趣很大,某日他带我去了一个停车场,指着方向盘说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来教你。
我高兴极了。需要说明的是,跟苦巴巴的中国留学生不同,小c留美的原因比较牛,即失恋了换个地方散散心,顺便读个博士什么的。尽管我熟知助人为乐这个词,但真正深有体会还是从他开始的。
小c首先向我灌输一个理念,就是汽车很危险,驾驭好它很重要,因此从坐进车里那刻起就要视车身与自身为一体,而不能只当车是一个铁箱子。他详细讲解仪表盘和各种配件的功用,让我通过镜子观察判断自车和外物的相对位置,开篇就养成随时注意周围的习惯。除了基本技术,看路标、查地图、在不同天气和路况下行车、如何应对突然出现的动物和行人等情况,他一个不漏地带我练习,此外还包括车辆维护、事故处理、应对警察等。
给我印象最深的是小c反复强调,学会掌控方向盘和油门只算会一半,另外一半是共享道路,包括与人方便,礼让年长和有特殊需要的司机,留意他人,以防不负责任者害人害己。
因为是工科男,他喜欢用数据说话,什么重量角度速度摩擦等,让我知其然并知其所以然。这很难为本华裔文科女司机,但至少前半部分我都记住了。从以往只能远望车来车往,到它中有我我中有它,白天把道路抛在身后,夜晚穿过橘色的灯火,那种感觉很奇妙,所以我天天都想带别人去买菜。
第一次上高速,我兴奋得像一只小鸟,狂奔完毕发现小c满头大汗,我很奇怪,天明明不热啊。原来他没料到我会以火箭发射般的速度蹿上去,想叫停又怕引起我慌张,只好不断祷告,求上帝让我俩都活过那一天。而我正是因为他坐在旁边才有恃无恐,看来007只在电影里,之后我更把师父的话当圣旨,不敢有怠慢。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