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吏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天下九九
就比如曹操,喊的是“唯才是举”,可是却诛杀了三国时期的顶级智囊、王佐之才的荀彧,荀彧立了那么大的功劳,就因为不听曹操的话,反对他自立山头而死于非命。
其实与这个标准最接近的一个词是“任人唯亲”,用自己亲近的人会极大地减少被背叛的风险,因为他们与你的利益是一致的,他们会把你的事业当成自己的事业来干,不会偷奸耍滑,“任人唯亲”是一种让人放心的低成本的用人方式。
“任人唯亲”有时侯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目前这个时代没有太多忠的概念,否则王莽不会顺利实现和平演变。君择臣,臣亦择君。你任用的人抛弃你没什么心理负担,所以首先要用留得住的人。
刘秀就曾经被人提过建议,说您不要只是提拔南阳人,这样不公平。刘秀表面上虚心接受意见,但实际上该咋办咋办,依旧对身边的南阳人比较垂青,理由就是这些人他托底,用着放心。
刘钰也存在任人唯亲的现象,他将最精锐的军队交给了自己的二哥,他身边的牛马吏都官居高位,他的贴身保卫全是王猛和牛得草这些发小,连勤务兵班登都是千石高官。没法子,这些关键岗位只能交给亲信才能放心。
但是刘钰还算是敢于用人的一个,田况、马援、邓奉这些非亲非故的能人都被他放手任用,朝中也还有重要的岗位等待着有才之士。
任用他们也有前提,要不就是双方利益深度融合,已经分割不开,比如田况和马援,这几年来,他们从老子到儿子,领兵的领兵,不领兵的在京做官,家族利益融入国家利益,不太可能有什么别的想法了。邓奉比较来说有点不太托底,不过邓氏家族根在南阳,而南阳已全盘握在皇帝手中,邓奉即使有心,也很难蹦得出去。
但是这个代郡太守闵堪皇帝是真不放心用,因为他还没有归心,要用得时刻担心他会不会什么时候反水,就像上次反水刘秀似的,给他刘钰也来那么一下子。
闵氏的利益全在代郡,长安朝廷没什么能控制他的东西,闵堪属于想走就能走的那种人,到了战役的关键时候,他在后头掐死幽州军团的后路,怎么办?
刘钰将闵堪的奏书放下,掂起旁边的一封奏书,说道:“该他出场了!”
闵堪得到皇帝召见的消息时心情十分激动,这时候召见,毫无疑问,自己的上书得到了皇帝的赏识,闵氏要发达了啊!
必定是陛下要用他为主将,开辟北方战场。若能得到大将军的任命,就可以统领幽州大军出战,则闵氏的势力将溢出代郡,有望成为全国性的大豪族。
什么上谷耿氏,不足为虑,都在大将军脚下发抖吧!
闵堪兴冲冲地入了宫,来到建始殿拜见皇帝,一进门就跪了下去,心里还是止不住地雀跃,可是他伏地半晌,却没听到皇帝的声音。
闵堪的眼睛偷偷地向旁边一瞥,见一双靴子正停在他的头边,一个粗哑的声音在他的头顶上响起:“平邑侯,这奏章你看看吧!”
闵堪抬起头来,看见皇帝正坐在榻上奋笔疾书,根本就没拿眼看他,而他的身边站着宫里的牛常侍,手里捧着一份奏书,正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闵堪接过奏书,跪在地上打开,刚看了一半,双手就开始发抖,汗水顺着脸颊和后背向下淌。
原来那奏书竟是弹劾他的,上面一条条一项项列的全是他在代郡的违法行为,什么贪污公中钱物,霸占别人田产,比比皆是,还有两条最要命的,一条是私藏兵甲、豢养死士,不知有何图谋,二是与胡人相勾通,走私战略物资,收纳胡兵,引狼入室。
这些罪状都是有根有据,无可辩驳,但是在北部边郡,类似的罪状几乎每个太守都能被列出几条来。
贪污公款那是做官必备技能,区别只在大贪小贪而已,霸占田产是豪族扩张的必经途径;要不哪有那么多田主心甘情愿地卖房子卖地,好田宅许多都是强买;至于养兵养客自重,没有这些,他哪有资本能安定一郡,在乱世中保一方安宁?勾结胡人更不用说了,在这样的大乱世,中原打成一团,哪个边郡太守敢再得罪胡人?基本都是你好我好大家好,保持平衡,互通有无,万一被哪个中原势力揍了,还可以将胡人引为外援,有时还要收编胡人雇佣兵,用以加强自己的力量。
这些罪状一列出来,闵堪的心一下子凉透了,毫无疑问这是有人要弄他,皇帝本身也对他不满。因为这些事儿全在皇帝一句话,说是事儿就是事儿,说不是事儿就不是事儿。
他急忙翻到最后,看是谁要把他往死里整,看到名单又吓了一跳,因为这名单有点长,代郡的地方官许多名列其中,为首的名字特别显眼:石鲔。
闵堪心里一股邪火上升,好个石鲔,我拿他当兄弟,他却背后捅我一刀子,等我回去灭了他!
可是他很快就清醒过来,这个形势,他还能回去了吗?能保住命就得谢天谢地了,看看因贪腐被斩首的琅琊将军,那可是随着皇帝一道打天下的故人,何况自己这个降将!
闵堪把帽子摘了下来,免冠请罪,连连叩头道:“臣死罪!”
这些天的疑虑一下子解开了大半,为什么诸侯都回去了,皇帝单单留下他,原来是要收拾他。他还傻乎乎地以为会得到重用,从此飞黄腾达。
真是做了一场好梦。
在闵堪请罪请得额头见血的时候,皇帝终于放下了笔,抬起头来,说道:“卿有何罪?”
还问?这不都写着呢吗?还要让他自己再重复一遍吗?
闵堪干脆伏地泣道:“陛下,臣,臣糊涂啊!臣做了许多错事,可是有一条,臣对陛下一片忠心,绝无二志,臣所养之兵,皆为保国安民,绝无别的图谋!”
贪污受贿都能认,只这一条绝对不能认,搞不好来个灭族。
皇帝道:“你自己说说,朕该如何处置于你?”
闵堪心里一哆嗦,不禁又想起琅琊将军、北海将军,顿时浑身发抖,涕泪并流地道:“陛下,看在臣忠心事君的份上,还求陛下开恩!”
如今他最后悔的是,怎么就一时冲动跑到长安来了?要是在代郡老窝呆着,姓石的敢这么背后捅刀子吗?皇帝能这么拿捏他吗?
可是如今生死操于人手,他只不过是案板上的肉,任由别人宰割了。
皇帝道:“闵堪,你于国家有过大功,朕都记着。朕看着这长安城一年比一年繁华,心中总是在想,这里在的一砖一瓦都有诸卿的功劳,朕要让诸卿青史留名,富贵荣华,荫及子孙。但是,尔等不能忘了本分,不能违反国家法度,要一心为国,戒除贪欲,明得失,知进退。孔夫子尚要一日三省乎已,你也该好好地反省反省。”
闵堪连连叩头称是,汗水流到脖颈也不敢伸手擦一下,最后皇帝说道:“你先回去好好地闭门思过,想明白了再来见朕!”
闵堪出了宫门,狼狈万分,急急忙忙回到馆舍,关起房门,左思右想。
今天唯一的好消息是,陛下没有将这事交给有司发落,而是选择一种类似“私了”的方式,让他回来反省。这就说明这事儿有缓,究竟能不能逃过一劫,就要看他能不能反省到位,合了陛下的心意。
闵堪将自己闷在屋里想了两天,成果就是,想明白了这是一个局,他出了代郡,这个局便开始做,否则不能解释为什么代郡的官员趁他不在集体弹劾他,甚至老兄弟石鲔都反对他。
那么这个局是谁做的?难道就是石鲔想取而代之?那万一扳不倒他呢?等闵堪回到代郡,石鲔便只有等死的份了。
联想到当时石鲔先与长安朝廷搭上线,先他一步投了诚,可知石鲔在朝中肯定有靠山,这种事儿必定是朝中大佬想弄他,石鲔一个人是没这么大的能量和胆量的。
闵堪左思右想,不知道得罪了哪位权贵,他这是第一次来长安,都不认识几个人,哪有机会得罪人啊!
除了耿氏,难道是耿况父子?
不对啊!当年从背后捅耿弇一刀石鲔也有份,耿氏和石鲔是尿不到一壶里去的。
正当他想破头的时候,忽然听到一个消息,皇帝拜耿弇为骠骑大将军,总领北方幽州征伐之事。
闵堪心里格外不服,同样是幽州投过来的,代郡人口两倍于上谷,同样都有突骑,代郡的份量应该比上谷还重,凭什么他被勒令闭门思过,而耿氏竟然得到重用?
难道就凭耿氏举族迁至长安吗?
还真是,闵堪懂了。
牛吏 第473章 472.战术升级
其实闵堪早就该懂,他只是心存侥幸,一直选择性地忽视,如今他再也不能回避这个问题,要么全心全意,要么划清界限,墙头草终究没法子长久。
闵堪做出了选择。
平邑侯闵堪觐见皇帝,表示经过皇帝陛下的教诲,他已深刻反省到自己的错误,请陛下责罚。同时他表示想要时时刻刻接受陛下的训导,为此申请举族迁入长安,侍奉陛下左右,恳请皇帝陛下准许。
皇帝先是严厉地批评了他的错误,使闵堪战栗震恐,连连请罪,总之三个字:吓尿了。
但之后皇帝表现出了宽容大度的一面,认为执掌一郡其实并不容易,有时也会身不由已,做些出格的事儿,好在闵堪还有一份忠心,皇帝念在他昔日的功劳,赦免了他的罪过。
皇帝答应了闵氏举族内迁的请求,笑道:“你和耿卿一样,都要来打朕的秋风,吃白食么?”
闵堪看皇帝与他开起了玩笑,心中一块石头才算是落了地,心里暗骂自己,早特么的识趣点,何必遭这么一茬罪呢?兴许现在也和耿弇似的,得到重用执掌一军了。
闵堪也和耿况一样,在长安收拾起了房子,同时催促代郡耿氏内迁,本以为这事儿已经落地了,没想到还有波折。
闵堪的堂弟闵游不服气,抵制内迁,年轻人做事冲动,不走脑子,竟然率军固守要津,试图割据自守。此时正在代郡驻扎的朔方中部都尉陈方率军击之,石鲔等本地豪门一道合击,就连闵堪的兄长闵林都带人参加了围攻。闵游的手下不想跟着他陪葬,杀了闵游归降。
闵林的大义灭亲行为将闵氏从灭族的边缘拉了回来,之后闵氏顺利内迁。对比一路有人迎送,风风光光进入长安的耿氏来说,闵氏的待遇明显差了一截,一路几乎都是在监视之下。
这就是主动和被动、识相和不识相的区别,从这件事中也可看出闵氏和耿氏当家人的差距,耿况和闵堪让两个原本一个级别的豪门有了差距,而这个差距以后还会越来越大。
皇帝刘钰在这个新年前后整合了内部,去除了国内隐患,既震慑了赤眉一系的功臣,又给了不听话的边郡一个下马威,加强了对于幽州两郡的控制。长安政权愈发巩固,皇帝的权威大大加强。
建世七年到了,建世汉厉兵秣马,要开辟新的战场,取得对于邯郸方面的决定性胜利。
而在正式的大战开始前,刘钰早就开始准备给刘秀的开胃小菜,他自半年前开始,命令汉情局加大在建武汉内部的破坏力度,争取开辟敌后战场,让刘秀先在内部忙活忙活。
至于能达到什么效果,要看汉情局的工作力度了。
刘钰虽然野心勃勃、信心满满,但是在两汉的正面战场上,却在新年伊始就挨了当头一棒。
在关东前线,大魔导师疯狂反扑,河间王刘茂吃了个大败仗。
从陈留前线传来消息,建武皇帝刘秀率十万大军渡过大河,与祭遵等人合兵,在陈留与河间王刘茂进行了一场大战。双方打得激烈异常,原本刘茂军占了上风,破虏大将军刘彪的骑兵军团大发神威,差点将刘秀大军打崩了。刘秀之后退兵避让其锋芒,抓住机会出奇兵突袭反杀,刘茂军败北,死伤两万余众,无奈退保河南,构筑防线,准备长期据守。
这一战使建世汉不断东进的势头暂时受阻,刘秀出马果然还是所向披靡,无人能敌,可是他竟无法扩大战果,只是来救了一下急,压制一下建世汉的势头,随即迅速返回河北。
因为刘秀后院起火,河北的流民军又闹起来了。
刘秀当年单骑入河北,正是河北最乱的时候,各郡都在观望,豪强聚众自保,各地的流民军四处劫掠,山贼流寇当道,大小山头林立。
在豪强的支持下,刘秀击破王郎只用了三个月,但是剿灭流民军主力却花了一年多,之后零星的流民武装依旧存在,动不动就出来闹腾一下。
这几年刘秀与刘钰全面开战,不仅要征发士卒,还要运输军粮器械,河北百姓承担了繁重的劳役,不能安心耕作。经济萧条,粮价暴涨,吃不饱饭的百姓只好离开家乡,可怕的流民现象又开始出现。
流民之所以可怕,不是说他们的战斗力多么强大,而在于他们恐怖的破坏力,流民走到哪里抢到哪里,被抢的百姓没了粮食,也离开家乡,变为流民,流民队伍就像是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在流民的身后,是破败的家园、荒芜的田地,一片狼藉。这种情况对于经济的破坏是毁灭性的,如果任由其发展下去,会使其像瘟疫一样蔓延,原本就脆弱的国家经济难以修复。因此刘秀听说有流民武装闹事,立即回军,要先将其绞杀于萌芽之中。
这次的流民发源于清河和常山,一东一西,遥相呼应。
流民对于西面的建世朝廷有着天然的亲近感,他们的流蹿虽然是哪儿有粮食去哪儿,但是也有个大方向,那就是向西进入关中。
常山流民与太原郡联络,试图越过太行山西进,眼下正有上万流民军攻打井陉口,试图打通太行山通道,向西进入太原,而清河的流民军则一路向南,想要渡河去河南,与刘茂会合。
刘秀渡过大河,回到河北,没有回邯郸,而是直接转向清河,要迅速平定这股流民军,同时他下令留守邯郸的前将军李通率军北上,攻击常山流民军。
刘秀靠剿灭流民军发家,对付他们很有经验,从军事上剿灭流民军不成问题,他担心的是时间。
这个过程不能拖得太长,否则不仅国力虚耗,还会给河南的刘茂以喘息之机,让其缓过劲来,重新挥兵东进。而且内乱时间一长,他的帝国会出现各种各样的变数。
自从洛阳大败以来,刘秀在河北的统治有些松动,各地的豪强蠢蠢欲动,有人已暗暗地准备,一待形势有变,可能会有各种势力群起响应关中的建世皇帝。
刘秀定河北依靠的是地方豪强之力,但是当时大部分豪强投向了邯郸王郎,对这一部分人刘秀采取了分化瓦解的法子,一部分吸收进来,一部分强力镇压,暂时将这些势力压制下去。
但是对邯郸的不满是一直存在的,因为利益的分配不均衡。刘秀的功臣们拿到了最大的红利,勉强被安抚的豪强收获甚微,被镇压的那些更是利益受损,自然会有怨气。
如果他的统治一直稳固,这此人自然就老老实实,不敢有什么动作,可若是刘秀显出颓势,这些蛰伏的反对势力则可能群起而攻之。
刘秀开国的方式,注定了他的腰杆子一直是硬不起来的。他单骑入河北,几乎没有一兵一卒,靠的只有一块招牌,都是别人带兵过来参加,人人都是股东。他就是各种吸收妥协,利益让渡。
但是这块招牌被刘秀用出了最大的效果,他出手总是特别及时,特别大方,在他一无所有的时候,就封了数个侯爵,将军名号更是有兵就给,使大家感觉跟着他干有前途。
刘秀这个众筹的皇帝,话语权是有限的,也不可能照顾到方方面面,总有感觉投资大利益少的,比如彭宠,更有那些手中有着大本钱却投错了的,比如当初跟了王郎的那些豪强,这些人总想着眼下这个赶紧倒台,再换个新皇帝。
上次洛阳大败,境内的反对势力就心里发痒了,这两年建武汉在南线战场上节节败退,让刘秀的统治面临越来越严重的危机。这次陈留大战,他若是败了,后果会十分严重,他的庞大帝国有崩盘的危险。好在他赢了,众人看到刘秀也不是轻易就能倒的,联想到昆阳大战的惊天逆袭,也不敢看轻他,各种刚要冒头的势力又缩了回去,让刘秀可以稍微喘一口气。
刘秀率新胜之师至清河,还没等来一场硬伏,流民军就四处逃散了,刘秀命众将分兵追击,自己回到了邯郸。
没多久前将军李通也回军了,来向刘秀报功,已击溃了常山流民军。
刘秀问起战况,李通说道:“大军一到,遭遇一股贼兵,大军一冲,杀伤数百,贼兵不敌,便四处逃散,皆入山中躲避。臣分兵入山进剿,山路难行,寻不到贼兵下落,便留下一部兵马继续清剿,臣便回来了。”
不回军成本太高,大军长期在外,粮草消耗不起,只好留小部队驻防,大队人马还是回家吃饭为好。
刘秀面有忧色,“退贼容易灭贼难,若贼大队齐集,可一战定之,如今四散躲避,难寻踪迹。。。只恐贼兵复起。”
这话说过没几天,常山郡急报,又有流寇袭扰,泰山郡来报,有贼兵犯境,太守已将其击退,但是这伙贼人退入了泰山。
这下刘秀头大了。
流民军的作战方式变了,从前都是如蝗虫过境,乌泱乌泱地一大团,哪儿有粮食往哪儿去,只要堵住大队,猛揍一通,就搞定了大半。如今这些人怎么突然变聪明了?居然知道避强击弱,化整为零,时聚时散,和朝廷打起了游击。
刘秀本能地觉得不简单,这种战术升级不像是流民能想出来的,在流寇的背后,或许有别的支撑。
牛吏 第474章 473.十六字诀
不仅是流民军让刘秀烦心,最近朝中也不平静,有大臣先后上奏,请求朝廷开仓赈灾,让百姓能熬过这一段苦日子,坚持到宿麦收获。
刘秀召集近臣讨论此事,众人都沉默不语,因为大家知道,朝廷每次出兵的粮草都很难筹集,哪里还有余力赈灾?
终于大司农冯勤打破了沉默,“陛下,如今国用不足,国家四处用兵,军中粮草尚不能供应周全,实在没有余粮开仓赈灾。”
刘秀说道:“如今不是问你赈不赈灾,而是问你如何赈灾?”
冯勤听皇帝语气不善,吓得不敢再吭声了。
刘秀确实心情不好,气不顺,当然不是针对冯勤,他的怒火主要是对着那些上奏的大臣,尤其是那几个经博士。他们满篇的圣人之言,说的全是仁义道德的大道理,有人甚至拿出建世皇帝的例子,意思是说连伪帝刘钰都赈灾,你可是堂堂正牌皇帝,你看着办吧!
这话就有点诛心了,就差说他刘秀是因为没有人家刘钰那么仁德,所以才没有人家混得好,处处都比不上长安朝廷。
他们难道不知道朝廷无粮?非要上这种奏书来给他添堵!
但是这种声音刘秀不能无视,否则便会被上纲上线,尤其是长安那边赈灾赈得那么好,有这么一个仁德的伪帝比着,让刘秀感觉到巨大的压力。
如果没人提这茬,刘秀可以眯着,装着不知道这事儿,可是人家既然当面指出来了,他就得给出个回应,否则不光是失了民心,就连士大夫们恐怕都会有想法。
这时邓禹说话了,“这几年一直有流民袭扰四方,其中自然有许多刁民,但大多数是饥饿的百姓,无法谋生,被人裹挟着作乱。当年若不是无粮,哪里有那么多绿林军、赤眉军?流寇既起,便会有别有用心之人趁机而起,利用无知百姓,谋求奸邪之事,不可不防。”
刘秀心里咯噔一下,他几乎立即就联想到了自己的大哥刘縯,刘縯当年可是一方豪强,不缺吃不缺穿,但就是一门心思想要造反,他也确实利用了绿林军,只是后来没利用好,反而为别人做了嫁衣。
这种“胸怀大志”的人什么时候都会有,现在肯定也有豪杰在蛰伏,等待机会。几乎每次刘秀亲征,后方都会有人反叛,大大小的乱子着实不少,刘秀一个人来回奔波灭火,实在是身心俱疲。
如今的流民作乱,背后多多少少有豪强的影子,河北的豪强现在虽然眯着,但是他们许多人是仇视朝廷,巴不得他刘秀垮台的,等到流民乱到一定程度,有可能豪强就会跳出来亲自上场了。
一定要把流民的这股势头打下去。
但是悲催的是,没粮啊!
不赈灾,百姓濒临饿死,流民队伍扩大,国家经济破坏,粮食产量更少,国家缺粮;赈灾,要支出巨额的粮食,国家还会缺粮。怎么做都是缺粮,这是一个两难的局面,简直没的选。
邓禹道:“陛下去年实行入粟拜爵和屯田之策,颇有些成效,只是臣以为,这入粟拜爵之制应该改一改了。”
前年是灾年,把刘秀逼得用了这两招来筹粮,希望很大,但是失望也不小,入粟拜爵筹粮五十万石,屯田产粮一百万石,一共收获一百五六十万石,补充了军粮不足。没有这两项政策,刘秀是打不起这场陈留大战的。
但是两项政策的执行效果比预期还差得很远。
刘秀很生气,同样是屯田,为什么刘钰就做得那么好,自己就做不到?难道自己真的不如那个放牛娃吗?
邓禹道:“因为流民作乱,道路时有贼寇,有入粟之粮为贼寇所掠,故此即便有人想输粟到边郡,因路途遥远,贼寇出没,也不敢再出门了。臣请陛下改输粟至边郡为入粟本郡府库,则无道路失粟之险,入粟者必会倍增。”
入粟拜爵对朝廷来说很省事,因为粮食是由入粟者送到边郡交割,用不着官府组织运输,省人省粮又省事。现在改为就近在本郡甚至本县交割,显而易见会提升大家入粟的积极性,能筹集到更多的粮食。大不了提高一下拜爵的门槛,把运输所需的粮食预先要出来,由官府再组织往边郡运输好了。
刘秀点了点头,这个主意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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