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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吏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天下九九
执戟郎张奋站在殿门口,心里别提多不是滋味,论起姿色,他张奋可比班登强得多了。他是富平侯张放的孙子,张放是汉成帝刘骜的男宠,自然是姿容俊秀,张奋继承了家传的美貌,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漂亮小伙。
可是看看人家班登,一天就成关内侯,看看自己,长这么好看有用吗?还不是拿个破戟木头桩子似的在这儿干着?张奋幽怨地看了皇帝一眼,皇帝没收到,自然也就没理他。张奋只好默默地打算,以后找机会向皇帝多飞几眼,看能不能撞出火花。
这时河南太守郭伋奏道:“陛下,按定制,班登一非宗室,二未献土,三无军功,无功者封侯,恐不合国家法制,伤了众将士之心,请陛下思之。”
他这话一说,殿内的人简直要为他鼓掌了,大汉还是有诤臣啊!
班登见有人反对,怕皇帝为难,连忙推辞道:“陛下,不必为臣如此,臣不用封侯。。。”
皇帝看了他一眼,“朕的话说出来了,还能收回去吗?”
真的是,自己的小弟,说什么也得罩着!不就是封个侯吗?多大事!
“班登有功!”皇帝向着郭伋及众臣说道:“当年朕亲征陈仓,平定刘嘉延岑,刘嘉就戮,延岑诈降,暗中带刃,在向朕下拜之时突然暴起,欲行刺于朕,幸亏班登机警,不顾自身安危,以手搏之术将其摔出,救了朕的性命。当时班登以年纪幼小为由,坚不受封,朕一直觉得亏欠了他,如今他已长成,朕要把这份功劳补还给他,以示朕有功必赏。诸卿,难道朕的一条性命,还不值一个关内侯吗?”
功莫大于救驾,救了皇帝的性命,是莫大的功劳。虽然刘钰有些夸大,当时其实是他们早有防备,预先安排好的。
这一份功劳说出来,大家都没话说了。郭伋默默地一拜,便退下去了。班登顺利成为千石车郎将,爵封关内侯。
散了朝,皇帝向内院走去,小班登跟在他的后面亦步亦趋,嘴里不住声地问道:“陛下,陛下,那两个使者学问那么好,他们要是和臣谈学问,臣可怎么办呀?”
他好像完全没有封侯的高兴劲儿,只是觉得担心忧虑,生怕做不好这个差使。
“啥也不用说,你就答应着就行了。对了,带十个人去使唤,全要文盲,一个认字的也不要带!”皇帝脚下走得飞快,嘴里也说得飞快,这一次他不要比什么学问,就要以拙破巧。
“那个桓谭又会唱歌又会弹曲的,我可不会这些,也是答应着就行?那我也和他们没话说呀?”
皇帝突然停住脚步,回头道:“谁说你不会音乐,你那个放牛的小调不是唱得挺好吗?你还会学牛叫呢,跟他唱,跟他叫!”
“那是民间的小调,怎么能跟人家士大夫唱呢?太粗俗了吧?”
皇帝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越是民间的越是天下的。你就跟他们唱,没错!班登,你是千石官,关内侯了,不比谁差,那些什么大儒名士,其实就是个屁,在你面前走不过一个回合,你一伸手就摔他们一溜跟头。”
“那我也不能摔啊。。。他们要是派个会手搏的使者来就好了。”
“班登,拿出你放牛时的自信来,你名义上是去接待使者,其实是去领着他们吃草、喝水,跟放牛一样,把他们都当成牛。。。你就当去放牛了!”
“放牛?那多好玩,还能骑呢!这使者,能骑吗?”
皇帝怪异地看了他一眼,“。。。你想骑就骑。。。兴许他们愿意。”
班登心里没底,纠缠不放,惹得皇帝不耐烦,斥道:“就是一句话,随他们口水横飞,谈天论地,你啥也不用说,就让他们说,然后把他们说的话。。。除了谈学问的废话。。。要注意那些不经意的闲话,把那些一句不拉地告诉朕就行了。”
“那我要是忘了几句呢?”
“诛!”皇帝瞥了他一眼,“这下满意了吧,现在滚开,别烦朕,否则现在就诛了你!”
皇帝快步向前,直奔寝宫,那里有随驾的妃子顾秀随时等待皇帝的宠幸。
走到门口,刚要进去,忽见旁边一个执戟郎冲着他嘴角一歪,邪魅一笑,皇帝打了个哆嗦,觉得身上有点发冷,问道:“你是谁?”
“臣张奋,为陛下执戟郎中。”
“不认识!”皇帝嘟囔一句,掀开门帘进去了。
张奋重又恢复木头桩子的状态,愁肠百结,暗中饮泣。





牛吏 第381章 380.忘年之交
韩歆和桓谭渡过黄河,抵达孟津渡。平仓将军崔秀派出一队兵丁,将其护送至洛阳。
刚过了秋天收获的季节,田里都是收割后的秸杆,堆成小山一样,这种东西百姓用之生火,是很好的燃料。一路上村落很多,屋顶的烟囱袅袅地升起炊烟。
桓谭叹道:“上次大司马围困新安,我正在军中,当时洛阳周边战事频仍,村落凋蔽,行几十里不见人烟,没想到不过两年时间,竟焕发如此生机。”
韩歆道:“去年伪汉河间王进兵洛阳,攻占虎牢关和孟津渡,冯公孙打了败仗,败退颍川,将伊洛之地全部让给了伪汉。洛阳周边本是膏腴之地,只不过这几年战乱,百姓外逃,无人种田,才使民生凋蔽,如今没有战事,洛阳自然又活了。”
他叹了口气,说道:“按理说百姓能安居乐业,我等应该高兴,可是看到这副景象,我又有些担忧,看来洛阳今年收了不少粮食,伪汉正可借此进兵。”
桓谭道:“陛下在昆阳一战成名,之后每战必胜,若论阵战之事,无人能及陛下。放牛皇帝虽占地广大,量其亦非陛下敌手。若是他能识时务,甘心为臣子,尊陛下为皇帝,则百姓便可安居乐业,这仗。。。也不必打了。”
韩歆道:“放牛皇帝占据关西及巴蜀之地,幅员广大,兵强马壮,手下并州兵骑、良州大马,都不下于幽州突骑,凭什么不战而降?你真是敢想!”
“若是连想都不敢想,我们来此作甚?人若是什么都不想,活着还有什么趣味?”桓谭笑着伸长了双腿,向后一靠,在车里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又说道:
“前几天在野王遇到冯公孙,我还问起这一仗,他说道伪汉军中有一种连环霹雳车,能连续发射巨石,势如奔雷,威不可当,军士恐惧震骇,因此大溃。之后他在颍川,到处寻找工匠打造,不仅无人能造,竟是连见都无人见过。他正要向陛下上奏,请求遍寻天下工匠,得能造此车者,着工部大量打造,不知能不能成。”
韩歆冷笑道:“他大树将军不是不重名利么?怎么也学会了这套?败了就是败了,还有什么话说?如今竟将败战之责推到什么霹雳车上。”
“据说此车乃是放牛皇帝亲自画策而成,我倒是好奇,他一个放牛的,哪里就懂这些?此番终于可以见到活人了!”
桓谭笑道:“此次迎送之人或许是郑兴那个腐儒,他虽然学问还不赖,但最喜寻章摘句,謷牙诘屈,最是无趣了,到时免不了和他斗斗嘴皮子。”
韩歆道:“不论是谁,必定是当世大儒,我等言语皆要小心在意,莫被他们小瞧了去,当然,能在言语上压上一头最好不过,也让放牛皇帝见识见识关东才俊。”
桓谭还在猜测:“也或者是杜林或谷恭,谷恭学今文经学,与我等非同道,杜林学古经的,学的还不错,只是浑身一股酸腐气,闻之令人鼻塞。”
“你看谁都是腐儒,别人看你都是狂生,此番你须要收了狂态,好好地谈经论道,不要发一些‘以烛火喻形神’的奇谈怪论。”
桓谭有个著名的论点,他把烛干比作人的形体,把烛火比作精神,断言精神不能离开人的形体而独立存在,正如烛光之不能脱离烛体而存在一样。这种理论已经有点接近无神论了。
桓谭大笑道:“韩公,你放心,此番我言必正,坐必端,行必守礼,论音必论雅乐。绝不会让那些俗儒觉得不适!我也怕呀!万一他们一不高兴,向放牛皇帝进言,把我一刀砍了,那岂不是糟了?就算我活够了,也不能拉上韩公你呀!”
韩歆一脸严肃地道:“前面已是洛阳了,城门外必有人迎接,不管是何方大儒学者,你只记方才说过的话,不要失了邯郸的体面!”
韩歆虽然说话严厉,桓谭却并没有生气,只是说道:“大不了我装上几天,维持你所说的体面。我倒是想让尔等出丑,你等着瞧吧!”.
这时马车已经慢了下来,驶到洛阳高大的城门前停了下来。
韩歆和桓谭下了车,一位华服少年迎了上来,说道:“我是班登,两位随我来。”引着他们换了一辆车子,这车比方才的车要豪华宽敞,城内的道路十分平稳,两人感觉舒服多了。
桓谭道:“听说洛阳因连年战乱,人口稀少,军队比百姓还要多,如今一见,竟是十分繁华。此城气象足可与邯郸相比。”
韩歆道:“洛阳为天下之中,当年曾为周都,更始帝更是有意定都于此。邯郸曾为赵都百余年,亦是大城,可也比不过洛阳。”
“你这话也就和我说说,千万不要在陛下面前提,否则又要受斥责。”
“我又没有虚言,有什么怕的?”韩歆正色道。
桓谭叹气道:“咱们那位陛下不一定爱听你的真话,比如谶纬之学,明知道是骗人的玩意,陛下却拿着当宝贝似的。我说了两句实话,竟被他斥责为狂悖。。。反正人人都说我狂悖,多一个人说也没什么。”
刘秀一代英主,却是个极为迷信的人,极其痴迷谶纬之学,桓谭却非要去批判,和皇帝唱反调,怪不得不得圣眷了。
韩歆忽道:“我等前来,怎么未见有官员出来迎接?”
“大概在传舍等着吧!”桓谭道:“不在城门之外迎侯,这便有些失礼了。”
这时马车又停了下来,两人再度下车,发现已到了传舍,传舍门口却并没有什么官员迎接。那位华服少年又迎了上来,伸出手要引两人进去。
韩歆脸沉了下来,还未等他发话,桓谭说话了:“礼之于人,犹酒之有蘖也:君子以厚,小人以薄。小君子,你们洛阳的酒蘖真薄呀!”
这句话出自礼记,意思是礼仪就像酿酒用的酒曲,君子的酒曲厚,小人的酒曲薄,说洛阳酒曲薄,是说洛阳人无礼,是小人。
当时礼记行于天下,任何一个稍有学识的人都听得懂,这就是一句斯文的骂人话。
韩歆虽然觉得这话不客气,但是并未出言阻止。因为直到传舍,洛阳迎送官员还没有出面,对客人来说,这是大大的失礼和不敬,受到了慢待,就怪不得他们出言讥讽了。
桓谭脸上带着笑,看着那个少年,只等看他羞臊出丑,不知所措。或者出言反驳,那么他还有更多的话要说。
谁知那少年只嗯了一声,手依然向前伸着,“两位请进。”
桓谭一愣,这是什么意思,直接无视吗?韩歆的脸却越发黑了。
桓谭心道,这小子装糊涂,不能就让他这么糊弄过去,他开口吟道:“有客有客,亦白其马。有萋有且,敦琢其旅。有客宿宿,有客信信。言授之絷,以絷其马。薄言追之,左右绥之。既有淫威,降福孔夷。”
这是诗经周颂里的一首诗,写周王热情地迎客、待客、送客的情景。
“小君子,可知这诗是何意?你要说不知道,那老夫便给你讲讲?”桓谭笑吟吟地看着那少年,“不收你的束脩!”
少年先“嗯”了一下,然后道:“不知道,你讲讲吧!”
桓谭一愣,这么明白的诗,这小子还真就敢说不知道,真就让他讲!此时饶是他满肚子的学问,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难不成还真在这讲诗?
韩歆的脸已经黑得不能再黑了,他喝道:“莫再啰嗦,快请你们迎送的官员出来!”
少年却看着他,满脸的无辜,“我就是啊!”
“你是何人?”
“刚才在城门口说了,我是车郎中将班登,你们不好好听人说话,太不讲礼节了。”
他还带着稚气的脸上有一丝委屈,让人见了觉得顿生羞愧之心。
韩歆看了桓谭一眼,那意思是:刚才他说了吗?我怎么没听见?桓谭一脸尴尬,他一直在挑人家的礼,没想到失礼的却是自己。
也难怪他们没看出来,虽然班登穿着官服,但是汉代六百石和千石的服装没什么差别,都是用黑绶,有青、赤、绀三采;乘车则只有一倒屏涂红。两人见他如此年轻,都以为班登是个六百石郎,大概是皇帝近臣,是辅佐迎送官员做些杂事的,万没想到他竟是千石车郎中将,就是迎接他们的主人。
桓谭尴尬地道:“班,班君,你如此年轻,真是年少有为啊!”
班登又“嗯”了一声,也不再说什么,只引着两人进了传舍,张罗他们吃饭、休息,等待皇帝召见。
一般来说,皇帝召见的日子是不确定的,快则两三天,慢则旬月,时间没准,在这期间,便都是由这位班车郎中将来招待了。
第二天班登又早早过来,带两人去城内游玩,两人对洛阳都很熟悉,游玩是不想的,只是想借此观察一下洛阳的防务。
桓谭问道:“请问班君治何经?”
班登道:“什么什么精?”
桓谭无奈地道:“在下问你学什么经?”
“我和陛下一样,放牛最精!”
桓谭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又问道:“陛下,果真会放牛吗?”
“当然了!当年在牛马厩,属陛下放牛最好了,牛都听他的话。。。所以他才能当皇帝呀,还当得那么好!”说到放牛,小班登的话多了起来。
韩歆嗤之以鼻,桓谭却兴致盎然地问道:“这放牛和当皇帝有什么关系?”
“放牛就是要牛吃草、喝水、睡觉,闲时让牛安逸,多长膘,农忙用它干活时,就多抽两鞭子,让他不要偷懒。在用到牛时,一定要牛吃好睡好,否则他原本有十分力气,也只能使出七分了,要牛干活时也要注意休息,不要过于劳累,否则把它累坏了,反倒没有人做活了。陛下说过,这叫劳逸结合,还有奖惩结合,陛下说了,治天下也是一样,对群臣、对百姓也要劳逸结合,奖惩结合。”
他说了一大堆放牛经,听起来还蛮有道理,桓谭忍俊不禁,笑道:“班君真是个妙人,比那些俗儒合我的心意!”
韩歆依旧觉得受到了慢待,他没好气地问道:“你既不治经,那么做什么学问?难道学道?”
班登立即答道:“我没学问!陛下说我能认三百个字,也算有学问了,可我觉得你们认得肯定比我多。”
桓谭绷着脸说道:“老夫正好认识三百零一个,比你多一个字!”说罢又哈哈大笑。
韩歆觉得放牛皇帝用这么一个文盲来接待他,就是故意来治他的,但是又挑不出什么礼,人家的品秩在那儿,与他是对等的,谁规定了迎客者必须是有学问的人呢?
桓谭却很快和小班登混熟了,两个人总是在一处,简直成了忘年之交。
桓谭一说什么文绉绉的诗文经书,班登就嗯嗯地应着,让桓谭觉得有劲儿无处使,好在他是个旷达之人,也不在意,却很喜欢班登的朴直。
后来韩歆已经不愿再和班登废话,只追问他何时陛下召见,班登总是一句官话:“等陛下有空就召见。”
桓谭带了琴来,没事儿就在传舍中弹奏一曲,先还练些雅乐,后来便又奏起来民间俗乐,让韩歆听了直皱眉头。等到听到班登唱的放牛小调时,更是砰地一声把房门关上,听也不听。
就这么过了几天,班登又去宫中向皇帝汇报。
“陛下,今天桓谭又弹了个割麦子的曲子,还挺好听的。”
皇帝歪在榻上,打了个哈欠。班登每天来都说这些,皇帝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
班登又道:“他还问我除了放牛会什么,我说会手搏,他说他也会搏,他会的是六博,他说自己是六博高手,整个朝廷除了冯公孙没人是他的对手。”
六博就是中国象棋的前身,在当时的民间颇为流行。
“冯公孙?”皇帝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哦,说的是冯异啊,他也会下象。。。六博?”
“陛下,桓谭说冯公孙懂兵法战阵,下六博很厉害,但是前几天还是败在他的手下,他说这个的时候好像很得意。”
皇帝心中一动,“冯异前几天和桓谭下过象棋?在哪儿下的?”
小班侠皱着眉头想了想,说道:“好像是在河内的什么地方,桓谭还说,冯异不服气,让他快点回去,好再和他下一盘,报仇雪耻。”
皇帝一拍大腿,叫道:“小班登,你立了大功了!”




牛吏 第382章 381.拦腰切断
桓谭的话里透露出了重要的信息,颍川太守冯异如今并不在颍川,而是出现在了河内。
两人前几天在河内碰面下棋,冯异还说要桓谭早点回去,好再下一盘,桓谭回去能回哪儿?当然是邯郸,当然,依旧要路过河内。
这么说来,冯异或者是改任河内,或者是从河内路过,北上邯郸去向刘秀述职汇报。
但是从他所走的路线来看,不像是进京述职,因为从颍川北上邯郸不须经过河内,从河内走就有些绕远了,那么他必定是专门去的河内,这几乎可以断定,冯异已从颍川太守卸任,改任在河内郡内。
刘秀刚刚称帝时,冯异任孟津将军,领魏郡、河内二郡之兵,以劣势兵力对抗朱鲔、李轶三十万大军,占尽了上风,打得洛阳兵出不了城。
冯异数次从河内渡河攻击洛阳,对这一带太熟悉了。刘秀改任他在河内有充分的理由,那么颍川呢?颍川太守现在是谁?目前还不知道。
这个任命大概是新鲜出炉的,一般这种大的调动,汉情局会在第一时间得到消息,然后通过秘密渠道送回来,可是现在汉情局的消息还没有到。
只是一个人事调动,刘钰却从中嗅到了一丝危险和战机。他立即召集洛阳几名大将一起商议。
车骑将军刘茂道:“冯公孙善战,今年我军数次试图突破嵩山防线,进军颍川,都被他阻住了,嵩山一线他守得甚是牢固,尤其是轘辕山上的轘辕口,在太室山和少室山之间,道路险隘,有十二曲道,将近复回,轘辕口扼其要冲,自成天险,很难突破。”
刘茂虽在伊洛大战中打败了冯异,但是胜得很凶险,当时冯异在正面牵制刘茂,岑彭远距离迂回占据了宜阳,直接进逼洛阳。若不是连环霹雳车发威,打冯异一个措手不及,这次战役胜负难料,稍一偏差,或许就演变成冯岑二人联手取洛阳的经典战役。
之后冯异固守颍川,在洛阳正南的广城泽一带和东南的轘辕口关隘布下重兵,不仅保障了岑彭攻略南阳的后方安全,而且几乎封死了伊洛平原的南线,使洛阳的辐射作用不能发挥。
刘茂数次派兵,试图突破,都没有成功。因此对于冯异的军事能力十分认可,评价也很高。
他说道:“如此良将镇河内,看来黄河一线要吃紧了,或许孟津渡是敌军的主攻方向。”
“不!”皇帝断然否定道:“朕不这么认为,冯异大概是来维持大河防线的,伪汉主攻方向绝不在此。”
刘茂愣了愣,不知道皇帝为何如此肯定,但是众人早就习惯了相信皇帝,大的方略都是他来拍板的。
刘钰的判断来自于前世的历史记忆。建武帝刘秀对冯异的使用,向来是副攻手,虽独当一面,但其作用主要是保障刘秀主力大军在别处的军事行为。
而冯异确实是军事天才,他每每以劣势兵力压制对方大军。威震洛阳就不用说了,三十万人被他几万人压着打。后来邓禹兵败长安,刘秀看邓禹不管用,立即以冯异为征西大将军,顶上去做救火队员收拾残局。冯异不负重望,以一支偏师在关中维持,越打越强,在对赤眉军的战斗中屡战屡胜,一点点扳回局面。保障了刘秀主力在关东的清剿行动。
刘钰相信,此次刘秀还是让冯异独当一面,在黄河一线向南防守洛阳重兵,而他的主力一定是别有所图。
关键是刘秀的所图在哪儿。
王虎道:“难道伪汉要强攻洛阳?”
这个可能是存在的。
洛阳东部是建武汉的河南之地,与伊洛平原有高山相隔,要从东向西进攻,必经虎牢关,那就是强攻的态势。虎牢关是天下雄关,易守难攻,大军不易展开,要从此进攻,怎么说呢?太费力气,而且可能效果还不太好。众人一致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
洛阳南部是颍川郡和南阳郡,如今岑彭攻略南阳,与邓奉连月激战,最担心的就是洛阳汉军南下,断了他的后路,哪儿还有余力从南向北进图洛阳?
除非是刘秀亲征南阳。
讨论来讨论去,众将也觉得不太可能。
今年有天灾,建武汉处于缺粮状态,如果刘秀率军亲自南征,从邯郸到颍川再到南阳,路程较远,补给不便。颍川之粮供应岑彭军队还能勉强应付,但若是再加上邯郸大军,恐怕就要捉襟见肘了。
如此便须从河北或河内运粮,补给线比较长,打过仗的都知道,补给线增长一里地,那就多了一里地的消耗,运粮的民夫路上吃的要占很大的比重,太浪费。何况刘秀要攻洛阳,怎么会绕个大圈子从南面发兵呢?他当然要选择最近的河内郡。
众人商议半晌,最后达成一致意见,刘秀大概不会和建世皇帝直接决战,他的主攻之地不在洛阳。
确定了这一点,刘秀的攻击目标就呼之欲出了。
刘钰面容严肃,用手在舆图上重重地敲了下去,低声道:“刘秀所图,必在河东!”
河东、上党、太原三郡紧邻河北,刘秀可快速出兵,快速补给,只要占据河东,就与摸到了关中的大门,与建世汉的统治中心仅一河之隔。若从河东向西强渡黄河,进兵左冯翊,几天之内就可抵达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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