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侯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高小祖
“可以用了?”
众人面面相视,懿怀太子站了起来,并未介意少年没有敬辞行礼。堰头太守徐鉴在被倒塌的堡垒伤及而死之前,一直在鼓捣火炮,那器物他们见过,若能投用,比投石机要强上许多,可惜造出来后试了一两下,就不知哪里坏了,仍然没能派上用场。而现下,徐鉴的棺木还摆在灵堂之中,城破也已近在眉睫,却无人可再接他的创造。
“对,我已排查出故障之处,改造了一番,试过数次,可以见敌了。”
懿怀太子与宛王对望一下,眼中光芒点起。
太子问道:“你是徐太守的儿子?”
“我是徐太守的女儿,”少年说道,脸上还沾着黑灰,看不出表情变化,但双目开始发红,垂在身侧的左手叁指包着纱布,也已沾得脏兮兮的,“他们说要把北狄军打回才能安葬我爹。我们马上开始,我爹就可以下葬了。”
***
宛王说完之后,摇头感叹徐鉴真是生了个好女儿。当今圣上显然也是这么觉得的。徐锦融在朝堂之外的事迹,也并不影响她在他们心里一直是个“好孩子”的形象。
简单打了个招呼,贺昭走到她旁边:“那个舞姬,你要拿她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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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侯 错认
“能怎么办?”徐锦融说道,“还不是好好放着。就算给她吓了一跳,我总不能吃了她吧?”
看贺昭缄默不语,她又问:“你喜欢?”
那是肯定的,贺昭怎可能不喜欢:“那也得在我这儿先待几天,差不多了再让她上你那儿去。”也算能遂了这舞姬的心愿。
贺昭无奈地苦笑:“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
她终是忍不住,长叹一声:“你们就放心吧。我是一时仗势欺人没错,但我不动她。我没有你想的那么不堪,现在还没有。”
这语气有些重,贺昭知此话想必是真,便也不再做追究,只挨着桌子与她并排站着,笑道:“何出此言?我可并未觉得,你有哪里不堪了。”
徐锦融微微眯着眼看向他,似乎在考量,这是否只是场面上的漂亮话。
“还有人觉得我恶心。是不是?”
贺昭惊讶:“什么人?你怎么恶心了。”
“我不明白,”徐锦融回过头去,摇着头,“我真的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
贺昭心知,她今晚一切出格之举,都是因为崔彦祁成婚了。他跟其他同窗一样,是当初二人的旁观者。不过后来他们分开了。而徐锦融最初是怎么对崔彦祁穷追不舍的,后面也穷追不舍过其他好些人,以至于这“太学双璧”一段还称得上佳话的过往,慢慢变成了无人再提的尴尬事。
而徐锦融并无要跟贺昭深谈心绪的想法。说下来,今晚只是心情太坏,破罐破摔。当下也并不答他,只笑了笑,眯着眼向斜侧倾身过去,要拿贺昭身后的酒壶。
然而出乎意料地,贺昭竟忽然跟着低头,一下吻住了她。
“……”
徐锦融一时间忘了要做什么。
贺昭在意识回来之前,已被猛然推开,哗的一声,一道寒光一闪,横在颈项旁。
“贺昭!”
徐锦融怒喝,身侧长剑已然出鞘:“你竟敢轻薄我?”
贺昭仍处在短暂的出神状态,除了双目圆睁,看着与平时没多大不同,徐锦融得用力刹住脚尖才能忍住不要冲上去揍他:“你以为我是什么人?你以为我现在这样,就能让你任意轻薄吗?”
她还处在绝对的震惊之中,心里几乎要炸了,难以置信居然有人会打她的主意,简直反了天了!
“不,锦融,我方才以为你要向我……”
贺昭知道自己怕是误会了,但事到如今,面对面前这张怒容,更有冷剑横在颈际,竟忽地说出了口:“我本也倾慕于你,一时恍惚,才会错了意。”
徐锦融没想到会听到贺昭这样说,瞬时吓了一跳。
“你少耍我,”她道,“我也不是第一天认得你。”
“我没有耍你。”
徐锦融的剑还是没放下来,愤怒中竟还带点讥诮:“那又如何?”
但此话既出,她忽觉是否有点刺耳,哪怕是贺昭,但好歹也是贺昭。
可她当然不会回。
而贺昭当即双眸一闪,径直视来,高大身躯骤然绷住,倏忽间陌生得确实像个第一天认得的人。
“你,”
某种难堪和恼怒、窘迫一起直涌而上,他牢牢盯着徐锦融,她蹙起的双眉,震怒的眸子,紧绷的面庞,隐入衣领下的颈项。贺昭不知道徐锦融怎么看自己,他自问至少在她面前向来认真可靠,而眼看她动作暗暗变为攻防兼备,他忽然不知道,这些年来自己究竟是在干什么。
好几年了,父王说她都没再有过失魂之症,哪怕吃的药一直在减少。而她从来就没想起过,她最早发作那时做过什么。
连他父王都不知道,没几个人知道。
“你就这么嫌弃我?”僵持片刻,他眼光垂下,再抬起:“我以为你喜欢公子哥儿们呢。”
徐锦融眉一皱:“……我喜欢其他类型的。”
贺昭哦了一声:“崔彦祁那样的?”
她一怔。
“现在他在干什么?”贺昭面上笑容淡淡的,这一刻里,仿佛才卸下白日里谦和沉稳的假象,“你喜欢的类型,可刚刚新婚燕尔,另娶佳人。”
“贺昭,你说话小心点,”徐锦融禁不住出声警告。
贺昭像没听见,也没管颈侧的剑刃,缓缓抬步:“我也不甚明白,那些个弱柳扶风佳公子,你就不觉得腻味?”
“你还过来?”徐锦融不悦,宛王叔可就贺昭一个独子,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对他动手,“非得我上手才开心?”
他于是止步,只是看着她,似笑非笑:“你想我停,那我停下。”
一步之隔,目光交织,谁也没再动作,却有什么已被打开,需要重新考量对彼此的认知,使这看似静默的对峙,越往下,越说不清道不明地暧昧。
不待有人再说话,房门此时打开,陈孟章在门口愣住,忙几步上前,担忧道:“穆平侯,这是……”
徐锦融剑入鞘,竟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时候不早,我叨扰多时,先走一步。”
走向门口,却说不上为什么,她再回头看了贺昭一眼,方才径直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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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侯 皇城
一晃就是二十余日。徐锦融背着行囊,在两个侍卫跟从之下,从琅山回了靖州的府邸,看起来十分疲累。
然而府邸之中,一骑骏马从院前飞掠过去,马上之人哈哈大笑,府中高管家追在后面,气喘吁吁,绕了几大圈,徐锦融终于停了下来。
他冲上去把马拉住:“怎么这样胡闹?这宅子不大,还要这样骑着马横冲直撞,什么时候养的这毛病!”
徐锦融笑眯眯地,但置若罔闻,顶着阳光,眯着眼操纵手中的风筝线:“谁让我骑术好呢?高叔,快抬头!”
高管家应声看去,那只大花朵模样的风筝呼啦啦张开花蕊,抖出许多花瓣来,随着风向簌簌掉落在院子里,日光中落下一阵缤纷花雨。
高管家禁不住露出微笑,这才开始放下心来:还好还好,哪怕给那没眼光的混小子打击到了,徐家大小姐也没变,还是老样子。
接他才看到,徐锦融的手背上有白布包扎,顿时皱眉:“锦融,你这手背咋回事?”
徐锦融一边回风筝,闻言挑起眉,面上快意更甚:“这几日在琅山试炼弄的小伤,无妨,这伤伤得值!”
“你既回来了,我可得问问,”高管家慢条斯理,“那个心莲,是咋回事?”
“心莲?谁?”
高管家眯起眼:“你去琅山前,城里某个姓吴的公子送来的一个女子?”
“哦!心莲,”徐锦融打了个响指,“有你照顾就成,我改天再去看她。”
她移步要往屋里走,高管家继续追着:“那吴公子,还有另外好几位这城里的公子,这些日又送来好些个帖子,邀请你有空时赏光去他们府上看看。”
“且放着吧,看我心情,他们这些人反正没几个能干啥正事。说实话琅山这几日怪不轻松,我要好好沐浴修整,歇息歇息。”
“那小王爷呢?”
徐锦融顿时停住:“小王爷?哪个小王爷?”
“还能有哪个小王爷,贺昭小王爷呀!”高管家嗔怪,“他来找你好几次,我寻思着莫不是有要事,他也没说。”
“……”她紧了紧背上行囊,“我着急回京述职,往后再说吧。”
高管家要去接过,她没有递给他:“无事,我正好回屋里一并拾拾。”
要进屋,却觉高管家似欲言又止,不由停步:“高叔,还有啥嘛?”
“……无事,去吧,”高管家只笑了笑,“你是该好好歇息下。”
待徐锦融走进室内,高管家瞟了眼门扇上一处新补的红漆,移步走了出去。
***
回京一路平安顺利,到了京中住宅,徐锦融不曾停歇,就传书宫中,要求见皇上。
她把行囊里其他东西取走,只留下一只约一臂之长的木匣子,打开检查,再封合好,背在背后,系上宽大的披风,进了马车,往皇宫驶去。
今日天阴,御书房内一派肃静,枢密院丞和兵部尚书已经在静坐等候,时不时互相谈论几句。徐锦融没想到兵部尚书也会在场,但以他的职权,这也说得过去,便也没多在意,行了礼,相互问候寒暄过后,方把手中木匣放到桌上,问道:“皇上呢?”
兵部李尚书有些惊讶:“皇上近日龙体欠安,正在宫中养病,暂由太子代为理政。”
徐锦融一愣:“多久了?”
“十余日了。”
“为何没有人告诉我?”
枢密院丞和李尚书面面相觑,摇了摇头以示不知。
皇上抱病休养,这么大的事,为什么没有人通知她?
房门打开,琛太子进来了。徐锦融曾做过一段时间太子伴读,互相见礼后,略一思忖,觉得在此先与太子道出也未有不可,便打开了桌上木匣。
“这是?”
几人语气惊讶,看着徐锦融从中取出的一支器物,全是铁铸成,不到一只手臂长度,圆筒状细长管道一头连接着铁铸的膛,再组装上似可用手握住的木质把柄,管道尽头则是黑色的洞口,仿佛有种不祥的意味。
“琅山火炮如期开造,我一直改造的火枪也已改好,比先前的便捷许多,”一手抚过枪膛,也不知她手指动了哪里,枪膛松动了,徐锦融从木匣中取出一个圆形如田间水车样子的器物,嵌在了枪膛打开后露出的枪腹之中。
嘎吱几下,她的动作很快,几人尚不能看完全,徐锦融将火枪握在手里,火枪看起来很沉,但她左手单手握住抬起,看起来好似毫不力。
“这屋子里,什么东西坏了皇上不会心疼?”她环顾一圈,问道。
当今皇上不是个穷奢极欲之人。御书房里器物、摆件简单素净,并无繁复装饰。
太子沉下脸:“穆平侯且不要胡来。”
疯侯 有病吃药
但徐锦融跃跃欲试,并未听从,只抬手不知扣动了哪里,一声突然而集中的震响把几人吓了一大跳,御书房那头一只矮脚圆凳凳腿应声断裂,咔的倒在地上,兀自微微晃动。
震惊之余,太子抬手拍在桌上:“徐锦融!这是议事重地,你且敛一些!”
“抱歉,”
她说道,手下却十分麻利,哗啦啦几下拆卸了嵌入枪腹的圆匣,把火枪重新放回木匣,充满期待地看向枢密院丞,“赵大人,这个怎样?方才这下仅是展示一番,用的木丸,我在琅山时已用火药匣试过,威力极佳!”
“殿下!”
有人把门撞开了,两名太子侍卫持剑立在门口,太子喝了一声无事退下,方才了剑,关门退去。
赵大人有点怔愣,看了看怒容未消的太子,最终还是开了口:“军械大臣不论怎么看,还是得穆平侯担任方能服众呀。”
徐锦融满意了。等的就是这句话。
“军械大臣只要管得住军械事务即可,会不会亲自造,有何要紧?”太子却不为所动。
徐锦融不慌不忙:“军械事务我也已参与多年,不敢说尽善尽美,但也相差不算远。”
“穆平侯年纪轻轻,为何非要任军械大臣一职?是一心为大昱社稷着想,还是要同你堂弟斗气心切?”
徐锦融眼眶睁圆,她知道自己与那不争气堂弟不合之事,身边想必人尽皆知,不过太子当面拿出来说,还是出乎意料,声音稍弱:“二者皆有。”
赵大人幽幽地叹了口气。而李尚书有打圆场的心,干咳一声要缓和下气氛,太子已冷哼一声,一把驳回:“军械大臣向来由老头子们担当不是没有道理的。你这般不知轻重,心性不稳行事幼稚,如何担得!若这般委任,长远看来,必出事端。”
徐锦融原地站立片刻,忽然刷的一下抄起木匣,要往外走:“这么重要的事情,我必须亲自面禀皇上,听他的意思!”
李尚书面色变了,太子端坐席中不动,肩膀却已气到发抖。
***
病中的皇帝还是接见了徐锦融。
但是皇上也并不应允军械大臣之职,说辞跟太子也几乎是一样样的,不过多少给她一点颜面,说除非有更合适的人能加以委任,否则在徐锦融能证明自己真正胜任之前,军械大臣之位会空缺,让她权且回府,等待赏赐。
虽然失望,但是徐锦融也只好再想,怎样才能再让他们信服,次日即在府中迎来一道圣旨,辞穆平侯犀角、绸缎,而出乎她意料的,还赐了她丹书铁券。
平京今日,有微微细雨。
徐锦融从枢密院丞赵大人府中书房走出,心情比起前几日,舒畅了不少。
她跟赵大人商量了火枪制造和配备之事,因制造不易,且恐遇上枪膛或部件障碍而发生事故,目前只能在她的监管下小批量造枪并逐一测试。
靖州铁矿品质极佳,宜造钢,适于用作火枪枪管。但此事机密,她每回往返靖州与平京时,可在路途中押运一小批钢材回平京,用于火枪制造。
当年白头发北狄王以一己之力合起一支骁勇善战的部落联合大军,在大昱边土掳掠进犯,而大昱朝廷中枢空虚无力,败势昭然,当时的圣上也不得不再挣扎一番,把年过五旬的懿怀太子派去亲赴北境边关,给最后一道防线上的将士们鼓把劲,尽管其时朝中众臣心中暗想,此去与送死无异。
而懿怀太子到了堰头城,对徐锦融之父徐鉴青眼相加,给他鼓捣的那些军械玩意儿调配了不少支援。后来,徐锦融与城头兵士一同用她改造好的徐鉴的火炮炸翻了北狄的战车,以致北狄王身死,北狄联军陷入混乱,局势扭转,也从此打开了她在大昱朝中一条几乎畅通无阻的路。
但不多时后,一位北狄部落王以刚继位的不过十叁岁的小北狄王的名义,重新在边境集结军队,欲重拾前北狄王的余威。那时候徐锦融尚未及笄,即同军械司的人和炼场的工匠们日夜赶工,一天睡两个时辰不到,才尽力造出当时能造的最多的火炮,在堰头城城墙、前线战车上布好,做好迎击卷土重来的北狄军的准备。
她想起来,当时自己禁不住激,翻下城墙去追一队溃逃敌兵,被围突击之时心血上涌,首次出现失魂之症,着实离死不远。
所幸贺昭带人追在后方,才回得到堰头城。
……前几日病中的皇上语重心长的告诫回响在耳中,徐锦融掏出那只会随身携带、但常常许久都忘了碰的瓷瓶。
这动不动容易上头的急脾气,是该压一压。
她从瓶中倒出一把细小丸药,吃了下去。
一个青衫人影徐徐走过府中。当下细雨绵绵,但沾衣不湿,此人撑一支青色油纸伞,黑发自脑后披下,衬得一身青衫和一张侧脸尤为秀挺白净。徐锦融不禁多看了两眼,却觉得此人似乎在哪里见过,不由叫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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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侯 总爱跟陌生人说话
青年回过头,清俊面庞上一双秀目睁得很大:“你……你怎会在这里?”
徐锦融总算想起来是在哪儿见过,原本并无其他的意思,但见他这般反应,不由刻意放缓了步子,不慌不忙,一步步朝正在掩饰无措的青年走去。
那年刚从太学毕业,她刚刚跟另一个同窗白川智分开,在去兵部议事的路上,与贺昭并行。
“白川智呢?好久不见他了。”
徐锦融也不打算隐瞒:“不知道,有些天没跟他联系了。我们没在一块了。”
“哦?”
“说实话,真的累,”徐锦融想到那些哭泣和挽留,“我现在只想干活,别的什么都没心思了。”
说完话,一想大家都是同窗,还是少说这事——
当!那是什么人?徐锦融起缰绳,径直往路边一处走去。
居然有人光天化日之下,在街道旁向一位清秀小生强保护!
后颈都气到发热,徐锦融驱马毫不犹豫直冲上去,正因保护被拒而怒要砸场的男子后知后觉扭头,大叫一声慌忙闪开,跌在地上。
她紧马缰,掉头回来,看着那个惊魂未定的青年:“你可有受伤?”
“啊!”
一声尖叫,倒地的男子被马踩到手背,连踢带打,把马吓到,随着几声吸气、几声来不及的阻拦和嘶啦啦的声响,青年干净整洁的字画摊很快变成一片狼藉。
“你!”
青年语带气愤,可是又不能指责她,只能抿紧双唇,生气地蹲下身拾一地不规则的字画残片,手指关节都泛出青色。
看贺昭已去处理那恶徒,徐锦融转向这个青年,但道了歉他也不怎么睬她,一副气鼓鼓自顾自拾的模样,她于是帮他把还没被毁掉的字画都起来,有意展开一张,挑起了眉:“这画真好看,是你画的?”
青年抬眼,犹豫着道了声是。
“走吧,锦融,”贺昭叫了她第二回了,徐锦融让他再等等。
“……你家住得远吗?我送你回家吧?”她问道。
青年背起装着一堆垃圾和还算完好的字画的大筐:“不远,我自己回。”
“这些东西,恐怕不好拿,我来帮你……”
“不必了小姐,请注意您的名节,”青年背上藤筐,垂着眼想要避开。
徐锦融愣了愣,名节?上一次听到这个词不知道是多少年前了,好陌生。但她还是好声好气:“为何不必呢,若是有人中途又劫你——”
青年眼神和动作中都带着戒备:“我听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徐锦融有点受伤:“公子此言差矣,我从来都有事才献殷勤——”
“徐锦融,该走了,”贺昭终于上来拉住她,“再晚李老头要等急了。”
而回去路上,她好几次按捺不住,要折返回去护送那个青年,被贺昭一一制止。最后一次她要调转马头时,贺昭终于不能忍了,他叫她先去兵部,自己调了马头,去找那个青年送他回家。
***
真是巧呀。
青年终于稳住了自己,迎视过来。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青年犹豫一下:“在下张清。”
“你从江南来的?”
张清愣了愣:“是。”
果然呀。
徐锦融想起在太学的时候了。她比崔彦祁要早入学一年,但因公事缘故而时常缺课,有一次回来,发现堂前坐了一个安静但让她移不开眼的同学,墨发齐整垂至腰际,鼻梁线条柔美得像烟雨下的连绵远山,她下课后就去拦他,问他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
“我叫崔彦祁,”崔彦祁当时有点疑惑,但一开始还是挺礼貌的,“我从苏州来。”
徐锦融的目光从虚空里回到眼前的青年身上:“你来赵大人府上作画?”
青年又犹豫了一下,才答道:“我来教赵大人府上千金作画。”
“哦,”徐锦融挑了挑眉。
然而她发现,自己的兴致就到此为止了,连一句顺势的你的伞要不借我然后我送你回家都不打算问。
真是奇怪,她都要不认识自己了。
“叨扰了,别过,”方欲走又顿足,她抬手见礼,毕竟刚问了别人的名字,却未正式介绍自己,岂不唐突,“在下徐锦融。”
青年也有些出乎意料,但只颔首垂眸,并未多言。待徐锦融走开许久,他才忽的抬眼,阴沉幽黑的眼眸直穿青伞外的如针雨幕,盯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曲径尽头,用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音量,讥讽地低笑出声:“我知道。”
疯侯 求证
一支箭杆有两指余粗的长羽箭稳稳射中靶心,咚的一声弹响,靶上钢箭簇几乎全部钉入,裂响扩大,固定箭靶的木柱断裂开来,连靶带箭向后栽倒,扬起一片尘土。
此箭乃是重弓所发的重箭,两军交锋时,如发射准头和力道足够,一支即可掀翻一驾战车。
喝空的水囊递到一旁,徐锦融接过随侍递来的干净手巾,沾满汗水的手臂肌肉紧绷有力:“此弓后发力大,却总得靠人自有臂力和眼力来维持准头,对射手要求太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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