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侯
作者:高小祖
穆平侯徐锦融,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在朝中地位居高不下。行事和脾气亦是。徐锦融生平只爱两件事:一是造武器,二是追公子。旁人私语她可能有病,徐锦融没当回事。但宛亲王世子贺昭知道,旁人说对了。曾有偶发失魂症的放荡不羁女侯爷*逼成浪子的隐忍忠犬小王爷控制不住挖坑难填的手。。。完┊整┊无┊错┇书┊籍:oop﹝wop﹞18.
疯侯 千里追 wоо⒙ν i ρ
北地边关,凉风刮过耳际,小院子的木门哐地一下,崩飞落地。
老士兵迅速回头,把一脸惊恐的少年小兵往后直推:“……快走!”
小兵嘴唇哆嗦:“你、你呢?”
一脚将堆在墙边的草堆踢塌了,老兵的脸在夜色中已看不清楚:“来不及了!记着,这事其他人谁也不能说!”
慌忙向后院跑去,身后乍起的厮杀声嘈杂惊心。小兵双目都要突破眼眶,直奔向后院院墙,心里反反复复念叨着老兵最后的交代。
……去京城,找穆平侯。
******
京城一处家宅大院,有张灯结的喜庆之气弥漫,此外也是平静安稳,与平时相差不大。
直到一声马嘶划破空气——
“彦祁!”
来人从快马上翻身跃下,周身尚带着深夜赶路、薄露侵袭的轻微寒气,一双铁靴毫不犹豫,大步上前。
连续几日披星戴月、快马加鞭,总归还是赶上了。院门处,一圈大红灯笼投射的喜庆红光之下,一群家仆拥挤推搡着拉住那匹刚从崔府大门一路狂冲至内院的高头大马,院门外也传来一波嘈杂人声。
屋中走出的男子身上试穿的大红喜服尚未脱下,背着一室烛火定立阶上。来人在阶前止步,直看着他披在身上的红袍,径直发问:“你真要娶亲?”
“是,”崔彦祁嘴角讽刺地微微勾起,“怎么,穆平侯深夜到访,可有要事相商?”
眼前人点了点头,停顿一下,又摇了摇头:“只是有话相询,听你说来,才得安心。”
“穆平侯,”
崔府主家老爷力拨开院门口拥挤探头的一众家仆挤了进来,全身尽是掩饰不住的慌张,上前两步,干站在两人之间,看着来人,不知如何是好:“你这是何苦……”
来人颔首抱拳,左手叁指前端所覆钢冷光微动,语气恭谨,却毫无退避之意:“崔大人,深夜叨扰,给府上添乱,是我唐突失礼了。但现下时不待我,实在有话要同彦祁说过,他日我定向您负荆请罪。”
崔尚书一脸忧色,纠结片刻,最终担忧地看了眼儿子,只得勉强往外走出。门口聚集的一众家仆也跟着窸窸窣窣退出院门,又在崔彦祁的目光中不太情愿地把门带上了。
“彦祁,”院内突然的安静,竟也显得有些突兀,“你已经想好了?”
“你此时应在靖州。”
“我在去靖州的路上,听得你的消息,折返回来。”
崔彦祁不耐地偏开头,深深吸了口气,几乎是从牙齿缝里把话挤出胸腔:“徐锦融,你这招还真玩不腻味了。你还要千里追情过多少家公子才能罢休?真把自己当情圣了吗?!”
徐锦融愣了愣,脸上出现短暂的赧然,但仍然凝望着他,又上前一步。
“……这是我们俩,自与其他人不同。”
短暂的静默后,崔彦祁自嘲一笑:“这样的话,你想必也跟许多人说过吧。”
徐锦融虽然想不太起来是不是都跟谁说过了,但是她觉得这并不重要:“我是认真的。我们……你难道真放下了我们的情谊?”
五日前,在例行前往靖州的路上,听到崔彦祁就要娶亲的消息,徐锦融不顾旁人劝阻,快马加鞭掉头返回平京,就为了在他步入婚礼之前赶到他面前,向他把这话问清楚。
四目相对。
徐锦融立在阶下,双目倒映着屋檐下大红灯笼的红色光晕,周身笼罩连夜赶路的风霜之气,一张面庞透着说不出的坚定执着,不输银月光华。
若是几年前她这般,那他会怎样呢?
崔彦祁也不知道。明日便是自己娶亲的日子,若说此时看到她这样出现在自己面前,说不震动,也是假的。但是现在,他知道——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徐锦融的一贯做派,这片刻间,又回想起听说过的一桩桩事,曾目睹过的若干情景,心头以为已经熄了很久的恼意,又蹭蹭燃了起来,当下只觉,又冷又怒。
“放不放得下,又如何?你这样过来,是想听到什么?是要我临阵悔婚?还是说我若是放不下,你就要跟我成婚不成?!”
徐锦融脸上出现一丝裂痕,片刻,答道:“……我不知道。”
崔彦祁望着她,嘴角勾起来,目光里尽是嘲讽。徐锦融也定望着他,但渐渐地,崔彦祁笑不出来了。
“当时年少,我不懂争取,”仿佛被某种记忆笼罩,她开口,梦呓一般,目光不知是在看他还是在穿透他在看着什么,“现下也不知往后会如何。我只知,一直未能真正放下你,也要同你把话再问个明白。”
沉默。
“徐锦融,”崔彦祁面无表情,“你知道你这样,让我觉得怎样吗?”
徐锦融听得不似会有好话,背脊稍僵,有所迟疑。
“你让我觉得难堪,”
她双眸睁大,
“觉得恶心。”
她脚下不受控制地倒退一步,变得煞白的面孔上,尽是震惊和受伤。
夜风拂来,院门关得不严实,微微晃动作响,但满院沉寂。
“我明日迎娶杨家四小姐。她秀雅纯良,宜室宜家。”
闭了闭眼,同时抬手抹了抹眼下,徐锦融镇定片刻,再抬眼:“你能直接回答我的话吗。”
“……我放不放得下,重要吗?”崔彦祁语气中少了些刺,但听来仍旧冷硬遥远,“我们终究心性不合,难归一意。纵使现在放不下,思量了断,也不过是时间早晚。”
静默了也不知道多久,徐锦融点了点头:“你心意已决,我已知分晓。”
她不再逗留,转身走向自己的马,牵了缰绳调转马头,向院门走了几步,又停了步子,只往后稍微侧头:“我空手前来,此间仓促,也无贺礼可送了。唯有言语相赠,祝你新婚愉快,琴瑟和鸣。”
言毕牵了马,径直往外走出。
外间接下来的动静小了许多,渐渐完全归于沉寂。片刻,崔尚书步入门中,看着仍在阶上站立不动的崔彦祁,心中喟叹,问道:“吾儿,可还好?”
崔彦祁木然地点了点头。好一会儿,见崔尚书还是担忧难言,方又挤出一个僵硬的笑:“放心吧爹。你知道穆平侯,她这样荒唐行事,也不是第一回了。”
“但你们……”
“我们都已经过去了,”崔彦祁打断了父亲,“明日婚礼,一切如常。”
夜风渐渐大了。
徐锦融在崔府门口,眼底的湿意也已尽被夜风吹干,立在马旁,忽然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虽然可以掉头往回赶,但马已经很累了。回自己府上?不想回去,回去了就得解释。去其他人府上待一晚?现在谁都不想见。见了都得解释,不想解释。
许久才意识到背后崔府大门还没传来合上的声响,她回头看了一眼,门于是咣的合上了。想必是那几个爱看热闹的家丁。有路人从街道上走过,看到她这个样子,似觉奇怪,多看了几眼,徐锦融也并无心情去在意。
“我们找家客栈住一晚吧,”她对马说道,也不上马,就此牵着缰绳,顺着灯火昏暗的街道,徒步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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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侯 夜宴
靖州知州赵箐府上正在宴客。
“我这宅子不大,靖州入了秋,那些时令之物就不好上来了,比不得天子脚下,只怕怠慢了几位,还望穆平侯海涵。”
“赵大人客气,如此已经很好。我是奉了公务前来,别无他求,”
徐锦融拿起酒杯,“靖州琅山新发现这处铁矿,品相极佳,真可谓是物华天宝。况且,是我晚来一步,才误了原本的安排。若是在行军途中,这可是该军法处置的。几位已经如此包容,我甚是惭愧,甚是惭愧。”
她自罚一杯,赵箐连道不敢,却也开始觉得轻松起来。
当朝盐铁官营,如今北境边界战事方才平定数年,虽是海内清平、百废待兴,但兵器、军火营造一事,天子颇为看重。靖州距离北境边界尚有距离,但论起运输路途长短,已强过其他几处军火重镇,新发现的这处铁矿又是品质颇佳,适于铸造钢器械。故这穆平侯奉了天子之命,前来靖州,监督琅山军火营造事务。
赵箐之前从没见过她本人,但今天接触下来,并无想象的那么难伺候。
“贺昭,”徐锦融转向自己左边,挺高兴,又举起酒杯,“不想还能在靖州又见你。”
身旁贺昭嘴角弯起,举杯与她同时饮尽。
“好在有小王爷在此,穆平侯还算是有故人能叙叙旧,聊些往日趣事,”赵箐笑道。
靖州属宛王爷的封地,贺昭是宛王世子,与徐锦融又兼有同窗之谊,前来靖州一同迎她,是情理之中。
徐锦融此时却不大自然,又朝贺昭看了一眼,后者也正看她,双眉微挑,似笑非笑:“上次见面,还是两月之前。”
虽想不大起来上次什么时候见过了,但徐锦融仍点头应过。
少年时她初到平京穆平侯府,尚未及笄,受宛王监护了一段时日,与贺昭也曾一并行军,自然相熟。但后来到侯府自立,与宛王于朝堂联络更多,与贺昭就渐渐只余同窗联系。
何况她在太学事迹不算少,见宛王时若贺昭同在,总有点不自在。而贺昭在太学之外虽也荒唐,不过他喜欢女人,她喜欢男人,所以也没多少共同之处,没啥可交流的。
“你还是老样子,这么……”寒暄之下,徐锦融却一时有些词穷:“……风流倜傥。”
贺昭顿了顿,随即笑笑:“你也是。”
赵箐在旁布菜:“本以为小王爷近日也要回平京呢,户部陈侍郎家的公子陈都尉,前几日就赶回去了,说要去参加崔尚书家里公子的婚宴——”
“啪”的一下,徐锦融手里的筷子不轻不重地扣在案上,赵箐的话戛然而止,口型张开一半,顿在当场。
“……”
徐锦融停了停,又拿起筷子,打破这短暂的安静:“陈孟修是吧,多年没见了,也不愿意先来看我一眼。”
赵箐看向贺昭,他记得上次陈孟修说到,两月之前同贺小王爷一起在平京见过穆平侯。但显然徐锦融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他吞了口口水:“这菜色可还合口味?”
“不错。”徐锦融说道,拿起酒杯饮干。
接下来的时间,赵箐都在坐立不安中度过。穆平侯的话变少了,仿佛心不在焉、兴致缺缺。她不在的时候,他偷偷问了贺昭自己是不是有哪里做得不对,贺昭却只轻笑不语,看他急了,才说说做得很好,要继续保持。
从赵箐府里出来,骑马并肩徐行,贺昭看着前方:“赵大人今晚很紧张,总担心对你招待不周。”
“我也发现了,”徐锦融点了点头,骑在马上平视前方:“可我说了觉得挺高兴,也夸了他很多次非常周到,他为何还要这么紧张。”
“你虽有安抚,但也能察觉,你没有前面那么高兴。”
徐锦融没声了好一会,才道:“有那么明显?可有什么办法?我控制不住。”
“小王爷,”
迎面一个年轻公子骑马而来,目光往徐锦融脸上看了两眼,向贺昭发问:“不去吴六那里?我出发晚了,那边重头戏怕是要开始了。”
“不——”
贺昭还没说完,身旁徐锦融已经兴致上来,径直问道:“什么重头戏?”
这位公子倒也落落大方:“吴府老六今晚设宴请客,靖州城里小半的子弟都聚过去了。”
徐锦融挑眉,拉起缰绳就调转马头:“走。”
这位陈孟章公子原来竟是陈孟修的堂弟,待贺昭介绍过后,兴奋开口:“我还以为穆平侯得下旬才到靖州呢,小王爷也是,孟修哥就上平京去了,刑部崔参议是他太学同窗,近日成婚,他去喝喜酒。孟修哥的同窗,想必也是小王爷和穆平侯的同窗吧。”
徐锦融万万没想到,即使在千里之外的靖州城,都能接二连叁迎面撞上崔彦祁成婚的消息。当下从喉咙里挤出来一个是字,心中再度烦闷的不行,夹紧了马腹就往前奔出。
疯侯 下半场
入夜了,有生意兴隆的酒馆在门外道旁摆出桌椅,叁两食客在门外灯下,饮酒闲谈。
“……这琅山铁脉可不是小事。咱们靖州城不接边关、离平京也不近,现下却挖出了这处铁脉,这天下大定才不过十年,当今圣上又看重兵力军火,再往后十年,那时的靖州跟现在,定是不可同日而语了,依我看,能成一个军火重镇。”
“……不说北狄已不再扰乱边关了吗?这些年也没听说又出什么乱子。”
一人放下手中酒杯,拍了下桌子:“那还不是因为当初受创,元气大伤,这几年不乖乖听话,还能干嘛呢。”
“可不吗,现下来靖州督造军火的,就是穆平侯本人,足见这事不小吧。”
“穆平侯?我一直都想不明白,”旁人啧啧一声,“咱们大昱是朝中无人吗?为何要给个女子封万户侯。”
几人愣了愣,一个汉子开了口:“小伙子,你这是刚进城?当年北狄一役,白头发北狄王给炸翻的战车波及而死,穆平侯可是居功首位。再早几年,据说平京城里街巷小儿,可是只知有穆平侯,而不知有太子呀。”
“那也……不过一个女侯爷,供着不就得了,还督造军火,这是何道理?”
马匹嘶鸣声忽而传来,一匹黑色骏马在这处道旁急急止住,把一桌食客都愣住了。
骏马前蹄随缰绳的控制高高扬起再重重落地,一个或许是个女子的年轻人,面不改色,自马背上道了一句“因为她够本事”,便甩了马头疾驰而去,留下这桌食客不明所以、面面相觑,眼看后面两骑追赶在后,马上人神情各异,一并消失在渐浓的暮色之中。
***
“穆平侯根本就不该来这里,”贺昭神色并不好看。
“我怎么知道她会开口要来,”陈孟章小声回道,“再说了,这话你干嘛不跟穆平侯说?”
贺昭眯起眼:“要是说了,她肯定更要来。你最开始要是能闭嘴,就都没事了。”
“吴公子,初次见面,今日叨扰了。”
徐锦融行罢见面礼,随紧张来迎的吴六走进宴客大厅。
自吴六公子匆忙离席开始,敏感的舞姬们已然发现,宴会的气氛发生了什么变化。原本坐他旁边的几位公子哥儿配合着家仆们腾出了自己的位置,遣散了怀中的歌姬、敛了坐姿、整理了衣衫,浪笑谑语全然不见。
似乎有不速之客要来。
水晶圆石叮咚作响,吴六公子分开垂帘,往里迎进叁位新到的客人。贺小王爷和陈孟章公子是常客,只另一位面生,眉如墨勾,仪容俊秀,但神情间不带笑意,锦袍挺括,身形步履英挺从容,向纷纷作揖的众宾客回礼。接着吴六公子要把这位生客引向自己的主座,几人推辞一番,挨着主座席地坐下。
贺昭推辞了吴六请他入座另侧下首的邀请,挨着徐锦融坐下了,一边跟陈孟章心照不宣对视一眼,心知在他们进来之前,这里想必已经快速拾过了一番,倒还能看。
徐锦融没有太多说话聊天的心思:“听说今晚有个重头戏?”
吴六迎上贺昭直射过来的视线,勉强扯出了一个笑来:“这……”
“我果真该惭愧才是,”徐锦融说道,笑了一笑,拿起席前酒杯,“本想来随意散散心的,没想到打扰了这里的兴致,吴公子,我不请自来,就先干为敬吧。”
吴六连道不敢,赶忙叫来一个家仆吩咐几句,几声清脆铃响,斜侧里声乐再起,一队身着碧色轻纱的舞姬鱼贯而出。
方才布置得仓促,但毕竟已交代下去。入座的几个美艳姬妾已经退下,这里不是所有人都认得穆平侯,但此处多是相熟的城中纨绔——不不,城中富贵子弟,想必能对他的安排心中有数。
有点紧张地瞄了瞄穆平侯,只见她一言不发静静欣赏,面上可见一点愉快,吴六绷着的心脏慢慢放松。
他很快发现,眼前这支舞,那领舞的舞姬,舞姿真真夺人双目。那腰肢仿佛不堪一握,裹着碧色青纱,和着鼓乐齐鸣,摇曳旋转,水袖裙摆仿佛触手可及,一身欺霜赛雪在轻纱之下若隐若现,细长媚目自翩跹袖摆间顾盼流转,把人魂都看飞了一半。
可不,方才厅里众人一副假装端坐的模样,现在屏息静气,都看得呆了。
还是可惜了哇……吴六心中暗叹。新月坊新教出来的一批舞姬,用了心血在培养的拔尖人才,今日宴会本是首次挂牌竞拍的安排。没想到中途来了个穆平侯,就算他也不是那孤陋寡闻之辈,但初次见面,还是不敢太过放浪了。
这次就只当普通乐舞,看完先散了吧。待下次再聚,再过把——
“……!”
鼓乐迅疾之处,旋律骤然挑高,但吴六万万没有想到,为首的舞姬足尖点地,水妖般的身躯忽而变得柔弱无骨,一个轻捷旋转,纵身跃进了身旁穆平侯的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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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侯 袭胸
舞乐停得意外,堂中几声抽气响起,此外悄然。贺昭腰间短剑已抽出一截,只恐是刺客伪装,就要将她当场拿下。
然而他双目瞬时睁圆,只听舞姬软语轻唤了一声“公子”,一双柔荑径直抚上了徐锦融的前胸。
“……”
呆愣地张着嘴,刚刚的靡艳媚色此刻荡然无存,舞姬手也忘了挪开,就这么像个木头人似的坐在徐锦融怀中,完全僵住。
徐锦融则一言不发,眉毛微挑,似在等她先说话。
“公、公……小、小姐!”
舞姬终于找回神智,烫手一样慌忙抬起自己的手,要往后退开,“我、我……对不起、是我弄错了……”
她万万没有想到,经过不知多少日夜的苦练,在挂牌见客的第一天,这样铆足了劲要夺得城里最显赫贵胄的视线,却——
一只手箍住她的后腰,有一点铁一样冷硬的触感,阻止了舞姬的退避。
“弄错了?”
徐锦融缓缓念着这个词。
那一跃不是与他人一块商量过的动作。这是个有些野心的姑娘,舞技湛,身段妖娆,容貌极美,慌乱之下我见犹怜。但现下听得这话,徐锦融也不知今晚是否是喝多了,心里忽然冒起一种被摆了一道的不快。
“穆平侯!”
吴六颤抖的声音传来:“这蠢材有眼无珠,不知您身份尊贵,逾矩冒犯,我这就将她重罚谢罪!”
“我有点不明白,”徐锦融看了吴六一眼,这舞姬应该正知她身份尊贵,才会如此的罢:“若是这里任何一位公子,是否都不叫弄错。唯独是我,却叫弄错了。”
一片鸦雀无声。
“我有哪里不如他人,要让你懊悔成这个样子?”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舞女吓得脸色煞白,求助地看向左右他人,而吴六不敢再多说,只白面噤声,脖颈微缩僵坐原地。
“锦融,”
贺昭出声了,规劝的口吻。这里毕竟是他人私宴,众人都未曾见过穆平侯,不宜如此。
徐锦融扭头看了贺昭一眼,虽然她承认现在是有存心找事的意思在,但他这么一开口,心里不但没有惭愧,反而更有点火大,不明白这明明是别人招惹她在先,他为何还一副是她做错的口吻。
舞姬眼眶中的泪水哗的滑落:“小姐,我真的是弄错了,我不曾想会有小姐到此,以为你是位公子……”
“你做了选择,就要往下坚持,”徐锦融并不满意她的解释,不顾是否是酒意上头,径直转向吴六:“这位姑娘,就送到我府上吧。”
“……是,”吴六额角上的冷汗又冒出来一层,诺诺应了,忙唤人把泪眼婆娑、几乎是让人搀扶着才能立起的舞姬带了下去。
席间众人仿佛松了口气,但还是静悄悄地,提着肩难以松弛。徐锦融看人已带下去,点了点头表示赞许,再斟满了酒,举杯感慨:“此舞甚妙,再来几支?”
……
推开宴会休息小厅的门,她独自倚着长桌,手里握着一只杯子,仍旧看着前方,好一会才循着动静看来。
贺昭虽然可以理解为何那舞姬会把徐锦融误认为是位公子,但他绝不会犯这样的迷糊。她白天在办公务,穿着、发型均无性别特征,除知情者外,自然少有人会相信是个女子在做这些事。
宛王爷曾回忆初次见到徐锦融,据说那时城外金戈鸣响、叫骂呼喝,堰头城的退路已被北狄军队包围,当晚距离鱼死网破,似乎并不遥远。当时还是懿怀太子的当今圣上,同宛王一起,与众守城将士们闭门议事,正试图在地图上找到一个可能的突破口。
“殿下,我拦不住她,”
门开了,一个约莫十一二岁、蓬头垢面的少年走了进来,太子卫兵立在门口,一脸无可奈何。
“我爹的火炮,现在可以用了,”少年不待其他人作何反应,张口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