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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爱老祖疯三界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新品蟠桃
被打蒙的邱荣东猝地回神,鹰嘴剑护住紧要处,仓促间运气真元,三尺长黑蛟煞凝聚成形,嘶吼着扑过去。
子归龇牙咧嘴被打到空中,被小黑蛟抡了几圈,屁股朝上摔进了池塘里。
邱荣东鼻腔发热,手指一抹,都是血。入门以来受伤无数,都是不见血的内伤,他何曾被人打得鼻青脸肿过,简直是奇耻大辱。
杀心大起,鹰嘴剑喙部打开,一颗黄橙色的宝珠散发着厚重的土腥味,鹰嘴剑一声戾啸,宝珠射入池塘中,顷刻间池水变成了坚硬的石板,将子归封在了里头。
邱荣东合紧齿根,血丝不断渗出:“小子,你够能耐的,我练了这么久的厚土珠都被你逼出来了,今个儿就叫你尝尝粉身碎骨的滋味。”
鹰嘴剑如游鱼般叼着厚土珠钻入地下,顿时一阵剧烈地动,绵软的淤泥变成了坚硬的巨石,陡然从地表飞起,如同鲸鱼出海,毫无征兆以雷霆之势直冲云霄,怒张的狂暴之力无所披靡。
巨石将子归顶出了地表,无数巨石又来争抢渺小的猎物,将他反复撞击、撕裂、扭转。子归就如同一片秋叶,被无情撕来打去,毫无招架之力。鹰嘴剑充满了邱荣东的真元力,将厚土珠催至极限,石柱、石刺、甚至变化出了石蛇将子归缠绕绞杀。
“秦晌,看你还不死。”邱荣东势在必得,虽然得不到他身上的宝物,但能一雪前耻新仇旧恩都报了,快意极了。
邱荣东恨秦晌,不但恨他阻挠自己,更是见不得他与张逢夏交好。
墨研宗是前任宗主传给张逢夏的,当年他看着师弟结过印信,发誓要帮助师弟把墨研宗发扬光大。墨研宗里都是些不出世的书呆子,光大门楣的重任都担在他们师兄弟身上。邱荣东为了宗派殚精竭虑,尽力协助张逢夏的同时,还要起到提点劝诫之责。
张逢夏一向敬重他,从未当面驳斥过他,只有那次,他为了秦晌居然训斥了自己。邱荣东就知道,秦晌此人留不得,他终将成为墨研宗的大祸患。为了秦晌,他与张逢夏心生嫌隙,今后为了他,张逢夏也会置墨研宗利益于不顾。
前一次截杀秦晌被张逢夏撞破,此次不得不多些准备,所有用惯的招数都会留下痕迹,难免让张逢夏发现,所以他用了炼制许久的厚土珠,就算被张逢夏察觉到真元波动,也料不到是他下的手。厚土珠,他从未示人。
体内真元流转顺畅,经脉无阻,第一次使用厚土珠似乎没有顿滞感。回想起那枚灵果,邱荣东略一愣神,等会儿再杀秦晌?还是先把宝物搜出来?





缺爱老祖疯三界 反转
只是这么一瞬,巨石阵中就失去秦晌身影了。
糟糕,难道被他逃了?赶紧收了法术,地表恢复成一片滩涂,果然找不着人。
邱荣东恨得牙痒痒,狡猾的家伙,三番两次用计脱身,果然是个奸诈小人。
“秦晌,今日不杀你难解我心头之恨。”
张开神识搜索,面前就亮起一只飞腿,横扫他面门。
又来?
邱荣东双臂护脸,矮身躲避,可惜他经年修炼的都是道术法术,身体反应远不及大脑灵敏,不慎被踢中了手腕。腕骨裂开的剧痛让他眼底一热,下一秒肚腹再遭重创,子归再一脚横踢,将他踹飞出去。
咬牙忍住肉身疼痛,邱荣东利用刹那间隙布出结界护住自己。砰砰两声之后他狼狈地摔进泥坑。
完好的右手几下加固结界,寻出一粒疗伤丹药,抬眼一看,顿时顾不得运功疗伤,厚土珠被催到身前凝结出一堵石墙抵挡。
子归快拳如电,顷刻将石墙打裂,突破障碍。
邱荣东再也顾不得留下法术痕迹,黑蛟煞全力使出,一条百丈长的黑蛟嘶吼着向子归袭去,满含煞气的大口要将子归吞下。
谁知子归猿臂一揽,熊抱住真元所化黑蛟的前爪,脚踩蛟身借力将黑蛟反转,下颚落在他脚下,又是一顿快拳,身形庞大的黑蛟居然经不住他的大力轰击,被打翻在地。
还没有完。
子归仿佛不知疲劳,没有一丝迟疑,将全身气力汇聚在双拳上,一下下打在黑蛟身上,拳风带起真元化作的煞气,消散在空中。
邱荣东一时看呆了。
秦晌假仁假义总是一张笑面孔,端着前辈高人的架子用低劣的阵法蛊惑人心。私底下却是猥亵不堪求饶逃命,怀揣的异宝就是他骗取地位和声望的手段。人前人后两张脸,此人是个十足的狡诈骗子,骗得张师弟与他双修,骗得天衍宗和修真界都落到他手中,其实修为低微。
邱荣东不是鲁莽之人,对秦晌观察已久,没有元婴又曾被他击败,纵使张逢夏坚持此人修为高深,经他试探,根本就是虚有其表。就算是天衍宗弟子会两招拳脚功夫,只要仔细应战,不足为惧。
可是为什么,黑蛟煞的真元被打散后没有回来,再厉害的苦修功夫可以徒手打散他的成名绝招?他不信。
“秦晌”表情消失了,终于认真起来了吗?
出窍期修为对付一个没有元婴的苦修,邱荣东不信自己会输!
“煞腾!”丹田源源不断送出真元填入黑蛟体内,几近散型的黑蛟双目红光一闪,尾巴抽开子归,腾空而起,巨嘴大张,封魂煞气尽数喷出,将子归淹没。
“哈哈哈哈哈,秦晌,你完了……不好!”突然想起秦晌没有元婴,黑蛟煞曾经让无数修士头疼的封闭元婴的绝招无法施展,此招对他无效!
刚要召回黑蛟煞,就叫黑蛟一阵翻腾,蛟头猛地炸裂,黑蛟溃散。
邱荣东捂着胸口连连倒退,真元散尽紫府虚空,出窍期修为也不能立刻恢复。
“秦晌,我*你*。”邱荣东气急,唤出本命鹰嘴剑与子归对峙,拖延时间。
他双掌拍在地上,借由厚土珠将此地灵气抽出。风声潇潇、林木瑟瑟,一层橙黄光芒浮现在他双掌上,继而遍布他全身。
常理说,他此刻应该用地脉灵气弥补紫府空虚,他却将所有灵气汇聚成招,以自身为媒介施展巨灵掌,打算孤注一掷。
鹰嘴剑带着凌厉剑气攻击子归,奈何破不开他的皮肤,只是无奈盘旋纠缠。子归此刻眼中只有近在咫尺的鹰嘴剑,才让邱荣东巨灵掌势成。
“巨灵掌!”
邱荣东噙着胜利在望的笑意,蕴含天地灵气的巨型掌印以雷霆之势拍出。
子归感受到压力,抬头一看,已失了先机,巨灵掌触及鼻尖。
“哈哈哈,秦晌,你再强又怎样,难道你能与这天地为敌吗,看看这个世界,四大五行万法不破,区区蝼蚁怎敢与天地争辉!”
天一生水,地六成之,邱荣东的厚土珠蕴含土性元素,是至宝也是他修道之大成,满含他对天地的体悟,无论是谁,除非体悟天道远甚于他,不然此招绝难破除。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子归并非修士,甚至没有人身,菩提子萃华天地灵气,与这世界的每一个体都同根同源,无受想行识,无诸般色相,他是人,是佛,亦是这天地。
巨灵掌从他身体穿过,没有留下丝毫伤害,甚至没能吹起他的毛发。
邱荣东脑中嗡嗡作响,嘶吼:“不可能,你使了什么手段破了我的巨灵掌。”旋即恍然大悟,咬牙切齿道:“你周旋于各门派之间,假意交好,就为盗取他们秘宝收为己用,身上不知藏了多少宝贝冒充修为,无耻小人。”
子归被一阵温润强大的气息从头灌到脚,土元素宽厚的载物之力令他通体舒畅,一时恍惚起来,他在哪里,在做什么。
刚才被邱荣东厚土珠击晕过去,求生本能被激起。菩提子原属仙界,怎容人间俗物侵害。
此刻醒过神来,看看自己还光洁溜溜,邱荣东站在下面对他横眉竖目,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呸,你才无耻,你全家无耻小人,你暗恋的不是秦晌,是张逢夏,所以嫉妒吃醋打击情敌。你有本事去追啊,张逢夏就在你家山门里头,近水楼头都搞不定,你是有多蠢多无能!”
邱荣东一口血喷出,真元耗尽,脸色青紫转换不断。
“放屁,你给我下来,我们再战三百回合!”邱荣东被气昏了头才放出如此豪言壮语。
“有本事你上来!”子归心虚嘴硬,只要邱荣东一动他就溜之大吉。
“你下来!”
“你上来!”
“……”几声叫板,邱荣东胸口就如风箱般鼓吹,眼前阵阵发黑。扶在石柱上的手微微颤抖,这个细节被子归捕捉到,怎么回事,邱荣东怎么一脸衰鬼样。
他只是晕了一会儿,邱荣东就滚了浑身泥巴,一脸乌青,除了最开始他打的那下,显然又挨了许多下。低头看看自己双手,还沾染了许多黑蛟煞的真元力。
眉毛一挑,子归似乎明白了什么。
“嘿,我说邱荣东,僵持下去没意思,不如我们各退一步,你放我走,我保证不告诉张逢夏你暗恋他的事,也不计较你追杀秦晌,我俩今天就当没见过,如何?”
邱荣东一派宗师被人诋毁成痴恋同门暗害同道的卑鄙之徒,身体虚弱脑袋轰鸣,竟连一句反口的话都说不出来,气结到窒息。
身体状况浇灭了他的杀心,一想到此时“秦晌”要取他性命真是易如反掌,就冒出一头冷汗。
“哼,不是顾念宗主情面,我定不会手下留情。”
彼此顾忌着,给对方一个台阶,一场争斗就可以消弭于无形。
子归嘿嘿笑着往后退,邱荣东没有追来,转头欲走。
邱荣东松口气。
随即,头脸遭到重击,双眼一暗被打翻在地。
“就知道你在装模作样,谢谢你教我柿子要挑软的掐,我原封不动还给你。”
邱荣东抱着脑袋左闪右避,躲不过子归拳头,鹰嘴剑徒劳护主,厚土珠没有真元无法催动。我命休矣,邱荣东打死也不相信,自己没死在天劫,会死在寻常拳脚上。
寻常修士只管修炼元婴,不会在肉身上下功夫,纵使有,也是炼制法宝或护甲护身。经过洗经伐髓,体魄就比凡人好一些而已,不禁打。
可怜邱荣东连护甲都无法装备,坚持不了多久肉身就要毁了。真到了那一步,元婴只能修散仙,但前提是,在漫漫修行路上能逃过其他修士的猎杀。
子归没轻没重,邱荣东还在做垂死挣扎,是否要放弃肉身,来个金蝉脱壳。
“阿弥陀佛,施主,手下留情。”
突如其来的真元如暖暖和风灌入耳中,充满祥和之气。子归内心瞬间宁静下来,没了戾气,拳头松了。邱荣东已经出气多入气少了。
怎么回事,他没想杀邱荣东。一跃而起,后知后觉地拍拍胸口,说:“好险好险,差点犯了杀戒,罪过。”
再回头看看身后的大和尚,迁怒道:“早干嘛去了?出家人慈悲为怀,你对我见死不救,还布迷阵困住我,要不是我运气好,今天就被他大卸八块。害我险些犯杀戒,都是你的错。”
大和尚笑盈盈的,一身白袍面貌俊秀,一点不像佛宗的那群秃驴满脸褶子,双手一合,使出一招“普降甘霖”,邱荣东身上的伤势就痊愈了。但还是昏迷不醒。
子归瞅瞅他,再瞅瞅大和尚,嫌弃地跳开:“走走走,真晦气,每次碰到这家伙都没好事,释迦摩尼保佑此生不见。”
子归自来熟地拉走大和尚,大和尚瞥一眼眉头微皱的伤者,开启法阵瞬移。
邱荣东拳头猝地紧握,颤抖。




缺爱老祖疯三界 张钰
两人瞬移到一个客栈房间。子归在屋子里快速绕了两圈,抓起桌上的水壶往嘴里灌了口凉水:“让我先压压惊。”
大和尚不说话,上榻闭目休息。等待在旁的黑猫跳上他的膝盖,懒懒打哈欠。
子归喘口气,开始打量房间,打开窗户发现外头是个小镇,怎么看怎么眼熟。对面的混沌铺飘香十里,大叔的揽客叫卖声带着浓厚的口音,他每次撒葱花都吝啬得很,白绿相间只有一星半点。他去过的镇子满打满算就一个,居然又来了一次,是巧合?
回屋,蹲到大和尚面前,右手托腮仔细打量他的脸。嘴里啧啧有声,真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和尚唉。在仙界,他看多了飞升上来的和尚,长眉毛长胡子,皮肤黄渣渣袍子破烂烂,很好欺负的样子,笑嘻嘻软绵绵,见着释迦摩尼就拜拜,然后盘腿一坐几十天,听释迦摩尼叨叨佛法。
可是这个和尚很不一样,都说佛修五蕴皆空,修为再深也不会改变样貌,仙界的佛修啥高矮胖瘦、歪瓜裂枣都有。因此初来修真界,他发现修士有意思,男的俊秀女的貌美,处事作风市侩又庸俗。难道是个混迹修士门派的假佛宗?
和尚膝上的黑猫眯眼看子归,透露着一丝不屑,子归打个冷战。
“和尚,你不在寺庙修行,跑到凡间在林子里摆个迷阵,搞什么名堂?”
和尚睁眼,语出惊人:“魔头降世,世间将有一次大浩劫。”
子归一愣,笑了:“你来晚了,秦晌和张逢夏已经把这里的魔修降服了,就算残留了一点魔气很快就散了,这里没有魔头。”
和尚笑笑,指着南方说:“我在林子里布下法阵是为了封住魔气,阻止其扩散,魔气绵延不断不曾断绝,这是起点,林子里是终点。”
“啊?”子归糊涂了:“我亲眼看到秦晌把魔修封印,被他的师父杀死魂飞魄散……不对,他师父秀无言给六道种魔头,她也是魔修……不对不对,后来魔修还是被天雷轰死了,都死光了……”
子归眉头紧皱,犯迷糊:“究竟怎么回事?”
和尚双目微开,透出一丝耐人寻味的明悟。
“恭喜恭喜,张生,探花郎,托你的福我们清风书斋也名扬天下了。”刘先生个性耿直,却难得调侃人。
张钰傻傻地坐着,手里拿着笔,桌上是滴满黑色圆形墨点的宣纸,茶水早就凉了。此时离放榜已过了两个时辰,他就坐在这里,没去看榜单,也没人来关心他的前程,若不是刘先生来报喜,再过一刻钟,他就将收拾行李回乡,来去无声。
刘长卿甩开宽大的袖子俯身作揖:“探花郎,以后我要恭敬叫您一声大人了,再当不起您一声老师,请探花郎多多关照在下啊。”笑容毫不掩饰他的嫉妒酸臭味。
张钰12岁参加科考,整整二十年,多次应考,落榜次数快记不清了,最常见的就是乡邻的冷眼嘲笑。曾经的神童被员外内定为佳婿,被家人予以厚望,即使父亲病故、母亲和姐姐外出谋生,就是为了供他读书去考取功名。姐姐尚未出阁就抛头露面被人瞧不起,他们掩饰得很好,却瞒不住乡里人的眼睛。少有人会来责难,但所有亲友都断了联系,人情冷暖没有摧毁母姐的坚持。其实,张钰早已分不清是对前程的憧憬,还是偿还家人恩情的决心,让他一次次踏上应试之路。
中了,终于中了,过了殿试得皇帝钦点。同僚祝福声中他茫然返乡,来到村口,先得了消息的村人远远放起了炮仗,锣鼓喧天,声响传到了邻村,人越聚越多。他们脸上笑意真诚,村里出了个探花,鸡犬升天连带着都有好处,沾了光。
漫天飞雪中,村长握着他的手,老泪纵横地说着欣慰的话。纵使生计难为,村子从未克扣私塾的用度,找的都是最好的先生,笔墨也是最新的,你张钰如今飞黄腾达,不能忘了栽培之恩,要想着为村子其他孩子谋出路啊。如此这般叮咛了半个时辰,庄员外到了。
“贤胥啊,你可算是回来了,一路辛苦了。我已备好了酒菜,凤仪在家等你呢。小女闻得喜讯整日欢喜,就等着见他的如意郎君,快随我来,随我来。”
张钰站在原地不挪步,庄员外一拍脑袋,懊恼地说:“唉,你看我老糊涂。今个儿你荣耀归乡,应当先去拜见母姐的。走,我同你一起去,请丈母娘到府上一起庆贺。”
周围无数双眼睛看着,羡慕着。对于小村子的人来说,能娶上县城富豪员外的掌上明珠,是几世修来的的福分,张钰应该感激涕零,告慰先灵。
可是张钰始终神情木然,似乎被冻僵了,问了一句:“您说过,就算他日我当了状元,绝不会将女儿嫁给我。”
庄员外朗声大笑:“今时不同往日,贤胥莫要再提那日气话。世人看中身家门楣,我也不能免俗,身为人父希望小女嫁得良人。你现在身份贵重,和凤仪郎才女貌一对璧人,我高兴都来不及呢。”
张钰还记得当年他们被迫离开村子,庄员外背后肆无忌惮的辱骂嘲讽,恨不能将满肚子脏话都吐尽,丑恶嘴脸与今天判若两人。他心中不快却没有当场翻脸,他着急去见母亲妹妹,要将喜讯亲口告之,接他们进京居住,远离这些攀高踩低的势利小人,让母亲安度晚年,给姐姐寻一门好亲事,以享天伦之乐。
庄员外不断催促,村长拄着拐杖颤颤悠悠跟着,锣鼓欢快的曲调一遍又一遍,张钰死寂的心被捂暖,喉间似有异物上下不得,眼眶酸涩,心口生疼。
那扇没钱上漆虫蛀严重的门板里头,瘦骨嶙峋的长凳在缝隙中透出它的苍白。张钰知道,旁边还有少了一条腿的方桌,上头盖着一层又一层小刀刻下的论语,纵横交错看不清字迹,只有刻的时候努力辩识才行,只因无钱买纸笔,桌面中央凹下去。
一幕幕早该忘却的场景,一个个熟悉的物件,在张钰的脑海中清晰起来。抬头是槐树萧条的树枝,低头是水沟青苔被雪毯盖住,这是他的家,家中有至亲在等他。
步伐加快,甩开庄员外的手,他推开门板,唤道:“母亲,长姐!”
门厅空空。
“咦,难道亲家没得消息,还是出去迎你错过了?”庄员外指指内室:“哎哟,这不是在家吗,原来是在梳妆打扮呢,哈哈,儿子高中,亲家定是高兴坏了,贤胥快去。”
内室门帘下依稀可见素色罗裙衣角。
“姐姐?”
屋内没有住人的暖意,寒意丝丝浸出,没人应答,张钰搓搓胳膊,更冷了。
“快去把她们迎出来,你姐姐和母亲等了十多年,终于盼到你出人头地。你走了这几月,有人上门提亲,你姐偏是要等你高中才肯出阁,白白辜负了好年华。”
庄员外拉着张钰回身,门口一个俊秀书生笑盈盈进来,庄员外说:“私塾先生心仪你姐,就等着你衣锦回乡他再来提亲,梁先生,聘礼带了吗,快快搬进来!”
梁先生是张钰的启蒙恩师,岁数不大有点名气,进士出生。张钰幼年丧父后,视他如生父,年节总要上门孝敬,未上京赶考前,他就有意撮合姐姐和先生,想要亲上加亲。
如今,两人因为他的功成名正好喜上加喜。
一担担彩礼堆满了局促的门厅,不知哪儿冒出媒婆,叽叽喳喳撮合,三媒六聘礼数周全,那热乎劲仿佛今天就要让长姐过门。
“贤胥啊贤胥,你还在等什么,难不成要梁先生三抬大轿来迎娶,你才应允,姑娘是何想法,你倒是去问问啊。”
张钰转身再次来到门前,手指触及半截门帘,忽然又回头,院子里屋子里挤满了人,一片艳红色,人人都喜气洋洋,顶着同一张笑容。
今个是大喜日子,他金榜题名,姐姐即日出嫁。他盼了十年,一朝得偿夙愿却不得欢喜。眼前的一切如梦如幻,一点都不真实。
他有赴京赶考中榜的记忆,模模糊糊记不真切,仿佛久远到早该忘却,可是明明发生在月内。
庄员外梁先生的面部恍惚只剩下强烈的笑意,眉眼看不真切。眼前所有人脸都仿佛蒙了一层细纱,面貌竟是记不清的。
疑云骤起,张钰再也拔不动脚。纵使周身寒意泠泠,掌心却始终有一股含蓄的暖意,不张扬不急躁,陪着他从京城回到家乡。
低头,手里却空无一物。
他记得的,他手里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能将万千冰封化开的至刚至阳之物。
庄员外等得不耐烦,不顾礼法揽着张钰踏进屋内:“哎呀呀,这是怎么了,快救人啊!亲家母,姑娘,贤胥,快喊大夫啊!”
庄员外惊恐的呼救声忽地灌入耳中,门口人群尖叫着四处奔逃,仿佛天崩地裂。
“贤胥,你高中是光耀门楣的大好事,亲家母为什么要想不开寻短见,难不成是你飞黄腾达怕人非议你出生低微,逼迫老母亲和姐姐上吊自尽,你好狠的心。”
庄员外声声控诉,声嘶力竭恨不能用唾沫将张钰淹死,用天道伦常杀了他。




缺爱老祖疯三界 梦魇
张钰对周遭一切置若罔闻,闭眼握紧了右手,再睁眼,眼底的混沌和迷茫不见了。
同样的容貌,他周身陡然散发出高洁清冷的气息,高高在上,藐视一切卑微凡人丑态。
抬眼定睛看着庄员外,尖利冰冷的目光不带一丝情感。
“母亲和姐姐为何自尽,庄员外应该最清楚,不,你窥探我的记忆就以为能找到我的弱点,魔头,你的鬼魅伎俩不过如此。”
张钰环视屋内地狱景象。母亲垂在屋子中央房梁上,长姐俯卧在梳妆台,从脖子里流出的血蜿蜒到地上,凝结成了冰晶。
他亲手将母亲抱下来,与长姐一起摆躺在床上,替她们捋好额头碎发。两人面容平和,嘴角带笑。
张钰跪在地上,轻轻握住母亲冰冷的手:“我当时悲痛欲绝,没有留意母亲去时是笑着的。多年来乡里人明里暗里的欺辱,庄员外更是冷刀子刀刀见血,我就料定是你们逼死了她们,上京告御状。”
庄员外冷笑一声:“乡下地方人情冷暖,京城更是吃人不吐骨头,你只顾着自己的深仇大恨,前程不要,求恩师张大人帮你报仇。哪知庄员外京城根基深厚,连累师座和一干官员,事情越闹越大,搅乱一池浑水,闹得千人齐赴断头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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