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青丝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影语流光
夏老爷扶她起来站好,沉吟了片刻才说道:“自古婚嫁都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既是你嫡母为你定的亲,你便嫁吧。”
“父亲!”夏竹悦急的不行,拉住他的袖摆:“那是个傻子……”
“住口!”
夏老爷拂开她的手,低声呵斥道:“那可是知州大人的嫡出公子,配你绰绰有余。”
“父亲……”
“好了。”夏老爷似乎也不想闹的太僵,语气温和了下来:“前院还有贵客耽搁不得,你别再闹了,去吧。”
说罢,夏老爷不再理会她,一挥手,随侍的小厮便来拉夏竹悦。
夏竹悦甩开小厮的手,几步追上夏老爷:“父亲这么做,是拿我当垫脚石了么?”
夏老爷闻言停下脚步,嶙峋消瘦的肩膀缓缓转了过来,阴骘地看着夏竹悦,“替你妹妹垫脚,是你的福气。”
“可我也是你的女儿啊!”
夏老爷轻笑,“若能令你不再纠缠,告诉你也罢,你并非我亲女,不过是你娘带进来的野种罢了。”
猛然听见这话,夏竹悦如遭雷击,不禁踉跄后退了几步。
夏老爷背起手掌,“你老实嫁去知州府,也算是报答我多年的养育之恩了,左右我多给你备些嫁妆,让你好过一些。”
“我不信,若我不是你的孩子,你为什么隐瞒这么多年?”
夏老爷嗤笑一声,俯身贴近她,“我堂堂江汉首富,纳个带球的官妓,若不是我播的种,岂不沦为笑柄?”
一番话令夏竹悦骤然失了力气,颓然逶坐在地。
许是得了消息,两三个婆子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扑跪在夏老爷脚下,“求老爷恕罪,奴婢们办事不利。”
“没用的老货。”夏老爷斥责道:“快些带走,再出岔子把你们全撵出去。”说罢不再理会这个烂摊子,阔步往前院儿去了。
待夏老爷走了,婆子们一拥而上,从地上拽起夏竹悦往角门拖去。
夏竹悦像个破烂瘫软的破布娃娃一般,失了求生的意志,任凭摆弄。
她短暂的一生,仿佛就是个笑话儿一般,她的妹妹不是妹妹,她的嫡母不是母亲,甚至她心中最后的倚仗,她的父亲,竟也不是她的父亲。
仅仅一瞬间,她便从江汉首富夏府的千金大小姐,变成了一个无亲无故,人人巴不得她死的孤儿。
恨意似藤蔓一般自心底滋生,由泪水浇灌着,野蛮生长,缠绕上她那颗本算赤诚的心。
越缠越紧,越缠越紧,紧到她觉得痛,痛到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忽地,静静地,似乎有什么东西碎裂开来,一片一片,再也无法复原。
夏竹悦的眸中渐渐有了神智,她忽地开口道:“嫂子们,我想通了,我愿意去知州府。”
婆子们撇了她一眼,将她箍的更紧了些:“小姐可别耍花样了,咱们担待不起。”
夏竹悦凄然一笑,打起苦情牌:“旁的也就罢了,嫂子们且容我回房取样东西,那是我娘留给我的遗物,我须得带去。”
“想着亡人做什么,甭拿了,小姐马上就有姑爷了,还是珍惜眼前人罢。”婆子不为所动,拽的更用力了些。
“那便可惜了我这些年来积攒的珠宝银两了,嫂子们因我受了委屈,本想分给你们赔不是的。”
“嗐,什么银两不银两的,咱们就是敬佩您这份儿孝心,轿子还没来呢,咱们快回去拿罢。”
婆子们翻脸比翻书还快,转脸儿便笑嘻嘻地搀扶着夏竹悦回到房里,两个婆子把守在门口,一个贴身跟着她,“小姐,您快些拿罢。”
“嗯。”
夏竹悦去榻边向枕下摸去,那婆子也亦步亦趋地跟了过来,凑近她手边想看看她究竟摸出了什么宝贝。
第13章 我来吧 世子爷的衣裳湿了
夏竹悦自粉缎绣花儿枕下小心翼翼地捧出一样事物。
那珍重的模样直引得那婆子凑过脸来,腆着脸问道:“是什么宝贝呀?让咱们也开开眼罢。”
囚青丝 第12节
夏竹悦侧首瞥了她一眼,“你想看吗?”
“想看。”
那婆子深知夏府富的无法想象,这位庶小姐虽不受待见,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兴许真有几样价值连城的宝贝呢,一会儿都给她刮了去。
“那你凑近些,我给你看。”夏竹悦伸直双臂,将紧紧捂着的手掌伸到她面前。
“哎。”婆子应着,当真凑近了几分。
“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
夏竹悦说着,忽然拉开双手距离狠狠一拍,掌心的小纸包瞬间被拍裂,喷出一片白色的粉末来,直冲婆子的眼睛和口鼻。
那婆子尚来不及反应,便白眼一翻,向一旁歪去。
夏竹悦伸手托住那老妇,将她歪靠在榻上,转身猫儿般轻巧地推开窗扇翻了出去,迅速地由小道往外跑去。
那包蒙汗药确是她娘亲的遗物,她一直压在枕下防身,未曾料到当真会有派上用场的一天。
她心中悲戚,但更多的是愤怒和恨意,她不甘心就此被夏夫人一行人摆弄,她要自救!
她冷静地分析着当下的形势,虽然眼下放倒了一个婆子,但门口那两个婆子半晌不见动静一定会进去查看。
那么不消片刻,整个夏府都会得令寻她,她根本插翅难飞。
大门出不去,角门行不通,就算退一万步来说让她跑出去了,不出半日,也会被夏府的家丁给追回。
哪怕侥幸逃出了夏府的势力范围,知州大人受此大辱,又岂能放过她?
夏竹悦一时悲从中来,天下之大,竟无她容身之地。
她颓然靠在廊柱上,一时不知道该往哪里跑。
一阵春风袭来,廊畔春樱纷纷扬扬地落下些许花瓣儿。
细白柔嫩的花瓣雪花儿一样轻盈,飘落在廊下的池水里,荡起阵阵涟漪。
忽地,福至心灵一般,夏竹悦的脑海里闪过一个矜贵的身影。
是了,眼下便有一个契机,或许能令她置之死地而后生。
夏竹悦心中百转千回,终是下定了决心,她紧紧捏着衣角,抿了抿唇,毅然向前院儿跑去。
正值深春盛景,百花争妍,夏府糜费万金打造的春芳园内丝竹环绕,响彻云霄。
小厮婢女们流水般地往园内运送酒水佳肴,在这座园内最瑰丽的樱花林间摆下了三桌酒宴,宴请着夏府最尊贵的客人。
南平王世子,巍峙。
此刻他正百无聊赖地斜靠在坐榻上,懒洋洋地玩弄着指间的碧玉扳指。
“世子爷驾临,蓬荜生辉,草民敬您一杯。”
夏老爷满面堆笑,双手捧起一盏佳酿,毕恭毕敬地躬身向巍峙举杯。
巍峙不喜他这等油滑之人,更厌恶他昭然若揭的野心。
他垂眸敛目,似入定的神佛一般,对夏老爷的殷勤充耳不闻。
夏老爷酒盏端的久了,手臂微微有些颤抖,豆大的汗珠自鬓边滚落,心下更是摸不准这世子爷的心思,不禁有些忐忑不安。
良久,丝竹渐歇,巍峙轻轻击掌,随口夸赞道:“不错。”
他抬眸见夏老爷仍举杯站着,不禁莞尔,执起桌上的酒盏,轻抿了一口。
夏老爷见状,赶紧将手中的酒液一饮而尽,颤颤巍巍地坐回原位。
小婢女们都是经过再三嘱咐训诫的,哪怕巍峙只是轻抿了一口,也立即端起酒壶,要来替他斟满。
小婢女捧着酒壶刚要倒,却被一人近身夺了过去,“我来。”
巍峙侧目望去,似万千春色袭入眼帘一般,一个娇美少女正跪坐在他脚边。
小姑娘的妆有些花了,白腻的妆粉下露出些许细腻淡粉的娇嫩肌肤,让人觉得那妆粉反倒污了她的清丽。
但唇上的一点殷红胭脂,却为她点上了些许妖娆妩媚,令她少了几分少女的青涩,多了几分女性的风流。
夏竹悦向来知道自己美貌,但她却从不愿用美貌来换取什么,没想到如今,她竟也落得需要利用自己容貌的地步。
她酝酿好情绪,缓缓抬头,刚刚哭泣过的眸子湿漉漉的泛着微红,楚楚可怜地望向他。
果不其然地,她看见了他瞳孔里的细微震动。
“我替您斟酒。”
声音婉转,甜腻含情。
但下一秒,她却似一个托不稳酒壶似的,手一抖,酒壶翻落,溅了他一身。
这一切都发生在须臾之间,待众人反应过来时,夏竹悦已掏出帕子胡乱在他身上抹着,怯生生地,“民女粗笨,还请世子爷恕罪。”
“夏竹悦!”
夏夫人第一个反应过来,气急败坏地起身指着她怒斥:“你给我退下!”
“夫人,夫人仔细动了胎气。”夏老爷急忙起身搀住身怀六甲的夏夫人。
夏夫人咬牙切齿地拉过夏老爷,指着肚子压低声音,“你快些把她弄走,若是搅合了欣儿的好事,你儿子的前途也没戏了!”
“是是是,我这就让她走。”
夏老爷紧张地抚了抚夏夫人的肚子,转身斥责夏竹悦:“惊扰世子爷,成何体统,自去领二十家法,回房面壁思过去。”
夏竹悦闻言,毫不畏惧,竟大胆攀附上巍峙的膝头,盈盈望着他,柔声细语:“世子爷的衣裳湿了,让民女替您更衣罢。”
“夏竹悦!”
夏夫人气的微微有些发抖,腹中一阵抽痛,不得不坐了下去。
夏老爷急了,一边伸手护住夏夫人,一边使了个眼色示意小厮上去拉走夏竹悦。
夏桃欣也急急起身,盈盈一拜,端足了千金小姐的礼仪架子,娇声道:“世子爷,姐姐她不懂规矩冲撞了您,您别怪她,但如今虽是春日里,风还凉呢,不如我先陪您去偏厅更衣罢。”
就连知州大人,瞥了一眼趴在巍峙膝头的夏竹悦,面色也是青一阵红一阵的,显然气的不轻。
倒是巍峙,始终无动于衷地看着这些人上演的闹剧,着实觉得比那戏台上的戏剧还要荒唐。
眼见着几个小厮上来伸手要拉扯夏竹悦,她眸中的风情蒙上了一丝恐惧,渐渐演变成绝望。
小姑娘眼中亮晶晶的星辰泯灭了,取而代之的是望不到边际的空洞。
不知怎的,他心中忽地隐隐刺痛了一瞬。
鬼使神差地,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臂,淡淡地吩咐道:“更衣。”
第14章 真心的 谁看了不会爱怜呢?
夏竹悦沉入深渊即将死寂的一颗心,被这轻飘飘地两个字捞起了些许。
她一时没有回味过来他的意思,有些茫然地望着他。
见她这般木讷模样,魏峙轻哂,微凉的指尖轻点了点她的手臂,“不是要替我更衣么,愣着做什么?”
夏竹悦似如梦初醒一般,眸中燃起细碎的星光,漾起欣喜地笑,恍惚间如春樱初绽般绝丽。
“是。”
她白皙的手腕翻转,轻轻以臂托住魏峙的手,温柔小意地望着他,“世子爷请随我来。”
上前欲拉走夏竹悦的小厮见此情形,一时间僵在了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回头望向夏老爷,请示他的意思。
饶是夏老爷这般久经商场的人物,面上的笑容也挂不住了,似笑非笑的虚伪笑意僵在脸上,着实难看。
他思索一瞬,起身开口道:“世子爷,那是草民的庶女,身份卑贱,性子顽劣,又十分不懂规矩,恐污了您的尊贵,还是让我的嫡女夏桃欣为您更衣罢。”
一番话令夏竹悦身形一僵,面色惨白了几分,她紧咬着唇,微微有些发颤。
臂上的手未曾挪开,仍轻轻地搭在她臂上,他掌间透过衣料传来的一丝温暖,成了她最后的倚靠。
她垂下头,等待着命运的判决。
微风拂过,有些寒凉,吹落彩樱缤纷,零落成泥。
她的希望,也在这寂静漫长的等待里,逐渐熄灭。
忽地,臂上的手掌一紧,一股力道将她从地上提了起来,她抬眸望去,撞进他清澈如湖光般的眸子里。
“走吧。”
魏峙握着她的手臂,率先迈开了脚步。
“世子爷……”夏老爷犹不甘心,还要再说什么,却被魏峙微微一抬的手背给阻进了肚子里。
夏夫人望着他(她)俩远去的背影,气的一口气儿喘不上来,晕厥在椅上,夏老爷大急,忙唤人传大夫来。
夏桃欣银牙咬碎,殷红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里,她撇了一眼母亲没有性命之忧,拉过夏老爷,指了指次坐上面色铁青的知州大人。
夏老爷焦头烂额,又拗不过夏桃欣,只得撇下夫人,执起酒杯小意走到知州大人身侧,“大人……”
“你,很好!”
知州大人愤而起身,拂袖而去,只留下一个高不可攀的背影。
众陪客见状,皆尴尬不已,纷纷借故告辞,夏老爷无奈,只得招呼送客,嘱咐夏桃欣照顾夏夫人。
然而外头的纷扰却似乎并未波及偏厅。
夏竹悦被魏峙一路牵着,脚底下似踩着棉花一般,稀里糊涂地进了偏厅。
魏峙遣了侍从,偌大的偏厅里只剩下他同夏竹悦两人。
粉色烫金的纱幔由梁上迤逦逶地,层层叠叠,被透窗的春风一拂,轻轻摇曳如波,为室内凭添了些许暧昧气氛。
方才宴上的行为,不过是逞她一腔孤勇,如今真的将人引来了,倒叫她不知所措起来。
魏峙松手,与她对面而立,垂首望着眼前明显有些紧张瑟缩的小姑娘,生出些许逗弄之意。
他张开双臂,夏竹悦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两步。
魏峙睨着她,唇畔勾起一抹笑意,“更衣。”
夏竹悦无法,只得缓步往前走了一步,伸出手臂,在极限距离试图去够他的领扣。
囚青丝 第13节
“近一些。”
夏竹悦又近了一步,这次能勉强碰到他的衣扣了。
忽地,魏峙跨近一步,瞬间拉近了距离,与她几乎要贴上面了。
夏竹悦惊得欲退,魏峙长臂一揽,稳稳勾住她的腰际,“隔那么远,你是会隔空取物么?”
男子温热的鼻息扑面而来,裹挟着珍贵沉水香的气息将她环绕,侵袭着她身上淡淡的蔷薇香气。
她欲挣扎,小脸儿瞬间窘的通红,几欲滴出血来,手臂死死抵在他胸前,欲将他推开。
“别动。”
他压低的声线里似蕴含着些许笑意,“就这样替我更衣。”
屈辱自心间升腾而起,但这是她亲自求来的,无论后果如何,都须得她自己承受。
她紧抿着唇,渐渐松开紧握的拳头,颤抖着双手去解他颌下的领扣。
泪水不争气地模糊了视线,令她看不清扣眼,动作了半晌也未曾解开一颗。
魏峙垂眸看见她滚落腮边的泪珠儿,心中微微一紧,待他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的手已攀上她的面颊,以指腹轻轻为她拭去了泪水。
他心中一惊,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他极自律,甚少如此失控。
他讨厌这种感觉。
他放下手,松开夏竹悦,转身在椅上落了坐。
夏竹悦一得解脱,再也忍耐不住,撇过头去暗自垂泪。
这丫头,分明不是那种以色侍人,想要攀附皇权的女子,作甚又要在宴上那般作为。
他有些厌烦地起身,拨开纱幔向门口走去。
夏竹悦见他要走,心中焦急起来,若是失去了这唯一的机会,待他离开夏府之后,她不知会遭遇何等报复。
绝不能失去这个机会!
她急急抹去眼泪,强撑着挤出笑容,几步追上去拉住他的腰封,真切唤着:“别走。”
魏峙脚步一滞,仿若先前湖畔的情景再现一般,只是他觉得,她的心境,似乎大有不同了。
他停下脚步,既不拂开她,也不回首,只是冷淡疏离地,“我不喜欢勉强。”
“不,不勉强。”
夏竹悦情真意切地拉着他,“我是真心愿意的。”
片刻无话,魏峙抬脚,继续往外走。
“世子爷!”
夏竹悦急的上前几步,挡在他身前,揪住他的衣角望着他的眸子几欲哭出来,“我是真的爱慕你,自湖畔初见,便倾心于你。”
“倾心.于我?”魏峙轻哂。
忍住不去看他眼底的嘲弄,夏竹悦令自己看上去更加凄楚可怜几分,“是,我倾心于你,甘愿追随,不求名分。”
一枝梨花春带雨,含娇带怯地,又有谁看了不会怜爱呢。
魏峙垂眸静静望着她,将她的娇羞,她的固执,她眼底旁的心思都一一看在眼里。
良久,他轻轻叹息了一声,舒展双臂,“更衣吧。”
第15章 起誓言 露出一片雪白
夏竹悦见事情有了转机,不敢再耽搁,收起心中翻涌的情绪,尽力漾出些许笑容来。
她伸出柔白纤细的手指,搭上他的领扣,缂丝嵌红宝石的扣子宝光流转,红的几欲滴出血来。
指尖轻旋,扣子从扣眼轻巧滑出,原本禁欲肃立的矜贵领口,微微敞开了些许,露出一片冷白的玉色肌肤。
衣领随着他喉结的滑动,微微颤了颤,贴着她的指尖,似颤在了她心尖儿上一般。
她从未与男子贴的这样紧,更诳论宽衣解带了。
一股热浪由胸腔而起,顺着脖子直往上冲,热气蒸腾着她的面颊,令她红了耳根子。
她的指尖顺着衣襟蜿蜒而下,解了襟前的系扣,衣襟半敞,露出薄如蝉翼的中衣。
因着是炎夏,他穿着极昂贵的轻烟缎所制成的中衣,最是轻薄透气,但也薄透的令夏竹悦不敢直视。
她只得微微侧首,不去看那些她从未见过的景致。
依次解完系带,她摸索着卸了他的腰封,接着替他褪去外袍。
因着不敢看,摸索的时候不免偶有触碰到他,她心底暗暗惊异,原来男子的身体,并不似女子那般柔软。
胡思乱想间,已然褪下了他的外袍。
她将外袍搭在架上,回转身来却见魏峙已然靠坐在椅上,双腿交叠,摩挲盘转着指间的扳指,正淡淡地望着她。
她心下一惊,旁的心思都消失殆尽,她知道,引贵人来更衣,意味着什么。
今日,若是不付出代价,便要付出更沉重的代价。
她走到魏峙身前,伸手捻住自己的襟前的蝴蝶盘扣。
良久,她还是过不了心中那一关,她无法当着他的面,亲手剥落自己的尊严。
她咬着唇,微微闭了闭眼,最终转过身去。
赤金彩蝶翩跹逶地,露出一片雪样光景,在粉色纱幔缝隙中漏出的春光里,灼了魏峙漆黑的眸。
有些冷似的,她微微有些发抖,越颤越厉害,慢慢竟似站不住了一般,蹲在了地上。
她紧紧抱着自己的肩膀,埋首在膝间,仿佛小兽受惊时那般,瑟缩成小小一团。
雪白细嫩的肩胛上,映着一点殷红,那抹妖异的红,衬的那雪色更加耀眼,不禁令魏峙呼吸一滞。
他不是没想到过那将会是怎样的风景,但真切亲眼见到时,却仍觉比他想象中更加摄人心魄。
他缓缓抬起指尖,轻轻地滑划过那抹殷红。
圆润光洁的甲面带着温凉的触感刮过娇嫩的肌肤,引起一阵颤栗,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将头埋的更深。
她本能的举动令魏峙的眸色清明了几分。
他垂眸看向她的脸,她虽将脸埋在臂见,但仍能看得出,她在极力地忍耐。
她,很恐惧。
夏竹悦紧紧咬着唇,拼力不让哭声溢出喉头,等待着他下一步的进攻。
下一瞬,有什么事物覆上了她的肩头,缓缓将她笼罩其中,她脑子里轰地一声,一片空白。
她还是害怕的,她虽隐约知道自己将要经历什么,但她仍是害怕的,她无声地痛哭着。
可是哭了良久,也未见有什么下一步的动作。
夏竹悦有些疑惑,微微抬头,却见拢在身上的,是她自己的衣衫。
她紧紧揪住衣衫,回首泪眼婆娑地向魏峙望去,却只见他已然自己换上了一套崭新的宝蓝蟒袍。
他站在那里,挺括如松柏威严,修长指尖系上了领扣,又是那一副矜贵淡然的尊贵模样。
整理好衣着,正了金冠,魏峙径自往门口走去。
夏竹悦茫然地蹲在原地,仿徨凄然,她没有勇气再一次起身去挽留他。
她明白,自己根本就做不到,做不到出卖她自己。
望着魏峙渐行渐远的背影,她裹紧衣衫,垂首颓然地跌坐在地。
她知道,接下来等待她的,唯有一死。
罢了,也许这就是她的命运罢……
魏峙推开大门,阳光乍然倾泻进来,扑在他身上,照进了偏厅里。
他回首,于逆光中望着夏竹悦,炽热的阳光为他的轮廓渡上了一层光晕,令他显得那般高不可攀。
魏峙薄唇轻启:“不是要追随我么?”
夏竹悦抬头,望向他,良久轻轻地,“嗯。”
“过来。”
夏竹悦穿好了衣衫,提着裙摆走到他身前。
魏峙望着她,只见她面上的妆几乎全被泪水冲净了,挺翘的鼻头红红的,眼睛哭的红肿了好些,怯怯地站在那里,单薄孱弱,可怜兮兮的模样。
他并非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也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惜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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