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吏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天下九九
王恽大叫道:“请大王先走,恽愿率军断后!”
王恽是向义侯王遵的次子,王遵在陇西为太守,长子在河西窦融处任职,他想将次子送到皇帝陛下身边为郎官,王恽却不肯,非要去军旅之中,争战沙场,于是参加了羽林军。
去年秋天三军都试,校场大比武,王恽参加了,表现很是出色,被刘茂看中,要来带在身边,很是信任。
此时王恽十分焦急,眼看敌军到了眼前,正要包围小山,若是急驰而下,还可以从缺口处冲出,等敌军完全合围,那可就真的走不了了。
随刘茂回洛阳的宋谈也劝道:“大王,从此地向南,数十里可至宜阳,那儿是弘农都尉司马超的驻地,只要进了宜阳,万无一失。”
“谁说寡人要走?”刘茂突然来了一句。
他指点着敌军道:“此时若逃走,彼轻骑在后追赶,我军虽可走脱,却不免有死伤,折了羽林军的锐气,不可!彼移军之际,阵势颇乱,可见士卒不习战阵,,断不是敌军精锐。敌军欺我军人少,欲包围全歼,分散其军,兵势不凝,正可一击破之。寡人不仅不走,还要破敌。。。传令下去,准备出战!”
宋谈吓了一跳,这河间王怎么如此鲁莽,不仅轻率去洛阳,遇十倍之敌还不知躲避。他说道:“大王,敌军众,我军寡,不可硬拼。况大王万金之体,怎能轻涉险地。还是暂避锋芒,等到取了兵马,再来决战为好。”
刘茂哪里听他啰嗦,早已拔出刀来,大声道:“诸君,且随我夺其旗,斩其将,破其军。让尔等见识一下羽林将士的勇猛!”
说着催动战马,当先冲下山坡,向着敌军阵列冲去。他手下八百精骑都是随他南征北战的老部下,见河间王亲上战场,哪个肯落在后面?一个个如出了笼的猛虎一般,从小山上直冲下来。
敌军万没想到这一小队人马不仅不走,反而会直接来冲阵。八百骑兵俯冲下来,势头很猛,若是这几千人结成阵势,自然可以抵挡。可如今为了包抄对方,阵势已经散开,厚度不够,有可能被高速奔驰的骑兵冲溃。
敌军将领挥刀大叫,喊着步卒停止前进,结阵抵抗,一边命令两翼骑兵上前拦截。
士卒们顿时一阵忙乱,步卒都向中间靠拢,你推我搡,挤来挤去。两翼骑卒想要集结起来,迎过去,可见到对方速度已经冲了起来,无可阻拦,便怯懦着不敢上前。
那将领见来不及集结,便又让士卒们留在原地,以弓弩阻敌,数千人的队伍,命令传下去都要许久,刚传令集结,又传令待命,士卒不知如何是好,甚至连弩箭也没放出几枝,已被八百精骑突入阵中。
刘茂一马当先,挥刀连杀二人,直冲到敌军大旗之下,他看准了旗下那个挥着刀的将领,飞马欺到近前,一刀将他砍落马下。
“都尉,都尉死了!”见主将落马,旁边士卒全都大叫着向两边奔逃,敌军一下子乱了。
主将突然死亡,对于一支军队来说是灾难性的。这支军队本是河内的郡兵,虽然算不上精兵,可也是上过战阵,久与洛阳兵交战的老兵。
洛阳之兵从来都是胆小怕事,见到敌军像老鼠见了猫似的能躲就躲,以致于河内兵轻视洛阳兵,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在洛阳周边数十里内游弋,万没想到这一次遇到了硬茬。
刘茂一刀杀了敌将,马势不衰,继续向前,又杀了一个,身后数十名羽林军冲上来,将他团团围在当中。
刘茂叫道:“只管在我身边做什么?还不快去杀敌!”
王恽为首,数十人围住了他,不敢稍离,刘茂没被敌军阻住,却被自己人困住了,只得收了刀,由着他们保护。
此时战场上河内兵都在奔逃,羽林精骑虽只有八百,人数不过对方十分之一,却是追在后面砍杀的一方。
河内兵向来路逃蹿,却突然遇到一支汉军,直冲过来,截杀一阵,杀得河内兵尸骸累累,残兵败将没命地逃了回去。
这支汉军正是苗回的军队,他们昨天跟丢了刘茂,没敢休息,连夜赶路,寻找前军下落,终于在洛阳附近遇到。
苗回本来听说敌军有七八千人,没敢直接冲上前,而是停下整军,列阵而前。没料到阵还没列好,敌军已开始了溃逃。
“什么?怎么溃了?八千人被八百人追着打?”苗回简直是受了惊吓,一度怀疑自己听错了,等亲眼见到逃蹿的敌军,才大喜过望,立即命军队全线压上。
这时候就不用列阵了,再慢腾腾的敌军就要跑光了。五千新安兵跟在河内军的身后,来了一场痛快淋漓的追杀。
等到收了兵,苗回兴冲冲地来见刘茂,见面便道:“大王真是了不起的好汉,末将算是服了!”
在整场战斗中落在后面随时准备逃命的宋谈也说道:“大王神勇,下吏佩服之至。”心道:“这一位可与朱大司马完全不同。”
刘茂率八百骑兵奔驰到洛阳城下,只见城门紧闭,整座城静悄悄的,好像城上士兵都是瞎子聋子,对城外的敌军视而不见,对城外发生的战斗一无所知。
有士卒向城上高叫,守兵答道:“听说有敌军出没,大司马下令全城紧闭,不得出城!更不能放外人进城!”
刘茂听明白了,他们不是不知道敌军来,而正是听到有敌军,才关闭城门,缩在城里躲避的。
宋谈上前道:“这是河间王来接管洛阳防务,还不叫大司马出来迎接?”
士卒们倒是认得他,连忙跑去向朱鲔禀报。
刘茂问道:“每次敌军来袭,洛阳都是闭门不出吗?”
宋谈道:“皆是如此,大司马说,反正敌军进不得城,若实在是逼得紧了,自然有新安和宜阳军来救。”
刘茂微微皱了下眉头,这二十万大军全闷在城里,任敌军在城外横行,还要等别人来救,简直是不可容忍之事。
宋谈觑见他的脸色,连忙笑道:“这两年因镇东将军和孟津将军勇猛,大司马也派兵攻略周边,只是每次都是这两位将军出去,其余人仍旧坚守洛阳,大司马说,陛下的旨意就是要他坚守洛阳,只要洛阳城在,便是不负陛下的嘱托。”
刘茂没有说话,不置可否。此时城门大开,大司马朱鲔亲自带人来迎接了。
牛吏 第319章 318.人心不齐
朱鲔是坐着一乘软轿出来的,他挣扎着自轿子上下来,向刘茂拜下,看起来身体极为虚弱。
刘茂赶紧上前扶住,说道:“寡人在长安便听说大司马之名,渴慕已久,今日才得一见,实在是相见恨晚。”
朱鲔道:“因了我这不争气的身子,咳咳,朱某不能亲去弘农迎接大王,有罪有罪。”
“大司马为国操劳,以致积劳成疾,陛下知道大司马辛苦,因此才让寡人来担下这副担了,好让大司马能回长安好好养病。”
“陛下如此替臣下着想,朱某感激不尽。”朱鲔似乎有些激动,却又虚弱得不行,好似连站也要站不住了。
两个随从连忙上来,扶着他又坐回到轿上。朱鲔喘着气道:“大王,我已摆下酒宴,请苏将军代替我,为大王接风洗尘,朱某身子不适,就不能陪。。。陪大王了。”说完便坐轿子走了。
苏茂是更始旧将,资格老,地位高,在洛阳仅次于朱鲔。
他引着刘茂入席,与洛阳诸将相见,众人都对河间王十分恭敬客气。校尉东方婴向刘茂道:“大王,近日河内又时有兵马,在洛阳周边走动,末将听说大王今日以八百骑击溃十倍之敌,可有此事?”
诸将领都看着他,刘茂答道:“彼等乃是乌合之众,并非精兵,幸有新安苗回校尉数千军马护送寡人,敌军已退了回去。”
刘茂本能地感觉要低调,不能太过渲染这场胜利,因为这会让朱鲔十分难堪,为他顺利接手洛阳城制造障碍。
洛阳诸将心中明白,什么乌合之众,当初朱鲔便是被这些乌合之众打得出不了城,这分明是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看来今后洛阳的战略要有大变动了,这位河间王和朱大司马绝不是一个路子。
其实这几天敌军在附近活动,洛阳早就得到了消息,朱鲔下令不许出战,这是洛阳对待敌军的惯例了,就是一个字:忍。
若是王虎和任尚在,或许还可能会出城去走走,可如今任尚守卫偃师,前两天王虎也被派出去略地,这两员大将不在,朱鲔便一动也不敢动了。
因此敌军在洛阳周边几乎可以为所欲为,抢夺粮食,强拉民夫,这广阔的伊洛平原除了洛阳城,几乎可以算作是建武汉的领地。
洛阳时常受到骚扰,不能安居,附近居民纷纷迁往别处,人口日渐减少,好在肥水不留外人田,绝大部分都向西入关,进入关中平原了。
朱鲔将洛阳视作自已领土,却不能保境安民,粮食要依赖建世皇帝,等到受到攻击,坐拥二十万大军,却也要依赖弘农之兵相救。
皇帝刘钰早就对此不满,却一直没有腾出手来接管洛阳。如今建世汉几乎平定了整个关西,国势蒸蒸日上,洛阳诸将对建世汉臣子的身份也越发认同。刘钰觉得收回洛阳的时机成熟了,但接手洛阳的人必须在地位上足够高贵,能力上又足够强,才能镇得住朱鲔。
刘茂军事能力较强,经过几年的军中磨炼,用兵愈发得心应手,但是他的兴趣只在兵事,不愿意处理政事,不过这不是什么大问题,配备一个合适的文官班底便可以了。
刘茂本不喜与人交际寒暄,在席上稍稍盘桓,少饮几杯,便借口旅途劳累,回府休息了。
朱鲔为他安排的是从前舞阳王李轶的府第,府中很是宽敞,足够居住。刘茂刚刚安顿下来,任延君便来了。
作为长安方面的代表,任延君在洛阳住了几年了,对于洛阳的事了解很深。
他一见刘茂,便说道:“大王为何仓促来此?如今洛阳的事情很乱,朱鲔在此经营数年,也不能完全掌控。大王若带兵进来,自然能弹压得住,如今大王只带数百人来,若有人心怀叵测,危及大王安危,那时可如何是好?”
刘茂道:“任尚书何出此言,难道洛阳诸将有异心吗?”
任延君苦笑道:“此事说来话长,当年李轶和朱鲔同镇洛阳,二人势均力敌,互相争权,各有各的亲信人马。李轶暗通冯异,准备献城投降。朱鲔是刘秀杀兄的仇人,自然不愿投他,于是朱鲔暗中派人刺杀了李轶。李轶的部下十分不满,纷纷出走,投奔刘秀,洛阳城差一点就散了。吴汉围攻洛阳时,也有人与他暗地勾结,若不是陛下及时出手,洛阳早晚被人卖了。大王,刘秀原本就是更始旧臣,洛阳城中也有许多他当年的同僚。若是与当今陛下相比,他们自然与刘秀更为亲近。”
刘茂道:“既然如此,为何这几年洛阳城如此安稳?”
任延君道:“大王,恕我直言,洛阳城何谈安稳?不过是朱鲔根基浓厚,能压得住诸将而已。洛阳二十万军马,他的亲信人马至少有十万,其他或是中间派,骑墙观望,李轶旧部及有心归河北者算作少数,自然不敢轻举妄动。大王,若想稳住洛阳,必须要多带人马,才可能压得住诸将。”
刘茂道:“洛阳二十万大军,听从朱鲔者十余万,观望者数万,有异心者数万,皆不是寡人兵马,难道寡人要带二十万军马过来,弹压洛阳吗?”
任延君道:“大王至少要带十万军马过来,控制城中要地,再将众将一一甄别使用,拉拢亲长安者,清除异已者,一年之后,或可大致掌握洛阳城。”
“一年?”刘茂道:“寡人恨不得即刻出兵,扫平关东,焉能等上一年?”
任延君摇头道:“大王自有英豪之气,只是洛阳诸将各怀心思,恐怕难为大王所用。”
“任尚书这话虽有理,却也不对。”刘茂说道:“洛阳人心虽不齐,利益却一致,都是要为大汉效力,若没有陛下略定关中,席卷天下,扫平凉州、并州,给洛阳诸将以信心,他们焉能如此安稳?若刘秀注定成为失败者,洛阳诸将即便再与他亲近,也不会弃明投暗,归到他的麾下。依寡人看来,最能凝聚人心的是胜利,正是长安方面接连不断的胜利,才稳住了洛阳的局势。寡人来此,也是要带洛阳去战斗,去获胜,让众人看到我大汉的光明前景。而不是龟缩于城中,以四面城墙来阻挡敌军的马蹄!”
他说得豪气干云,信心十足,任延君听了也暗暗点头,河间王这番话可能真说到点子上了。诸将是分派系,但是他们终究要追随最有前途的君主,正是因为刘钰让他们看到了胜利的前景,才拢住了人心。
任延君觉得,与刘茂比起来,朱鲔的权谋和算计都显得过于小家子气了。
“大王若须用人,犬子任尚任大王差遣!”任延君不忘把儿子推出来,让他在刘茂的心中先占上一个位置。
此时任尚正在守卫偃师,没在洛阳城中。本来王虎驻军在洛阳,但是突然被朱鲔派出去略地,任延君觉得这可能与刘茂来临有关。
可以说,此时在洛阳城中,除了他带来的这八百骑兵,并没有刘茂的一兵一卒,因此任延军才格外担心。
“大王,还请大王小心在意,当年的舞阳王李轶,就是在这所房子里遇刺身亡,大王万不可掉以轻心啊!”
刘茂此时想起临走时皇帝叮嘱他的话,“朱鲔此人狠毒,有心机,但还算识时务,他没有自立的必要条件,本身能力和野心也有限。他或许会给你使绊子,但绝对不会和二兄翻脸,与朝廷对立。”
对于皇帝的判断,刘茂早就习惯了相信,既然陛下这么说了,想必朱鲔轻易不会作出过火的事来。
刘茂道:“任尚书不必忧心,寡人自有主张。”
牛吏 第320章 319.伸头缩头
建武汉征南大将军、舞阴侯岑彭攻灭了梁汉刘永,收了数郡之地,一时兵锋所至,无不望风而降,岑彭威震天下。
他灭梁之后,率军北向,回到荥阳、成皋一带,力图夺下偃师,甚至威逼洛阳。
此时他正坐在大帐之中,与诸将商议军情。
积弩将军傅俊说道:“大将军命河内兵在洛阳游弋,以为疑兵,未料河内都尉遇到敌袭,被敌军斩杀,河内兵损失惨重。”
骑都尉臧宫道:“咦,这事儿可是怪了,朱缩头不是一向只知道做缩头乌龟吗?怎么突然硬气了一回?”
朱鲔将刘玄叫作“无胆鼠辈”,如果他知道自己被河北诸将叫作“朱缩头”,不知道会怎么想。
傅俊道:“据斥侯所报,朱鲔并没有出兵,河内兵遇到的是河间王刘茂和新安芳丹的大军。”
河内兵吃了败仗,连主将都被斩了,那些将领们回去免不了添油加醋,夸大敌军数量,这也是败军之将的惯常操作。而在岑彭等人看来,河间王出马,定是统率大军,再加上新安的兵向来就比较强。岑彭也就相信了河内兵落败是因为寡不敌众。
臧宫道:“怪不得了,芳丹那个家伙还是挺能打的。我听说河内兵屡次与洛阳兵做战,出兵时都念着一个口诀:‘洛阳洛阳,替我种粮,一见洛阳,我心欢畅;司马司马,一打就垮,洛阳之将,一虎一尚;渑池新安,精兵数万,宜阳司马,实在难缠。’”
说罢三个人相对哈哈大笑起来。
这里面提到的一打就垮的司马,当然是洛阳大司马朱鲔。而宜阳司马则是指弘农都尉司马超,司马超虽然不是强悍的那一种,但是用兵比较灵活,很是难缠。
至于濮阳将军芳丹手下渑池和新安的数万兵马,则都是精兵,上次吴汉和岑彭围攻新安,在坚固的要塞下吃了不少苦头。
洛阳的将领只有王虎和任尚兵强,但是在一打就垮的朱缩头麾下,也没有大的发挥余地。
洛阳地区河内兵可以任意来去,洛阳人不过是为他们种粮而已,所以他们一见洛阳就“我心欢畅”。
“恐怕以后洛阳没有那么令人欢畅了。”岑彭道:“刘钰的兄长坐镇洛阳,想必是要在关东好好地折腾一番。陛下正在征伐张步和董宪,如今无暇他顾,洛阳这一带,只能靠咱们几个共同支撑了。”
“那个什么。。。河间王?听说不过二十岁,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娃娃,能有什么能耐?大将军,要不要先给他一个见面礼吧?灭灭他的威风,让他也学得像朱缩头那样识趣,干脆变成另一个刘缩头。”臧宫完全不把刘茂放在眼里。
傅俊道:“将军万不可轻敌,据我所知,这刘茂娴于军事,曾率军定陇西,伪汉能收汉中,也多赖其谋划之功,恐怕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岑彭道:“子卫说得有理,那个像猴子一样精明的建世皇帝,怎么会派一个草包过来?想必刘茂是有些本事的。不过他贵为河间王,也或许有人特意夸大其功绩,来拍他的马屁,咱们也不必怕他!”
“怕他个鸟!”臧宫一拍几案,“不过一个毛头小子,先让他知道一下厉害!”
岑彭道:“刘茂刚至洛阳,朱鲔还未离开,以我对那位大司马的了解,他是不会甘心就这么丢掉洛阳王宝座的,说什么也得给刘茂添点乱。咱们就趁这个时机先打一仗,用一场胜利来迎接河间王的大驾。”
傅俊道:“他要伸头,就给他来一刀,他要缩头,就把他壳子堵住,让他再也伸不出来。”
“对!只有我军的胜利,才能让河间王变成刘缩头!”臧宫说着,忽然摆出一副苦脸,“我是真舍不得咱们的朱大司马走哇!”
此时朱鲔正坐在自己家里,脸色阴沉。
不断有人来向他回报:“大司马,苏茂将军去了河间王府!”
“大司马,校尉东方婴刚从王府出来,好像很高兴。”
“大司马,洛阳令是昨夜去拜访的河间王。”
几天之间,几乎洛阳所有的官员都去了河间王府拜见,连他从前的老部下也不例外,朱鲔心里很不是滋味。
不过河间王刘茂并没有全部接见,除了几个军中主要将领及地方官员外,几乎都拒之门外,到了后来,干脆告诉门房,让众人不必再来拜见,有什么事都等到他与诸将见面时再谈。
可是朱鲔以生病为由,并没有与刘茂交接,虎符和印信都还在他的手里,从法理上来讲,此时洛阳的主将还是他朱鲔。因此,刘茂现在其实无权召集洛阳官员,对他们下达命令。
交接这事儿,朱鲔不提,刘茂也就不提,每天他只是带着他的几百骑,在城里城外行走,踏勘地形,考察城防,并没有与哪个将领过多接触。
朱鲔对刘茂的第一印象是年轻,太年轻了。刘茂今年二十一岁,与朱鲔的长子朱自力年龄相仿。
朱鲔表面上虽然恭敬,但是心里却存了轻视之心。如此一个少年,让他来主持洛阳这么一座大城,掌管二十万大军,真的能够胜任吗?
况且刘茂并没有带兵过来,只有八百个骑兵跟随,如此就想夺走洛阳大权,朱鲔不免有些不甘心。
这几日,河内方向的消息突然多了起来。
兵马和粮草源源不断地渡过黄河,在孟津渡聚集,有一支军队已进军邙山口,占据了平仓,缑氏等地的敌军也有异动。一切都表示,建武汉正在酝酿一场大的军事行动,目标或许就是洛阳。
可是面对敌军的频频异动,刘茂好似浑然不觉,既不催着他交接兵权,也不张罗用兵,他还是那么东走西看,好像什么事也没有一般。
于是朱鲔也不动声色,两个人好像在比谁更能坐得住。
朱鲔当然不愿意看到洛阳失利,但是如果洛阳在刘茂的带领下取得胜利的话,他也会觉得不舒服。
他的心情如此矛盾,或许只有在他朱大司马领导下取得的胜利,才是朱鲔想要的胜利。
牛吏 第321章 320.调兵遣将
过了几天,任尚急报求救,说是从虎牢关方向来了数万敌军,正在向偃师移动,战报依旧送入大司马府,没过多久,刘茂也得到了消息。
此时两万羽林军刚刚来到洛阳,刘茂终于有了自己的人马。
与羽林军一道来的还有些官员,是皇帝陛下为自己的二兄配备的班底,以王莽时期的并州牧、后来被更始帝征召为左冯翊的郭伋为首。
郭伋,字细侯,扶风茂陵人,是汉武帝时著名大侠郭解的玄孙。郭解仗义行侠,名声遍于天下,甚至与大将军卫青都有交情,因他的影响力太大,犯了汉武帝的忌而被诛杀。
郭伋也有些祖上的风采,为人特别讲信用,就是对待孩童也不相欺。他捕盗贼,安定治下,很得民众爱戴,是朝中有名的能吏。
建世帝入长安时郭伋回到家乡蛰伏,后来被皇帝征召,以他为京兆尹,当时长安附近盗贼横行,郭伋上任之后,一年时间,长安大治,盗贼遁形,百姓拍手称快。
皇帝觉得郭伋有宰辅之才,若是让他给刘茂做副手,可以安定洛阳,经略关东,于是郭伋以六十余岁高龄东出函谷。
除郭伋之外,还有谋士蒯路,汉初时有奇士蒯通劝韩信与刘项鼎足,三分天下,蒯路就是他的后人,此人很有谋略,看来他家的智谋都是祖传的。
刘茂见了两个人十分欢喜,说道:“如今贼兵十分猖獗,大司马卧病,寡人手中无兵。入城时寡人曾要求先交接公事,但大司马说等过几天要召集诸将当众交接,之后便再无声息。任延君说应该去催促大司马,寡人却觉得他如此拖着必是有意为之,寡人去了恐怕也要碰钉子,故而并没有去。”
“陛下已发明旨,大王总揽关东之事,可节制诸将,便是朱鲔拒不交权,大王亦可命其出兵!”郭伋道:“不过如此终究是差了一层,朱鲔可能会从中做梗,及不上直接指挥诸将。依臣看来,还是应该正式向大司马提出接掌洛阳,大王若提出了,朱鲔不交,责任便在他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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