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的美好,不多也不少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花虎
不知道在别人的世界里怎样,我反正从来没有安排韭菜和咖啡同台登场过,端上桌子才发现有点茫然,不知是先吃后喝,还是先喝后吃,或者边吃边喝。犹豫间,发现边上的草莓也红灿灿的,陡生出些小感动,反正生活挺不错的,怎么都可以吧—拿出手机,先留下这美好一瞬间再说。
我是微信世界的菜鸟,刚学会扑棱着在朋友圈中晒幸福,决计早餐被我消灭前,先广而告之一番。大家乐了,呼啦呼啦回了一大片,说这款任性加土豪,早就有说法呀,叫“美韭加咖啡”啊……
关于小刘的母亲如何搞到的韭菜根,也颇具戏剧性。紧挨着小刘家后院,住着一户美国白人,不知哪天起总有韭菜从栅栏那边窜过来,守株待兔好事一桩。当然原产地更丰盛,但那家美国人不识货,给当杂草剪了,老太太觉得太可惜,一天瞅机会挥手把那家的男主人招过来,比划着想要他那片草。人家不但答应了还帮她挖出来,事后搞得老太太的女婿,一个同样不谙韭事的异族人士,看见那男的在院里就不敢出去,不好意思了好几天。
一问那家的原房主,原来是位韩国人,应该是始作俑者吧,结果就是,我有了我的美韭加咖啡。
这世间的美好,不多也不少 由“男人哪里最性感”引出的
我有几个很要好的女朋友是南美洲的拉丁裔,热情奔放,可以无话不谈。
在一个普通的周末大家又聚在一起,聊完工作聊孩子,聊完美食聊减肥,最后话题转移到那个顶天立地、不可或缺的物种身上—男人。不知是谁先提议,说说男人的哪个部位最性感。需要解释的是,不是说看见男人就盯着这些地方陡生爱意,而是说如果喜欢一个人,最容易被他的哪里所吸引。大家都是有点文化的人,庸俗也要设个底线,所以讨论范围当然要限于内裤之外。
于是有人说眼睛,有人说鼻子,还有下巴、肩膀等。另外,有点肥的肚子,以及有点光的脑壳,竟然也不乏有人青睐。轮到我表态了,非常困难,因为直到那一刻前,这个问题从来没在我的脑子中出现过。为了显得合群些,我倒也给出了答案:从指尖到臂弯那一段。异性一双结实有力的手,延伸到轮廓分明的小臂,的确是我习惯第一眼就瞧过去的。我不知道为什么,猜测可能有两个原因。
我小时候体弱多病,常泡医院,在刺鼻的药味和冰冷的针头间,最大的安慰是枕着父亲的胳膊,由他轻抚我的乱发和小脸。也许从那时起,在我稚嫩的心田里,就埋下了温暖的种子。长大后恋上一位高个子的男同学,柔滑的小手和粗壮的大手第一次碰撞,不啻于宇宙大爆炸。他轻轻地攥着我的手,是人生最幸福的事情;我静静地挽着他的胳膊,是世上最快乐的时光。
当然,后来那位男同学又去攥了别人的手,我也挽了他人的胳膊,但是没有什么能改变我不由自主对手臂的好感。它们代表着力量,能够搬去如山的重荷,更代表着呵护,可以抹去我的泪滴,拥我同看日落日出、月圆月缺。
讲完了,我都快被自己的肉麻羞到桌子底下,拉丁美女们却非常感动,一致认为我的爱法很有品位,不像她们,很快就直奔主题了。在国外住得久了,了解的风俗广了,比如仅看一下南美的狂欢节,就不难想象,东方式云山雾罩的含蓄对拉丁女友来说比高科技还诡异。但不做不等于不欣赏,我被她们一致认为最有诗意。
这场谈话其实发生在几年前,偶尔想起我仍觉得有趣。更有意思的是,就在之后不久,我这种美好的感受却被另一位好友轻轻的一句话重重地搅碎了。
她叫文迪,是一个率性的美国白人,相识十几年来始终单身,我和我们俩共同的华人女友小敏甚至怀疑过她是女同性恋。那天和她一起吃饭,意犹未尽提到我对男人手臂的感觉,想听她有何高见。她停了几秒,认真地问我是否真这么想的,我毫不犹豫地答了是,并稍稍偏离拉丁女郎的本意,给自己拔了拔高:我之所以欣赏男人的手臂,是因为它是一种亲情与爱情的混合物。
听我陈词完毕,慢慢啜着饮料的文迪又问了一句话,让人大跌眼镜:“你没挨过揍吧?”“挨揍?挨谁的揍?”“挨男人的揍。”她吐出吸管,坐直身子,目光淡然。“没有啊。”我心说谁敢动我,反了他了。
“问题就出在这儿,”文迪娓娓道来,“同样一双手臂可以做很多事情,你只看到它的好处,却没看到坏处。我跟你刚好相反,我特别害怕它,在我这里手臂完全是危险的同义词,因为我历经过太多次我爸打我妈。”
她以前提过自己父母离异,借此为我补充了一个完整的故事。原来文迪的父亲是一个私生子,从小就被送人,他养父乖张暴戾,造成其个性也非常扭曲。高中时文迪的父亲看上了自己的同学,即文迪的母亲。她双亲早逝,性情柔弱,很快被文迪父亲牢牢地控制住,开始了十几年的悲惨婚姻。文迪说记不清有多少次,不论有没有缘由,父亲发起脾气就揪着母亲暴揍,拳打脚踢在她家就像空气一样稀松平常。有一次父亲甚至当着文迪的面,把她母亲按进盛满水的浴缸,差点把她呛死。
每次毒打都跟手有关,以至于她一看到父亲抬胳膊,就浑身发抖。当年美国对家庭暴力的惩治尚不健全,加上家丑不可外扬的心理,她母亲为了维护一个表面完整的家,从心存侥幸地期待,到心惊胆战地忍耐,最后沦为不折不扣的受虐狂。直到文迪十二岁那年,有一次父亲出差整整一星期,家中如此安宁,她对母亲说,要是爸爸永远不回来该多好。母亲终于意识到是时候带着女儿逃离那个噩梦般的家了,可她有所不知,那些暴力的场面对女儿的影响也彻底造成了。
因此文迪最怕异性接近她。多年来她谈了不少男朋友,可每当需要承诺时,想象这个男人将会挥起拳头,像父亲对母亲一样毒打她,她就精神崩溃,以结束恋爱恢复单身告终。她的人生目标是:绝不允许世界上任何一个男人碰她一根手指头。人生目标?这也算人生目标?我纵使再伶牙俐齿,也顿时语塞。
在外人眼中,文迪乐观大方,浑身充满艺术细胞,本科学绘画,硕士又进入闻名遐迩的芝加哥艺术学院专攻雕塑。那是个很酷的力气活,凭想象和创造力,每天跟刀斧、泥水、金属与火焰在一起,不知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
我和她却是在一门高级统计课上相识的。母亲的一场大病改变了她的职业方向,让她认识到有稳定收入的重要性,被迫离开了“钱”景不明的艺术生涯。十几年过去,她已成为一家公司的财务总监,手下几乎全是男的。因为她经常加班,我提醒她对有家庭的员工要体谅,不然叫你老处女或工作狂,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了。她大笑起来:“有啊,老处女加工作狂!”
2009年夏天我回国去江南旅游,文迪也同行了。她喜欢在街市闲逛,感受浓厚的生活气息。在苏州,她给下属每人买了一条质地精良的领带,到上海,又为每人定制了一枚石料上乘的中文印章。当时,光把那一长串的鬼名字译成中文,就把我累个半死。从中国归来后,某晚她给我打来电话,激动异常地嚷嚷开:“早晨来上班,吓了我一跳,公司的着装规定是休闲装,可今天一个个却西装革履,阴阳怪气地冲我笑。原来系的领带都是我送的,老板节他们合伙算计我。而且交来的文件都不署名,加盖中文印章,我哪看得懂,你说年终奖该不该扣他们几个百分点?”
想象那个场景,我不禁感叹老美的幽默。凭借多年的了解,我毫不奇怪文迪在公司的受欢迎程度。除了工作,她爱好健身、旅游,帮朋友看孩子还倒搭钱,甚至还照顾她潦倒的父亲。她拿手的还包括做红娘,帮朋友成了好几对。就是这样一个人,人生目标居然是不被人打!我作为朋友,消化起来真不容易。
朋友小敏也非常不解,她爸打的是她妈,又没打她,这么多年了,她怎么还认定男的都打人?退一步讲,有人动手再跑也不晚,何必心中一想就逃之夭夭呢?面对我们的疑虑,文迪一次次耐心地解释,她的理想就是不想被男人打。单身不等于寂寞,结婚不等于不孤独,尽管选择的是一种有缺憾的生活,但她能熟练地驾驭它,无悔无怨。
人生有很多真相,也有很多假象,难得糊涂最好,我们也就不再好心地难为她了。但是一件事的发生使我改变了主意。那是2010年暑假,文迪又和我一起去香港。有人向她推荐了一家制衣店,我们慕名而去,衣服果然漂亮,她立刻选中了好几款。半成品出来后,店老板指挥一个瘦小的老师傅帮她试穿,然后精心地比量、画线、别针,围着她忙得团团转。尽管店里空调冷得刺骨,她却大汗淋漓,勉强配合着完成两套,就死活不干了。裁缝和老板面面相觑,规劝无效只好作罢。
从店里出来,我不解地责问她一番,她的回答令我大吃一惊:“我害怕那裁缝。”“怕他什么?”“怕他离我太近到处乱碰。”“喂,那不叫乱碰,那叫有目的地碰。他如果不那样,怎么发现哪里不合适?再说了人家老师傅镇定自若,就当你是根木桩子,你多哪份情?”
文迪白了我一眼,小声道:“那种恐惧难以遏制,我真不是故意的。你大概是对的,我该怎么办呢?”“你就这么办,回去把你的医生、理发师、健身教练,凡是能名正言顺跟你动手动脚的,全部换成男的,看你会不会死。”
小敏闻听也很震惊,经过商量,我俩都希望能为文迪摆脱阴影助其一臂之力,起码不能放弃尝试。小敏开始认真地给她洗脑:“你见过我爸吧?超级帅男是不是?但还不是听老婆的?要问他打不打我妈,我妈不打他就不错了。这世界上不打老婆的,加上被老婆打的,是占绝对压倒性比例的。你还把你爸视为男性的代表,简直是对世界文明的侮辱。”我也添油加醋:“是呀,我从来没见过我爸打我妈、我哥打我嫂子、我弟打我弟妹。至于打我的,还没进化成人类呢!以后真碰着施暴的别忙着跑,先报警把他关起来,等再遇到好的就留下霸占他的窝,有什么难的嘛。”
话虽这么说,我们其实是命好,家暴作为一种由来已久的现象,远比人们想象的严重。但因习俗和制度的原因,在很长时间内,它并不被认为是不可饶恕的恶行。幸运的是,三十多年来,得益于观念的进步和女权主义运动,美国对家暴的立法和执法力度不断加大,使其从家庭事务升格为社会问题,从而受到法律的制约。各地也设立了许多庇护所,来帮助受害者。联合国将每年11月25日定为“国际消除家庭暴力日”,也是希望人们对这个问题给予更多的关注和重视。而文迪的母亲有勇气与女儿开始新的生活,这种影响功不可没。
不过法律并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受家庭暴力影响的儿童长大后,不是认为虐待和被虐待理所当然,就是走向另一个极端,文迪显然属于后者。她的高学历、高职位、高工资,某种程度上是为残损的内心化了道浓妆,而真正需要修复的是爱的能力。好在文迪对我和小敏的歪理邪说很感激,直言我们的支持很奇妙,一些心结正在消失。她不屑于美国的心理医生,却相信我们两个“中国大夫”,看来还是远来的和尚会念经。
最后,关于男人的性感,补充一下小敏的观点:在颅腔。因为每月有钱进到她家账号,多靠她先生脑瓜里弯弯曲曲那两半球,故此大脑最迷人。初听此言,我差点笑晕。于我而言,经意不经意间留意到男人,手臂仍是挡不住的首选。当然它们并不都结实有力,还有白皙修长的、圆润肥胖的、瘦骨嶙峋的,以及无缚鸡之力的,尽管被文迪的遭遇打击了,我仍然喜爱它们的好。
我和那几位拉丁女友依旧不定时见见面,如同中国人凑一堆爱连吃带喝,拉美人喜纵情欢歌。每当看她们随着比小溪还欢快、比大海还宽广、比岩浆还炙热的音乐飞扬,身上每块肌肉都会舞动,每条韧带都会摇摆,每根骨头都会跳跃,我总倍感温馨。因为所有人包括我,人生并非全无苦难,而她们的狂欢大概就是最接近把烦恼全抛去见鬼,任灵魂自由肆虐的坦途吧。
这世间的美好,不多也不少 全职妈妈的工作
若干年前的某个春日,当我打电话告诉国内的家人我辞职了,终于可以回去多住一段时间,那边既兴奋又震惊的复杂反应,即使隔着半个地球,也准确无误地传进我的耳朵。
相对于老妈的无语、兄弟们的惊讶,一向性情温和的嫂子态度激烈。她认为女人要自立,不能因为有了孩子就放弃事业。她担心我会变成黄脸婆,甚至假如—就是假如—遭到丈夫抛弃,将会变得一无所有。
尽管这类说法我耳熟能详,真的听到了,还是挺难过的。如果搁以前我早跳起来了,但仍坐等她说完,然后表示我理解她的出发点,只是我有更充分的理由。尽管不能被完全说服,他们也只好“但愿如此”了。
我妈是物理老师,教了几十年书,很受人尊敬。记得小时候谁家妈妈没工作,便被称为“家庭妇女”,也就是没文化的代名词。怎么也没想到,我有朝一日竟也沦落到与她们为伍,并且乐此不疲。
美国全职妈妈的普遍与国情有关。首先法律规定儿童不能单独留在家里,因此小学生脖子上挂钥匙的事情就不可能发生了。这里私人保姆价格昂贵,全日制托幼机构不占主流,学校放学时间也早,还有大量需要家长参与的活动,以及众多的节假日和漫长的暑假。如果夫妻双方全职工作,照顾家庭便压力山大。
我就遭遇了这种状况。尽管儿女双全,合成了一个好字,但先生是位工作狂,想啃老也没口福,时常陷入疲于奔命的状态。老二曾因哮喘,一度需要吸入雾化药剂,一天我下班奔回家中,映入眼帘的是保姆正闭目养神,喷药的面罩歪在孩子的耳朵旁,而不是固定在鼻子上。这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我想回归家庭了。
因为不论是工作还是家庭,自己都不能全力以赴,每件事都做不到足够好,心中非常不安。多年来又读书又工作,先弄北京户口再换美国绿卡,还制造出两个人,片刻不闲。趁尚无须为火星身份而奋斗,少份工钱还撑得住,一直笃信劳动最光荣的我,脚板抹油开溜了。
待在家里最大的益处是有时间,不必担心老板和限期,能精心照料小的们饮食起居,并任由他们尽情玩乐。可以去公园荡秋千,跟小朋友分享玩具,在图书馆看画报,也可以参加各种文娱活动。芝加哥有顶级的动植物园,水族馆,自然、天文、科技等各类博物馆,以及美术馆、音乐厅、影剧院等,设有适合不同年龄段儿童及童心未泯的童妈的项目,因此我们的足迹遍布这些地方。
或者到山林间去露营。可以是一天,也可以是三五天。徒步完毕,看他俩拖来干枝,点上篝火,小脸抹得黑不溜秋,开心地吃着自己烤的热狗。折腾累了,就在帐外浣熊的打斗声中入睡,间或被远方的狼嚎惊出噩梦,终在虫吟鸟鸣的晨光中醒来。
远的地方我们也去逛。比如在阿拉斯加看三文鱼和雪橇狗,在加勒比海看白沙滩和棕榈树,在黄石公园看会偷东西的乌鸦和狗熊……
我自大学毕业离家至工作出国,一晃二十载,每次都来去匆匆,辞职后再不用理会请假的事情,我天天放假,陪伴母亲,探亲访友,游历祖国的河山,使孩子们对中国建立起感情。有趣的是,由于我无业游民的身份和爱使用信用卡的习惯,亲朋们总怕我不够花,有事没事就给我塞点钱。
车轮旋转和飞机轰鸣之余,大部分还是寻常的日子。很多时候,就任凭孩子们在门前的草地上跑来跑去,我边干活边逗逗路过的狗,跟它们的主人聊聊天。电闪雷鸣时,会躲在屋里安慰瑟瑟发抖的孩子;漫天飞雪时,会带他们冲到外面连滚带爬;满天星光下,会细数哪颗是哪颗,猜夜航的飞机飞向何方。
学习上因为他俩还没有上高中,我不需要操什么心,但学中文和大提琴对他俩是很大的挑战。我跟虎妈不沾边,但坚信语言和音乐是上天的礼物,还是能与电子游戏抗衡的高手,所以即使两个孩子刚开始时有不少挣扎,我也未轻言放弃。当他们可以忘情地看《西游记》,回国能自由地与人交流,在校内外演出并结交很多朋友后,挑战就变成他们自己的兴趣了。
生活中重要的部分还包括体育。游泳和滑雪我都懂点,糊弄小孩足够用,因此孩子们很小就成为水鸭子和雪上飞。对不懂的项目,我兢兢业业当后援,并学着老美家长的样子胡乱表扬,孩子自然就爱上运动。这个过程中,我发现做母亲的凡事都学点,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刚刚好,小的们需要父母做的就是送进门陪一程。
另外我爱读闲书,也喜欢看纪录片,孩子们有样学样,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是真的。所以要求他们做什么,自己力争往那边靠,对稚嫩的孩子来说,榜样的作用的确巨大。
嘘寒问暖、鞍前马后是我的长项,但亲子交流和沟通是短腿,教养方式上,也难免遇到东西方习惯的冲突。随着孩子年龄的增长和独立意识的加强,这方面的摩擦也多起来。有时明明恨不得抓过来一顿板子伺候,还得压着怒火做好人状,使我产生挫败感,便格外思念在职场的日子。不过所能做的只有灰头土脸继续前行,并在这个过程中逐渐学会更好地去应对。
主妇要演的另一出重头戏,是总理家政。不论是新房旧屋豪宅陋室,总需要不断维护修理,处理起来耗神又耗力。打理园艺也是个大活计,所谓看花容易种花难。还有迷你菜园要照顾,既博得孩子欢喜,也孝顺了兔子和松鼠。这是与春花夏雨秋叶冬雪为伍的过程,翻土栽秧、施肥浇水、搂落叶、铲积雪,一年四季团团转。
还有个既耗时又头大的活,是对付各种账单、文件。别小瞧这些活计,同样需要知识和经验,包括与客服吵架,如果不甘我为鱼肉,只能苦练这个功夫。
热爱动物是孩子的天性,为此我们养了两只猫、一条狗,其乐融融。我要求孩子们一同分担遛狗、喂食、打扫等任务,使之从小就学着处理兴趣、责任和义务之间的关系。
美国的节日特别多,扳着手指头数不过来,几乎每个月都有一两个。除了母亲节能受宠若惊地做一番主角,其余不但孩子砸在家里,还要忙着照猫画虎张灯结彩,一桩接一桩地周而复始。
做好全职主妇,除了经济条件允许,心理承受能力强,还要看配偶的支持度。有位好友的先生下班就接手孩子,周末还轰她出去找朋友吃饭逛店,公婆也认为她辛苦,常给数目可观的零花钱。另一位朋友因过敏体质导致高危妊娠,冒险生了一儿一女,之后暂时无法上班,便被夫家恶言相向。我没那么好运也没那么倒霉,忙碌之余常与其他全职妈妈去聚会,像聊天组、读书组、义工组等,既增长了见识,又从境遇相似的同伴处找到支持,来调节生活。
美国的主妇们,绝不是游手好闲的阔太,而是有三头六臂的职业高手。她们不依靠老人,凡事亲自搞定,能量之大令人咋舌。但见放学时间一到,一辆辆面包车或suv载上孩子疾驰而去,玩运动练才艺,连孩子恋爱都提供方便,更不用说带孩子去旅游,参加各种社交活动。
不论公校私校,美国家长的参与度都极高,各种学区选举、慈善捐款义卖、文艺汇演、兴趣小组、运动队、童子军等活动,甚至课程设置、师生关系,都由这批斗志昂扬的母亲出头张罗。我一边跟着学习,一边干点技术含量低的活,像跟班跑腿、摇旗呐喊什么的。
美国《财富》杂志做过一项研究,把全职妈妈所承担的工作按照社会职能划分成保姆、厨师、司机、老师、教练、园丁、维修工、清洁工、ceo、销售、法官、律师、采购、助理等,集主仆于一身,以中等工作量消费水平换算,折换成年薪是12万美元。
亲身体会过才发现,这种说法并不夸张,当全职主妇丝毫不比上班轻松,很多时候甚至更累。因为工作是与成年人打交道,更有逻辑和体系,而家务的特点是繁杂琐碎,无休无止,难于掌控。这对我是个磨炼心智的过程,还要把自己打造成德国人转世,凡事学得统筹计划,不敢马虎。
作为华人第一代移民,我在价值观念、思维方式、行为习惯、社会关系等方面,与本地人有着极大的差别。这些在职场环境中尚不容易被察觉,只有在邻里、学校、教会、政府等社区里才看得明显,才更能构架起新的认知模式,很好地去理解这些不同。
社会上对居家主妇有个流行的负面看法:与社会脱节,我不以为然。因为离开成人的世界,并不等同于隔绝于社会,只是投身另一个社会—未成年人的而已。尽管自己不再做弄潮儿,但为下一代创造了安全的栖息地,同时也能发展个人长处,拥有更广阔的空间。况且当今各种通讯手段很发达,使得站在家门口放眼全世界也稀松平常。而每天上班的人,如果只是按部就班机械简单,不一定不脱节。所以不思进取并不是全职妈妈的标签。
职位、成就、家庭、孩子,这些权重最大的砝码无论怎样调整,终究没有一个统一的公式,很难完美平衡。对我来说,一直工作下去是在重复一项已经擅长的事,但陪孩子成长,开启的是一项全新的事业。喂饱一个简单的生命很容易,滋养一个丰富的灵魂则不同,等于自己又重新再长大一遍,买一送一赚到了。
当然,爱孩子绝不一定要表现在全职守候,我身边有很多职场母亲,比较起来,彼此都有相互敬佩和羡慕的地方。人生注定被设计成有缺陷的样子,对事业成功与家庭美满的定义是多元化的,否则只能收获顾此失彼的落寞。
娘家人对我辞职不放心,与国内对家务劳动的价值认同极低有关,相比之下,老外更火眼金睛,清楚道德和良心的无力,因此干脆用法律手段把保护妇孺的传统固定下来。其实女人可以完胜养家之职,只不过为了更好地抚育下一代,将挣钱的机会让男人独享,是种双赢的分工合作而已。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