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美食录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吃吃汤圆呀
正是吃饭的时间,店里坐满了客人,一听各个都围了过来,店外还有许多排队的客人,都瞧得一清二楚。
李福儿心里越发得意,示意婢女将桌上最显眼一道红烧肉拿出来大声道:“为何你两家店的同一道菜却丝毫不一样?莫不是有意欺负我家娘子?”
食客们议论纷纷:“康娘子怎会做出这种事?”
“对啊,难道是个来捣乱的宵小之徒?咱们吃康娘子脚店也许久了,从未遇到这种情形。”
言语之间倒觉得她们是胡闹。
李福儿气得胃疼,她命令婢女拿出了食盒,里头竟然也是一盆红烧肉,她那婢女道:“这是你家在堤岸堂厨出售的红烧肉,你瞧瞧是不是不一样?”
两盘红烧肉,一盘红亮润泽,油光锃亮,一盘偏黄些,色泽也黯淡些,甚至瞧着肉块还略小些。
本来还立场鲜明的食客们纷纷动摇起来,这便是肉眼所见都觉完全不同。本来还坚定支持康娘子的食客们面面相觑,都有些犹豫了起来。
李福儿见状大喜,她叫婢女请在座诸人品尝:“诸位帮忙瞧瞧,这红烧肉是不是有问题?”
看热闹不嫌事大,许多围观的食客纷纷上前来夹起红烧肉品评起来,一吃就发现不对:
一盘红润些的口感丰腴,肥美可人,一盘偏黄些的虽然也同样好吃,可比之第一盘则多了些清爽的口感。
果然不一样啊!
围观的食客们议论纷纷,都有些动摇起来:“还真是!”
“的确,我也吃出来了。”
“莫非……?”
李福儿的婢女得意洋洋道:“这要么是这家店欺负我家娘子,要么便是这家店着实有大问题在两家店用不同肉。欺负我们是娘子不成?还是欺侮我们老百姓不如官兵有权有势?”
此话一出满座哗然,这两个假设不管哪一个为真,都不是什么好事。
通草站在店里急得什么似的,她没想到对方居然这么处心积虑,居然用了什么手段将堤岸堂厨所做的菜式装进食盒带了进来,更没想到自己家两家店居然真的有问题,她一想到这种可能就心乱如麻。
两家店有不同的厨子,他们做红烧肉的法子都是康娘子教授的,要说其中为什么有这不同,却连他们自己都不清楚。
她急得团团转,陪着笑脸试图安抚顾客:“这么着,您今日这桌菜便不用结账了可好?”
李福儿冷冷瞥她一眼:“哼,我莫非还缺你那点子银两?”
她将手中筷子重重一拍:“今儿我就是要讨个公道。”
这却是遇上刺儿头了,通草又安抚其余客人:“诸位也都回到位子上去,本店每桌赠送一桌蜜桃香饮子。”
可是食客们已经群情激愤,又岂是那么好平息的?一个个义愤填膺:“康娘子为何不解释个清楚?”
“我们又不是来讨要吃食的,就是想知道真相。”
“康娘子做菜这般厉害,肯定不是疏忽。”
李福儿满意地看着满大厅激愤的民众,旋即眼珠子转一转,笑道:“我本来只是想问问为何两店的菜不一样,谁知掌柜的倒急着打发了我。这却奇了怪了,若不是心里有鬼,怎么会主动想要息事宁人?”
这话一出,食客们更是上头起来:“对啊!要不然只解释一句便是,为何还要给我们赠送香饮子?”
一个两个,纷纷激动了起来:“给说法!给个说法!”
“谁在胡闹?!”正乱哄哄之际,忽然听得一声清脆的女声。
众人望去,却见慈姑身着碧蓝色衣裳,大踏步走进来。
通草瞧见她进来,泪水都快激动地从眼眶里流出来了:“师父!他们……”
“勿要慌张。”慈姑安抚她,“路上果儿都与我说了。”
她走到众人面前,立刻就认出来被食客们包围在中间的那个娘子是自己上次登船时提醒自己丢了东西的娘子。
汴京美食录 第73节
李福儿。
慈姑心里立刻蹦出这个名字,想来这个人便是因着与上次差不离的缘故来刻意找事。她唇角噙一抹淡淡的微笑:“果然是你。”
四目相对,李福儿毫不回避,眼神里赤裸裸写着“我就是来挑事你能奈我何”,得意问道:“康娘子,这可如何是好?便是你来了也要给我们一个说法。”
“这有何难?”慈姑淡然一笑:“我这家店来往的都是娘子,因着菜价不菲,往来的娘子多少家境优渥。这些人平日里吃穿不愁,自然饭量也小些,甚至时不时有娘子们来叮嘱伙计们做饭时要少些油,以免身材臃肿,这话对也不对?”
在座的诸位正是她所说的情形,是以固然心里不满也都点点头:“当真如此。”
慈姑就笑道:“这位娘子说得另一家堤岸堂厨,这却不是开门做生意的店,只面向修建堤坝的兵卒,他们每日里做的工便是将汴河里的淤塞污泥挖出,或是开挖泄洪渠道,因着做体力活劳累的缘故,他们平日里吃食甚少油水,喜欢大油大肉,这我要先讲给诸位知道。”
食客们虽然没有去过,但听她所说也能想到,便也点点头表示认同。
慈姑便道:“如此一来,那自然要不一样。”
“什么?有这么糊弄解释的么?”李福儿不满意嚷嚷道,“为何不说清楚?”
慈姑笑道:“这已经解释得够详细,同一道红烧肉,因着两家食客不同,做法当然不一样。我们娘子脚店做这红烧肉时,将油脂用小火慢烤逼出油脂而后炖煮出来,我可以说着这一道菜丝毫没有用任何油脂。堤岸堂厨却不炼制油脂,而是任由其自然烤制,如此一来两道菜自然不同。”
谁能想到如此呢?
食客们纷纷议论起来,慈姑便道:“我亲自做了给诸位瞧瞧便是。”她便命徒弟搬运两个红泥小火炉到门外,一个平底锅里将五花肉煎制起来,一个平底锅则加油加糖开始炒汤色,果然出锅后两者颜色截然不同。
慈姑便叫诸人对比李福儿盘里拿着的:“诸位瞧瞧,我说得是也不是?”
证据确凿,食客们纷纷点头:“果然是康娘子所说。”
“就是嘛,康娘子怎么会欺瞒我们呢?”
“这可真难得啊,原来我们娘子脚店的菜式都做得这般用心。先前我还怕吃这五花肉长肉,如今瞧来倒可以放心大胆地点。”
“咳咳,说起来这炙烤五花肉的味道怪香的,不如我们待会点这道菜吧。”
于是纷纷有食客点单:“老板,这里要一盘五花肉。”
“哎!”勺儿欢天喜地就去点单。
见诸怨平息,慈姑便走到李福儿身边,笑着问她:“我这红烧肉之事解决了,李娘子的事情当如何解决呢?”
什么?中间还有内幕?
本来准备散去的食客们一听便都站住,纷纷竖起了耳朵。
慈姑笑道:“您是侍郎家的娘子,怎么会在适才说什么欺侮我们老百姓不如官兵有权有势?”
“修建堤坝的都是普通兵卒,哪里比得上侍郎家娘子有权有势?”慈姑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慢悠悠道,“李娘子颠倒黑白隐姓埋名,为的到底是什么呢?”
“再者,堤岸堂厨这却不是开门做生意的店,只面向修建堤坝的兵卒,李娘子是如何拿到这一盘红纱肉的?除非是在兵卒中有自己的人才能拿到。”慈姑笑道,“这可就奇了怪了,堂堂侍郎家大娘子,又为何能与兵卒认识?这当中又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李福儿先是气得满脸通红,而后等她说完这一句后脸色又变得煞白,她举起手指指着慈姑,声音都变得哆哆嗦嗦:“你你你……你信口雌黄!”
慈姑笑眯眯欣赏她一脸窘迫:“我只是合理疑问,又不是污蔑李娘子。李娘子为何这般激动,莫非——真是被我说中了不成?”
李福儿吓得拔腿就走,连桌上的食盒都不敢再要,她走得匆忙狼狈,偏偏慈姑还慢条斯理道:“奉劝李娘子一句,下次想要陷害人,总要先捉住把柄才成,莫要先将自己的马脚露出来,这可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么?”
惹得食客们哄堂大笑。
这一桩趣事很快就流传了出去。汪三爷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将此事隐晦写进了朝报里,他未点明是谁家娘子,只隐晦说对方是官宦之后,于是好奇的汴京人们便纷纷打听起来,当时在场许多食客于是纷纷献上真相:那可是李侍郎家娘子。
于是李福儿就此被诸人都知道她非但处心积虑去康娘子脚店里找茬寻事,还得到了仅限于兵卒们所吃的那一份红烧肉借此挑事。
文葆帝姬得知在她上次宽容了李福儿之后李福儿并没有金盆洗手反而再次陷害慈姑后便在城里贵女圈中放出风去,将当日发生之事说与诸人知道。于是京城的贵女们便都知道了李福儿原来还欺压商户女和欺负父亲下属女眷。
有了这几桩事,她在京城的名声算是彻底败坏得干干净净。
气得李侍郎将她送回了老家。
至于慈姑店里可谓是因祸得福,因着这桩事许多食客都知道了慈姑娘子脚店里的红烧肉没有放油,而是利用食物本身携带的油脂进行烹饪。是个有脑袋的人就会想到这法子一来麻烦,二来减少了食物的口感,店家既吃力又不讨好食客,若不是真心为了食客考虑,谁会这么做?
如今还上哪里去寻这般实在又为顾客着想的店家?
一时之间许多人都来娘子脚店,点名要吃这不放油的红烧肉,引得店内生意大好。
至于那堤岸堂厨之事,很快就被义愤填膺的兵卒们查了个清楚,原来李福儿的婢女有个相好的正好是个禁军,有一日与她说起这红烧肉是红色,那婢女去过康娘子脚店吃饭,觉得不一样,两人争执起来,情郎便拿出红烧肉与她证明,那婢女说给了李福儿,李福儿便拿着这盘肉来慈姑店里找茬。
如此一来此事便算告一段落。
郭翠美听得此事后也暗暗后怕,李福儿一开始要报复慈姑时特意请了她同去,只不过她当时因着被帝姬冷落而心绪不佳便没有同去。
谁能想到康娘子那样一个无权无势的商户女居然能将侍郎之女扳倒呢?
除非……
郭翠美咬唇想:除非她后头站着一个像福王一样的势力,能帮助她将这流言扩大,而且还能给她撑腰,叫她无视李侍郎的报复。
她将手中的荼蘼揉得粉碎:看来是时候该她出手了。
第84章 全蟹宴
渐到中秋, 满城彩绸张罗,新一季的粮食丰收,酿好的酒也端上了饭桌, 脚店皆上新酒。店门口大都高悬醉仙的锦旗, 为的是招揽客人。满城百姓也乐呵呵敞开怀准备畅饮。
慈姑名下各家店里也热热闹闹上了中秋新饮:有桂花酒,有菊花酒, 有石榴酒。康娘子脚店门口也高悬画竿锦旗,叫人远远就知道这里卖酒,
这一天店铺歇业, 慈姑便聚集了店中人来自己家中, 想热热闹闹过这个中秋节。
吕二姐先来, 拎着大大小小一串儿新上市的螃蟹;随后是文秀师父拎着一盒糕点拜访,后头还跟着他嫂子并一串孩子;黎家姐妹送来梨和枣子便自去家中过节;马夫人也送来一担子柑橘;果子勺儿如今都跟着慈姑住便也早早起来帮忙做甜糕, 大松休沐归来,正与岚娘去外头买菊花。
慈姑正在庭院间洗螃蟹,忽听得门枢敲动, 她去看门,正是濮九鸾立在门外。
他今日穿着官服, 想是直接从朝堂上归来, 慈姑抿嘴一笑:“怎的今儿不休沐?”
“本是休沐, 不过官家有事唤我进宫便换上了公服。”濮九鸾打量了一下身上的衣裳, “可是有些丑陋?”
非但不丑, 还格外英挺呢, 慈姑笑眯眯, 只不过这话不好说出来,她便眼馋多瞅了几眼,结果被濮九鸾瞧了出来, 小声凑近道:“若你喜欢,以后我便常在家里穿给你看。”
在家里穿给你看?慈姑一愣,旋即脸颊绯红,瞪了他一眼。
濮九鸾心情大好,嘴角上翘:“上次与你说好的两个丫头,正好今儿带了过来。”说罢便示意跟在巷口的两个丫鬟过来拜见:“她们会些拳脚功夫,以后便有疾风不便入内的场合也可由她们照应你。”
他闻见灶房里飘来的淡淡桂花香,又听见院里闹腾得沸反盈天的声音,便放下了心:“我本急着进宫,只不过担心你节日孤寂便来瞧你一眼,如今见你有人陪着便好。”
原来他还急着进宫,慈姑发了急:“莫耽误了事,到时候官家怪罪下来可不好。”
“无妨。”濮九鸾笑着看慈姑,“晚上等我回来。”
慈姑垂首,含含糊糊应了一声。他这才大踏步出了巷口坐上了马车。
慈姑满心甜蜜瞧着他的背影,忽得想起来从镇北侯府去大内本是捷径,唯有绕路才能到自己家,想到这里,先是呀了一声,而后悄悄儿笑了。
再看濮九鸾送来的两个丫鬟,两个皆是相貌平平,看一眼绝对想不起第二眼之人,再看两人精气神十足,想必是练家子才有这等风采。因而点点头唤她们进院子。
两人甚是乖觉,行为举止都轻轻巧巧,又说自己没有名字,慈姑便以两味香料起名:一个便叫做丁香,一个唤做豆蔻。
到了午膳时,马家三人、岚娘、吕二姐热热闹闹坐了一桌,张官人和大松开了一桌,慈姑并几个徒弟做的饭菜满满当当也摆了一桌。
岚娘先瞧着那橙橘生了疑问:“怎的这橘子还端上来凑了一道菜?”
慈姑笑着将橘盖掀开:“你再瞧瞧。”
原来那橙子被挖得腹部中空,里头满满当当盛满了蟹羹。岚娘瞪大了眼睛,慈姑笑道:“这个唤做橙酿蟹,是我跟宋行老学来的新技艺。”
这道菜是将螃蟹上锅蒸熟后拆出蟹黄蟹肉,而后和口蘑丁同炒,而后放入橙肉、橙子汁起锅。随机填入挖得中空的橙子中去,不过蒸煮片刻便立即起锅。
岚娘啧啧称奇:“这个好,这却不用费力剥螃蟹。”
她拿起一个橙子,用调羹挖一勺蟹羹,蟹肉丝滑,蟹黄蓊郁,混合着口蘑更是鲜美满口,里面混合了橙子的酸甜,橙汁的甘咧,岚娘赞道:“要是你跟我说蟹肉是橙子味的,我只怕要骂你暴殄天物,可如今吃这慈姑一道菜,才知蟹肉与橙汁是绝配。”
橙子酸甜蟹肉香浓,两者做羹,既像饮子也似饭羹,岚娘几勺便挖得干净,大呼不够,勺儿心直口快:“岚姐姐,这螃蟹剥起来极慢,咱们每人只有一个呢。”
大松也跟着笑,将自己分得的那一份橙酿蟹扭身悄悄儿夹到了岚娘盘里。
却被吕二姐瞧在眼里啧啧称奇:“慈姑啊,若是做了你嫂子,是不是可多分一份橙酿蟹?”
慈姑抿嘴笑道:“都有,今日做得是全蟹宴,除了这橙酿蟹,还有蟹黄豆腐、洗手蟹、十味蟹、香爆蟹、蟹炒年糕。”
马夫人爱吃生食,一眼就瞧中了洗手蟹。
这洗手蟹去是将外表瞧着洁净的螃蟹用酒粗略醉过后斩成大块,而后用盐巴、香草、梅子、花椒做蘸料。
团姐儿奇道:“缘何这菜唤做洗手蟹,莫非吃前要洗手?”
慈姑笑:“这可被你说对了,最爽快淋漓的吃法是用手拿起啃吃,吃前吃后可不都得洗手?还有一说,说这道菜做起来便宜,只要洗手便能吃,没什么麻烦工序。”
马夫人双唇触碰蟹壳,砸吧出外头的滋味,这蘸料倒有特色,咸味和花椒的香气交织攀爬,还有一丝梅子酸,叫人光是尝到蘸料就忍不住大量分泌出口水,格外开胃。
她是市井女子,也没有贵门那些风雅的吃蟹讲究,咔嚓一声就咬开了螃蟹壳,吸出里头的蟹钳肉。
雪白的蟹钳肉配着淡淡的酸梅蘸料,被衬托得极其鲜美。
再将蟹脚咔嚓一口咬断,扯出里头丝丝缕缕的蟹脚肉,满口甘甜。生蟹肉最难得是鲜甜,还有一丝丝回甘。盐巴偏咸、梅子酸冽、梅子的酸香正好衬托出螃蟹的鲜甜,直击灵魂。
马老夫人在旁嗔怪:“莫要贪吃生螃蟹,回头又该嚷嚷着月信疼。”却不拦着女儿,只递过去一杯加了生姜煮的黄酒。
马夫人接过来一饮而尽,而后赞道:“吕二姐买的好螃蟹,这螃蟹新鲜,生吃就能吃出来美味!”
岚娘嗔怪吕二姐:“可不是穷大方么?倒要挑那上好的买。”
吕二姐也跟着喝一盅石榴酒,叹息道:“男人靠不住,还不如自己花钱买个痛快。”
田获第一封信还说要迎娶吕二姐,可很快便再无音讯,往来书信也都只与慈姑邮寄,说得也都是生意场上事。原来走之前信誓旦旦要迎娶吕二姐,可等了这许久连个媒婆影子都未见。
慈姑垂首,她已经在给田获的去信上将他大骂了一顿,叫他说清楚这是为着何事。她在信中还恶狠狠威胁,与他做生意是看在吕二姐面子上,又不是满汴京城只有他一个行商。只不过如今还未收到回信,这话便不能与吕二姐说。
好在马老夫人马上打岔:“这话是没错,老身瞧着银子可比男人靠得住。”
一番话说到了吕二姐心上去,她脸上阴霾尽扫,举起石榴酒:“来!我敬您一杯。”将那些伤心事彻底抛之脑后。
旁边的果子也给团儿夹一块十味蟹:“团姐姐,且尝尝这个,是我亲手做的。”
十味蟹是将螃蟹块在芝麻香油中低温锁熟,放着冷却的当口将香果、茴香、砂仁等香料磨成粉加入,再将葱末、香醋等拌入其中。
团姐儿道过谢,自己将蟹块放入嘴中,这道菜既像是凉菜也像是热菜,螃蟹上头挂着一层厚厚的汁水,格外解腻。蟹肉肉质鲜美,被满满的各色香料浸泡了许久,这会捞出来后入口弹牙爽滑,叫人忍不住大快朵颐。
张大官人喜欢香爆蟹。香爆蟹是将螃蟹切块后裹上淀粉蛋清下锅油炸,而后再起一锅,爆香花椒、香芹、红葱头、生姜丝后,再加茱萸辣酱炒出大量红油,
这道菜就没有十味蟹那么汁水丰富,汤汁偏干,红葱头的香气将螃蟹炒制得够味,花椒与胡椒冲突的香气又增加了菜式的烟火气,肥厚的蟹肉被各色香料腌渍后,风味复合,充满了茴香的凛冽和砂仁的甘美,越发口感脆嫩。与先前的橙酿蟹嫩滑的蟹肉风格完全不同。
他吃得快乐,又喝了一杯桂花酒,赞叹道:“好酒!”
刚从树上摘下来的桂花洗净晾干后投入白酒中,经过长时间的浸泡此时已经吸满了桂花的香气,甘冽的美酒中桂花扑鼻四溢,配着天上一轮圆月,此情此景又怎能不让人豪情满怀?
大松主动提议:“何不请张大官人为我们舞一支剑?”
汴京美食录 第74节
张大官人欣然提剑。剑光四射,他亦舞亦醉,到最后低吟一首古乐,着实兴头十足。
团姐儿在旁看得眼睛亮晶晶,眼睛一眨都不眨,生怕错过一招一式,她是平民人家女儿,自然未曾见过这等风流倜傥的游侠儿风貌,先前只在书里见过“五花马千金裘”的豪情,如今亲眼一见,果然格外震撼。
旁边的马老夫人混不在意,她年纪大了,牙口不好,偏爱吃眼前那道蟹炒年糕、炸过的螃蟹块与年糕同炒,年糕软糯、蟹肉鲜甜、蟹膏丰富,吃下去满口的香醇,又不费牙,正好适合她。
一家人正其乐融融,却听得外头吵吵嚷嚷,还有大声砸门声。
丁香去应门,却见两人:一人身着粗布麻衣,草鞋上沾满满脚的泥巴;一人则身着绸衣,摇着手里的纸扇,见丁香来应门,大咧咧道:“我是康家老爷!快叫我侄女侄儿出来见面。”
大松一眼瞥见,脸色发白,外头是他最不想见到的两个人,康行一和康行三。
这两人,正是大松和慈姑两人的叔伯。穿麻衣的克扣家人仆人,是个揽财奴;穿绸衣的却是个胆大妄为的赌徒,两人看似风格毫不相同,可都是奸邪之人。
此刻他们正坐在房门外头,恬不知耻四处点评:
“这院子好生宽敞,不知卖多少银两。”
“就是,我瞧着康娘子脚店那酒楼有两层,到时候转出去可得不少银钱。”
“这酒楼应当每日里赚不少银子吧。”
慈姑眼珠子一转,已然想到大松自小被他们看着长大,只怕不好糊弄,自己则不过眉州待了几年,是以示意大松背对着他们,自己过去发问:“这是何时?”
康行一瞧见慈姑眼前一亮:“外甥女,你小小年纪怎么能操持这许多生意?不如由长辈代你保管。”
康行三则丝毫不知廉耻:“谁能想到你还能有这么一番奇遇,当初卖了你可真是做对了,可不是?”
要凑上来,豆蔻丁香警惕上前,将慈姑护在身后。慈姑上前二话不说便叫疾风:“来人呐,将这两人从门口赶将出去。”
那两人错愕不已。
康行一被疾风架住了胳膊,犹自挣扎:“是我啊,慈姑,我是你的大伯啊!”
“哪里来的人敢冒充我的亲眷?”慈姑啐了他们一眼,“像你们这样冒认亲戚的破落户我见多了,再不滚我便报官了!”
马夫人家的护院也闻声出来,帮着疾风,又有张官人提剑助阵,将两人一阵乱棍打将出去。
康行一和康行三打得抱头逃窜,而后躲在汴河边喘气:“莫非认错了不成?”
“可是她下颌有一粒小痣,瞧着就是侄女呢。”
康行一垂头丧气坐在了堤岸上:“这一趟出来耽误,我不在家里家里媳妇便要偷吃我炼好的猪油,虽然我用大锁锁起来了,可我昨儿忽得想起来万一她用竹筷子探进桌缝也是能挑起一筷头的,这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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