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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吏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天下九九
在欧阳歙没有发话的情况下,儒生们自发守阙逼宫,不许皇帝处置一个罪证确凿的犯人,可见其影响力之大。
但是从另一个方面来看,太学生们这样做,是说儒家学说能凌驾于国法这上,大儒可以罔顾法纪,为所欲为吗?
自从汉武帝时儒家学说取得独尊地位以来,又发展出天人感应、春秋决狱等学说,对君权形成了限制,对法律进行了干涉,儒学已经渗透到社会的方方面面。在察举制之下,一个人要想仕进,不学经几乎是不可能的。
儒学的影响如此之大,作为儒学的解释者和传播者,欧阳歙这样的大儒可说是一呼千万人应,这形成了一股力量,甚至可以对抗皇权。这一次太学生逼宫,明显对皇权造成了威胁。
邓禹清楚刘秀的性情,他为人仁慈,善于变通,但是绝不懦弱。
本来皇帝要处置欧阳歙,是根据律法处罚一个罪犯。从千人逼宫这一刻起,事件的性质发生了变化,欧阳歙从一个待罪的犯人,摇身一变为皇帝政治上的敌人。
对待敌人,刘秀是绝不会手软的。
邓禹知道,欧阳歙很难保全了。他一面觉得太学生行事唐突,一面又担心这事处置不当,造成严重的政治风波,动摇刘秀的统治基础。
在这种时候,作为刘秀发小和首席谋主的邓禹,是必定要与皇帝在一起的。
邓禹急匆匆地向未央宫走去,见宫门外黑压压的全是人,年轻的太学生们排成一行行一列列,整齐地跪坐于地,脸上带着殉道者的坚定与虔诚。
在最前面,有两个闪亮的光头格外显眼,离很远便能一眼看到。
两个光头学子正向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激动地说着什么。
老人便是以德行闻名的南阳名士卓茂,在他的旁边,是尚书伏湛,这两人依照皇帝的命令来劝解学生,从上午便来了,现在已过了三个时辰,两人说得口干舌燥,太学生却依然不肯散去。
邓禹脚下毫不停留,快步向前,越过人群向宫门走去。
这时突然有人大叫道:“大司徒,欧阳先生不能死!尚书一脉不能断绝啊,大司徒!”
那些本不认识邓禹的学生听了,也纷纷站起,向邓禹拥了过来。
邓禹的随从侍卫忙厉声喝斥,护着邓禹前行,但学生竟将邓禹挤在中间,使他不能前行。
侍卫正想拔刀,邓禹制止了他们,向着太学生拱手道:“邓某正要入宫劝解陛下,诸位难道要阻拦邓某吗?”
那些学子听了,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都叫道:“大司徒,您一定要好好地和陛下说,一定要保住欧阳先生。”
“都闪开,让大司徒入宫!”太学生们吆喝着,自动让出一条路来。
邓禹点着头,从狭窄的道路中通过,感受到众人殷切的目光,心里越发沉重。
等到穿过人群,他浑身已出了一身透汗。
随着宫门的关闭,周边安静下来,喧嚣声都被关在了背后。
宫门内是另一番紧张景象,卫士披着盔甲,执戟而立,个个一脸严肃,剑拔弩张,防备太学生强行闯宫。
刘秀正在温明殿中看一封奏书,见邓禹来了,将手中的书向他手上一递,说道:“正好你来了,看看这封奏书,看欧阳老儿把学子们蛊惑到什么程度。”
邓禹接过来,见上面写着:“伏见臣师大司徒欧阳歙,学为儒宗,八世博士,而以臧咎当伏重辜。歙门单子幼,未能传学,身死之后,永为废绝,上令陛下获杀贤之讥,下使学者丧师资之益。乞杀臣身以代歙命。”
落款是平原礼震。
邓禹吃了一惊,说道:“这个礼震要替欧阳歙去死?”
刘秀点了点头,“他是欧阳歙的弟子,今年才十七岁,听说欧阳歙下狱待死,便巴巴地从平原赶来京师,走到河内获嘉县,生了病,走不动了,便自已绑缚了自己,投身到官府,要求代欧阳歙去死。十七岁啊,还这么小,他也有自己的父母,怎么舍得下这条命!”





牛吏 第374章 373.难杀之人
礼震的理由是:欧阳歙家八代博士,《伏生尚书》作为家学,需要欧阳家继续传下去。但他的儿子幼小,还没有学到精髓,不能传学。欧阳歙若是死了,《伏生尚书》便永远废绝了。这会使皇帝落下杀贤的恶名,让世人讥笑,又使儒生失去可以求教的良师,因此为了经学的传递,他愿意替欧阳歙担罪,自己代他去死。
刘秀冷笑道:“朕处置一个罪臣,竟然是杀贤,会落下恶名。没了欧阳歙,尚书便会断绝吗?实在是危言耸听!”
邓禹道:“陛下,儒生们虽然无理,但都是一方豪强,若是处置不当,恐怕会闹出大事来。”
刘秀道:“这圣人之学竟成为欧阳歙脱罪的倚仗,儒生如此不辨是非,实在令朕失望。”
“陛下,全天下儒生都这么想,陛下也不能与天下人作对。”
刘秀面带愠色,“朕富有四海,难道竟处置不了一个老儒?”
邓禹道:“陛下,欧阳歙非死不可吗?”
刘秀道:“欧阳歙的罪状有三:他滥用职权,贪污巨利,其罪当诛,不杀他不足以正法纪;他包庇豪强占用公田,阻挠了朕的屯田大计,其罪当死,不杀他不能推政令;因为他,千人守阙,威逼君父,罪莫大焉,不杀他不足以显君威。朕意以决,必诛此僚!”
邓禹叹了口气,果然,皇帝已下定决心,接下来的事是怎么杀人了。
他说道:“此事须好好谋划。在昆阳面对敌军仗的是勇,此时对儒生靠的是智。陛下智勇足备,必能想出个妥善的法子了结此事。”
刘秀向他倾身道:“如何智取,仲华替朕谋划谋划。”
“陛下绝不能亲自下令杀他,免得落下杀贤之名。也不能殃及他的家人,留下刻薄之名。对其家人不仅不能连坐,反而要厚待之,以显示陛下的宽仁。”
刘秀叹了口气,“朕这半生杀人无数,还从未遇到过如此难杀之人。。。你的意思朕明白了,此事,只能是让他自裁了。”
“对!不仅让他自裁,还要让他认罪,让他亲自替陛下劝解学生。”
刘秀沉吟半晌,说道:“议郎卫宏常与朕论《古文尚书》,并力请立古文尚书博士,因欧阳歙为首的今文家却反对,一直不能立。”
聪明人之间是不需要更多语言的,一听到这个名字,邓禹便立即点头道:“卫宏是个合适的人选,欧阳歙与卫宏虽然表面上还算客气,其实互相视对方为死敌。”
欧阳歙所传《伏生尚书》,又称《今文尚书》,为伏生于汉初所传。
伏生,名胜,自幼嗜古好学,博览群书,对《尚书》研读尤精,在秦朝时为儒学博士。当年秦始皇焚天下书,伏生冒着诛杀之罪,将《尚书》藏于壁中。秦末天下大乱,兵荒马乱,伏生流落异乡。等到刘邦平定天下,伏生返回故里,再去寻找他当年所藏《尚书》,已亡秩大半,只剩下二十九篇。
他把这二十九篇《尚书》重新抄录整理,在齐鲁之间教授,欧阳歙的先祖欧阳生便是他的弟子。
汉文帝时,求能治《尚书》者,寻遍天下,竟找不到一个人,后来听说了伏生之名,便下旨召见。但伏生此时已经九十多岁,别说是赴京,就是下自家的炕都不能了。汉文帝便差晃错亲自去邹平伏生家中,求传《尚书》。
伏生年纪太大了,话也说不清楚,嘴里呜哩呜噜,只有他的女儿羲娥才能听懂,于是由他口授,羲娥转述,才得以传授《尚书》,后世称之为《今文尚书》,伏生被称为“尚书再造”。
《今文尚书》发展出了三个分支,其中一支从伏生的弟子欧阳生流传下来,为欧阳氏家学,其家族世代为博士,千乘欧阳家越来越显贵,直到欧阳歙。
《古文尚书》的传世在《今文尚书》之后。
传说汉景帝之子鲁王刘余修造王府里,占了一部分孔子旧居,在屋壁中发现了暗藏的《礼》、《论语》、《孝经》、《尚书》等简书,因其字体远在先秦,时人称为蝌蚪文字。孔子十二世孙孔安国以伏生所传校定,总共整理出五十九篇,被称为《古文尚书》。
《今文尚书》已大行与世,《古文尚书》却迟迟得不到官学的地位。新朝时刘歆请求把《古文尚书》立于学官,遭到今文家的反对,从此引起了旷日持久的今古文之争。
今文家是既得利益者,世世代代靠其为官治学,古文家争取官学地位,触动了今文家的利益,因此双方势同水火。
卫宏的《古文尚书》传自杜林,据说杜林避乱西州时,得到古文书一卷,他整理加工,传授门徒。卫宏和其弟子徐巡一道从其学习,为《古文尚书》弟子。
杜林回了长安,卫宏却到了关东,在建武朝廷为官,一力推行《古文尚书》,受到《今文尚书》学者欧阳歙等人的排挤。
欧阳氏世世代代的饭碗,岂能等着别人来砸?这学术之争中掺杂了利益之争,无法可解,卫宏因此与欧阳歙结怨。
可以说,现在最想欧阳歙死的就是卫宏了。
人选定了,接下来就是怎么施行了,杀人还是要技术的,尤其是杀难杀之人。
刘秀稍作思索,站起身来,开始脱衣服,邓禹看着他,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刘秀脱下外袍,交给邓禹,说道:“当年朕镇抚河北,在原武初遇欧阳歙,与他彻夜长谈,谈到后半夜时,欧阳歙因体弱畏寒,打起了哆嗦,朕便解下衣服为他披上。从此结下君臣之缘,在朕正位之后,每次见面,欧阳歙便会提起当初解衣之恩。”
解衣推食,是说君主对臣子的关切,来源于刘邦和韩信的旧事,蒯通劝韩信自立为王,与项羽刘邦三分天下,韩信因为刘邦的解衣推食之恩而不忍。
当年刘秀为了宠络欧阳歙,也效汉高祖刘邦,为他解衣,对臣子来说,这是莫大的恩典。
刘秀将衣袍放在邓禹的手上,说道:“你把这件衣服带给欧阳歙。过去他曾辅助朕打江山,如今让他看在朕解衣衣之的份上,再帮朕一次吧!”




牛吏 第375章 374.褚生叩阙
太阳渐渐落山了,天色暗了下来,宫门外的太学生还没有散去,不过数量减少了大半。
因为从早到晚在外面坐了一天,没有饮食,有人身体已经顶不住了,坐在那儿东倒西歪,有的干脆躺在地上。可是很多人还是直直地坐在那儿,不肯失仪,因为他们的老师就在前面。
卓茂和伏湛面对着学生跪坐,两人都坐得端端正正,他们在外面陪了一天,劝走了许多学子,现在话也说尽了,还有数百人不肯走,非要得到皇帝赦免的诏令。
卓茂的脸色很不好看,他年纪大了,不像年轻人体力好,早就已经受不住了,可是还在咬牙坚持。作为一个大儒,还要注意仪态,不能坐得歪斜,真是苦不堪言。
儒生虽然闹事不讲理,但还是讲礼的,对于曾经教授过他们的卓茂和伏湛,有着发自心底的尊重。有几个学生甚至跪伏在两人身前,恳求道:“夫子请回吧!学生们谨遵师训,不无理吵闹,只是在此等待陛下的赦令,您的身体要紧,不要再在外面受风寒了。”
卓茂闭着眼睛,对学生们的哀恳理也不理。伏湛却厉声喝道:“尔等若是谨遵师训,就不该在此聚集,目无君父,不守臣礼!尔等若是谨遵师训,就该立时散去,也免得卓夫子偌大年纪,还在此受风霜之苦!”
一个学生伏地泣道:“可我等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欧阳夫子受死,不能任由尚书失传,从此成为绝学!”
伏湛道:“欧阳公之事,自有国家法度,非尔等所应问也。至于尚书之学,始皇帝焚天下之书,文脉几乎断绝,先祖尚能传下尚书,如今尚书之学风行天下,学之者不知凡几,岂能因一人之故而废绝?”
其实伏湛便是再造尚书的伏生之后,伏氏也因此成为东武大族,只是伏湛的父亲伏理师从匡衡学习《齐诗》,学得非常好,著名当世,并以《诗》授汉成帝,伏湛便子承父业,以传《齐诗》为主了。
太学生说欧阳歙一死尚书便会断绝,委实是有些夸张了。不说欧阳歙的弟子曹曾等人学问精深,已开始在传经,就是在欧阳氏之外,天下学尚书的也很多,欧阳氏也只是其中一家之学。就今文尚书来说,大小夏侯也各有家学。即便他欧阳氏衰落,也会有其他家兴起。经这种东西,各家都各有各的解释,各有各的传法,也免不了夹带私货,只是看谁带得好,能让人认同了。
太学生们为欧阳歙请命,目的也没有嘴里说的那么单纯,他们大部分是学欧阳氏尚书的,要以经仕进,除了真正地关心学问之外,恐怕也担心因欧阳歙之死,而使欧阳氏尚书衰落,影响到他们的仕进。
但是这种话太学生不会说,卓茂、伏湛等人也不会讲,甚至连刘秀也不会提,大家还没有撕破脸,都留着脸面罢了。
太学生们在宫门外守了一天,若是没有卓茂和伏湛苦劝,可能早就大闹起来。到了傍晚,这些又渴又饿又累的年轻人耐不住了,开始吵嚷起来,有十几个人聚成一堆,大叫道:“就这么干等着,要等到什么时候?我等入宫去,请陛下亲自答复!”
他们带头向前走去,自然有人随后跟上,一时太学生喧哗着,大有要强行闯宫的势头。
伏湛一见急了,连忙站起,厉声喝道:“尔等意欲何为?眼中还有君父,还有朝廷法度吗?都坐回去!”
可是情绪愤激的学生们已经听不进去他的话了,他们已经听了一天,再好的话也听腻了。有的相对老实的还在原地坐着不动,可有百余人已经冲上来,要强行闯宫了。
忽然一个苍老嘶哑的嗓音响起,“汝曹若要叩阙闯宫,便从老夫的身上踏过去!”
白发苍苍的卓茂跪坐在前面,眼睛依旧闭着,身子却像是一尊石像,笔直挺拔,纹丝不动。他苍老瘦弱的身躯沐浴着夕阳,从上到下散发出光辉,看起来无比坚定,又充满了圣洁之感。
太学生们被震住了,他们没有想到,这个垂垂老者竟然如此坚定,充满力量,让人一望而生敬畏之心,不敢在他面前造次。
现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闭上了嘴,默默地看着,太学生们又想向前,又不敢向前,一时竟僵在当地。
但是几百号人中,总有那么几个楞头青,他们天不怕地不怕,什么都拦不得挡不住。两个自髡剔的光头冲了上来,不顾卓茂和伏湛的阻拦,直接向宫门冲去。
这一下子秩序全乱了,有了带头的,众人也蜂拥而上,几十个人跟在两人后头,吵闹着向前拥挤,现场陷入混乱,你推我我推你,有的人甚至被挤倒在地上。
宫门的卫士忙上前阻拦,却没有接到可以动手的旨意,不敢擅动兵器,只是把戟矛横在身前,尽力向外推搡,试图把太学生们推回去。
这种对抗的举动反而激起了学子们的野性,太学生们也顾不得儒生的体面,都大喊着,奋力向前推挤,推得卫士们连连后退。
那个光头学子褚生趁乱突破了防线,直冲到宫门前,举手在门上大力地拍击着,咚咚的声响好像是向建武皇帝发起挑战的鼓声,让卓茂和伏湛面上失色。
眼看局势就要失控,宫门却在这时打开了,几个人从里面走了出来,当先的正是大司徒邓禹,后面两人分别是议郎卫宏和郎中陈元。
邓禹的手中捧着一件衣袍,一看样子款式便是皇帝的衣物。
邓禹面容端严,说道:“陛下令我等去诏狱看望欧阳公,允其上书自辩,陛下恐欧阳公在狱中受寒冷,亲赐衣袍,邓某这便要送去。”
他的话一出口,太学生们便欢呼起来,前面的人向后面没听清的传着话,众人听了,面上都现出喜色,宫门外沸腾起来,儒生们雀跃着,相互喊道:“陛下允夫子上书自辩,是不是要赦免了?”
“你没看见吗?陛下亲赐衣袍,这是多么大的荣耀,陛下如此看重夫子,怎么还会处置他呢?”
“恐怕赦免的诏令就要颁下了,夫子有救了!尚书有救了!”
“陛下圣明啊!”
学子们叫喊着,脸上都带着胜利的喜悦,他们一天的苦熬终于得到了报偿,成就感和自豪感油然而生。
邓禹又道:“陛下悯诸生救欧阳公之诚,允尔等推举一人,随我等入诏狱探望欧阳公。”说着他的目光在诸生身上扫了过去。
“那当然是彭生,他学问最优,深得欧阳公的喜爱。”
“不对,应该是吴生,他年龄较长,处事周到,足能代我等表达关切之情。”
他们吵吵闹闹地把两个学子推到前面。邓禹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扫了一眼,突然指着刚刚叩宫门的褚生道:“此子为救师犯险叩阙,虽然鲁莽,但诚心可悯,就是你吧!”
那褚生是出了名的愤青,在诸生中学问并不出众,名望也不高,诸生少有人与他亲近,此次竟因行事极端出了风头,被大司徒亲自点名,心中别提多高兴,立即应道:“陛下有命,大司徒亲点,学生万死不辞!”
邓禹笑道:“死什么?不过是让你代诸生去看望欧阳公而已。”
对于褚生的入选,诸生大多不服气,却因是邓禹亲自点名,也不好再说什么。另一个光头学子见了,大叫道:“我等随大司徒一道去,就在诏狱等欧阳公出来!”
他这么一吆喝,诸生立时响应,乱轰轰地随在邓禹等人身后。
虽然他们没有散去,只是从宫门转移到诏狱,但是伏湛还是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堵诏狱怎么也没有堵宫门严重,只要他们从宫门处离开,就表示此事的烈度开始下降,以后的发展就看陛下的意思了。
他伸手去扶身边的卓茂,勉强把他拉了起来,卓茂年纪老迈,坐了大半日,腿脚都麻了,站起来后身子摇晃,差点摔倒,伏湛一把将他抱住,说道:“卓公,您站稳了。”
卓茂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伏湛身上,嘶声道:“唉,这些年轻人哪。。。唉,欧阳公。。。”
太学生们簇拥着邓禹等人前往诏狱,邓禹捧着龙袍当先直入,卫宏和陈元随在他身后,脚下不停。唯有褚生站住,连连向诸生拱手道:“诸位兄台且放心,在下必定将诸位的心意带给夫子,不必再送,不必相送了!”
他连连打拱挥手,像英雄远征一般向众人道别,作为一个平时毫不起眼的太学生,褚生这一次被选中是十分难得的机会,这将使他在同辈中脱颖而出,获得很大的名望,在那个年代,名望就是资本。
太学生们都向着他欢呼,目送他进了诏狱大门,之后便七嘴八舌地议论,对褚生的际遇羡慕不已。
有机会当选的彭生和吴生远远地望着,心中老大不是滋味,这种风头竟然被他们平时完全看不上的褚生出了,让二人心中很是不平。




牛吏 第376章 375.一线生机
诏狱,欧阳歙望着铁窗外的天空慢慢变得昏暗,他的心也如太阳一般慢慢沉落。
他知道自己犯的是重罪,一千六百万钱,按照律法来说,足够他死上很多次,但以他这个级别的官员来说,贪污的数目多少并不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他在皇帝下诏屯田之时事发,他的行为与国家大政相违背。陛下要开垦闲田以供军资,强占闲田者,以及包庇占田者,在此时都是重点的打击对象。他这样一个高官,正可用来杀一儆百。
可以说,欧阳歙在这个风口浪尖上,犯了这么敏感的罪过,正撞在皇帝的刀尖之上。
还有一点。如果这罪过换了一个鲁莽武夫,哪怕是一个堂堂侯爵,也不至于让皇帝如此生气。而他一向是皇帝重视的臣子,被当作学问和道德双优的典范。他的罪过,直接撕破了自己道德名士的外皮,露出贪婪的内心,狠狠地打了皇帝的脸,是对皇帝识人眼光的极大嘲讽。
让皇帝丢了人,是比受贿巨万更重的罪过。一般说来,他是绝无生出诏狱的可能了。
可是欧阳歙依旧心存一线希望,这希望在于建武皇帝的仁慈,在于他的念旧。若是有人求一求情,皇帝一心软,或许就真的能留住他一条老命。
当然,开始时必定是要喊打喊杀的,非要折腾上一阵子,然后在大家都觉得疲惫时,皇帝的恩赦或许就来了,毕竟大汉有赎刑的先例。如果判处死刑却允许赎死,那便是皇帝的恩典了。
欧阳歙对这些可能性都细细地考虑过了,他觉得自己有五成的可能会死,生死都在皇帝一念之间。
时间拖得越长,他的生还机会越大,这说明皇帝还在犹豫,有点下不去手。而他的案子,拖的时间已经不短了。
牢里的饭菜很差,一向锦衣玉食的欧阳歙却丝毫也不嫌弃,他每天强迫自己咽下难以下咽的食物,以维持身体的需要。
他要坚持到皇帝回心转意的那一刻,不能早早死在诏狱里。
至于自杀谢罪,欧阳歙也考虑过,像他这种德高望重的大儒,犯下这等难以向天下人交待的重罪,为维护自己的名誉和家族,早就应该自杀谢罪了。
但欧阳歙不是这种人。
如果他真的如此爱惜自己的羽毛,也不至于伸手向别人索贿了。
欧阳歙准备放下身段,不顾脸面,奋力挣扎求活。虽然他已年过六旬,在当时算作是高寿了,但他还是没有活够。
他有名望,有地位,有金钱,生活如此优渥,这么好的人生,怎么舍得轻易放下呢?
欧阳歙无事时,便望着那一方小小的铁窗,看外面的天亮了,又黑了,黑了,又亮了。他想像着外面的情景,怀着复杂的尽情倾听着外面的声响。
每一次声响都让他心惊得发颤,又伴随着巨大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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