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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侯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高小祖
他一笑,眉宇英俊舒展,露出一口齐整白牙:“好看吗?”
“……”她平静点头,“还行。”
贺昭擦擦手上的汗,手臂长长伸来:“不说实话。”
“好了——好——”
话声断续,被亲吻截断,他把她捞在怀里,发汗后鼻息热腾腾的,手也开始不安分。徐锦融开始觉得,他莫不是嫌小厮碍事,而不是嘴上说的少个外人少点风险,才把人遣走的。
亲昵玩闹一会,他放她下来:“想问什么?”
她看自己好一会了,定是有话要说。
这个问题本来早就该问,但是也说不上为什么,这几日才开始升上心头,或许是那老大夫一直欲言又止的话语神情,提醒了她什么。
“我父母呢?”
别的事情其实都不重要。但是这个……
看着贺昭的神情,等着答案,徐锦融发觉心里跳动越来越快,撞击如擂,身子却几乎定住。
贺昭缓缓开口,神色里带着怜惜,“你父母,很早就都过世了。”
“……”她顿了顿,又问:“那你父母呢?”
看他一时顿住,答不上来,徐锦融心里立时有不好的预感:“不会被我们牵连么?”
“不会,”他捋捋她的头发,轻叹口气,“他们很好。”
“我家里可还有其他人?兄弟姐妹,爷爷奶奶,”
他摇头:“都没有,你没有兄弟姐妹。其他叔伯,也都好好的,各自生活。”
徐锦融心里安定下来。
“不过你还不大的时候,十四五岁,曾寄养在我家,那时候叫我哥哥,”
他揉揉她的头笑着,又收起来,变得严肃,一双眼睛黢黑深邃:“……还天天跟在我后面跑,我去哪里,你都要一起去。小小年纪,一定要跟我睡觉,不然就要杀人。看不见我,就闷闷不乐,提不起劲。我多看别人一眼,你就私下找人麻烦,不让人家好过。”
“……???”徐锦融目瞪口呆,“……我们是那时候就好了?”
“嗯,”贺昭点头,面不改色,“我们一直在一块,只有彼此。后来你说非我不嫁,我也非你不娶,就成婚了。”
徐锦融不免有些直觉地惊讶。没想到自己原来是这样的人。不过也怪不得了,难怪他一直在身边,自己也直觉地很信赖他,哪怕以往几乎是空白。
“以后不会那么幼稚了,”她觉得很抱歉,“你可以多看别人几眼的,我不乱找麻烦。”
“……无妨,”贺昭伸手掐掐她的脸,“不看就不看,我只看你。你呢,就也别乱看了,嗯?”
没过几日,小镇上来了一批驻军。
白日里一起出门见到成群的兵士,贺昭就变得凝肃,原本买东西的行程也缩短了。晚上洗浴,一边理她的头发,便听他开始说了。
“我们搬走吧,”
徐锦融点点头。镇上人说,跟北狄正在打仗,战事正临紧要关头,大昱皇帝御驾亲征到了堰头城,北界边境沿线大小诸城,俱加兵防守。
心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不过也正常吧,自己就是堰头人氏。但都说此战大昱兵马军力远远胜出北狄,直入对方腹地不过时间问题。但兵马多了起来,他们都是在案缉拿之人,为避风头,想来还是小心为上。
“这里离边境太近。还是避一避战事,”
贺昭说得也云淡风轻,好似这确然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一时权宜,随即又挑了挑声,问她:“你喜欢哪里?我们去一个你喜欢的地方。”
徐锦融顿时转身,有点雀跃:“我们去江南吧!都说那里山水清秀,人也文静秀美,特别好看。”
“……”眼看贺昭眉头跳动一下,神情有些勉强,迟疑着开口:“江南一带关卡密布,实则还是有些危险。我们不若往西边去,地广人稀,无人识得。”
也行,反正随口一说。她转身回来:“嗯。”
但夜里在榻上翻得厉害,或许是身子养得精气回来了大半,贺昭床笫之间放纵得很,刚柔并济,解数全出,喊得徐锦融嗓子都哑了,汗涔涔地迷糊睡去,听到他贴着耳垂一遍遍叫自己,也迷乱应着,只是不知道应出声来没有。





疯侯 初见(一)
西南腹地,初冬的小镇迎来一场寒潮。
小镇不大,但人来人往,熙攘密集,街道两边店家招牌锦旆还是热热闹闹地挂着,哪怕忽然初雪,落到身上即化,也没有阻拦镇上人往外溜达的心。
谁让今日是赶集的日子,又正好有州郡里头的大戏班子途径到此,正在最热闹的街心搭台杂耍,围聚叫好的就好几圈,孩童骑在大人后颈上,兴奋得咯咯直笑。
平京禁军侍卫长陈缚远远立在道旁店家门口,视线穿过一张张红润兴奋的面孔,停在那临时搭起的戏台上,戏伶反着手舞轮舞得呼呼生响。
一派繁荣景象。
大昱新皇登基不足一岁,即因北狄屡屡挑衅、居心不明,故而御驾亲征。一战之下,炮火连天,最终以北狄军破、北狄王呼延列死于阵内而告终。
于是天下再定,大昱自此以北狄为一属地,扩了边界版图。
而新皇得胜回朝,时隔数月,从败军中逼得内情,当初穆平侯当众刺杀一事,竟是呼延列一手炮制,并嫁祸于穆平侯。
元坤帝哀其不幸,为穆平侯平反,通缉告示尽数撤回,昭告天下,愿迎穆平侯还朝,官复原职。
……自此已过两年。
宛王夫妇在当初昭世子北上之后,仿佛一夕之间憔悴了很多。但是夫妇二人向来想得开,渐渐地时间过去,又开始如往年一样,常居靖州,闲散疗养,只因着皇令来召,方回平京待上一些时日。
只是据传,宛王夫妇二人,似乎在这几年里,去过一个从不在靖州和平京路线上的所在。
还去过两次。
忽然之间,陈侍卫长看到那边人群里一个站着的人影,整张脸全部绷紧。
——果不其然!
他只觉一时间血液凝固。几年未见的穆平侯,正立在那道红漆柱子边上,看着人潮围拥的杂耍台。这时辰比早时更冷一些,雪花也更为成形,小小绒绒的一点冰白,偶尔划过视野,落在地上。
寒气逼得她面庞也有点泛白,但还是有红润的颜色,身姿与往时模样并无不同,高挑舒展,自然挺拔,一身寻常女子装束,一目之下,也不见明显的凌人之气。
是她么?陈缚不由心中生疑。但再看去,若不是她,还能是谁。
视线再向旁边搜寻,确认了是只她一人,旁边没有其他熟悉的面孔。
……这当如何?他犹豫起来。
蓦地被人撞了一个趔趄,碰到旁边大爷,大爷哎哟一声,差点栽倒。陈缚匆忙扶稳大爷,视线再抬起,顿时脖颈僵成了石头。
穆平侯因了这动静,也正看过来,视线落在他面上。
“……”
但陈缚没有想到的是,她只看了这么一下,就又看回戏台上,并无别的反应。
……来人了。陈缚往旁人身后站去一点,隐去自己的面孔。借着前面人的阻挡看去,那边昭世子在穆平侯身旁,俯身说了什么,穆平侯点点头,继续站那里不动,昭世子从她旁边走开。
再往人多的地方走了两步,陈缚心里起伏不定。
……这该当如何?胸腔里咚咚直跳。
他们在那时会谈之后就没再出现,这么几年了。
若是,若是当做什么都没有看见,或许也——
然而警觉已经攀上颈后。陈缚不再多想,屏着气走进人群,钻着间隙,哪里不好走便硬挤着往哪里走,甚至走出了这一带街心。
步子迈得越来越快,进了小巷里,后方追兵接踵而至。
“哗”地一下,长刀抽出。陈缚只得反手回击,但没有格杀之意,很快被逼退到角落里。
“世子,”陈缚勉强格住面前刀锋。
“还有谁来了?”
“仅我一个,”
“是皇上遣你来寻?”
“还请世子和侯爷,还朝,”陈缚应道,“皇上……皇上并无恶意,也早为侯爷正了声名,对世子,也不做追究。”
“追究?”贺昭冷笑一声,眉心凝住不动,神情里带着不耐,“若不回呢?”
“……”陈缚一时语塞。
咯啷一下,刀锋迅移,手里武器掉落在地,颈上已架上兵刃。
“世子!”陈缚吃惊。
然而贺昭手上兵器没有落下。
两人看向巷子那一头,有人正走到那里,站着不动,一言不发看着他们。
“无事,”
陈缚听见世子张口说话,穆平侯点点头,但还是站着不动,然后一直看着自己。
颈上的刀收了回去:“是认错人了。”
回过神,陈缚反应了一会儿,心里愈发惊疑,脱口而出:“穆平侯不认得我了?”
这话几近喃喃自语,世子手里兵刃未松,眼中尽是浓重的警告。
“是么?”
穆平侯走了过来,停在两步开外,看着他,陌生的眼神。
“……”
僵持之下,陈缚面色变了又变,最终那根绷紧的弦,也不知怎么的,或许早有预兆,或许突如其来,总之便这么忽然间放松,释然开来。
“是,”他笑了笑,发白的面色有所缓解,看看面无表情的昭世子,“我认错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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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侯 初见(二)
重新回到人流涌动的街道上,走去几步,贺昭扭头面向又已看了他好一会的徐锦融,沉默了片刻,才道:“怎么了?”
“要搬家吗?”她问。
“……不用,”贺昭有些愣神,不想她会这么问,“通缉已撤,你没有罪。”
当时启程,还没走到人迹罕至的西域之地,经过这处小城,她莫名很喜欢,于是在此落脚。
即便记不起许多事,但徐锦融不傻。穆平侯姓甚名谁,在大昱其他地方小镇,也不算陌生。她问过他,自己是不是路上人说的那个穆平侯,他知道迟早会问及,也没有否认,她问她是否真的意图弑君,他告诉她不是。
而后见到街头昭告天下的皇令,他问,你想回去么?
……想的吧,怎会不想。徐锦融自小处处拔萃出挑,但看得见的看不见的阻力也处处隐藏,名利看似得来的顺利,实则十分不易。而虽然嘴上说得不多,但他一直知道功名对她来说,是多么重要。
她盯着那张告示看了很久,眉头微蹙,“不想。”
接着她才反应过来,眼里明显地惊讶,还有纠结:“你呢?你想回?”
“我也不想,”贺昭摇头,但嘴角笑意渐渐收起,看她的眼神里琢磨不定:“你想起来了?”
“不算吧,”她应得有些犹疑,“就是觉得,不喜欢那里。”
她接着沉默一会,终于又问出来:“你不想我想起来,对不对?”
“……”
“为什么?”
此时还有时不时的叫好,笑声呼声起伏,看戏的人群热情依旧。徐锦融此时的眼神,就跟当时很像。
“没有人能对我们如何,”贺昭定定心,抬手捋捋她的头发,又禁不住开始笑,“以前的事都是以前的事了。”
徐锦融觉得说不上来:“你笑什么?”
贺昭又不直说,但笑不语。
远处人群中,陈缚远远看着,最终无话回头,准备往相反方向走。
一阵动静轰然起来,陈缚疾回过头,戏班一匹小马驹让人引着本该跃过火圈,但这时临阵退缩,撞得火圈滚进仓皇避开的人群,自己也嘶鸣着往外急奔开去。
贺昭护着徐锦融退向店家门前,停顿一下,还是扯了条麻绳奔出去,急抛出绳套套上马脖子,在后紧追几步,将失控的马驹拉制到一旁。
而这边才好,后方一下传来喊声,心里猛地提起,贺昭回身,正见徐锦融一步奔出,一个脖子上坐着个小女娃的男子避让火圈时踩岔了脚,小娃一歪就要载倒下来。
“锦——”
她已单手拎着小娃的后衣襟,身子利落旋开半周,避开旁人,不过一个闪念,已在安全之处平稳立住。那边火圈滚撞到街边店家门柱,咣啷啷的倒在地上。
贺昭奔到旁边,看她还是一手拎着那小娃挂在面前,大眼瞪小眼,心里紧张放不下来。小娃呆愣愣的看她,倒也不哭闹,然后又看他,手里糖块黏糊糊的还抓在手里,脸上也早成了只脏脏小花猫。
徐锦融皱着眉有点嫌弃,但也没说啥。
把小娃还给她父亲,贺昭不住询问确认可有不适,抓着她的手腕把在指尖。
这几年里少不了定期服药看大夫,时间长了,贺昭自己也能给号号脉象,说出几分样子来。
徐锦融有点莫名其妙,他今早开始就这样了:“你今天怎么了?我怎么了吗?”
“……我担心你,”
她更不解,有什么好担心的?
“你……”
……算了,还是回去再说吧。她自己不注意,他也不知该怎么说,有前车之鉴,他不知道她这会儿会是什么反应:“回去吧,外面凉。”
“这么早么,”徐锦融看向给这马驹闹的慌里慌张的戏台,拉住他的袖口,“再走走吧。”
贺昭无法,于是并肩顺着街道向前走。阴沉的天气,日光在云层之后,细小的雪绒也不再下了,她的侧脸仿佛泛着一层浅光。
他不禁伸手,把方才给她披上的大氅再紧了紧:“你累了,我就背你回去。”
停下步子,徐锦融是真忍不住了:“到底出什么事了,你快说呀?”
贺昭不由失笑,却死活闭口不说,引着徐锦融追打逼问,只抬手挡在一旁,惹得她有点不高兴了,气冲冲几步迈开走在前面,不跟他走在一起。
他跟在后面,也有些纠结,该怎么说呢?
你喜欢小孩子吗?
……这或许都不用问。
走了几步,徐锦融回头,看到贺昭凝肃的神情,便又顿住,停在原地等他上来。
“骑马回去吧,”她也开始严肃了,“快一点。”
“不骑马,”贺昭伸手,拢住她手腕,“不着急。”
她于是不再多说,而走的还是明显快了的步子,在他无声安抚下,开始慢下来。
默默无闻的小城,温柔携手的男女。
宁谧流淌的日子里,变化却总还是要来的,不论小还是大,若是来了,就是隐在城外乡间,也是拦它不住。
不过贺昭知道,她也是不惧变化的。像这马匹突然当街失控、火圈轰乱了人群,哪怕多时不曾动过身手,但面对之时,她也总是左右逢源,本能应对。
尤其有他在身边,也有她在身边。
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初的少女已褪去青涩稚气,变成这样的明丽坚韧,甚至也要为人之母。
而看着她侧脸,贺昭却觉得,似乎不论变成什么样子,不论周遭如何变幻,不论经历了什么,徐锦融其实都没有变过。站在这里的,仍旧是当初那个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少年女郎,纵使身无一物,纵使从零开始,也依旧成竹在胸,率性从容,仿佛初生牛犊不怕虎。
——正文完——
哦买噶,总算正文完了。谢谢各位亲!!!!!真的没有你们很难坚持下来。
融和昭昭的故事还会在他们的世界里继续的!后续的番外,会跨以前和以后的时间写。当然了大家有什么想看的,就给我留言吧!!摸摸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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