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美食录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吃吃汤圆呀
想是小童做了错事,被张大官人问了几句,已经吓得涕泪横流,门口的小童们各个吸了口气。
慈姑却不怕张大官人,走进去招呼一声,张大官人这才放开小童:“日后每日正午来我店里领个馒头,莫要再偷。”
大松附耳告诉慈姑,原来这小童家贫,被坏人指使来偷盗书籍,反被会些拳脚功夫的张大官人捉住,只不过问了两句,又没有严刑拷打,可偏偏他生得像个钟馗,小童便吓得什么都招了。
慈姑便从包袱里掏出四个糖蜜酥皮烧饼递了过去:“承蒙张官人照应我哥哥,送您几个烧饼尝尝。”
张官人接过那烧饼,只见上刷着一层金黄的蛋液,使得烧饼外皮焦黄,金黄的酥饼上面均匀撒着雪白的芝麻粒,还涂上厚厚一层褐色蜜糖,叫人一看就有了食欲。
张官人先喝了一回彩,再看烧饼一个个大小均匀,用手一捏,“蹦”一声,最外面一层焦黄的脆皮发出清脆的声音,纷纷掉落下来,簌簌有声。
他年轻时也是风流冠盖满京华的浪荡儿,会吃会喝,掰开时心里便明白,一听便这酥脆声便知烧饼好吃。
从烧饼裂开的端口便见原来酥饼脆皮之下还有很多层,立体丰富,层次分明,清晰散发出茴香、麻酱的香气。
再咬一口,先是触碰到蜜糖,甜滋滋的,而后是酥脆的饼皮,而后便是绵软的饼体,鼓鼓作响。
上头蜜糖又甜又浓,与咸香的饼体碰撞,雪白的芝麻颗粒蹦跶在舌尖,更觉酥香可口。
掉了包袱皮渣,张官人舍不得扔,用手捏起送进嘴里,最后索性将烧饼两手捧起,好叫所有饼渣都落在手心。
他先吃掉一个,又斟下一碗茶汤咕噜咕噜灌下去,大叫一声“痛快!”
而后又拿起一个,从斜对门叫提篮叫卖糟卤肉的小贩那里割了一块猪头肉。
再从腰间抽出一柄镶百宝的匕首,将猪头肉削成薄厚相宜的薄片,再一刀将烧饼剖成鼓鼓开大,用刀尖挑着猪头肉夹入烧饼中。
这才两手捧着烧饼夹猪头肉,大口一张“啊呜”一口咬下去。
“咔嚓咔嚓”焦黄的酥皮碎在嘴里,猪头肉丰腴的肥肉在舌尖颤巍巍颤动,几乎要融化在嘴里,瘦肉不柴,反而浸满卤料香气,卤香味与烂烂的口感相结合,叫人直流口水。
这样的组合,定要大口大口吃才尽兴。大口吞咽间,猪头肉在唇齿间卤香四溢,入口则化;烧饼厚实,咸香齐备,惹人吃了一口又一口。
张官人几口下肚,烧饼就着肥肉的一并融化,原本饥肠辘辘的肠胃瞬间得到满足。
外头春风吹来,夕阳余晖照耀,端的是无边豪情当然而生。
他两下便吃完饼,大喝一声便拿出佩剑,在门前空地比划起来。
兄妹二人 :Σ(⊙▽⊙“a
第10章 螺蛳烧芋头
张大官人舞剑舞得虎虎生风,颇有侠客之风,兄妹两人看得兴致勃勃,旁边邻人也凑过来道:“张官人惯常这样,来了兴致便舞剑喝酒,与常人不同。”
“痛快!痛快!当浮一大白!”张大官人舞了几招便停了手,咂摸着馋酒。
“我正要与寻哥哥去逛夜市,让他买些回来给您。”慈姑在旁凑趣,两人方才寻着机会出了书肆。
大松这才有机会结结巴巴:“这位张官人,当真……与常人不同。”
“怕什么?哥哥踏实做活,他还能拔剑相向?”慈姑安抚哥哥,又说起今儿想去瞧瞧店铺之事。
原来她今儿不死心又去了一趟当铺,却仍旧是杳无音信,店家索性拿出二百两银子与她赔偿,已经是十倍赔偿,便也只能认了。有了这许多钱,便能早日开自己的小食铺。
大松瞠目结舌:“可,那是你娘……”他收住了接下来的话,见慈姑不语,便也黯然。
两人便往汴京最繁华的马行街夜市去,想寻摸看京里做生意的门道。
马行街夜市每天开张到晚上三更,可等到五更却又开张,中间不过歇两更,几乎是昼夜灯火通明,是汴京最热闹之处,人都说就连蚊呐都在马行街绝了迹,因为街边燃烧着的马灯发出的烟雾气,竟然稠密到能将蚊子都驱赶走。
饶是听说了不少马行街的轶事,兄妹二人站在市桥仍目瞪口呆:
长街延展,几条街巷沿着汴河交叉纵横,皆挤满了店铺和人群,琴瑟悠扬,灯火辉煌。头面、冠梳、领抹、珍玩等各色扑卖摊子前挤着比试运气的顾客,拎着鱼龙船儿灯、玉栅小球灯的仕女们端庄走到街巷间,一群小娘子们腰间齐齐儿挂着一色的异巧香袋儿嘻嘻哈哈奔跑而过,留下一股子木樨香香气,算命的先生摇着卦铃,口中念叨着“时运来时,买庄田,换老婆”,路过的汉子动了心立住了脚步,却被老婆扭着耳朵揪走。更不用提夜市上各处能见小食摊,热气腾腾的食物与热情叫卖声不绝。
两个乡下孩子被这万丈红尘震撼得无以复加,好半响大松才拍拍腰间新得的工钱,豪气地问慈姑:“今儿尽管吃,哥哥有钱。”
因着是想试一试别家手艺,慈姑便也不客气,等两人走完一条街,手上便已经满满当当拎着了澄纱团子、罐里鸡丝粉、鲍螺滴酥、香辣灌肺、豆儿糕等诸物,慈姑嘴巴里还塞着杨梅糖。
殊不知附近一座三层酒楼上,正有个人透过窗棂冷冷打量着她。
那女子一身暗绿色裙裳老气横秋,固然眉眼清秀些可也算不得倾国倾城,人山人海也不带帏帽出行,此时嘴巴里不知塞了什么鼓鼓囊囊,毫无仕女风范。
呵!就这?老大就派出这么个人来勾引自己?
不过想起这小娘子先是又不知道哪里来的手段复制了娘给自己的指环,下午在当铺时更是毫不犹豫便拿了掌柜赔偿的二百两银子,显然城府极深,耐心也极强,一个还未及笄的丫头便有这等演技,濮九鸾又立刻收起了轻慢之心,决定暗暗观察。
走过这一圈,她心里已然大致有数:这里的食摊大致分为高中低三档,价位中等的食摊也是数量最多的食摊,自己若要开食摊,最稳当的选择也便是中等价位。
至于做什么吃的,汴京城里居民比老家眉州富庶,一日得以吃三餐。可也有许多百姓人家是空着肚子来逛,自然这一顿便要在食摊上解决,因而这食物便不能太单薄。
慈姑便忖度:食谱主打面食,再加些鸡鸭签、姜豉、葱泼兔之类的小菜,一则可以成为吃面的小菜,二来也能吸引那些用过晚膳吃不下汤饼的人。
想好了要卖什么,慈姑便又与哥哥寻着马行街上有无转让的食铺,不过这却有些难。
满汴京谁人不知马行街夜市热闹?既是闹市中心又离着官府近,许多衙门的官员小吏休沐后大都会经过这里,便是外地人进京也都先要来此地慕名游玩。这里的食铺又怎么会缺人?
她四处询问的消息很快便被身后的疾风传到了镇北侯耳里。
濮九鸾端着满杯酒,瞧那点茶婆婆灯火通明下敲盏打拍,嘴角浮现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不过是一个食摊,寻一个给她便是。我倒要看看她能耍什么花样。”
疾风点头应是。退下后心里却嘀嘀咕咕,不过是一介小娘子,有什么可值当的?可转念一想,侯爷肯定想反客为主,抓住大房的把柄,便摇摇头自去布置。
是以当慈姑第二天晚上再到马行街夜市寻觅食铺时,便看见北山子茶坊左近一处小食摊上贴着大大的“转让”二字。
看摊的是个青年男子,见兄妹俩探头探脑,便立刻搭腔:“两位可有意接手我这摊子?”
“有意自然是有意,却不知价码如何?又是为着何事要转让?”慈姑轻摇手中的纸团扇,不慌不忙。
果然不可轻视。
疾风心里暗暗思量。这小娘子手里的纸扇用竹篾扎成,看着歪歪扭扭,纸张亦糊得乱七八糟,还能瞧见旁边竹柄上沾着些许干掉的浆糊,做工粗糙,显然没什么钱,或者她“演得”没什么钱。
能叫这样的人成交生意,自然是将价格报低些。
因而疾风便想出了个极低的价格:“食摊里头全部东西打包二十两银子。我爹过世了,我急着回乡哩,是以才转让出去。”他昨日打听过行情,马行街最便宜的食摊都要五十两银子,自己将价格说得这般低,不由得这小娘子不动心。
谁知慈姑拍拍大松肩膀,两人转身便走。
!
疾风慌了,这要是完不成侯爷交代的任务可如何是好?
情急之下居然悲悲戚戚带了些哭音:“我急着用钱,两位却缘何转身就走?”
慈姑这才回过身来,两手怀臂上下审视他:“适才我才问过一家铺子,要价九十两银子,为何您这里价格如此低廉,可是食铺从前有什么……怪处不成?”
所谓买食铺说白了是买许可。
所谓的食铺,不过分为雨棚、前柜、布蓬布屏而已。买这些物件并不用花费多少。花那许多银钱,实际买的是在官府的报备。
大宋官府有专门的街道司管辖这些摊贩,既不可离官府衙门过近,又不可与民宅过近,更不可随处倾倒菜汤残羹等,否则便会有穿青衫的小哥毫不客气请你去衙门走一趟。要不任何人都能在夜市上摆个摊,岂不是乱了章法?
是以这食铺并不便宜,动辄便要百两银子。
侯爷果然是侯爷。一瞬间疾风的心里涌动起对侯爷的无限钦佩。
小娘子这等刁钻,这等细致,怪不得不能掉以轻心,要严加防备。
他将先前心里那些轻敌收起来,拿出平日里当差的机灵郑重:“说起来,一来我是着急用钱,二呢,实不相瞒,家母逼着我回去成亲。小娘子听分明,我这二十两卖的只是这木柜、布屏风,要买这摊位,可还得另附五十两。而且,我比别家便宜,是因为我要白银交付。”
大宋民间大都用铜钱结算,要像演义话本里那般动辄掏出多少银子却是难得。
民间白银紧缺,便有银票或铜钱结算,一贯算作一两白银。反正寻常百姓买菜买物不过是几十几百文,也不碍事。
这人要白银。市面上能小门小户人家全部家底也就这么多,怪不得他价格比别人出得低些。
慈姑却正好有当铺掌柜赔偿的白银。
兄妹俩互相交换了眼色。
一个走过去,摸一把木柜,嫌弃掉漆。一个则说连连摇头,嫌此地僻静,顾客罕至。
疾风心中大喜,俗话说挑货人才是买货人,这两人挑剔不已,分明是想买下。
于是少不得打起精神,扮做个正经生意人,讨价还价,死咬不放。
最后六十六两白银成交。
少了四两银子,慈姑却要他将锅碗瓢盆尽数都留下才算,
又问他管辖此地的街道司小哥们的忌讳、管辖此处的官府衙门每季的炭敬、冰敬等琐琐碎碎的事体。
小小年纪却懂这其中许多门道,不由得让疾风不警惕,怀疑此人当真是大房静心培养出来的。
实际上他不知道,当年慈姑在乡下钓螺蛳烧地瓜的好日子没有延续太久,康家两老相继病倒,慈姑与大松失了学去脚店帮忙。
汴京美食录 第8节
这一帮忙便显出了慈姑的天赋。
她似乎生来便于后厨一事颇有见地,脚店里往来客人多是脚力,她便做一个螺蛳烧芋头,芋头厚实顶饿,螺蛳算作荤味,加上浓油赤酱补充流汗损失的盐分,便叫往来客人赞不绝口,吃了又点。眉州的几个恶霸来寻衅,康奶妈垂泪哀求,慈姑却陪着笑捏一把铜角子递过去,又奉上一食盒热气腾腾的红烧蹄髈:“诸位爷叔大哥莫怪,家里掌柜的生病,我和娘亲勉力支撑,等有钱了自然与各位。”,又闲闲儿叮嘱大哥:“大哥,莫忘了今日去县衙里给县丞大叔送食盒。”连打带消,将几个恶霸解决。
这许多察言观色江湖上的门道也都是那时习得,又哪里是刻意呢?
第11章 卤肉面
慈姑一顿连消带打,叫疾风心里多了许多忌惮,却也顺利盘下食铺。
兄妹二人趁着工余擦洗桌凳、置办碗筷,五天后终于开了张。
食摊位于北山子茶坊左近,挨着汴河,兴许是因着刚开张,明明食铺前头人来人往,却无人过来。
虽然慈姑先前提篮去东角楼街巷卖芥辣瓜时说与从前的旧主顾:“我家要搬到马行街夜市上去了。以后还请多多惠顾。”,却也不知道那些旧主顾会不会过来。
大松有些七上八下,慈姑却一脸无所畏惧,她开了火,将早就炖煮好的面汤加热。这汤由鸡骨头与猪棒骨、火腿一同炖煮而成,不多功夫雪白的奶汤便在锅里咕嘟咕嘟冒起了泡泡。
“店家,这面怎么卖?”一个中年男子问道。
来了生意,大松精神振奋,忙招呼他:“浇头不同价码不同,最便宜的三鲜面二十文一碗,最贵的子料浇虾臊五十文一碗。”
那男子见布棚下一灶一柜,灶上两个大锅,一个大锅开盖,白水不断沸腾,另一个锅虚掩着盖,灶堂里火小些,但还是闻得见勾人香气。
浓郁的香气叫男子一阵肚饿,他便选了个凳子坐了下来:“那我来碗面。”
面早就手擀好切丝,放几张湿布盖着。慈姑利落抽出一把儿,轻轻儿放入锅中,雪白的面条在锅里翻滚着,她盖上了锅盖回身问:“要什么浇头?”
男子茫然站起来:“有甚浇头?”
大松便指点他看木柜,原来木柜上摆着一排几个菊花纹大瓷碗,里头分别装着凉拌鸡丝、笋泼肉、卤肉、三鲜、子料浇虾臊、炒鳝鱼等几样浇头。
男子咽了咽口水:“来碗卤肉面。”
大松笑眯眯道:“好嘞!卤肉面三十文一碗。”
说话间面条已然浮在水面,慈姑捞起面条,又掀开旁边盛放高汤的锅盖舀几勺高汤放进去,原来适才男子闻见的是高汤香气。
从菊花纹大瓷碗里夹好几块卤肉进去,又浇上一勺卤汁,而后撒上豆芽蛋丝葱末等佐料,这才端了上去。
雪白的高汤香气扑鼻,内里浸泡着鱼儿一般的面条,汤汁中焦糖色的卤肉泛着诱人的光泽,再点缀上旁边嫩绿的芫荽末、雪白的豆芽、金黄的蛋丝着实叫人赏心悦目。
男子捞一筷面条放进口中。
面条筋道、爽口,只想叫人哧溜哧溜吸进嘴里,一根接着一根停不下来。
再吃一筷子卤肉,一口咬下去,卤肉里的肉汁迸发在舌尖,肥厚多汁,瘦肉不柴肥肉不腻,两者相得益彰,酥烂鲜浓,着实美味。
偶尔在口中若隐若现的芫荽末和豆芽,口感脆生生,散发着清香,正好解腻。
大松适时递上一碟芥辣瓜儿:“客人,这是新开业本店赠送的小菜。”
芥辣瓜儿甜酸可口,还夹杂一丝辛辣,直冲脑门,正是汤面绝配,男子吃着汤面就着瓜儿一会功夫便吃完了一碗,他擦擦脑门上的汗,浑身舒畅:“老板,再来一碗!”
见此时店中人不多,慈姑借机做起了各种佐面小菜。
她将汤底挪到地上的红泥小火炉上温着,而后架起了油锅,拿出一张如同一张渔网的猪网油切成小块,而后将早就腌制好的鸡鸭肉用猪网油包裹,再浸入蛋液,下锅油炸,这便是鸡鸭签。
猪网油入锅,热油沸腾起来,冒着咕咕嘟嘟的小气泡,浓郁的食物香气扑鼻而来,“哔哔啵啵”的炸裂声不断响起。
这吸引几个路人纷纷过来,这个要一碗三鲜面,那个要一碗笋泼面,生意瞬间好了起来。
第一位客人已经结账,大松拿着那三十文笑得合不拢嘴,兄妹俩慈姑煮面,大松收钱点菜端面,忙得团团转。
却见一辆青纱小轿停在慈姑食铺前头,前头两个婆子,后头两个丫鬟跟着。
一时之间围了许多人过来看:夜市虽繁华,却少有人这般张扬。
轿帘掀开,正是郡主身边的丫鬟芸儿。
她生得明艳动人,又披金戴银,饶是见惯富贵的汴京人也忍不住在暗地里悄悄议论起来。
芸儿坦然下轿,笑着与慈姑见礼:“郡主叫我来与康娘子贺喜。”
原来是郡主派来,慈姑忙捡了一张无人的桌子请她上座,又端上一碗子料浇虾臊面,芸儿吃完便放下银钱就走。
饶是如此慈姑亦是感激不已,夜市鱼龙混杂,他们又是两个没有家世背景的小童,郡主这般张扬撑腰,叫那些眼红他们的人不敢轻举妄动。
更重要的是又有许多人见郡主的丫鬟都来此处吃饭,怀着好奇纷纷走进了食铺。
这一晚生意出乎意料的火爆,兄妹俩直忙到夜里亥时。
再核算收入,居然赚了两千多文,着实叫人意外,兄妹俩登时心满意足,连酸痛的胳膊都似乎不那么疼。
*
近来潘长娥着实不顺意。
她本来是长公主府上的厨娘,因着长公主心疼女儿孕吐,便将她赐了过去。她本想一展身手好叫郡主满意,谁知郡主一闻便吐,反而聘用了一个名不经传的小丫头做厨娘。
潘长娥来时仗着自己是长公主府上的人没少横冲直撞,可是郡主的厨娘各个背景不凡,有郡主父亲陈驸马府上送来的,有三爷为妻子特意寻来的,更有老夫人赐下来的,大家虽然各个低调,却从来不买她的账。
更可恶的是,就连新来的小厨娘都比她更得大家的喜欢。
这些天小厨房的厨娘们一开始还在她的煽动下敌视慈姑,可自打慈姑露了一手切豆腐的本领又好不藏私要教授大家之后,厨娘们便都纷纷倒戈。
她如今非但没有大展鹏程,更连仅有的几个拥趸都丧失,谁想这几天外头大厨房几个厨子又借着搬运东西的机会常来小厨房请教慈姑,她躲在外头,一口银牙都几乎要咬碎。
她本就瞧中了当中那个身量高挑长相清秀的潘大厨,谁知道那人居然对慈姑礼遇有加,对她却不理不睬。
“真是个骚狐狸精!”潘长娥愤愤骂了一声。
再想起听闻过几日郡主要办个花宴,她便心思痒痒,这花宴可是长脸的大事,若她能将此花宴主办权利争夺来,也能大大的扬眉吐气。
一阵香风吹来——
却是珠儿与迎春两个郡主的心腹丫鬟。
潘长娥忙换上谄媚笑容迎了上去:“两位娘子想吃些什么?我自去做。”
见是她,两位丫鬟忙回了礼:“原来是潘姐姐,我们不敢劳动。”对长公主身边的人,她们自然要尊重万分。
潘长娥嘴上说着不敢不敢,心里却得意不已,上前打探道:“可是郡主要吃些什么?”
两位丫鬟笑着拒绝她:“无妨,我们说与慈姑便是。”
潘长娥心里恼怒,面上却笑问:“听说过几日郡主要办花宴……”
珠儿迎春对视一眼,齐齐出声:“主子的事情我们做奴仆的不好打听。”
说着便绕开她,只去里间寻慈姑:“慈姑,今儿郡主想吃些咸口吃食,莫要做错了。”
慈姑站在灶间正炖煮一盅木瓜炖,额头细细密密汗珠,却不掩她墨瞳明亮,笑意和润:“我却煮了木瓜炖,是得求着两位姐姐帮我喝了。”
说到吃的,珠儿与迎春当即笑了起来,一个说:“那我可不客气了。”,一个说“昨儿你才去吃了子料浇虾臊面,今儿却不能与我抢。”打打闹闹嘻嘻哈哈争那一碗木瓜炖。
全然不似适才才说“我们不吃”的模样。
潘长娥气得攥紧了拳头。
凭什么?!
慈姑做好了饭,端在朱红油漆托盘往外走,
旁边立刻凑过来几个厨娘殷勤相帮:“让我来,康娘子且去歇一刻。”
从前这些人众星捧月捧得可是她!
潘长娥心里愤恨,见着宫嬷嬷带两个小丫鬟过来迎菜,立刻换上一副笑脸凑上前去殷勤相问:“嬷嬷,过几日的花宴可要我去郡主跟前等示下?”
谁知宫嬷嬷只能眼皮子扫了她一下:“这花宴郡主已安排了叫康娘子主理,你们好好听她调度便是。”
什么?!花宴已经归了她主理?!
一个小丫头片子,见过什么世面?!
凭什么把这等露脸的好事给她!
潘长娥只觉肺腑之中怒火横流。
就听宫嬷嬷说:“康娘子做事有板有眼,更不用提那一身的手艺,你们定要好好辅佐她。”
“是!”诸厨娘纷纷应下。
“不管你们从前多大的来路,来了郡主跟前便好好做事,不可恃宠而骄,不可节外生枝,可晓得?”宫嬷嬷扳起脸,沉声敲打。
这话可意有所指,许多人目光齐刷刷看向潘长娥。
潘长娥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几乎要气得晕厥过去。
*
“二夫人,陈牙婆给夫人送来些土产,巴巴儿在门外候着呢。”
“不见。”王二夫人闻言眼睛浮现一抹厌恶之色,“在老夫人面前将我安插的臧牙婆挤走,如今又来献什么殷勤?叫她去寻老主子,看能不能赏她几根骨头。”
自打上次在老夫人跟前举荐了个冒牌货厨子王二夫人的信誉便一败涂地,臧牙婆被支走仍旧用了那陈牙婆不说,便是老太太都给她好几天没脸。
贴身丫鬟走近俯身在她耳边低声道:“二夫人,三房小厨房的潘厨娘,端了一盒点心求见。”
“哦?”王二夫人眼珠子一转,抬手扬起右手,欣赏着自己手上的大红蔻丹,半响才冷笑道,“我不见她,你去偷偷儿找她,莫叫旁人瞧见。”
第12章 鱼面
过几日慈姑再上工便觉察出了端倪,腌鲊的缸里浮出一曾轻轻浅浅的白沫。
鲊是将食物切条密封腌制的一种法子,如今大宋上下时兴吃鲊,有肉鲊、鱼鲊、蔬菜鲊例如茄子鲊各种食物,郡主胃口不好,慈姑便腌了大大小小好几坛,甚至还打算在花宴上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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